作者:瑞根
“爷,那位方大爷早就来了,一直在外院等候您呢。”香菱一边替冯紫英换衣,一边小声道。
“哦?方叔来了?”冯紫英笑着摇摇头,这才几天,这家伙又来蹭吃的来了。
方有度在刑部观政,暂时租了一间房子就在柴炭厂边上的鹫峰寺街上,紧挨着三法司不远,虽然属于金城坊,但实际上距离阜财坊和咸宜坊都不算太远,都在西边儿。
方有度在拜谒完先师庙之后就径直请假返乡了,回去之后便立即成亲。
没想到火力特别猛,不但新婚妻子有孕在身,而且还把一个刚纳的妾肚子也搞大了,弄得方家上下一片欢腾。
原本是那个妾要陪方有度上京的,现在也只能留下了,现在只有两个随着妻子陪嫁过来的丫鬟跟随他上京了,所以时不时要过来蹭吃的。
“怎么回事,眼珠子这么多血丝?晚上没休息好?”冯紫英见方有度这般憔悴模样,颇为吃惊,不是说妻子小妾都没来么,难道这厮还真的把两个丫鬟都收了房,这彻夜鏖战不已?
见冯紫英的表情,方有度就知道这家伙想差了,没好气地道:“昨晚在刑部看卷,一直看到子时才回家,险些被巡捕营的人当贼拿住,……”
“什么卷子这么复杂,让你这么大兴趣?”冯紫英忍不住问道,他没想到方有度进入状态这么快。
“你不知道么?三年前那桩在刑部门口自戕的血案?”方有度轻轻笑道:“总算是盖棺定论了,我这十日里都是查阅案卷,算是把这个案子给弄了个明白,一个并不复杂的案子,却是牵连了无数人,为此而死的人不下十人,乌纱帽被摘的,被降职的,光是五品以上的就有三个,五品以下的五个,还有几个被发配,我看了看,才觉得这官不好当啊。”
冯紫英来了兴趣。
他好像隐约听说过这桩案子,一个赴京京控自戕案,当时闹得很大,主要就是因为一桩多年前杀人案始终未有定论,翻来覆去被推翻,然后拖下来没结果,受害人在家族支持下最终在刑部大门前上演了这一出惨烈事件。
这桩案子的起因就是一桩山村杀人案,死者姓徐,一日夜里被人杀死在村口,该村为两个大姓和少量小姓组成,章、徐两家皆为大姓,并且几十年因为山林、水源和土地之争闹得怨冤不解。
由于此案就在山村中,基本上不存在外来因素,所以此案很快就由泾县衙门审理完毕之后,人犯在宁国府复审时当庭翻供,回来宁国府复查,结果彻底推翻了原来的结果,导致原来的原告一方数人被打入大牢认定为人犯。
最后在南京刑部再审期间又再度推翻,重新指向泾县县衙审判的人犯。
就这样此案又多有反复,一直拖了多年,始终无法定案,最终就是赴京京控自戕在刑部门前,引发轰动,最终由刑部一位主事亲自赴宁国府调查此案,最终查清定案。
一边喝酒,方有度也一边把整个案子娓娓道来。
案子并不复杂,但是却由于初查案件的县令是个举人出身的书呆子,毫无查案经验,却又刚愎自用,而仵作因为奔走百里查验尸体时疲惫不堪,使得验尸时出现了疏漏,忽略了关键死因,而在收集证人口供时明显有差错却因为死因的出错未能得到纠正,所以在定案时便是直接指向了另一大姓章家,三木之下,章家多人屈打成招。
最终在宁国府这一层面集体翻供,然后宁国府在审理此案时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认为这是徐家为了构陷章家而故意用苦肉计,因为此人虽然姓徐,但是却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浑人,于是乎又有徐家十余人被打入大牢,得出的口供也是矛盾百出,最终这个案子陷入了死局。
南京刑部也是多次审案都是沿用原来证词和证据,基本没有重新调查,但证据又无法印证,最终就这么一直拖下去,直到京师刑部门前死者儿子的惨烈自戕。
方有度说得很生动,连来倒酒的香菱和云裳二人都被吸引住了。
“紫英,你知道这个案子问题出在哪里么?”方有度颇为得意地道。
“出在哪里,无外乎两方面,一个是村中小姓,一个是证人。”冯紫英很随意地道。
“啊?你知道了?”方有度大为吃惊。
“我知道什么了?猜的。”冯紫英摊摊手。
“不可能,你怎么能猜得出来?”方有度不敢相信,这个案子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但是也是后面反复看完卷子之后才搞明白的,自己先前也没有泄露什么,怎么冯紫英就一下子能猜出来?
