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虽说他们也知道这些蟊贼都是附近走投无路的饥民,但不管心里有多少同情,也不可能纵容这些饥民拿着铁叉、木矛逼近过来。
史琥当即摘下骑弓,率领七八名扈卫调转马头,往侧前方荒芜的田野驰去。
这些蟊贼真是饿疯了,好不容易逮到有肥羊路过,看到七八骑持弓驰来也不后退,王章、史琥等人连连怒喝,见这些人都不后退,只能开弓射箭,眨眼间就射倒三人,剩下的蟊贼这才一哄而散,往北面的枣树林里逃去。
三个蟊贼中箭倒在杂草里大声的嗷嗷惨叫。
徐怀吩咐史琥带人将这三名蟊贼先捆绑起来,帮他们包扎箭伤,他勒马停在官道,眺望荒芜的田野。
徐武碛、徐心庵等人率领千余骑兵渡河之后,直接沿伊洛河南下,从嵩山与伏牛之间的汝州借道返回楚山休整。
徐怀想亲眼看一眼河淮正爆发的饥荒有多严重,便在牛二、王章、史琥、乌敕海等人的簇拥下,在渡河之后则从偃师、巩县、虎牢、荥阳借道,进入郑州南部、许州东部。
郑许地处中原腹心,曾经的歌舞升平已然不再,到处都是被虏兵推毁的村寨、城池。
汴梁被围困近半年之久,沿蔡河、汴水分布的几座惠平仓,也被赤扈人作为重点进攻对象而遭摧毁,数以百万石的存粮要么被掠走,要么被烧毁;汴河、蔡河两条主要漕运航运,也因为河道损毁,又赶上汛季无法修复,新一轮的漕粮借助河道无法北运,都堵在淮河以南。
漕运废弛,短时间内无法复通,朝廷紧急在淮泗、唐陈等地征调十数万民伕改走陆路运粮北上,但动用如此庞大的人力、畜力,一个月大约也只能将二三十万石粮食从淮泗、唐邓等地运往汴梁,勉强维持朝中俸禄的发放、保障十万京畿禁军不饿肚皮。
朝廷现在非但顾及不上赈济饥民,甚至还大规模铸制“以一当十”、“以一值百”的铁钱,大肆从民间搜刮粮秣等物资,使得民间所剩无几的存粮进一步被夺走。
民众走投无路,只能落草为寇,曾经的歌舞升平之地,骤然间盗匪丛生。
徐怀他们全副武装,一路走到许州东部地区,竟然还遭受好几次类似的劫道。
这也进一步加剧河淮地区的动荡。
将三名蟊贼包扎好,扔给他们十几张麦饼,徐怀他们正准备动身,这时候数骑快马加鞭朝这边驰来。
却是史雄率领数骑斥候从南面驰来,赶到近前下马禀道:
“果然在这里截住军侯了,王举将军请军侯速归楚山——”
徐怀与骑兵主力分道而行,但也将大体想要走的路线知会楚山,以免有什么紧要事情发生却联络不上他。
他们现在还没有想着赶回楚山,楚山那边却已派人找过来,徐怀疑惑的问道:“楚山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史雄禀道:“楚山倒没有什么事情,王番郎君昨日抵达青衣岭,想在前往襄阳之前与军侯见一面……”
……
……
得知王番已到青衣岭,徐怀便停下在河淮之间的游荡,在王章、史琥等人的簇拥下马不停蹄南下,于次日清晨时赶到青衣岭。
徐武碛、徐心庵率骑兵主力南下,要避免过度驱役战马,速度其实快不了,反倒落在徐怀他们后面,这时候还没有回到楚山。
徐怀直接驰入青衣岭大营,远远看到王举、徐武江、史轸等人陪同王番就站在公廨前等候,忙翻身下马,他整理袍襟,走上前施礼道:
“相别才四个月,王番郎君竟如此憔悴啊!”
