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嗯,为师也为难,起码接到了三家的意向,我估计乘风兄那边怕也有这等烦恼了,也幸亏是你父亲不在京师城,否则我估计肯定登门的人能踏破门槛了吧?紫英,你可知道今科考中进士中的三百八十人,除了你之外,其余三百七十九人尽皆要么结婚,要么订婚,并无一人尚未婚配?”
乔应甲的反问也让冯紫英大吃一惊,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注意过。
自己周围的人,练国事这些年龄大的人不说了,范景文和贺逢圣早就成亲了,便是方有度这般人也已经定亲,像许其勋、宋师襄、傅宗龙、陈奇瑜这等人也早就定亲,陈奇瑜便是考中举人之后便成亲了,许其勋等几人估计也会是今年或者明年就要回乡成亲之后再回来读书。
“不清楚吧?哼,你以为这个进士这么好考么?除了你们几家书院的弟子比较年轻的,你看看这三百八十名进士中,九成都是二十岁以上的了。”乔应甲不无感慨和骄傲,“也是很多人原来没想到你还没定亲吧,但现在馆选庶吉士,再加上你大伯追封侯了,大家才想到你们家可能还要兼祧一门,这才忙起来,为师也是才想到这一出,……”
冯紫英苦笑,这个年代的婚姻就是这么现实直接,根本轮不到自己来指手画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师尊的意图那又算什么?一个传递信息?
恐怕回去之后和父母一说,父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才对,只要这门亲事的确合适。
“嗯,沈季玉沈大人你是知晓的,他和为师是同科,都是元熙二十六年进士,现在就在你家乡东昌府担任知府,她的嫡长女秀外慧中,才艺无双,为师是见过的,配你是绝对是天作之合,……”
乔应甲一开口,冯紫英就愣了,怎么这么巧?
沈家女儿?肯定就是沈自征的姐姐了。
自己还一度有些仰慕,后来阴差阳错,便淡了这份心思,现在居然却又以这样一种情形联系起来,这未免太过奇妙了。
另外两门也都是京中朝官,不过冯紫英甚至都没有认真听了,乔应甲显然重心也没有放在那两家身上,而是重点“推介”这沈家女。
冯紫英迟疑了一下这才回答道:“乔师,这等事情弟子也需要回去之后禀告父亲母亲,不过……”
“不过什么?”乔应甲一皱眉,他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子居然有些不愿意,“沈家姑娘只比你大两岁,年龄也正合适,若是你和她成亲,也能尽早考虑你家香火问题,……”
“不是,弟子是觉得沈家诗书传家,如乔师所说,那是南直隶苏州的名门望族,沈姑娘也是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可是弟子的情形您也是知晓的,诗赋不通,文辞粗陋,经义浅薄,……”
乔应甲又好气又好笑,“紫英,为师难道还不知道你?你纵然不比其他人,但是也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怎么是怕在人家面前丢了你二甲进士的颜面?夫为妻纲,她若是嫁了你,你便是大字不识,那也一样是夫!是她的君!”
冯紫英苦笑,他的意思是弄不好就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可这个时代谁还和你说有没有共同语言?
