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鲇鱼头
“亨利,和劳工联合会接触下,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撤诉。”罗克试图从劳工联合会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没问题,他们要是不撤诉,我就把撬棍插进他们的XX里,然后把他们扔进泰晤士河!”亨利狞笑,英国钢铁资本家凶狠,南部非洲的也不差。
罗克和西德尼·米尔纳都捂脸,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南部非洲司法部长嘴里说出来你敢信。
“亨利,给他们点好处,让他们先撤诉,回头再慢慢算账——”西德尼·米尔纳也是很阴险的,动不动就撬棍是什么鬼,英镑才是大杀器。
“什么?你让我送钱给那些吸血鬼?绝对不可能!”亨利异常抗拒,英国美国的工会,和普遍意义上的工会不一样,已经沦为利益集团的工具,真不是全心全意为工人阶级服务。
“不,等等,给好处不一定有用——”罗克敏感的意识到,这事儿可能用钱解决不了。
英国劳工联合会,其实就是英国工党。
1900年2月27日,伦敦成立了劳工代表委员会。
1906年,劳工代表委员会改称工党。
工党的发展速度很快,1918年2月通过了新党章,规定除保留原有的集体党员制度外,还在各选区设立组织以吸收个人党员。
去年,工党已经事实上成为英国第二大党,实力仅次于目前正在执政的保守党。
一个让罗克不可忽视的事实是,今年英国国会将会进行大选,如果罗克没记错的话,工党在这一次大选中会成为英国下院第二大党,明年英国工党党魁拉姆齐·麦克唐纳就将受命组建内阁,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工党首相。
一直以来,正在执政的保守党,和南部非洲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南部非洲商品也在保守党的默许下畅销英联邦。
那么劳工联合会这时候提出这个诉讼,时机就很微妙,距离国会大选时间不足五个月,这时候劳工联合会跳的这么欢,很明显是试图获得选民的好感,这肯定是用钱无法解决的,除非拉姆齐·麦克唐纳放弃他的政治理想,只是为了捞钱。
“怎么说?”亨利看问题没有罗克这么深入。
“做好败诉的准备吧——”罗克面对现实,其实罗克很久以前也提醒过亨利这方面的问题,只可惜亨利没有重视过。
罗克和亨利最大的不同在于,罗克一直对伦敦保持着警惕,而亨利则没有这方面的警觉,或者说潜意识里并没有意识到,南部非洲和英国本土有一天或许会决裂。
这一点尼亚萨兰企业做的就很好,不管是在英国本土还是在欧洲,尼亚萨兰企业从来不亲自出面冲锋陷阵,都是尽量和当地利益集团进行合作,在法国罗克有雷纳德·卡佩作为利益代言人,在英国本土则是有温斯顿和内维尔。
为了掩人耳目,罗克在英国本土和法国成立了一大堆企业,用来销售尼亚萨兰企业生产的商品,这些企业明面上都是本地企业,自然也就不引人注意。
亨利则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罗克很久以前就劝亨利收购一些英国本土钢铁企业,哪怕赔钱也要维持经营,当做法瓦尔特钢铁集团的马甲。
可惜亨利内心还是以自己是英国人自居,并没有意识到南部非洲和英国的地位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所以才有了这一次诉讼。
“败诉?不可能,法瓦尔特钢铁集团也是有法务部门的,我每年养着上百个律师,就是为了应对恶棍的讹诈。”亨利态度坚决,对资本的力量迷信的无以自拔。
资本的力量确实很强大,但是并不能压倒一切。
就在亨利踌躇满志的时候,伦敦工党总部,拉姆齐·麦克唐纳也信心十足。
“官司的输赢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正在为本土钢铁工人的利益发出声音,保守党和自由党的老爷们才不会关心工人的利益,只有我们劳工联合会,才会全心全意为英国服务。”拉姆齐·麦克唐纳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他是农场工人和女仆的私生子,在教会学校接受教育,成年后从家乡来到伦敦,当过佣人和售票员,知道英国普通人在乎的是什么。
普通人才不会在乎国家利益,不会在乎国际形势,他们关心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从这一点上说,拉姆齐·麦克唐纳对普通人的心态把握很精准。
“情况不太妙,我们找了《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他们的编辑不同意在报纸上刊登和诉讼有关的信息,即便是我们出钱也不行。”拉姆齐·麦克唐纳的副手奥斯瓦尔德·摩兹利是个激进的年轻人,他并不清楚泰晤士新闻集团和南部非洲的关系。
