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真正的交易条件就是郑怀忠及其所部成为拥立景王赵湍的一分子。
而景王赵湍声望正隆,这对郑怀忠来说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此时郑怀忠肯定也不可能去顾忌武帅干涉争嫡之事的忌讳了。
不过,郑怀忠、赵范不直接去找景王赵湍及钱尚端等人,却一早跑过来拦住他,应该并非担心钱尚端或景王怀疑他们的诚意,而是担心他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从中作梗。
徐怀忍不住暗中感慨,这世间真是不缺聪明人啊。
“军侯,赵范这点拙见可否有误?”见徐怀牵马而行,长久都不作声,赵范禁不住追问道。
“殿下但凡有命,徐怀不无遵从,除此之外,徐怀不过殿下帐前一员小将而已,”徐怀朝赵范拱拱手,说道,“你要问我殿下在哪里,殿下与钱郎君、朱郎君在驿馆,赵先生自可与郑公前去拜见……”
“军侯谦逊,赵范这便与郑公前去拜见殿下!”赵范哈哈一笑,长揖施了一礼,便扬长而去。
“他过来说什么?”徐心庵看赵范扬长而去,追上徐怀问道。
“郑怀忠惧朝廷逼他率部先行北上接敌,想求助于殿下,却担心我从中作梗。”徐怀说道。
“……”徐心庵微微一怔,转头又看了正离去的赵范一眼,咂嘴道,“这些人真是滑头啊!”
“又有什么办法,真强迫郑怀忠率部北上,难道真指望他们会与赤扈人浴血作战吗?”徐怀苦笑着摇摇头,重新翻身上马,与徐心庵等人往西城门方向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月之期
太岳山地处河东之中,南北绵延四百余里,绝非三五天所能尽览。
徐怀与徐心庵等人出西城门后,也没有往西进入太岳山中,而是沿着丹水河东岸北上,观望太岳山东麓以东泽州盆地的形势。
占据泽州中东部地区的泽州盆地位于太岳山以东,北部乃是太岳山脉往东延伸出来的支脉秦岭(丹朱岭)与潞州相望,南面乃太行山南段,东面乃太行山东南段山脉。
说是盆地,泽州中部、东部地区也是山地连绵起伏,但发源于丹朱岭、从泽州中部横穿南下的丹水河,作为沁河第一支流,从春秋时就得到很好的治理,沿线修造大量的河堰、沟渠,灌溉泽州中部、东部的耕地,养育晋城等县数十万民众。
在过去半年时间里,虽说州治晋城在刘致远、马思静等将吏的努力下没有陷落,但泽州盆地之内、晋城之外的陵川等大量城寨或陷或降,数十万民众或逃或俘,或惨遭屠戮。
徐怀等人沿丹水河东岸大堤北上,午后抵达距离晋城约四十里外的小梅岭,这一路途经二十余座村寨,基本上都剩下残墟,田野荒芜、长满蒿草,大量的尸体暴露荒野,被鸟雀啄食露出森然白骨——天地间的鸦雀食得人尸,养得又肥又大,在半空成群飞过,呱呱而叫。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虏兵暂时北撤,之前大量逃往四周山里逃避战祸的民众,得到消息后很快就会返回田园,等到三四个月后赤扈人再次南侵,等候他们的将是希望再次被彻底的摧毁,再一次坠落进惨绝人寰的苦难炼狱之中。
然而在昨日的宴席上,刘致远、马思静等地方官员迫切的表示想要派出兵吏,招揽逃难民众归乡,尽快恢复晋城等地的生产,徐怀都没有办法表示反对。
在小梅岭小作休憩,众人午后继续沿丹水河往丹朱岭方向挺进,日暮时进入前哨兵马驻扎的坞寨,确认潞州境内的降附军也基本上撤出去了,速度非常之快。
在丹朱岭休整一夜,次日又将丹朱岭几处隘口走了一遍,然后从陵川县境内借道折返晋城。
丹朱岭说是泽州、潞州之间的界岭,但作为太岳山脉往东延伸的支脉,山岭却谈不上多险峻,其间谷道山径交错相接,泽州难以倚之为藩屏,抵御北部之敌,北面的潞州战略地位要更高一些。
当然,战略价值最高的还是“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太原。
唯有守住太原,才有可能拒北虏于河东之外,进而控扼太行,势侵燕蓟,唯有守住太原,大越才能在黄河以北建立起一条抵御赤扈人的有效防线出来——百余年前,大越与契丹在黄河以北频频血战,将卒死伤数十万众,但最终能迫使契丹退兵,后续近百年两国能大体维系和平,主要也是太原这一重镇一直都在大越的掌控之下。
目前朝中迫切想先解太原之围再论和战,也是基于这样的认知基础之上。
再回到晋城,郑怀忠所部大半秦凤军马都已入驻城中。
晋城此时已无敌军威胁,被困期间又从民众之中招募大量的青壮参与操训、守城,此时守军就高达两万人众,并无需从郑怀忠所部抽调兵马补充防御。
再者,晋城粮秣奇缺无比,大量的屋舍又在守城期间被拆取砖木加强城墙守御,大部分居民以及逃难进城的难民都只能席地食宿。
正常说来,郑怀忠应该率其部经丹朱岭直赴潞州,而不是进晋城休整。
包括秦凤路军兵马在内,西军东援就没有打过硬仗、恶仗,虏兵北撤后还在郑州一带滞留一个多月的时间,更没有休整的必要。
现在郑怀忠其部前锋、中军兵马却进驻晋城,那当然是已经暗中跟景王达成一致了,并且以此拖延北上的时机。
徐怀回城后先赶往驿馆参见景王,见着钱尚端眉飞色舞,问道:“钱郎君遇到什么喜事,眉头都要飞起来了?秦凤军马怎么都进城了,他们不应该直接前往丹朱岭,考虑往潞州境内进军吗?”
