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1097章

作者:瑞根

  这辽东的采参、采金和毛皮可真的都是暴利行业,若是被他这个总督先就发卖了,日后就是被这些商人垄断了,利润更是可观,冯紫英这心思真的无人能及,别的人只能瞅着户部那点儿,他就能变着法子搞出新花样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 利益捆绑,联手

  “算是吧。”冯紫英也不讳言,“也不仅仅是把这些权益提前进行发卖,更重要的是我日后是打算把辽东当成山东一样来经营。”

  忠顺王和忠惠王都凝神认真倾听。

  这肯定是得到了齐永泰支持的,未来辽东这片土地若真的是建州女真溃灭之后,那就是要由冯紫英一言而决了。

  而辽东物产丰富,也就是因为人口稀少加上建州女真肆虐,才变成这样。

  解决了建州女真,而现在海运发达情形远胜于十年前,从西夷引入的多桅大帆船更是被广泛使用,不仅仅适用于近海,远海更适用,载重也更大,从登莱去金州这两三百里海路已经如同坦途了。

  也就是从金州沿着辽东半岛这条轴线到辽阳沈阳路况不太好,若是这条路也能修好,那辽东的条件就远胜于什么东番吕宋了,真要迁民,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东番和吕宋,就是给银子也不愿意去。

  “从登州到金州,海路其实算下来也就是三百多里,如果顺风,乘船也就是两日可到,气候上也许辽东略微寒冷一些,但是轮土地肥沃,辽东丝毫不亚于山东,山东地狭人稠,我自己就很清楚,老百姓安土重迁,让他们去吕宋去东番,气候不一样,更遥远,可能不到生死关头,很难说动他们,但辽东挨得很近,气候相似,尤其是通航方便可以随时来往的话,辽东广褒的土地还是对他们很有吸引力的。”

  冯紫英也没有隐瞒什么,侃侃而谈自己的意图。

  “既然大周要拿下辽东解决女真,那就得要把辽东当成本土来好好经营,不能像前明那样设立一个奴儿干都司羁縻管治就糊弄了,辽东省就得要建立起来,起码要从山东河北河南这些地方迁上一二百万百姓过去,你这才能把辽东真正建成我们大周东进的桥头堡,也才有资格去过问虾夷、苦兀这些地方。”

  “人都没有,谈什么开疆拓土?可要吸引人,光靠朝廷政策强制肯定不行,毕竟那里是一片荒天野地,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原来有的一点儿基础也早就被丢得差不多了,那就得有商人开出更好的条件来吸引,我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安福商人有经验,我就用他们,其他人协助。”

  迁移一二百万人去辽东,这可就真的是一个大的构想了,现在东番朝廷都要建府开衙了,也不过才多少人?

  辽东若是真的迁上一二百万人去,那就是妥妥的要设省,而非行省了。

  不过辽东地域辽阔,森林河流草原沼泽广布,论面积比山东还要大很多,一二百万人看起来很多,真要分散下去,那又不足为奇了。

  所以冯紫英还要打算从北直、河南也要迁民,开出更好的条件,商人提供更有力更周全的保障来支持,这样才能让这个迁民政策成为一项国策持续下去。

  如果连辽东这样肥沃的地方都不能推动迁民政策,那日后西面的推进更不用提了,这也算是一个对未来西部大开拓的预演吧。

  忠顺王和忠惠王大概明白了冯紫英的设想,这家伙可不只是去辽东打一场仗那么简单,这已经是把未来辽东十年乃至二十年的规划已经确定了,他当然不可能在辽东呆上十年二十年,但是他要把辽东未来的发展路径给确定下来,让后来人沿着这条路去发展。

  甚至他提出的辽东还要作为经营虾夷、苦兀这些苦寒但是却又物产丰富之地的根据地。

  其实对京中达官贵人们来说,越是苦寒之地,也是有丰厚的利润,毛皮、人参、鹿茸、金砂,这是传统的辽东四宝,垄断哪一样都是横财无数。

  而虾夷、苦兀一样如此,按照冯紫英先前提到的当下在登莱已经开始尝试着用大船捕鱼,尤其是捕鲸,这个产业油水极大,鲸鱼全身皆为可用之物,而虾夷、苦兀未来也会成为捕鲸产业的重要根基所在,这也让他们两人怦然心动。