“你搞错了对象,别去找和泰晤士新闻集团有关的报纸,那都是尼亚萨兰勋爵的产业,他们当然不会刊登和诉讼有关的信息。”工党创始人之一菲利浦·斯诺登一脸凝重,工党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超级庞然大物。
第1329章 狗仔队
菲利浦·斯诺登1906年当选为工党议员,世界大战期间因为反对征兵失去议员席位,现在又重新回到国会,是拉姆齐·麦克唐纳的坚定支持者。
拉姆齐·麦克唐纳组阁时,任命菲利浦·斯诺登为财政大臣,这也是个充满争议的人,他是工党的创始人之一,有人认为菲利浦·斯诺登是工党最大的叛徒。
巧了,拉姆齐·麦克唐纳也曾被认为是工党最大的叛徒,1931年拉姆齐·麦克唐纳第二次组阁,然后拉姆齐·麦克唐纳和菲利浦·斯诺登一起被工党开除。
现在这俩一个是工党的党魁,一个是工党的创始人。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奥斯瓦尔德·摩兹利不知如何是好,在英国想要宣传什么东西,泰晤士新闻集团无论如何都绕不过。
“去找《每日电讯报》,或者《晨邮报》,甚至《工人周报》也可以,这是一场诉讼,更是一场战争,我们必须,也必定会赢的最后的胜利。”拉姆齐·麦克唐纳言之凿凿,他之前担任过记者,也是一位演说家。
“别抱太大希望,泰晤士新闻集团可不好对付。”拉姆齐·麦克唐纳的好友,同为国会议员的J·R·克莱因斯并不乐观。
“结果不重要,我们要的是过程,只要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就已经赢得了胜利。”拉姆齐·麦克唐纳微笑,这场诉讼,工党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如果伦敦地方法院判决劳工联合会败诉,那恰恰说明工党才是唯一真正为工人争取利益的群体。
事实证明,在工党声望大涨的情况下,愿意捧场的媒体还是不少,第二天开始,关于这场诉讼的新闻就逐渐多起来。
“大新闻,大新闻——拉姆齐·麦克唐纳先生领导的工党正式向法瓦尔特钢铁集团宣战,这是工人对资本家之间的战争,拉姆齐·麦克唐纳先生宣称,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墓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报亭老板的声音充斥着街头,《每日电讯报》头版头条黑体加粗:我们要和南部非洲开战!
就在《每日电讯报》旁边,《泰晤士报》的头版头条则是:德国拒绝支付赔款,法军重返鲁尔。
法国重新占领鲁尔,那就意味着“道威斯计划”无法继续执行。
可是谁在乎?
伦敦人才不在乎海峡对岸的法国人有多生气,南部非洲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现在英国要和南部非洲开战,难道南部非洲会变成第二个美国?
这种新闻才能更好的满足英国人对八卦的热衷好吧。
“给我来一份。”《泰晤士报》的年轻主编张逸支付了一便士,拿走了一份《每日电讯报》,然后又上了一辆车铃丁零当啷作响的电动公交车。
真的是电动,神奇吧,1923年的电动公交车,而且还是南部非洲生产的!
和一向以“公正、严肃”著称的《泰晤士报》不同,《每日电讯报》的编辑果然是毫无节操,把一场目的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并不是真正为工人发出声音的诉讼,形容成自从工业革命以来最伟大的利益诉求。
《每日电讯报》的编辑在新闻中用极富煽动性的语言描述了南部非洲商品在英联邦的泛滥,把南部非洲企业描述成殖民时代的奴隶工厂,南部非洲企业家自然就成了残暴无情的奴隶主《每日电讯报》的编辑不仅对南部非洲企业进行口诛笔伐,同时还号召英国人拒绝南部非洲商品,作为对南部非洲企业的惩罚。
“拒绝南部非洲商品,怎么可能——”张逸坐在办公桌前冷笑,随手把刚买的《每日电讯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拒绝——
怎么拒绝?
《每日电讯报》的编辑罔顾了一个事实,越是普通人,对物美价廉的南部非洲商品依赖越严重。
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南部非洲食品的涌入,英国有很多家庭根本无法撑过世界大战,以及后来的经济危机。
没有南部非洲的羊毛,英国的高档纺织品,还会维持在一个让普通人承担不起的程度。
没有南部非洲的石油,英国汽车的普及速度就不会这么快,说不定张逸上班还要乘坐马车,别忘了这里是伦敦。
没有南部非洲的钢铁,英国普通家庭可能还在使用木桶。
甚至连英国国菜之一的炸薯条,使用的都是南部非洲土豆。
拒绝?