徐怀不会说赵范在营舍前拦截他的事情,想来赵范及他身后的恩主郑怀忠也不会主动和盘说出细节,那样只会惹景王不满,他这时候便装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你回来,便要跟你说这事呢!”钱尚端拉着徐怀的胳膊,像初恋小情人似的热切把他往屋里拽,将前两天郑怀忠、赵范私下面见景王的场景,跟徐怀描述了一遍。
自先皇后病逝之后,太子、景王作为先皇后嫡出就不再受宠,仁明殿陈皇后所生的鲁王、端王风光无限,这几年一直都有换嫡的传闻。
退一万步,就算官家没有换嫡的心思,景王上面还有太子压着,朝中臣僚压根就没有几人想过景王会有机会。
因此不管景王胸襟气度如何,景王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极低的。
在巩县时,一些人心里是有助景王争嫡的想法,但还仅是想法,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藏着不提一句。
待渡河北上,在沁水东岸连获大捷,在河东军民心目中赢得巨大的声望,众人总算是看到一些希望,但正式得授坐镇魏州的鲁王更是风光无限。
一方面雄、定两州守军献城撤出,使得往魏州集结的兵力超过十万人众,另一方面鲁王正式得授魏州防御使,对这些兵马拥有正式的统辖权。
而杨彦茂、韩时良等将在鲁王帐前听用,也打了几场胜仗,赢得不少声望;此外朝中枢密使汪伯潜等大臣,都是仁明殿陈皇后一系的人物。
相比较而言,景王率守陵军渡河在沁水斩获大捷,比鲁王还有很大的不如。
突然之间,郑怀忠投效过来,而郑怀忠得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多年,在军中乃是与刘世中、葛伯奕同级别的人物,此时又率本部三万兵马进军河东,作为河东制置使,全权执掌河东的军政大权。
他的投效,至少此时在明面的筹码上,景王已经相差鲁王不多了。
“这个郑怀忠虽说早年也是营伍出身,但得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后,生性未免太谨慎了,他可靠吗?”徐怀装糊涂的问钱尚端。
“郑怀忠表示在河东诸事唯殿下马首是瞻,那他就没有什么退路了!”钱尚端胜券在握的说道。
朝中派系争斗风起云涌,激烈而残酷,郑怀忠在河东与景王关系密切、相处融洽,多联名上几次奏表,他以后就算想撇清关系,仁明殿陈皇后一系的大臣也会盯死他咬。
景王倘若不能上位,郑怀忠的下场也只能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那我真要去贺喜殿下、贺喜殿下了!”徐怀哈哈笑道,“殿下他人在哪里?”
“与郑公、朱沆郎君、刘郎君他们到东城巡视灾民去了,我原本处理手头事情也要过去,得闻你回来了,便在驿馆等你。”钱尚端说道。
“那我们直接去见殿下!”
徐怀话音刚落,景王赵湍在朱沆、乔继恩等人的陪同下走将进来;缨云郡主还是女扮男装的跟在景王身侧。
“我与徐军侯正要去找殿下呢,殿下你们怎么就回来了?”钱尚端问道。
“那边事毕,听闻徐怀回来,我们就赶回来了。”景王赵湍说道。
走进客堂,寒暄过几句,待仆侍将茶水端上来后,景王赵湍直截了当的跟徐怀说道:
“郑使君前日与私僚赵范过来见我,也忧虏兵凶顽,仓促北上接敌凶多吉少,但朝廷昨日新到令旨,还是迫切想解太原之围,将令魏州兵马从滏口陉沿漳水西进潞州,令高峻阳率留守关中的西军精锐经蒲坂渡河,之后沿汾水北上,而集结于河东的兵马作为中路兵马,自然也是要跨过丹朱岭,与魏州兵马在潞州会师后北上……”
虽说朱桐、胡渝等人都在场,但时间所剩无几,徐怀也不再避讳什么,小泯一口热茶缓解口渴,直接说道:
“殿下此时所忧不能再局限于北上接敌了,赤扈人此时在太原城外集结骑兵及降附军多达十六七万,即便在东路军北撤之后,犹未急于强攻太原,以逸待劳、围点打援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但这个圈套摆在那里,我朝三路兵马钻进去,自然是难逃一败,倘若不钻,最迟到九月赤扈二十万兵马必将再次挥师南下——殿下这时候必须考虑汴梁失陷后要怎么走了!”