“很简答,不是我有多本事,实际上就是你自己泄露的。”冯紫英笑着道。
别说方有度,就算是云裳和香菱两个旁听者也完全不明白方有度在话语里泄露了什么。
“第一,不知道你自己注意没有,你说了两家大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些小姓,如果杀人者就是这两家大姓中人,你不会专门来强调有小姓,嗯,这是人的习惯,……”
方有度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有理。
“第二,你说了几遍证人证言出了纰漏,却没有提证人证言为什么会出纰漏,很显然这样的关键问题出了纰漏而不提,自然就是证人本身有问题了,……”
如此简单的推理,让方有度却很是沮丧,“紫英,你这么一说,都让我觉得这案子如果你来办,恐怕根本就不会拖成这样,还翻来覆去五六年!”
“那不一定。”冯紫英摇摇头,“我也就是利用你自己介绍案情时的一些习惯来反推而已,真要让我去审案,只怕也不比那个知县好多少,不过方叔,你觉得这个案子拖了五六年,这其中这么反复折腾,从县里到府里,再到南京刑部,一直到部里边,这样大动静,直接就死了两个人,这还不算判斩的,另外好像还有好几个都是病死在狱中,那么这里边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方有度感觉到冯紫英是有些想法了,但是却又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沉吟了一下才道:“此案并不复杂,但是要说从县到府,再到南京,问题却很多,比如,知县中举之后到授官,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毫无查案经验,而且因为是才去县里不久,幕僚主要是钱粮师爷,却没有请刑名师爷,所以导致查案时基本上是靠自己感觉,又比如仵作数量不足,缺乏经验,县里仵作年老体衰,而且是临时顶替的,原来的仵作因病而没干了,所以直接导致关键证据除了问题,……”
“……,再比如,南京刑部审案时,根本没有真正复查,基本沿用原有案卷和证据,明知道经历了反复翻供,这种案件肯定需要认真复查证据,但办案官吏草率从事,到最后却因为无法服众,干脆就搁置,严重怠政渎职,才会导致受害人到京师刑部自戕,……”
看见冯紫英手指在桌案上用酒似乎在涂画着什么,方有度终于收住话头,“紫英,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事儿?”
“唔,的确,我在琢磨着,反正在翰林院里闲着没事儿,成日修史读书,不如利用这闲暇,干点儿有用的事情,嗯,比如我打算利用翰林院里这些同学同僚们的修书制诰的本事,写写文章,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像你们这样在各部观政所获的一些感悟,……”
方有度眨巴眨巴眼睛,冯紫英笑了起来,“所以我准备弄一份体现翰林院赞机密备顾问的职责,类似于邸报的,来刊登文章,然后请阁老和六部堂上官们一阅,当然他们也可以写文章,……,这名儿么,咱们翰林院出品,‘内蕴天地,参悟乾坤’,就叫内参吧,你弄一篇出来,我给这个栏目也命个名儿,就叫举案说法!”
