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388章

作者:更俗

无论是多次亲笔写给东川路制置使顾继迁的文函里,还是顾继安之前亲自到泌阳请援,徐怀都一再重申他对局势的判断,甚至建议东川路主动放弃蓝田、商州等地,将防线收缩到子午道的深处,利用东秦岭深处的雄山险谷遏制赤扈人的攻势。

包括顾琮在内,东川路很多人对此不满,甚至觉得被轻视、受到冒犯。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诸路战区里,京襄制司以汝蔡申三州作为突出部,接敌战线衔接伏牛山与淮河上游,总计长达七八百里,还同时面对京西、河洛两部敌军的窥视。

相比较之下,东川路在东秦岭北部的突出部仅仅局限于鄠县南部及蓝田县境内,背倚东秦岭的深山大岭,接敌战线仅百余里。

徐怀自己都无意放弃汝蔡二州,竟然建议东川路放弃在东秦岭以北的鄠县、蓝田,换作哪个有血气的武将,心里会服气,不觉得被冒犯了?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此时的顾琮除了内心的苦涩,还能说什么?

“胡狗子在后面追杀难民!”

徐怀再次跟顾继安、顾琮等人述说接下来的形势变化,这次作为侍从武官随行的蒋昂,这时候突然叫道。

上洛与商洛两城之间的丹江河谷,分布大量的村寨,但大部分村民都没有想到上洛会这么快失守,大多数人拖到上洛城失守后才想到仓皇逃亡。

听蒋昂叫出声来,站在城墙上的众人循望过云,就见此时正往商洛城逃难过来的民众与小部分溃兵的队伍的后面,有上百骑虏兵追杀了上来。

众人甚至隐约能看到他们手里的战刀一次次挥出,带出一蓬蓬飞溅的鲜血。

惨叫声叫凛冽的寒风带到商洛城的上空,又似是丹江水在呜咽。

然而丹江左岸的驿道除了有成千上万逃难民众、溃兵外,还有大量的牛马牲口被一同带着上路,到处都是仓皇间拖散架的牛车、马车,将驿道堵得满满当当。

此时又正逢开春,午后冻土消融,驿道以及两侧的河谷滩地被人马踩踏得泥泞不堪。

他们在商洛城缺乏足够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派出兵马绕到三四十里外拦截虏兵肆意屠杀逃难民众,只能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顾继安也不忍心看城外虏骑追杀难民,侧过身子声音沙哑的问徐怀:

“虏兵的西线攻势倘若最终被遏制于秦岭深处,说不得今年秋后就会集结数十万大军进攻汝蔡二州,汝蔡二州可守乎?”

“再难,我们也会守住的!”徐怀毅然说道。

顾氏及高峻阳倘若能守住岐州、秦州以及蓝田、鄠县等地,保留住这些直接面对关中地区的突出部,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样除了能随时展开反击外,也能将更多的敌兵牵制在渭河以南。

问题是顾氏、高峻阳对这些突出部的防线经营还是差了一些,最终不能守住这些突出部,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

在设立京襄路,并入南阳、襄阳及京北诸县之后,汝蔡等位于伏牛山、桐柏山南岭以北的地区,也可以说是京襄路在河淮地区的突出部。

面临强大的军事压力时,徐怀当然可以选择暂时的放弃掉汝蔡等地,将北面的防线收缩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的方城隘谷。

这样的话,防御上的压力自然能大降。

不过,这除了要放弃掉他们数年来苦心经营的汝蔡地区,京襄以及整个大越也将彻底放弃战略上的主动权,彻底陷入被动防守的局面之中。

这么做的后果,比当年郑氏放弃河洛还要深远、恶劣。

到时候赤扈人即便无法从方城隘道杀入京襄,但只要在方城以北屯以重兵,堵死京襄往北反攻的通道,就可以彻底的将战略重心转移到淮河中下游——到时候朝廷能不能守住淮河中下游防线,徐怀是完全没有信心。

京襄竭尽全力也要守住汝蔡,将防线保持在汝颍一线,同时将淮河上游(淮源)地区牢牢控制在手里,再不济也至少能牵制住赤扈人在河淮地区的半数兵马,令其无法全力进攻寿春、楚州。

顾氏因其特殊性,在朝中一直都有极高的地位,但数代子弟都偏守府州一隅,也限制了他们的视野。

不过,在接连失守鄠县、蓝田、上洛等城后,顾继安、顾琮等人对接下来的局势也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他们更清醒的认识到,倘若西秦、东川以及淮东、淮西不能从东西两线有效的牵制住虏兵,京襄在汝蔡二州将要面对的压力是何等的恐怖。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能理解京襄为何坚决不愿出兵接管商州的防务。