  “紫英,不知道我们两兄弟现在参加进来,算不算晚?”忠惠王终于忍不住了。

  他卸任京营节度使之后就不再想其他,一门心思为自己这一房人谋取经济利益了。

  虽然朝廷对张氏一族的政治动向很警惕,但是对张氏一族谋取经济利益却是持宽容和支持态度的,尤其是像忠顺王和忠惠王这些素来与朝廷主流走得比较近的,更是很多事情上都可以抢先一步参与。

  海通银庄成立的时候,忠惠王也加入了的,但是就远不及兄长忠顺王那么大胆果决,现在看来是一大失策,兄长现在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就凭着这海通银庄的股子,他这一府人,子子孙孙都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下去了。

  这就是跟着冯紫英走对路的好处,现在新的机会又出现了,被冯紫英这么一规划,日后这辽东必定是冯紫英的势力范围,就算是接任者,也必定也是冯紫英亲自挑选的自己人,若是能提早在辽东这块版图上插一脚,日后也许有能成为一块稳定的收入来源。

  听得忠惠王开口,冯紫英都有些讶异。

  这辽东的确是有丰厚的利益,但是这要见到利益,恐怕也是十年后的事情,这可不太符合他们原来的做法。

  “王爷,您可要明白,这迁民也好,开发也好,都得要剿灭建州女真之后了,但是前期投入却不能停,包括各项道路、水利、港口的基础设施建设,朝廷不可能投入那么多,我就得要自个儿筹资,就是从各地商人们那里来找银子,这回报肯定不差,但可能是细水长流,十年二十年才能说得上回本利啊。”

  忠惠王点点头,“孤明白,但是肯定会相当稳定长久,不是么?”

  “那是自然。”这一点冯紫英倒是相当肯定,“辽东现在看起来偏远,但一旦发展起来,对朝鲜,对虾夷、苦兀,对更遥远的北面,都会成为其根据地,……”

  忠惠王微微颌首,“你这么看,那就没问题,孤就认定你的眼光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权力滋味,何人能敌?

  忠惠王这一次的如此果决,连其兄忠顺王都刮目相看。

  等到离开冯紫英府邸回到马车上时,忠顺王都忍不住问道:“老十,怎么这一次你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啊,如此积极地要参与进辽东开发去了?”

  “怎么,九哥你觉得不妥么?”忠惠王稳稳坐在马车里,气定神闲地反问道。

  “不是不妥,以我们和紫英的关系,他不会害我们,但紫英也说了,这可能是一笔长期投资,三五十万两银子人家都看不上眼,动辄要百万计,朝廷户部都喊吃不消,才同意他自己去找门路,要不山陕商人和江南商人为何都派出头面人物来交涉?咱们要投入进去,恐怕十年内就不要指望收回本利,……”

  忠顺王提醒道。

  “我原本也没有想过十年收回来啊,我就琢磨着凭着这个入股最好能三十年五十年稳稳当当地吃着红利不好么?九哥,你我还能活多少年,和紫英的交情固然不差,但是咱们的子孙后代呢?紫英这起势的架势谁能挡得住,齐永泰已经在为其铺路了,五年后他从辽东回来,给个尚书恐怕都嫌轻了,弄不好就要入阁,他要当上了首辅,恐怕就得要一干二十年都有可能,……”

  忠惠王嘴巴一边啧啧,一边道:“你看看现在的阵势,他一声召唤,晋商头面人物王家,江南商人的魁首翁家,盐商头号首领何家,纷纷抵京,真有点儿号令大周商界,莫敢不从的味道,就凭这个,辽东的事儿他可能干不成么?”

  “干成我从不怀疑,但和咱们……”忠顺王沉吟了一下,“你是觉得现在我们该进一步加强和他的关系?我们和他现在的关系已经都到这一步了,还用得着再进一步么?”

  忠惠王悠悠一叹,“九哥,咱们得想远一些才行啊,你我老了,一二十年后未必还在,但子孙呢,另外以当下朝廷和皇上的关系,很多事情真的说不准啊,你说我杞人忧天也没错,可咱们张家取代朱家,大周取代前明,在此之前,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再看看当初的从龙武勋们,还有几个得了善果?呵呵,所以狡兔三窟,咱们多走一步棋总没错。”

  忠顺王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这才点头道:“紫英前途未可限量,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和他密切关系总不会错,不如这样,我去把老八也叫上,你去和五姐说一声,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也参与到这一轮辽东大开发中来,日后红利回报是一回事,现在结下善缘,只怕以后收益会更大呢。”