第二十二章 约稿
方有度走了,满怀希望和激情的走了。
后半顿酒基本上围绕着这篇文章该如何写来探讨了。
准确的说,不是探讨,而是受教,方有度已经感受到了如果自己在这上边能有突出的表现,也许自己这个位居末列的三甲同进士,未必就不能留在京中。
而按照惯例,他这种排序靠后的同进士基本上在观政期结束之后,都是要回到地方去的,去担任推官或者知县应该是正常去向,而且观政时间基本上都要干满三年。
但如果有了突出表现,那便不一样了,内阁阁老,六部堂上官,甚至皇上,如果博得他们的关注甚至青睐,那一切都不在话下。这也是这帮观政的进士和同进士们的最大动力。
对于这类总结性文章,冯紫英前世中从政几十年不知道写过几百几千篇了,如何抓住核心,突出重点,点燃爆点,吸引眼球,这都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方有度好歹也是进士,文采辞藻都没问题,遣词用句甚至都比冯紫英更厉害,关键就是没经验。
这种新东西,估计也从来没有人干过,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是夹杂在自己奏章、奏折里边零散性的表述自己的意图,而像这种系统化有针对性的提炼加工,估计就真的是第一遭了。
本来还想留方有度再喝一会儿茶的,但方有度早就坐不住了。
估计他今晚回去又得要熬夜,不过冯紫英也提醒了他,不急于一时,写出来之后先自己反复锤炼,最后再拿给自己审稿,时间还很宽裕。
一份《内参》,怎么可能只有一篇文章?当然要内容丰富了。
不求面面俱到,但是起码要做到让更多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这是创刊号。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这事儿,那就要准备周全,这样一份出自于翰林院的《内参》,铁定是要载入大周史册的。
但如何来真正将这份刊物的从萌芽到培育,再到发展壮大,乃至发扬光大,这里边还有不少坎儿要迈。
首先要获得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事的黄汝良的认可。
没有他点头,这份《内参》永远别想出头,另外这类文章大多涉及到一定朝廷政务,相当多还是较为敏感的话题,肯定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那么如果要印刷出来,那就不能在外边去。
翰林院有自己的印刷作坊,主要是为印刷史书和经义提供服务,技术不错,但是规模并不大,冯紫英觉得这也许是未来这个领域的一个契机。
接下来的几天里冯紫英都疯狂的忙碌起来。
除开方有度,还有郑崇俭和王应熊,自然也少不了练国事和许獬。
“子逊兄,海外之大,恐怕你我都是道听途说,唯有那些个真正出入海疆的海商们怕是才真正了解,不知道子逊兄和你们老家的这海商们熟悉不熟悉?”
许獬早就觉得这段时间冯紫英这家伙不对头,鬼鬼祟祟,但是又显得十分忙碌,原本觉得百无聊赖的读史学史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了,还在学习中经常提出一些问题来。
看到他频繁接触京中观政的进士们,许獬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大事儿,但是却又不好深问。
直到今日这家伙终于找上了自己,许獬就觉得有戏。
“有一些了解,但是为兄到了京师之后就少有接触了。”许獬不清楚冯紫英意图之前,还不敢轻易表态,虽说他也觉得冯紫英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但是他不是方有度、郑崇俭这等盲目崇拜冯紫英的角色,很多时候都需要多考虑几分。
“京师城应该有福建会馆吧?难道子逊兄从来不去?”冯紫英笑着道:“子逊兄,小弟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儿,只要愚兄能帮得上的,当然不在话下。”许獬点点头。
“嗯,子逊兄,你我就不绕圈子了,闽浙沿海民众苦海禁久矣,盖因闽浙沿海多山少地,人多地少,谋生不易,走海谋生自古以来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但是从前明到大周,因为各种原因而导致了海禁之策盛行,但实际上目前海禁虽然依旧,其内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执行力度如何,朝廷也心知肚明,但是一旦提出解除海禁的话,我们都能想到肯定会遭遇很大的反对,……”
对于冯紫英在解除海禁上的态度,许獬是早就知道的,甚至朝廷一些有心人也一样清楚,否则也不会有馆选庶吉士上他受人之托来了那一回“交易”。
当然,不是说人家看上了冯紫英这个人有多么大分量和影响力,而是更看重冯紫英背后的人以及他出身所代表的群体。
同时冯紫英所代表的北方士人也是一个关键。
朝廷中最反对开海的就是北方士人文官,另外武勋群体作为军中举足轻重的力量,也一直持反对态度。
而冯紫英不但是武勋群体中异军突起的佼佼者,而且其背后两大佬——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是北方士人的中坚力量,而且齐永泰极有可能日后会成为北方士人的代表人物。
正因为如此,冯紫英的态度和影响力才显得格外特殊。
许獬微微点头,“紫英,若非如此,开海又如何能这般艰难?”