说到底,就是京襄一开始对局势的发展有着远比他们更为清晰、更准确的判断。

顾继安、顾琮等人接下来都不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将商洛及武关的防务移交出来,后续没有他们什么事情,都决定先行离开,金州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东川兵马残部撤离之事,自有东川路其他留下来的将吏负责,不需要顾继安、顾琮亦步亦趋的盯着。

在顾继安、顾琮等人在少数侍卫的护送从东城门离开商洛后,到黄昏时大多数难民已经逃入城中,这时候数百虏骑也逼近商洛城下,还有不少难民只能往北面、东面的山岭逃亡,徐怀下令关闭城门,防止虏兵趁乱夺城。

看到虏兵在城前还无意收手,派出小队骑兵深入山岭之中追杀难民,蒋昂、乌敕海、史琥等将领都极其气愤,“嗷嗷”叫着要带人马出城拼杀。

徐怀却是连声训斥,禁止他们轻举妄动,勒令临时负责商洛、武关等地防务的范宗奇关紧城门,严禁人马出城作战。

回到县衙后堂歇息,还有人坚持请战,徐怀喝退请战的将领,与范宗奇、王举、韩圭、董成等人解释起西翼要坚决避战的缘由,说道:

“虽说赤扈新汗顺利即位,但新汗与另外三大宗王系不可能完全没有矛盾。这次赤扈人在西线发动这么猛烈的攻势,其本部兵马主要是四宗王库思古所部,接下来赤扈王廷很可能会将关中调整给四宗王库思古所掌握,也就意味着我们在武关、荆紫、西峡一线,将长期与四宗王库思古所部对峙。我们尽可能在西线避战,一方面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另一方面就是要对库思古所部示弱,这就有可能在将来产生很多微妙的变化……”

“是啊,倘若二宗王兀鲁烈拼尽全力,死活都无法从汝蔡突破我们防线,而四宗王库思古于东秦岭之中却找不到与我们接战的机会,彼此之间大概都会滋生很多的不满与轻视吧?”韩圭笑着说道。

将商洛与武关这边的防线都丢给范宗奇接手,徐怀打算次日一早就与韩圭、董成等人返回泌阳去。

不想道路被堵死,他们就得赶在难民以及东川兵马残部东撤之前离开。

不过,半夜一封秘函从泌阳送入商洛,带来契丹残部在洮源的最新消息。

信使翻越岷山、邛崃山赶到泌阳送信,途中走了近两个月,萧燕菡在邬散荣、萧泫、张雄山等人的陪同,率领八千多人马经洮源南下,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第三十四章 泸水

在徐怀决定赶在难民东撤之前离开商洛返回泌阳的前夜,萧燕菡与张雄山、邬散荣、萧泫等人率八千人马经洮源南下的消息传到商洛城中。

听到这一消息,董成非常的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徐怀年前已经正式向朝廷上奏表,举荐董成出任京襄路提点刑狱公事。

除了路监州县涉及官民的刑狱公事外,徐怀希望能有一个为士臣群体容易接受的人物,负责联络、监察朝廷在京襄所委任的各级官员——

这里面涉及到朝廷规制与楚山新政衔接的问题,除了董成之外,徐怀暂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绍隆帝暂时还没有松口接受徐怀的举荐,董成目前以客卿的身份在徐怀身边出谋划策——除了萧燕菡生下小郡王萧柏等极个别秘辛事外,董成目前也已经参与到京襄御敌大政方略的商讨与制订中来。

张雄山前往陇西游说契丹残部从岷山以北南迁到泸水一带,在制司并非绝密;徐怀也不止一次在送往建邺的奏章里提及赤扈人一旦受阻于正面战场,将有迂回进攻大理等国的可能。

董成虽然知悉这事,但他以为契丹残部绝无可能会被轻易说动,故而这时尤其的震惊:

“契丹先遣八千人马,且多半数为妇孺,两个月事就从洮源南下以趋泸水?消息确实无假?”

泸水位于大理之西,乃长江之正源,汉末蜀国丞相诸葛亮在《出师表》一句“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曾有提及泸水而为世人广知;而洮源位于陇右洮水、岷山之间,从洮源以趋泸水,将通过吐蕃诸部控制的西蕃高地的东部地区。

董成熟读史料,深知前朝中前期乃是中原历代以为最为鼎盛、强大之时:

前朝中前期在统一中原、问鼎天下之后,相继平灭、征服东西突厥、高昌国、薛延陀、中天竺、獠人、契丹、百济、铁勒、高句丽等国。

即便到玄宗时代,前朝国力有所收缩,但还成功平灭西南蛮、突骑施、后突厥、大小勃律、石国。

然而前朝却始终未能真正征服或打服过吐蕃王朝。

不仅相当长的时间里,河西、陇右、安西等地都被吐蕃吞并,国都长安甚至一度陷落吐蕃骑兵之手。

这里面一个关键的原因,乃是后世称之为青藏高原的西蕃高地,在中原精锐步骑眼前是飞鸟难渡的天堑之地。

前朝与吐蕃的多次大规模会战,虽然胜多败少,但主要集中在对河西走廊及西域地区的控制权的争夺上,战场主要集中在河西、西域及周边地区,并不涉及吐蕃统治核心的西蕃高地。

中原精锐步骑最深入西蕃高地的一次大会战,南距青海湖也仅有数百里而已,而那一仗中原五六万精锐步骑还是被装备、操训处于劣势的吐蕃骑兵打得惨败。

吐蕃王朝虽说到后期也陷入分崩离析、军阀割据的局面,迄今还没有一个政权能再次统一吐蕃诸部,但从岷山、积石山往南,一直到泸水沿岸,数千里之遥分布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家的吐蕃割据势力,也不是今日已经势微的契丹残部能轻易征服的。

更不要说地势上有如天堑之途的巨大障碍了。

契丹残部八九千人马且大半是妇孺的先遣人马,就这样踏上南下的征途了?

董成第一念头就是契丹人疯了,而冷静下来也不禁揣测徐怀是不是有别的手段说服契丹人甘冒如此风险。

张雄山两个月前在洮源筹措南下之事,仓促间难在密函将所有的微妙之事都说透,萧燕菡对契丹残族内部的矛盾也没有说得多详细,但看到密函所述,徐怀却不难想象萧林石等人的难处。

说到底共富贵难、共患难也绝非易事。

契丹残部不足十万族人,这些年颠沛流离最终都没能找到一个地方能真正安顿下来休生养息,接下来却还要踏上一个有史以来未曾有哪支兵马走通过的艰难征程,有几个人心里没有畏惧,又有谁能拥有那么高的威势,令族人毫无质疑的推进这事?

说实话,徐怀在京襄都很难做到这点。

“还以为萧帅会先遣一支精锐骑兵探索南往泸水的道路,待一切条件都相对成熟之后,再做最后的决定,”韩圭蹙着眉头,说道,“萧帅直接先遣一部分族众南下,确实是之前未曾料到,而这次探路也将比想象艰难得多……”

沿途不仅仅路途艰难,还会遭受到大大小小的吐蕃割据势力的攻击。

契丹残部撤到洮源地区,就与积石山附近的吐蕃部族发生激烈的血腥冲突,很难想象先遣人马过境,沿途大大小小的吐董割据势力,会非常礼貌、客气的借出道路来。

一定要对妇孺占到大半的这支先遣人马的命运进行预测,韩圭认为更大的可能是在半途就全军覆灭,而不是一部分人成功抵达泸水之畔。

徐怀没有多说什么,叫韩圭、董成、王举、范宗奇等人都各去休息。

次日一早,虽说有千余虏骑进逼商洛城下,徐怀只是将范宗奇等将召到跟前,再次叮嘱避战之事,之后就草草吃了些早点,在百余扈骑的簇拥下出城,经武关、西峡、内乡,昼夜兼程径往泌阳而回。

……

……

“组建一支大型商团,最快能在什么时间赶到泸水之畔?”

徐怀回到靖胜侯府,第一时间将史轸、苏老常、徐武碛等人召集过来,直接将问题抛出来。

董成虽然有机会得以参与这次议事,但他一来是客卿身份,二来对制司真正的核心机密还不是非常的熟悉,因此保持克制,主要看史轸、苏老常、徐武碛等人如何出谋划策。

当然,他内心深处还是相当困惑的。

不管是不是京襄游说,契丹残部此次冒险,也是他们内部所做的决定,制司并无需为此承担什么责任。

再一次,八千多先遣人马,且妇孺居半,半途不全军覆盖,还能有一部分走到泸水之畔,可能性真的不是特别高。

制司现在成立一支大型商团,远赴泸水进行接应,代价太高了,看上去也没有必要。

“史珣早年在户部任事时,有幸与当时到汴梁来朝贺的大理国使有过接触,可为商团执事,我也写信给史珣,要他提前回泌阳,听候使君调用,”史轸说道,“此外,护卫兵马绝对不能弱,使君可用史琥、苏蕈为将,从选锋军、后军各调一千精锐随行,四个月后或能抵达泸水之畔……”

董成愣怔的环顾堂中所坐的众人。

这哪里是派遣商团前往泸水?

这明明是要组建一支小规模的精锐偏师,赶到泸水之畔,与从洮源南下的契丹先遣兵马会合啊!