相比王禀离世时,此时王番看上去苍老许多,年纪才刚刚过四旬的他,两鬓却有了些许霜白,可见在这个特殊时期,王番想要继承王禀的遗愿,成为主战派在汴梁的领袖人物,哪里可能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在京中不知道整天要跟多少人打嘴仗,哪里轻松得了啊?”王番自嘲的苦笑道,“特别是现在,朝中又盲目渴望能在九月之前解了太原之围,我们却要在朝中一改以往的态度,反过来力谏陛下以及诸相公谨慎行事,这使得此前跟我们站同一立场的将吏,也有诸多不解……”
徐怀轻轻一叹,无论是王禀之前归京,还是王禀病逝、叩宫事件迫使天宣帝罢黜王戚庸相位、对主战派做出让步,主战派实质上从来都没能在朝中占据过主导地位,更不要说去主导河淮以及河东、河北的整体防御战略。
在这种情况之下,王番还要坚持跟朝中的错误路线作斗争,怎么可能不累?
而针对实力凌驾在上的赤扈人,大越所采取的攻守战略,需要根据具体的形势变化进行相应调整,这已不是这个朝廷现阶段能完成的任务了,甚至很多主战派将吏都未必能理解。
这完全不出徐怀的预料,他也对朝中彻底不抱期待,才支持郑怀忠、赵范他们做最坏的打算。
“哪里仅仅是不解啊?简直就是反目成仇!”郑寿这时候也忍不住抱怨道。
“哦,都有哪些人转而反对王番郎君了?”徐怀给卢雄、郑寿、王孔等人行礼,疑惑的问道。
在他看来,王番在朝中力谏谨慎对待解围之事,即便原先很多主张与赤扈人决一死战的将吏会有不理解,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啊。
“钱择瑞月前到汴梁,登门请王番郎君支持催促诸路兵马北上,闹得很不愉快啊……”卢雄说道。
“钱择瑞回汴梁了,他怎么从太原出来,怎么不去河东找我们?他此时人在哪里?”徐怀惊讶问道。
徐怀突袭岚州,从曹家手里救出钱择瑞、王高行等百余官吏及家人,最后都是从关中借道南撤。
楚山还是座小池塘,王高行等人不可能来投楚山,但王高行等人历经劫难,也认识赤扈人所带来的灾难,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歇,绝大部分人都托病归乡了。
大越对士臣甚是优待,做官不痛快,挂冠而去,也不会受到严厉的追责,甚至还会被视为一种美谈,还不影响下一次的征辟。
因此对王高行等人来说,托病归乡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去了汴梁。
在赤扈兵马南侵河淮之前,朝廷当时还指望太原军民能够坚守城池,钱择瑞当时主动请缨,携旨返回太原劳军,之后就一直没有钱择瑞的音信。
徐怀没想到钱择瑞月前又从太原返回汴梁了。
“钱择瑞在几名死士的保护下,潜出太原,翻越吕梁山从关中借道,吃了不少辛苦才回到汴梁——我这几天忙着筹措南下的事情,就没有怎么关心他的行踪,他说过要去河东找你,却不知有没有成行!”王番说道,“我跟他详细说过现在的形势有多艰难,仓促去解太原之围,只会将大越最后一点命脉都丢掉,他却着了魔一般,把我痛骂了一顿。他去河东找不到你,多半还会找到楚山来,你最好不要见他。魏州兵马现在也顿于滏阳,不再西进,钱择瑞找来,我们能做什么?”
……
……
王番就在楚山停留了两天,就在郑寿、王孔等人的护送下赶往襄阳赴任。
卢雄之前陪同王萱护送王禀棺木归乡安葬,之后因为王番身边缺人手,又赶回汴梁——这次随王番南下,他们途中遇到好几波盗匪劫道,卢雄不忍心对这些走投无路的饥民下死手,疏忽间大腿为一名少年拿木矛刺中,徐怀留他在楚山养伤,不急着赶去襄阳辛劳。
另外,王番也想从楚山招募三五百健锐作为护粮兵的底子,这事也交给卢雄留在楚山负责。
王番他们走后第三天,形如乞丐的钱择瑞便找上门来。
徐怀不知道面对钱择瑞能说什么,便听从王番的建议,对钱择瑞来了个闭门不见,也不许他进青衣岭大营。
钱择瑞站在青衣岭大营城门前,疾声呼叫:“王公孝成抗旨不遵,身首异处,乃千古奇冤,但朝野犹有不少人说王公孝成抗旨而死,乃是活该。现在太原十万军民不愿苟活胡虏铁蹄之下,抗旨不献太原,意与太原共存亡,徐怀,你难道以为太原十万军民最终被胡虏屠戮一尽,也是活该吗?”