除非英国回到蛮荒时代!
“看到今天《每日电讯报》的消息了吗?”张逸的同事威廉姆斯是纯粹的伦敦人,他总是衣着整齐,一身黑色的条纹西装,皮鞋锃亮,胸前还挂着怀表的表链,就像金融街的那些银行经理一样光彩照人。
张逸没说话,看了眼垃圾桶,然后起身去倒咖啡。
哦,不好意思,咖啡也是南部非洲生产的。
威廉姆斯刚刚泡的茶同样是南部非洲生产的。
甚至连张逸和威廉姆斯用的杯子都是南部非洲生产的。
所以拒绝?
“哈哈,你做得对,垃圾桶就是《每日电讯报》最好的归宿——”威廉姆斯哈哈大笑,《每日电讯报》销量虽然比《泰晤士报》高一些,影响力却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有一个问题,《泰晤士报》是在上流社会影响力更高,而《每日电讯报》针对的则是平民阶层。
所以《泰晤士报》对《每日电讯报》还是很重视的。
“先生们,请到会议室开会。”总编的助理贝尔是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女孩,去年刚从尼亚萨兰大学毕业。
“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张逸问的问题看似不着调。
“总编心情不太好——”贝尔知道张逸在问什么。
会议室阴云密布,身为资深主编,张逸有资格做在圆桌旁,墙边的椅子上做的是摄影记者和文字记者,实习生连位子都没有,只能站着听。
总编卢梭·克拉克森看上去超过六十岁,实际上还不到五十,他身材瘦小,留着一幅滑稽山羊胡,戴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无框圆眼镜。
卢梭·克拉克森之前担任《泰晤士报》南部非洲分社总编,去年刚刚被调到伦敦主持工作,他是个很严肃的人,对待工作认真负责,工作态度雷厉风行,容不得属下有任何懈怠。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每日电讯报》的报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卢梭·克拉克森是法裔南部非洲人,英语也很标准,他同时精通汉语和布尔语。
“简直荒唐!”
“可笑的言论!”
“哗众取宠!”
编辑和记者们议论纷纷,实习生们很明智的不发表意见。
“张,你觉得呢?”卢梭·克拉克森对张逸还是很重视的,张逸也是卢梭·克拉克森从南部非洲来到伦敦,唯一带来的主编。
“《每日电讯报》的报道看上去很可笑,不过给我的感觉似乎另有目的。”张逸很细心,新闻嗅觉也很敏锐,这就是卢梭·克拉克森重视张逸的原因。
“是的,先生们,不要忽视《每日电讯报》的报道,他们是在为工党造势,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舆论影响到下半年的选举。”卢梭·克拉克森直言不讳,别看英国的媒体每天都喊着言论自由,实际上所有的报社都是有立场的,有的是为保守党服务,有的是自由党服务,有的则是为英镑服务。
“不好办啊,《每日电讯报》虽然是为工党造势,可是却打着为工人发出声音的旗号,如果我们这时候持反对态度,那就等于是站在工人的对立面。”副总编亚历山德拉·菲尔德眉头紧皱,《泰晤士报》对底层民众的影响力本来就不如《每日电讯报》,如果再站到工人的对立面,那对《泰晤士报》的声誉绝对会造成重大影响。
“我们可以注意方式,《每日电讯报》把报道的重点放在南部非洲企业对本土企业的冲击,我们可以把重点放在南部非洲商品上,正是因为南部非洲商品的输入,本土这些高高在上的企业才不得不正视民众的需求,而且南部非洲商品物美价廉,如果我们抵制南部非洲商品,那么就会回到错误的道路上。”张逸刚才已经有了思路,如果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会议,张逸没准已经写成稿件。
“不错的想法,继续——”卢梭·克拉克森鼓励,张逸说的很正确,但是还不够。
“要增加对钢铁工人的采访,把视线转移到工人和本土钢铁企业之间的矛盾上——”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去找找保守党或者自由党,我们如果站在工党的对立面,那可是为保守党或者自由党说话——”
“要不要去采访伦敦地方法院的法官,听听他们怎么说?”