再说,四个月时间也太短了——奏请朝廷同意遣使大理国协调诸事,这就得需要多少时间?

这是打算完全不征求朝廷的同意,就直接派出武装商团,经荆南、广西,直赴大理国吗?

而倘若没有朝廷遣使大理国协调诸事,商团仅仅携来京襄路制司的文函,大理国怎么可能轻意同意商团穿越其境前往泸水之畔?

大理国不同意放商团入境,这边一开始就以史琥、苏蕈为将,史珣为执事,是准备率领商团一路杀过去吗?

倘若是这样的打算,从选锋军及后军抽调两千精锐保卫商团,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史珣作为史轸的长子,此时在荆州任清田司参军,史轸提前写信将史珣召回来,是料定徐怀一定会就此事大动干戈?

“在今年冬季之前,汝蔡二州不会有什么硬仗,还是我走一趟泸水吧!”王举说道。

商团一路南下,经广南西路出境入大理国,一路遇到的事情可能会异常的复杂,而遇到任何事都必须快速独立做出决策,不可能停在半道派人回泌阳请示。

而契丹先遣人马,就算有一部分人侥幸抵达泸水之畔,之前栖息在那里的土著部族,又怎么会轻易将栖息地拱手让出?

那时候契丹先遣人马又怎么会还有余力,与当地抵死相抗的土著部族,斗争会极其的血腥、残酷,武装商团的目的是去接应、会合,斗争也必然残酷、血腥——王举就想着他亲自率领武装商团前往万里之外的泸水。

单单是萧燕菡,肯定享受不了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但王萱、柳琼儿二女都还没有生养,小郡王萧柏目前乃是徐怀唯一诞下的子嗣,就算最后不接到泌阳来,怎么也得尽一切可能,让他在泸水之畔安然无恙吧……

“那就辛苦七叔走这一趟!有朝一日,我亦愿踏平西蕃高地,七叔此行就当是前驱了!”徐怀振声说道,决定由王举亲率武装商团南下泸水……

第三十五章 安置

诸事商议完毕,王举、史轸等人便先行离开各去安排,这时候院子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丝在暗沉的暮色中发出冷冽的闪光。

春寒料峭,柳琼儿穿着袄裳走进来,见徐怀伏案看堆积的各类文函,问道:

“商洛情况怎么样?”

徐怀抬起头来,说道:“商洛没有什么大问题,上洛城陷之后,赤扈人用骑兵杀入商於河谷,屠杀难民,但并没有急于调动步卒往商洛城下进逼过来,应该是对东秦岭的雨季有所敬畏。我们现在较为紧迫的,还是要将商州撤出来的十万难民,尽快疏散到襄阳、南阳腹地进行安置……”

“不直接留在荆紫、西峡、武关等地进行安置吗?”柳琼儿疑惑的问道。

“安置于武关、荆紫、西峡等地,看似最便捷、省力,但这一批难民初离家园,心魂未定,意志并没有真正受到磨砺,还是先迁出来再说……”徐怀说道。

当世大部分民众在最底层挣扎,承受种种压迫、压榨,一辈子背对青天、面朝黄土,像牛马一样艰辛劳作,却食不饱、衣不暖;因此,他们心目当中也不会有太强烈的家国意识,战乱来临之后,也并没有太迫切背井离乡、逃离家园的意愿。

对他们来说,被外敌入侵了,可能就是换一批老爷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而已。

因此,这一次顾氏即便在蓝田、上洛等地提前做了很多准备,但最终逃离出来的民众也就十万稍多一些。

这些难民目前都滞留在商洛城中——东川路也不缺人口,顾氏也不可能费尽心机,将这十万难民碾转千里迁到安康等地去安置。

虽说楚山这些年尽一切可能开发桐柏山、伏牛山可利用的资源,各方面经验已经非常成熟了,凭借这些经验,也可以在房陵、内乡以西的丹江沿岸,对大片的山地进行开发、安置人丁,但徐怀并无意将这些难民就地安置下去。

主要还是荆紫、西峡以及武关等地,将划为战区,要长期与敌对峙、接战,所有新填进来的人口,将主要作为后备兵员使用。

然而这些商州难民刚刚背井离乡,甚至相当一部分人居住于城镇,又或者地主阶层的一员,还没有怎么经历苦难的磨砺,还算不上合格的兵员。

相比较之下,从赤扈人入侵之初,就被迫逃离家园的河淮、河洛乃至河东等地的难民,他们才是合格的兵员,才是京襄真正值得去大力培养、挖掘的军事潜力。

这些年来他们颠沛流离,眼睁睁看着家小、亲人,一个个因饥病撒手人寰,他们自己也长时间忍受饥饿、寒冷,在生死存亡的边缘苦苦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