  忠惠王听得忠顺王这么说,这才笑了起来,“还是九哥厉害,一下子就到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皇兄那里咱们也不操心了,他既然坐上那个位置,也就退让不得,他那一房自有他的命,我们这些靠边站的就得要靠自己不是?海通银庄那一步我们走对了,但还不够,辽东更值得押注,……”

  ……

  牛继宗来到王子腾府上时,瞥了一眼跟在后边若隐若现的尾随者,没有理睬,大摇大摆地进了王子腾家门。

  虽然都在五军都督府里挂职,但是实际上他们都不需要去五军都督府,而且五军都督府里那些挂着职衔的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这一类人也都不会到五军都督府里办公。

  真正在五军都督府里边办公的就只有一个经历,从五品,还有几个从七品的都事,说穿了就是一帮打杂守门,兼传达日常事务的,真正什么军国大事,也轮不到五军都督府这边来操心,自然有兵部。

  随着江南之事落幕,原本激荡起来的风波,也无声无息就这么暗淡下来了。

  牛继宗和王子腾算是安排得不错的,当然他们年龄在这里摆着了,不可能像孙绍祖那样还能削尖脑袋去重新谋得一个副总兵去搏一番。

  他们俩年过六旬或者说逼近六旬,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和体力在东山再起,而且朝廷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和孙绍祖的情况还不一样。

  但牛继宗内心那股子压抑在深处的火,却始终没有熄灭过。

  径直进门,直奔王子腾的书房,却看着王子腾挥毫泼墨,正在临摹着一幅书法。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跟脚”。

  没有理睬进来的牛继宗,王子腾一口气写完,这才丢下狼毫,背负双手,细细品味一番之后,满意地仰起头:“如何?”

  “这幅字,还是字的内容?”牛继宗冷冷地道。

  “都有,字的意境可见心胸,从字的内涵可知境界。”王子腾瞥了一眼有些浮躁的牛继宗,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就这点儿城府,怎么图谋大事?”

  “哼,你我都六十岁的人了,哪来什么大事?”牛继宗讥诮道:“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似乎真的一切都丢下了,皇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再无复有往日那种气概,……”

  “行了,他何曾有过什么气概?还不都是我们赶鸭子上架逼着他走的?现在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哼,也难怪汤谬朱顾都要义无反顾弃他而去,现在他还能想什么,不就是想用各种方式来谋求让他这一脉继任太子么?去和内阁说啊,下旨和内阁达成一致,说愿意放弃一切,就当一个用印用玺的傀儡,内阁肯定同意,心里却又不肯,又没其他本事折腾,不就只有这样装聋作哑地受着?”

  王子腾言语如刀,一下子就剥开了万统帝的面具。

  牛继宗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那我们之前所说的,所憧憬的呢?难道也一份希望都没有了?”

  “谁说没有?”王子腾反问,目光更加清亮起来,“我倒是觉得希望越来越大,我赞同他的一句话,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很难再放下,任何人都不例外,他也一样。”

第六百四十九章 步步惊心,所谋乃大

  冯紫英回府里时,没有回自己这边儿,而是径直去了东府。

  虽然东西二府都变成了冯府的一部分,但实际上也只有后院,也就是大观园和会芳园这一片儿连通了,但在前边,还是分开的。

  冯紫英这一大家子包揽了整个原来的荣国府,也就是西边这一片儿,而宁国府,或者说西边那一片,就成了冯唐和大小段氏、苏氏、谢氏住的所在。

  老爹现在的日子似乎很清闲,每天出去走一遭,嗯,就去五军都督府那边溜达一圈儿,虽然不需要每日点卯,但冯唐闲不惯,还是习惯性地去那边和兵部门口走一走,如果能遇上几个熟人,那就一起说说话,凑个热闹。

  但即便是这样的生活,冯唐也不习惯,到后来干脆就带着冯佐冯佑他们,时不时地去蓟镇和宣府那边的堡寨去走一圈儿。

  无论是现在尤世功新去的宣府镇,还是现在杨元才去的蓟镇,都有着一大批老部下老熟人,遇到老上司来了,而且老上司的儿子更是刚从兵部右侍郎升任了右都御史,甚至马上要走马上任蓟辽总督,自然都是热情接待。

  “今儿个王子腾来见了我。”没有和儿子绕圈子,冯唐示意儿子入座,便直接道:“这家伙野心未熄,我总感觉不是好事儿,总得要折腾出点儿什么事儿来才肯罢休。”

  “他若是真的肯偃旗息鼓,那我还真要起疑了,当初我劝服他不也就给了留了几分希望么?”冯紫英倒是不太在意,或者说不惊奇,王子腾这种人岂是轻易能降服得住的?