绝大部分人婚前是连面都没见过的,像自己和林丫头这种怕都是千里无一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想得差了。
“乔师这般说,弟子便回去禀告母亲,并写信给父亲,只是……”
冯紫英一张口,乔应甲便明白:“为师知道,这归根结底还是要你父母来作决定,若是不成,为师也不会有什么,只是希望尽早能有一个答复,毕竟沈家姑娘年龄不小了,莫要你这边迟迟未定,耽搁了人家。”
乔应甲明白,冯家也肯定要权衡比较,估计这个时候冯家也接到了不少像自己这样的询问打探,所以冯家甚至也还要打听一下沈家和沈家女的情况,再做计较,这都在情理之中。
第十一章 聚合
回到家中,冯紫英倒也没有隐瞒什么,老老实实的向母亲禀明了乔师的意图。
大小段氏一听是乔应甲提出来的,都格外重视,而且听闻是东昌府知府沈珫嫡长女,比自己儿子大两岁,沈珫也同样是进士出身,内心早就允了七成。
只是考虑到这是长房的婚姻,而且现在还涉及到兼祧和袭爵,肯定也要替长房香火考虑,自然要去打听一下这沈家女身子骨的问题。
要不兼祧长房了,结果娶妻又无出,恐怕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纵然还能纳妾,但嫡庶也还是不一样。
另外这种事情肯定最终还得要让远在榆林的冯唐知晓,不过大小段氏基本上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一桩婚姻好像基本上就这么轻轻巧巧的定了下来,好像简单得让冯紫英都有点儿不太相信。
只要打听到沈家女身体无碍,那边父亲回信应允,基本上就可以回禀乔应甲,然后就要说议亲的事情了。
不过说来简单,那这一套程序走完没有半年时间也完不了。
光是这给父亲去信,然后等到父亲斟酌考虑回信,这一路上耽搁估计就得要三个月,这边还得要等到母亲去打听了沈家女情况之后才能给父亲去信。
然后还得要向朝廷报请兼祧和袭爵,还得要看皇帝的心情,走礼部的程序,这差不多走下来,半年时间应该都算是很快了。
这桩事情丢在一边,冯紫英更关心的还是乔应甲和他谈的修书观政。
庶吉士和其他普通进士在观政上略微有些不一样。
其他进士是直接到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和五军都督府观政办事,相当于政务实习了,但庶吉士则是以备顾问赞机密为目的的学习修书,参与学习翰林院中各种制诰文书,熟悉时政朝务,可以参与六部九卿的政务实习,必要时则由内阁直接安排跟随各部院寺官员办事。
这在层级上已经就有了一些区别。
普通进士居于各自观政部院寺司府,受各自所在的部院寺司府安排指派,而庶吉士则是居于翰林院,学习兼观政,受内阁安排,直接接触内阁阁老和六部堂上官甚至皇上,这就是普通进士们无法企及的。
今科庶吉士十六人,南人九人,北人七人,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个比例来的。
没有什么意外,青檀书院三人进入,除了许獬和冯紫英外,就是基本不算青檀书院的韩敬了,但据说在韩敬进入庶吉士上的争执甚至比冯紫英更激烈,但最终还是进入了庶吉士。
今科庶吉士的教习官那是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黄汝良,这也是朝廷福建士人中的中坚力量。
……
太白楼。
今日是冯紫英请客,但却不是所有的同学。
前几日里冯紫英已经请过一次客,但规模要大一些,包括青檀书院里考出来的韩敬、宋统殷、罗尚忠、方震孺、叶廷桂、薛文周等和冯紫英不算是太密切的同科进士都全数请到,但这一次规模就要小了许多。
除了练国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原来东园的同学,像范景文、贺逢圣、王应熊、吴甡、郑崇俭、方有度等人。
在请不请许獬上,冯紫英犹豫了一番,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请。