“海禁之初或许有其理由,但是时移世易,小弟认为当初实施海禁的一些理由和原因都不成立了,而相比之下开海带来的益处和必要性却越来越大,可是好像朝廷内部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大家就是相互攻讦,固执己见,久而久之,就成了为了反对而反对,鲜有真正涉及到具体原因和理由了,……”
“紫英,你有何意,只管说出来。”许獬隐约揣摩出一些东西来,但是他却不知道冯紫英打算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小弟之意,子逊兄文采风流,那么能不能以闽浙沿海民众面临的困苦生活先写一篇文章来,让朝中诸公,尤其是从未去过南方的北方朝臣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形?”
就这个?许獬大惑不解,就这个也值得如此郑重其事的来和自己一说?
“子逊兄,其他小弟暂时不便透露,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小弟也会配合有一篇文章,嗯,到那时候也许就会有一些不一样,……”
许獬也知道此子素来谋定而后动,而且一动就基本上是一击必杀,必定能够达到其目的,而且让自己来写这篇文章根本不算什么,必定有深意。
……
“紫英,难得啊,专门请为兄来饮酒。”坐在冯紫英对面的男子不过三十出头,面色灰白,颧骨高耸,一双眉毛微微上挑,极有气势,“照说该为兄替你庆贺才对,会试殿试馆选,你这是一帆风顺,为兄在你这个年龄都还在为秀才资格而苦读呢。”
夕阳垂落在窗棂格上,在地板上映出斑驳陆离的窗花,一具很有唐仕女风格的屏风半遮半掩的摆放在这房间里,多了几分慵懒安逸的气息。
“楚材兄,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些?”冯紫英笑着替对方斟上酒。
“紫英,我知道你家境好,但就你我两人,还专门弄这一间,未免太奢侈了。”一口山东乡音,正是冯紫英的老乡兵部职方司主事耿如杞。
“嗯,不是小弟奢侈,而是想要和楚材兄谈一些比较隐秘的话题,所以才选了这么一处。”冯紫英漫不经心地放下酒壶,“本想寻个安静地方,但是许久没有和楚材兄一唔,觉得还是要有些酒才能让许多话题更能尽兴,所以才选了这里。”
耿如杞略小而精神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惊讶的光芒。
自己这位小老乡可是庶吉士中的风头人物,甚至连一甲三位的风头都被他抢走不少,现在入了翰林院,还以为会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多久,半个月吧,看样子又要不甘寂寞了。
冯紫英没有提话题,耿如杞也不问,二人便说着闲话,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耿如杞见冯紫英仍然不提来意,忍不住摇摇头:“紫英,你可真的耐性好啊,非得要为兄来问你,怎么就专门请为兄和这顿酒,如果是这样,那该把君豫也叫上才对。”
练国事和耿如杞的关系也不浅,不过今日话题二人对谈更合适一些。
“兄长稍安勿躁,小弟其实一直在想还如何来说这个话题,……”冯紫英沉吟着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什么话题让紫英都这么为难,这可真的罕见啊,紫英你的名声现在可不小,虽然还未正式入仕,但愚兄看我们这一科的庶吉士们都找不出一个能赶上你的了。”
耿如杞是元熙四十一年进士,比冯紫英他们早两科,但他没能入选庶吉士。
“小弟不知道楚材兄对开海一事的态度,嗯,另外也想问一问楚材兄,如果开海的话,对我们山东,比如登莱和辽东那边有何意义。”冯紫英一字一句的问道。
之所以要找耿如杞,那是因为开海在南方是海商们的事情,但是对于北方来说,开海就比较复杂了,涉及到政治和军事上的影响。
第二十三章 不鸣则已