  “看来还是你了解他啊,我还琢磨这么大一把年龄了,何必这么大火气欲望?”冯唐摇摇头。

  “爹,好像你也没有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就彻底放下,彻底释怀啊。”冯紫英反倒是笑了起来,“要不你一直跑宣府跑蓟镇这边做什么?”

  “王子腾还是带了话过来,你原来和他说的,会成功么?或者说会兑现么?”冯唐看着儿子,“你当初和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他就是不服气怎么打天下时,武人冲锋在前死亡无数,现在天下太平了,武人就弃之如敝履了,而且质疑以文驭武这个法则在当下并不合适,说赵宋之所以用以文驭武的法子来巩固赵家皇位,那是因为赵匡胤得位不正,所以担心武人效仿,所以才用文人治军,压制武人,大周现在根本就不该如此,……”

  见儿子说得漫不经心,冯唐也是一惊,“你答应他什么了?”

  “儿子能答应什么,只说时移世易,也许现在合适的,几年后就未必适合了,军队需要专业化,武将也需要专业化,打仗更需要专业化,那么文臣治军的形式也需要不断变化和调整,文臣治军更应该停留于后勤保障和大的战略规划,真正的打仗,还是应该交给更专业的武人,但我强调了,武人的专业化一样是需要不断积累和改进的,现在随着火器的大幅度推广使用,原来冷兵器时代的战略战术已经越来越不适应形势了,武人一样需要与时俱进的提升自我,……”

  冯唐摇了摇头,“王子腾可不像是你这么说的,他和我提起了文武分治的意义,谈了枢密院和大都督府专管军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没有搭理他。”

  “哼,看样子王子腾是真的坐不住了,枢密院也好,大都督府也好,关键在于武人的地位定性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矛盾始终存在,文武不睦,国将不国,他还是太片面了。”

  冯紫英想了一想,“若是他再来问起,父亲不妨告诉他,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实现路径,急于求成只会欲速不达,他若是信得过我,就安心等待,有需要他的时候我自然也会请他援手,但现在毛毛躁躁地四处折腾,毫无意义。”

  冯唐知道自己儿子现在已非吴下阿蒙,其考虑的问题恐怕比自己更深远慎密,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醒儿子莫要草率孟浪,这关系到政哥哥冯家的命运。

  “紫英,你已经成年,也无需为父多说什么,做什么事情之前多考虑周全,你现在得来这一切也非容易,你有雄心是好事,但是也需要一步一步来,……”冯唐叹了一口气,响鼓不用重锤,点到即止最好。

  他很清楚王子腾、牛继宗和自己儿子是有某种默契的,否则当初宣府军和登莱军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全军归降。

  王子腾和牛继宗当时对这两军的掌控力不言而喻,而且大多数高级武将都是牛王二人一手擢拔起来的,岂会因为战事不利就那么容易一枪不发就投降了?

  甚至牛王二人还主动解甲归田与自己一样来到这五军都督府里喝清茶,以二人的性格,若是与儿子没有一些私下的计议,说不过去。

  牛王二人大概是希望恢复武人在朝廷中的地位,最好能像大周立国当初那样,打仗专由武人来,重建大都督府,兵部对军队的领导和统帅侧重于人事和后勤,日常训练和调动、打仗由大都督府来决定。

  不过这里边有一个问题,大都督府历来是归皇帝直辖,在连上三亲军和京营的控制权都被内阁收归的趋势下,还要奢望重建一个大都督府,有些不可想象,除非这个大都督府归内阁直管,但这又把兵部置于何处?

  ……

  “永芳,消息传回来了?”努尔哈赤站在沈阳城头,遥望着西南方向,丝毫没有大胜之后的喜悦兴奋,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嗯,三贝勒那边和我这边的消息基本吻合,的确是如此,除了是冯铿任蓟辽总督外,其他渠道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反应冯铿已经回到京中一段时间,但是一直没有启程来辽东,而是频频和朝廷各部的官员会面,以及各地商人代表见面,……”

  李永芳的额际也是皱纹密布,很显然冯紫英并没有立即来辽东也引起了他的警惕。

  “右都御史兼蓟辽总督,却没有再兼兵部右侍郎或者左侍郎,这是个什么意思?”努尔哈赤转过头来问李永芳:“不兼兵部侍郎,他能调得动其他军队么?”