从许獬和冯紫英谈及了庶吉士馆选那一刻起,冯紫英已经将许獬视为了可以密切合作的同僚,但是却很难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练国事则不一样,这么两年来两个人在很多问题上都有过沟通交流和探讨,而且许多观点也渐趋一致,这也是最让冯紫英高兴和得意的一件事情。
练国事不像那些个东园同学,他比冯紫英大十岁,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早已经定型,所以如果不是他本人的确在许多方面与冯紫英比较一致,加上冯紫英也重点在他身上花了一番功夫,也很难达到现在这个状态。
而且现在练国事是以状元身份入翰林院担任修撰,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这样一个奥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最有力的帮助,冯紫英确信这一点。
其余几位东园的同学,无疑就是冯紫英未来最好的合作伙伴了,这么两年的共同学习,哪怕是不算太密切的王应熊和吴甡,也已经基本上认可了自己在这个小群体的隐性首领地位,自觉不自觉的充当着追随者。
在很多观点看法上,也或多或少的开始理解和认同冯紫英提出的一些构想。
当然这只是一种若明若暗的存在,在冯紫英尚未真正取得让他们信服的政治成就时,这种维系还相当薄弱,随时都以可能被打破挣断。
书院中的种种经历和感受将会随着这一群人进入仕途渐渐淡去,要想让这群人更认可自己,作为在前世中在仕途上沉浮了几十年的角色,很清楚需要做些什么。
纯粹的志同道合者,可遇不可求,那你就需要不断的展示你自己的见解和观点,并且要让这种观点见解通过各种方式渠道来让他们认可和支持。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不是光靠日常的宣讲,更要靠一点一滴的映证和实现,巩固他们脑海中的这种认知。
塑造认同感就是其中一种最好的手段。
像今日这样的宴请,没有韩敬,没有许獬,更没有方震孺、叶廷桂等人,甚至也没有宋统殷这样属于冯紫英的乡人,自然就能让这帮人感觉到不一样,那就是这是一个小群体,一个不分地域,不分先后,有着相对共同的理想追求的一个小群体。
当然,没有人会提出来这一点,大家是靠各自的理解和领悟来认知这一点。
“君豫兄,你这修撰现在主要就是修史么?”酒过三巡,气氛也开始渐渐放松热络起来,范景文主动问起了练国事。
“嗯,说实话,梦章,这翰林修史都说是正份儿工作,但感觉还不如你们在各部观政有意思。”练国事摇摇头,“《大周史》初编太过粗糙,这二稿也刚刚完成,送交给皇上以及南北士林大儒们看过了,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前一任修稿的都被批得狗血淋头,这第三稿愚兄估计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没准儿还要经历一回。”
冯紫英邀请这一帮同学小聚没有设什么主题,就是为了庆祝即将观政,实质性的进入朝政事务的观摩学习阶段,建立一个相互交流切磋的平台,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大家也都比较轻松。
“君豫兄,话可不是那么说,修史意义重大,再说了修史也是方阁老领衔,挨骂也该是他首当其冲,前面还有那么多侍读侍讲扛着,轮到你的时候,也没声音了。”冯紫英笑着道:“再说了,修史也是最能了解本朝典政故事,熟悉朝廷仪制和国家要政的手段,这一年的学习能顶得上在其他部门学几年呢,我们是欲求而不能啊。”
“不,紫英,若是寻常时候,修史当然是一项重大要务,但是现在,愚兄还是觉得自己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最紧要的事务上去,……”
练国事的话让其他几个人都有些诧异,倒是冯紫英很理解练国事的想法,点点头:“君豫兄还是担心北方边事?那大章和非熊到兵部观政就是最紧要的了。”
这一群人中,都已经分配去了观政去向,向王应熊和郑崇俭到兵部,方有度到刑部,范景文到礼部,贺逢圣到吏部,吴甡却是到都察院。