冯紫英从来不会小瞧这个时代的官员们,他们或许没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眼界,但是他们却能清楚的分析出利弊得失。
海禁和开海,博弈从前明开始,当前明和大周为了保卫北方边陲不被游牧民族击破而不得不迁都京师城时,就决定了这场博弈会一直持续下去。
大家都知道帝国的经济重心早就转移到了南方,江南、湖广,这才是重心,京师城从钱银到粮食再到绫罗绸缎布匹,什么都需要从南方来。
北方日益残破,尤其是九边之地始终遭遇着草原上游牧民族如跗骨之蛆般的撕咬,使得北方经济基本上是以一种维持生计和抗御外敌入侵的这种状态下反复煎熬着,加上这几十年老天爷的不作美,使得整个北方都处于一种每况愈下的情势下。
可以说从在经济上来说,北方已经没有了和南方抗衡的资本,但是北方的特殊地理优势又使得任何一个王朝都从来不敢轻视北方,无论是北方士人还是北方边防,前宋的悲惨故事没有人愿意重演,哪怕是再坚定的南方士人也不得不承认,一旦北方沦陷,那么唇亡齿寒,南方一样会陷入绝境。
正是这种利益和权力之间的博弈才使得海禁和开海处于一种诡异的僵局下,海禁从明面上仍然继续,但是内里像闽浙大海商们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甚至如火如荼。
但不得不说这种朝廷制度上的禁止仍然让他们有一种随时处于危险境地的状态下,无论你做得多么隐秘,无论你交通到了朝廷哪个层面,一旦雷霆之下,便再无幸免,所以他们也渴求着在朝廷制度上的解放。
对于北方士人以及他们代表的阶层来说,南方开海可能带来的冲击不可预测,但毫无疑问南方会有相当大一个群体从中获益,而对他们来说,一无所获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支持呢?
要让他们支持,要么是能让他们直接获得利益,要么就会危及自身利益,要么就是要利益交换。
耿如杞也被冯紫英的问话给震住了。
这道题可不浅。
开海,而且还直接涉及到了山东和辽东,并不单纯是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战略利益。
冯紫英可以知晓一个大概趋势,但是他却很难说得清楚这开海能够给北方带来什么,做不到这一点,你很难说服这些北方士人对开海支持,哪怕是不阻挠。
但有一点冯紫英还是清楚的,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北方士人,尤其是对与辽东有着密切关系的山东、北直来说,辽东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两直省的利益。
那么如果能让辽东、北直与山东这三地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并让他们觉得开海可以从中获益,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安全收益,那么或许这道题就要容易许多了。
“紫英,你是要做什么?想要推动朝廷解除海禁,开海?”耿如杞放下酒杯,颧骨两边的脸颊略略发青。
他不敢再喝了,他要好好想想冯紫英的每一句话。
冯紫英哪来这份能耐?除非是他背后的人,想到这里,耿如杞心中都有些恐惧,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是北方士人代表,如果他们两人态度有变,那么海禁之策还能维系多久?
“楚材兄,不要紧张,我只代表我个人,嗯,您也别误会。”冯紫英知道耿如杞想偏了,“真的。”
耿如杞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也是北方士人,但在兵部更多地还是考虑军事上的问题,经济上的这些他大略知晓,却不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