“徐怀不在这里,钱郎君你再怎么叫唤,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啊。钱郎君你不如随我先去淮源城暂歇,待徐怀回来后你有什么话再跟他说不迟——这大太阳下了,你们一路奔波也太辛苦,半年多没见,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你之前在岚州被曹师雄关入牢中,也没有受这罪啊……”郑屠苦劝道,想着先将钱择瑞及随行哄骗去淮源。
“不了,该求的人我都求了,没有用就是没有用,我也该回太原了,不然就赶不上趟了。现在就腆着脸跟你们讨些干粮好上路。”钱择瑞沮丧的摇了摇头,说道。
“徐怀过几天就回,你又不差这几天,又或者我们派人护送你回老家歇养一两个月。”郑屠拽住钱择瑞的胳膊劝解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能看着钱择瑞此时赶回太原送死去。
“既然干粮都讨不到,那就告辞了!”钱择瑞不愿在楚山多留一刻,当即将郑屠的手甩开,让随从将几匹瘦马从城门前的榆树上解下来,翻身上马,忍不住又回头看青衣岭营城一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计
此时朝阳正肆意涂抹天边的云霞,光彩绚丽,青衣岭似笼罩在一层熠熠金辉之中。
“就这样让钱择瑞回太原去?”柳琼儿陪同徐怀站在青衣岭下营城的望楼里,看着钱择瑞在两名随从的扶持下,狼狈不堪的爬上马背,身影萧瑟的往北而去,忍不住问道。
“人力有时尽,天意命难为……”卢雄拄着拐杖,看着钱择瑞萧瑟北上的身影,禁不住叹息道。
他此时对各方面的情况是最了解的,恰是如此,他更为坚守七个多月后也拒绝奉旨献降的太原军民感到悲切。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景王、郑怀忠他们在泽州按兵不动、以图后计了,鲁王赵观及杨茂彦、葛伯奕等人也都看清楚形势有多恶劣,他们在魏州所统领的兵马,人数比泽州更众,但也都顿兵滏阳不再西进。
而由鄜延路经略安抚使高峻阳统领的西路四万西军精锐,原计划沿汾水北上进攻韩信岭,但其前锋精锐抵达晋州之后就不再北上。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很多,但无疑其中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在抵御赤扈人第一次南侵时,朝廷搞出那么多丧失人心的骚操作,使其上百年所积累的威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垮塌。
朝廷的令旨,再没有以往那么管用了。
现在朝廷不仅想推动诸路兵马北上解太原之围变得寸步难行,想不惜一切代价的从东南、荆湖诸路征集粮草北上,效率也要比以往低下得多。
这不仅仅是汴水、蔡河等漕运河道受到破坏。
而大越百余年以文御武、以文制武,禁军将卒的地位历来低下,军队里收容大量的流民、盗匪充当军卒,军纪涣散,以往更多是利用相对充足的补给以及战前、战后发放的丰厚赏赐维持士气、战斗力。
现在河东、河北补给都跟不上,更不要说什么开拔银、赏功银等赏赐了,众人现在都非常担心这会直接导致将卒士气大降、怨气滋生,甚至都有可能会发生哗变。
跟这些普通将卒谈效忠朝廷,有些奢侈了。
虽说太原军民抗旨不降,誓与太原城共存亡,其气节、其铮铮铁骨令人叹服,但如此情况之下,太原之围又如何能解得了?