大周进士观政是采取抽签法,除了最后十名依前明旧例留吏部外,六部、都察院、五军都督府、大理寺和通政司,都是二比二比一比一的比例抽取进士,也就是说六部每部和都察院以及五军都督府每抽取二人,大理寺和通政司就各抽取一人。
这几个同学都被抽取到了六部和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则没有,但冯紫英知道宋统殷就到了五军都督府的右军都督府。
听到冯紫英提到自己,王应熊也笑着道:“我和大章等两天就要正式去兵部观政了,以前从未接触过,恐怕也只能去多听一听看一看了,君豫兄有什么吩咐安排,只管说。”
“都说兵部武选司是最重要的,但若是非熊和大章能多关注一下职方司那边的情况恐怕更有益处。”练国事却是正色和二人道:“北部边事一年比一年紧张,女真人和鞑靼人都不安分,特别是女真人,……”
“不仅仅是女真人,君豫兄,恐怕西南边也一样,我和仲伦都谈过,播州、永宁、水西等地都有烈火烹油之势,一旦起火,就不堪设想。”
王应熊的话让冯紫英和练国事都刮目相看。
“还有河套和宁夏那边。”冯紫英也加入,“非熊和大章恐怕更要重视那边,我听家父来信说宁夏镇欠饷极其严重,逃亡士卒日多,占到了整个宁夏镇士卒三成以上,甚至四成,这个比例太惊人了,虽说三边四镇的士卒逃亡是惯例,但是一般在一成五到两成间,可宁夏镇逃亡士卒如此之多,一旦有事,那便是不可收拾。”
第十二章 有缘人
冯紫英接到了父亲的来信。
冯唐担心宁夏镇可能要出乱子,信中所说的内情和冯紫英印象中万历三大征中的宁夏之役有些接近,对于宁夏之役他没太多印象了,只知道是一场把河套鞑靼人都卷了进来的叛乱,最终让明王朝花费巨资才勉强压了下去。
而来到这个时空中,冯紫英也做过了解,除了壬辰倭乱是按照时间线发生了外,另外两大征好像都没有出现。
这说明大周王朝的出现还是改变了一些历史,但有些历史随着社会环境的演进如果继续发展到了某种适合的状态下,恐怕还是会继续上演的。
所以冯紫英极其怀疑这宁夏镇的逃亡士卒事件会演变成大周王朝的宁夏之役。
问题是自己老爹是榆林镇镇守总兵官,不是宁夏镇的镇守总兵官,既管不到宁夏镇的事儿,但是一旦宁夏镇那边发生叛乱,还有还有可能受到波及牵连,就是这么悲催。
王应熊的话又让冯紫英想起了西南这边好像也还有一场叛乱尚未发生,可千万别集中在这一块儿来爆发了,那这大周王朝可真的有点儿吃不消了。
自己这庶吉士身份刚到手,眼见得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结果这叛乱迭出,没两下子大周王朝就崩了,那可就真的太不划算了。
所以他要提醒一下王应熊和郑崇俭,观政本身就是一种实习,暂时不会做太多实际性的事务,所以有足够多的时间精力来盯住这桩事儿。
冯紫英的话让几个人都很重视,尤其是王应熊和郑崇俭,一来冯紫英的话例不虚发,二来冯父担任榆林总兵,紧邻宁夏镇,必定对宁夏镇的情形有所了解,若是能借此观政之机而表现一番,那无疑对观政结束之后的授官有莫大的好处。
大周进士观政也是沿袭明制,二甲进士中排序靠前的进士一般是半年到一年的观政期,而二甲靠后或者三甲进士,那么观政期就要一年以上甚至两年了,而且在授官去向上也要看排序,当然如果在观政其间表现优异,也同样会影响到未来授官。
王应熊和郑崇俭都是三甲进士,如果观政期间表现一般,未来授官的去向肯定会不太好,所以他们也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
饭局结束之后,王应熊和郑崇俭都主动留了下来。
“紫英,你先前说的宁夏镇情况真的属实,恶化到了那种程度?”郑崇俭是山西人,自然清楚九边的一些情况,现在马上又要到兵部观政,所以也很关注这个情况。
“大章,兵部职方司那边应该也掌握有一些情况才对,就怕兵部的郎中和堂上官们未必重视,或者就觉得是危言耸听,或者就觉得是老生常谈,本来这种士卒逃亡的确也不是新鲜事儿,下边虚报夸大也是常有的,但这一次我听家父信中所言,还是有些不一样,弄不好就要出乱子,而且就是今明两年里。”
冯紫英不得不把话说紧一些,郑崇俭和王应熊二人最多观政两年,如果说得不严重,那可能要出乱子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两人就未必那么上心了。