“呵呵,采访法官这种事可以让《每日邮报》的记者们去,他们最擅长了——”
和偏政治的《泰晤士报》相比,《每日邮报》针对的群体和《每日电讯报》差不多,在底层的影响力也更大。
《每日电讯报》记者最擅长的是跟踪,也就狗仔的前身。
第1330章 17世纪的大明
不需要《泰晤士报》提醒,工党的实力扩张,早就引起了保守党和自由党的注意。
英国和美国一样,都是实行两党制的国家,相对于以法国为代表的多党制国家,两党制国家相对稳定,执政党负责组阁,在野党负责监督,共同维护资产阶级对国家的领导权。
英国早期的两党分别是后来演变成自由党的辉格党,以及后来演变成保守党的托利党。
辉格党代表的是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利益,托利党则是代表着地主阶级和封建贵族的利益。
数百年来,英国一直是保守党和自由党轮流执政,从来没有第三个党派能对保守党和自由党构成威胁,工党近年的异军突起,已经引起保守党和自由党的关注。
温斯顿刚进入政坛的时候,是以保守党身份参选。
但后来温斯顿和保守党高层决裂,现在温斯顿现在是自由党身份。
保守党在英国的势力根深蒂固,自由党则因为对自由贸易的坚持已经不再符合英国的国家利益,正在被工党逐渐取代,这对于温斯顿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11月举行的改选,可能是一个契机,也可能是一场灾难,尤其是对于自由党来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逐渐疏远自由党。”温斯顿对局势判断的很清晰,世界大战给英国带来的伤害极大,英国并没有在战后第一时间重回世界之巅,英国人对英国政府的失望情绪正在蔓延。
对于普通英国人来说,到底是哪个党派赢得执政地位,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根本性改变,既然保守党和自由党并没有带领英国重回世界之巅,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工党试试呢?
最起码和代表着资产阶级利益的自由党,以及代表贵族利益的保守党相比,一直打着为普通英国人争取利益旗号的工党,没准真能给英国带来一些改变。
“那么我们要加入工党?”温斯顿的助理加尔文来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很难想象,作为马尔巴罗公爵的后代,曾经带领英国赢得世界大战的温斯顿,在英国政坛居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所以温斯顿在带领英国赢得世界大战之后,马上就被伦敦抛弃,甚至一度失去了下院议员席位。
在那段被温斯顿称为是“在野岁月”的日子里,没有任何一个政客愿意倾听温斯顿的声音,所以温斯顿才很郁闷的跑到南部非洲去拍电影,写回忆录。
当然对于温斯顿这样的人来说,即便是“在野”也不会寂寞的,他的回忆录刚刚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因为他精通历史和传记的艺术以及他那捍卫崇高的人类价值的光辉演说”。
“当然不,我们不加入工党,也不加入保守党——”温斯顿看上去又要故技重施。
在和保守党决裂后,温斯顿一度以“独立的保守党人”自居,并且坐到了自由党的席位中。
现在温斯顿貌似是想以“独立的自由党人”名义,再次坐到工党的席位中。
这样一来或许温斯顿将会创造一项记录,他将同时被保守党和自由党排斥,工党也不会接纳他,因为参考温斯顿的历史行为,谁都不能保证温斯顿在未来的岁月里,会不会以“独立的工党人”身份,再次坐到反对党的席位里。
或许这就是“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最好注解。
加尔文彻底迷茫,大概他感觉温斯顿是在自绝前程。
“我们这一次将作为‘独立的思考者’身份参选,我们要提醒人们注意德国的重新崛起,一旦德国重新崛起,那么整个欧洲都将处于德国的阴影之下,世界大战的悲剧会再次重演。”温斯顿的政治嗅觉毫无疑问是敏锐的,《泰晤士报》的报道给温斯顿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在南部非洲的时候,温斯顿和罗克深入讨论过德国问题,罗克坚持十几二十年之后,世界大战还会再次爆发。
当时温斯顿对罗克的判断还抱有疑问,现在看来,罗克的预言正在逐步上演,“道威斯计划”并不能带来和平,德国的经济刚刚有了点起色,法国就重新占领鲁尔区,“道威斯计划”这才刚刚实施,就面临失败的危险。
温斯顿现在要扮演的就是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角色,不停地提醒人们正式战争的威胁,虽然现在的英国人对战争不感兴趣,不过一旦战争再次爆发,那么人们就会想起温斯顿。
到那时,温斯顿就将重回权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