“老钱现在也变得顽固了,死活不肯留下来,要回太原送死去,我也不能真让人将他捆绑起来,”
郑屠回到营城里,爬上望楼,唉声叹气的说了一通,又搓着手看向徐怀问道,
“要不准备一些干粮、清水以及盘缠,派人送过去?他们原本要赶去河东找你,在怀州得到消息说翼骑营返回楚山休整,仓促赶来楚山,在郑州时遇到劫匪,盘缠、马匹都被饥民抢走,还是在临颍借了三匹瘦马赶路。”
徐怀久久没有回答郑屠的话,眼睛一直盯着沿吴寨河西岸北上渐小的身影。
“你在想什么?”王举问道。
“我在想赤扈人这次南下,是不是未必要强攻下太原?”徐怀收回眺望出去的视线,看向身边众人问道。
“啊?”王举、徐武碛等人都是微微一怔。
徐心庵下意识的问道:“赤扈西路兵马怎么会放下太原不攻,就直接南下?”
“不是不想,而是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徐怀说道。
大越立朝之初,太祖皇帝为扫平最后一个割据势力,统率数十万兵马北伐河东。当时定都太原的北汉政局昏聩,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大越兵马,北汉国主都已经下诏打开城门投降,但太原军民却执着于与大越对峙数十年的仇恨不肯归顺。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太祖皇帝强攻太原不下,不得不引汾水侵灌城池,而即便在城破之后,城中数万军民犹展开残酷的巷战,令大越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才最终拿下太原。
太祖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摧毁太原城,今日的太原城是在旧址东北方向上重建。
这一次太原被围,城中守军仅有文横岳所部以及从泽潞临时增援过去的兵马,禁厢军不足一万人马,单纯从守军上看,很难想象太原城能在十数倍于己的虏兵围攻下坚守七个多月了。
不过,赤扈西路军此时以太原城为诱饵,设下死亡陷阱,想着围点打援,绝对不是他们不想打下太原城。
赤扈西路军围困太原之初,也组织数万降附军昼夜不休的轮攻太原,想要拿下太原之后,主力便沿汾水南下,直插函谷关、洛阳,但强攻月余未能攻克太原,赤扈西路军主力被迫留在潞州以北。
即便到这时候,倘若赤扈西路军能轻松攻陷太原城,又何必玩围点打援之策?
太原守军看似不足万人,在之前残酷的守城战中损失必然不少,但在近十万虏兵的围困下,能坚守了七个多月,很显然是城中十数万民众有着铮铮铁骨与不屈不挠的血性。
这几乎是重演了大越立朝之初艰难攻陷太原的那一幕。
这也许就是钱择瑞明知求援无望,他自己也毅然要赶回太原赴死的缘故。
……
……
回到公廨大厅,徐怀将堪舆图铺展开来,直接拿炭笔将太原城勾画出来,掷地有声的说道:“三路兵马在晋泽潞三州停顿不进,赤扈人当然知道他们围点打援的计谋不管用了,我以为倘若他们不能在九月底之前攻下太原,他们就会暂时撇下太原城南下!”
“赤扈人第一次南下,一直拖到年底才动身,这次为何会一定要提前两个月?”徐武江不解的问道,“那时候黄河都还没有冰封上,他们即便抵达黄河北岸,主力部队也要拖到十二月中旬左右黄河彻底冰封过后,才能渡河进入河淮地区啊……”
“军侯判断没错,关键还在粮食上,”史轸说道,“河淮即将进入旱季,汴水、蔡河的堤坝被摧毁并不是很严重,一旦河道复通,拥堵于淮泗的数百万石漕粮就能大规模经汴水、蔡河运抵汴梁。因此赤扈人极可能会赶在这个之前,主力进抵黄河北岸,然后将小股精锐兵马投送到黄河南岸,切断粮道!到时候用不了多久,汴梁就会不战而溃!这也是赤扈人最快、最为便捷攻陷汴梁的机会,倘若再拖上一年,各方面的混乱渐进理顺,赤扈人再想南下,所遇到的阻力就会大上许多……”
“史先生是说赤扈人看到一举攻陷汴梁的机会,太原反倒成为无关紧要的棋子?”徐武江问道。
“攻陷太原,至少远没有攻陷汴梁来得重要!”史轸说道,“为达成攻陷汴梁这个目标,赤扈西路军主力倘若不能在九月底之前攻陷太原,很大可能会暂时撇下太原,与东路军齐头并进,以保证他们在黄河沿岸拥有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军侯倘若不忍看铁骨铮铮的太原军民最后落一个全城屠灭的惨烈结局,唯一的机会就是趁赤扈西路军主力南下之后,虏兵在太原城外兵力空虚,奇袭而入!”