“非熊,你刚才提到的播州和永宁,我家里一个亲戚也从刚从贵州那边回来,也说那边情况很紧张,当地山民经常和本地流官发生冲突,不服王化,而且土司还在背后煽动闹事,小规模的乱事不少,但是都被当地官府压着不报,所以朝廷也不是很清楚,……”
这就是冯紫英虚夸的了,但两场叛乱前世中究竟那场先爆发,冯紫英没印象了,而且就算是能记住,但是在今世也未必就会按照原来时间线来发生,所以他只能两边下注。
“紫英你判断可能出乱子的依据何在?”王应熊没有郑崇俭那么好糊弄,宁夏那边还可以说冯紫英老爹有内幕消息,那西南这边一个亲戚路过就能有这样的判断,就未免太夸张了。
“非熊,你一定要什么依据,那就没法说了,你也是那边的人,应该清楚情况,任何一个看似大的偶然都是无数小的必然慢慢积攒起来的,但小的必然积攒越多,那么大的偶然其实也就是必然了。”冯紫英很哲学化的给了对方一个答复,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非熊,你和大章就盯着这两边,我相信肯定会有收获的。”
王应熊迎着冯紫英的目光,看到的是肯定和坚决,最终点点头,实在是这两年冯紫英带给大家的算无遗策印象太深了。
……
带着几分醉意的心境回到自己府上时,老远就看见了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正在吵闹着。
冯紫英发现自打自己馆选庶吉士和大伯追封呼伦侯之后,冯府就没有清静过。
这每日里人来客往登门送帖子拜会的人不少,弄得他不胜其烦。
可是老爹又不在京中,这些帖子和人终归还是要他来处理,许多事情母亲固然在,但也只能起一个商量的作用,好在都还能以一个老爹不在需要信函告之来推托,否则还要更麻烦。
今日又不知是谁家人来自己府里如何折腾,待到马车挺稳,这才见到居然是柳湘莲和薛蟠。
只见他柳湘莲一只脚踩在薛蟠脸上,满脸怒意,而薛蟠却是一个恶狗抢屎的架势匍匐在地,只是那脸却侧着贴在地上,一边叫嚷着:“大爷本来就是来邀请冯家大郎去饮宴的,何曾撒过谎?你这郎君为何如此不晓事,若真是冯大郎的朋友,便不该如此鲁莽!”
“哼,紫英如何会有你这等龌龊不堪的朋友?鬼鬼祟祟,预行不轨之事,莫非真以为某杀不得你?”
话音未落,三尺龙泉剑“唰”的一声贴着薛蟠的脸颊插入地面石板缝隙中。
薛蟠只感觉脸颊一凉,几丝头发落地,那剑刃竟然紧贴着自己面皮儿,连带着鬓角上的头发都被斩断了几缕。
这一激灵,薛蟠骇得忍不住“啊”的一声扯着嗓子鬼叫起来,险些就夹不住尿意。
若非冯紫英那恰到好处的一嗓子,他恐怕就真的要尿裤子了。
“湘莲大哥,剑下留人!”
冯紫英当然知道柳湘莲再是使气任侠,也不可能当街杀人,而且这好歹还是自己府门前。
不过他还是怕这位世兄真的要削掉薛蟠的耳朵或者鼻子之类的过激行为,那也真要弄得不可收拾。
箭步上前,冯紫英见也只有一缕头发落地,心中稍宽,抱拳一礼道:“湘莲大哥,看在小弟面子上,莫要与他计较,此等浑人,素来便是这般鲁莽唐突,恁地失了身份。”
那薛蟠还被柳湘莲踩在脚下哼哼唧唧不休:“冯大郎,你这般说我可不依,你我朋友一场,我本是好心好意上门来请你饮酒,为何你这朋友如此待我?”
冯紫英也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又和这厮成了朋友了?不过想到那薛宝钗和香菱,冯紫英倒也不好折辱对方过甚。
“湘莲大哥,让他起来罢。这厮又怎么招惹你了?”冯紫英也知晓这薛蟠是一个见不得俊俏的,男女不论,没准儿男人还更甚,柳湘莲这般怒火中烧,多半也是与此有关。
“愚兄说来找你说事儿,未曾想到刚走到你门前,这厮便嬉皮笑脸的迎上来,说些不着调的浑话,还动手动脚,若非是看在是在你府门前,依我往日脾气,早要了这厮狗命!”
柳湘莲气尤未消,但是还是一松脚,顺带用脚尖一勾,那龙泉剑便贴着薛蟠的耳际腾空飞起,吓得那薛蟠再度鬼叫。
宝剑在空中一落,却未见那柳湘莲如何作势,便唰的一下插入了腰间的剑鞘中,如同魔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