  李永芳苦笑,“大汗可能还不太了解大周朝廷这边的一些规矩,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均为正二品的官员,实际上已经是和兵部尚书平级了,而且都察院的都御史身份在朝中官员里边十分特殊,他有查访惩处军政所有官员的特权,冯铿原来是兵部右侍郎,不过是三品,但现在是正二品都御史,而且现在其座师齐永泰已经是内阁首辅,可以说他现在是如日中天,大权在握,如果来辽东的话,没有人敢反对和违逆他的命令,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

  “哼,这么说来,他来辽东的话,有可能把辽东、东江甚至蓟镇的军队拧成一股绳,又会成为我们建州最危险的敌人?”努尔哈赤目光里多了几分冷厉,“上一次我们吃了大亏,此番全赖永芳你多年的经营,而他又陷入了内部战争中,我们才能一鼓作气夺下沈阳,但现在这个危险的敌人又来了,我们又要面对一个可能更强大的敌人,永芳,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李永芳也觉得头疼。

  原来冯唐还在担任蓟辽总督时,他就感觉得到冯唐做事的老辣,远胜于如曹文诏、赵率教这等纯粹的武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李成梁,所以他也只敢蛰伏,不敢轻举妄动。

  但没想到这个冯铿的老练不亚于其父,而且狠辣犹有过之。

  更为重要的这厮是个文臣,还兼着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身份,加上其上一次辽东之战所积攒下来的声威,这几乎就是君临辽东。

  现在辽东这块土地上的文武官员就没有谁敢违背他的意志。

  一旦被他凝合在一起,这仗就不好打了,就算是自己在辽东军中还有一些内线,但是这种氛围下,未必敢轻举妄动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机会了。

  “大汗,我们现在是采取守势,更重要的是赢得时间,慢慢消化掉我们刚夺下来的这么多城镇和人口,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轻启与大周的战端了。”李永芳思前想后,勉强应了一句:“冯铿此番来,若是马上要开战,天时也不合适,而且辽东军受挫甚重,未必有斗志士气主动一战,这一点我们还是占优的。”

  “我明白,我正是担心这一点啊。”努尔哈赤长吁一口气,“若是冯铿马不停蹄地赶来辽东,就要和我们决战,我倒是不担心了,冰天雪地,那帮辽东兵野战能拼得过我们,他们的粮草物资能供应得上?可你注意到没有,冯铿只是在京师一味见官员和商人,却没有忙着来辽东,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啊,他这是所谋乃大啊。”

第六百五十章 登门,杀心

  李永芳目光微凝:“您是说他是要准备充分,与我们来一场长期作战?”

  努尔哈赤面色凝重,“除了这个理由,你找不到其他原因来解释,官员,商人,大量的接见交谈,谈的什么?却不肯先来辽东,他这个蓟辽总督倒是当得很安心啊,大周朝廷也就这么放任他?”

  李永芳迟疑了一下,“大汗,现在冯铿的地位在大周朝廷中很稳固,齐永泰是其座师,另外一位阁臣官应震亦是其座师,这种师长学生的关系在汉人士人体系中视同与父子,所以寻常人根本难以撼动其地位,纵有小过,亦无足挂齿,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前程。”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我们在大周内部的情报体系倒是好了许多,但是对其朝中的影响力却毫无进展,这个冯铿如此年轻就已经有这般权势,能调动的各种资源已经相当可怕,那日后对我们的威胁还将倍增,特别是他来辽东,我们该如何应对?”

  对于努尔哈赤提出的这个问题,李永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一个辽东武将,昔日在辽东镇中还能勉强说得上话,但是要说放在大周这样一个庞大的文武体系中去,那就不值一提了,而且他一辈子都在辽东这个圈子里厮混,对于辽东以外的区域并无多少了解,冯紫英所见所接触那些人他也认识不到。

  他在大周朝廷内也有一些熟人,但那多是武人,而且层面也不算高,像朝廷阁臣变化,冯紫英的基本人脉,这些都不是秘密,便是京师城中寻常市民亦然知晓,那《今日新闻》等报刊上也有少报道,所以算不得上什么秘密。

  但冯紫英具体见了哪些客人,谈些什么,这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打听到的了,那阿拜的情报网络就更不行了。

  “大汗,现在恐怕还真的做不了什么,只能镇之以静,先观察了。”李永芳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在咱们现在本来也需要时间,如果他要打算拖一拖,我们也正好可以来消化我们前期的战果,如果他想一来就打一仗,那我们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