史轸新拿一支炭笔,画了一道线贯穿楚山、汝州、洛阳、茅津渡、蒲坂、延州、府州等地。
“我这就去将钱大人追回来?”徐心庵站起来,迫及不待就要带人去追钱择瑞。
“不急,”徐怀摇了摇头,说道,“等钱择揣离开蔡州境内,夜里将他们劫下来!”
在第一、第二次北征伐燕之前,赤扈人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大越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他们那时还没有吞并契丹全境,不可能往中原派遣多少细作。
不过,第一次北征伐燕,天雄军溃灭于大同,赤扈人内部必然就有了很强的南下声音。而他们对情报刺探之事,要比大越更为缜密,之后又有岳海楼等对中原极为了解的人投降过去,徐怀怀疑赤扈人现在就有眼线盯着楚山这边。
从府州进岚州,再走杨广故道穿过吕梁山进入太原北部地区,有好几处关隘,必须要趁敌军毫无防范才能快速突袭穿过去。
倘若泄漏行踪,或叫赤扈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他们仅组织三五千兵马,可能连岚州都进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亭
“郎君,如今许蔡等地,到处都是盗匪,夜行凶险,我们且进西平城歇一夜才上路不迟!这一路走下来,即便人能苦苦捱住,马儿也受不住啊!”
晨时赶到青衣岭营城下,却被拒之城外,钱择瑞掉头马不停蹄沿着官道北上,暮色四合时抵达蔡州所属的西平县城外,两名随扈劝钱择瑞进城稍作歇息。
钱择瑞却勃然作色,厉色说道:“你们倘若畏惧,到达泽州后,我自会许你们南返,断没有要你们随我去太原赴死的意思,你们何苦绞尽脑汁拖延?”
“郎君,小的绝非畏死之辈,要不然怎会杀出太原城、千里护送郎君南下?”两名随扈跪下诉道,“我们实是看郎君奔波劳命,怕是赶不回太原身子就要拖垮掉,想劝郎君在西平歇上一宿再上路不迟。”
“太原十数万军民危在旦夕,我哪里还能顾及自己疲累与否?”钱择瑞苦涩说道,“河淮虽说盗匪多了一些,连日赶路也疲惫了一些,却怎么都要比过泽州之后的路途好上许多,劳烦你们多坚持数日,待过泽州我们就此别过……”
“郎君不愿弃太原军民,明知北上乃是死路一条,犹毅然北返,我二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两名随从在钱择瑞跟前伏首跪下,恳声道,“我二人这就护送郎君北还,但请郎君莫再提别过之事!”
“好好,”钱择瑞凄然笑道,“我们一道北返,好叫胡狗知道大越并非只有贪生怕死之辈。虽说搬不来援军,但我们坦然回到太原共生赴死,也对得起十万太原军民……”
钱择瑞主随三人没有进西平,就在路旁采摘野菜、涩果充饥,不顾暮色渐深,绕开西平城继续北上。
现在河淮之间盗匪丛生,商旅入夜之前就会进城寨投宿,没有几人敢夜行,偌大的官道除了钱择瑞三人借着微弱的星光摸黑前往,前后再无一人,偶尔几声狼嚎撕破碜人的寂静,叫人汗毛悚立。
“嗒嗒嗒”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此时河淮遍布的盗匪都是走投无路的饥民,基本上都没有马匹,听到马蹄声,钱择瑞他们也不惊慌,只是不知道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赶夜路从临颍北上。
来人很快靠近过来,钱择瑞主仆三人让到一旁,准备让人先行,却不想来人靠近过来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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