“我朝三路兵马不仓促北上接敌,在潞州、晋州部署稳扎稳打的去部署防御,形势不至于坏到这地步吧?”钱尚端满心震惊,不愿意承认徐怀的判断,说道,“我们只要能将赤扈人的西路军堵住,其东路军再从河北南下,兵力到底是捉襟见肘啊!何况在魏州、在汴梁以及陈州、蔡州,我朝犹有大军守御城池——不,形势不会那么糟糕的……”
徐怀以往在景王、赵尚端、张辛等人面前不怎么去谈大局,即便有所涉及,也绝没有如此悲观。
不过,现在郑怀忠都站到这边了,而朝廷新的形势微妙转化,徐怀也足以看清楚接下来的形势演变,留给他们的时间甚至都不剩三个月,他当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针对钱尚端的这个问题,徐怀只是问道:“朝廷现在真能拿出在河东供养二十万人马的钱粮吗?我怀疑三个月都支撑不住啊,朝廷现在迫切希望能解太原之围,除了急于事功外,不会没有别的原因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粮食
钱尚端不相信形势会在赤扈人的第二次南侵时有如雪崩般垮塌不可挽回,而待徐怀提到钱粮这事,张辛却难以置信的发声问道:
“朝廷不可能连三个月的钱粮都支撑不住吧?”
张辛统领兵马,平时不经手钱粮之事,都是钱尚端、乔继恩带着胡渝、朱桐等一批吏员从诸县筹措,张辛甚至都不清楚守陵军每日的用度是多少。
他距一名合格的统兵之将,还有一些距离。
在他看来,大越百余年来国泰民安,民生富庶,即便赤扈人这次南侵给朝廷带来惨重的损失,但怎么也不至于难以支撑河东三个月的钱粮供给啊?!
诸事都离不开钱粮二字,但钱粮这本账,当世还真没有几人能算得清楚。
徐怀见景王蹙紧眉头不作声,他还是朝钱尚端看过去,问道:“钱郎君以为朝廷能足数拨给河东三个月的耗用吗?”
时间所剩有限,要在三个月内尽最大限度的、为最坏、也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做准备,徐怀这时候当然要将一切遮遮掩掩的面纱血淋淋的撕下来,去说服钱尚端、张辛、乔继恩等人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的这一判断。
钱尚端、张辛、乔继恩他们现在是景王身边的嫡系,他们但有疑虑,不能全力配合,很多事情就会大打折扣。
钱尚端不能断定三个月之后汴梁就将不守,但说到粮钱事,他却要比张辛等武将清楚得多。
当然,近半年来他随景王离开汴梁,对朝廷目前很多状况,特别细处不甚了解,他朝朱沆看去,问道:“左藏、内藏还剩几许积储?”
“此乃陛下及诸相所掌机密,我亦未得所闻,但恰是如此,所剩应无几许了。”朱沆轻叹一口气说道。
前朝有左右藏令,属少府所辖。
大越立朝之初,诸州贡赋均输左藏,此外又设内藏库、景福内库等专供宫禁之用。
钱尚端问朱沆左藏、内藏所储,就是问此时朝中能度支的钱粮还剩多少。
虽说诸库所储受三司使及内侍省所辖,寻常人等不得询问机密,但通常说来朱沆既是皇亲国戚,又是主战派在朝中的中坚人物,这些机密事不应该瞒着他。
要是连他都打听不到半点风声,只能说明真实的情况非常严重,严重到不能泄漏半点出去,以免军心大动。
“先帝变革二十载,国库渐盈,官家刚登基时幸景福内库,见库中金银钱帛堆积如山,曾感慨‘用之何尽’,怎会空空如也?”乔继恩震惊问道。
“冗兵冗吏冗政,先帝二十载积储到第一次伐燕时就消耗大半,两次伐燕北征,又内府拿出大笔钱粮,而待到赤扈人围汴梁时,左藏、内藏钱帛折银已不足两百万两,也都在议和之初先运往虏营以为应付。虽说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偿款最后不了了之,但当时为稳住虏兵,每隔三日便将城中搜刮金银宝货运往虏营,现在诸相隐瞒再严,国库空空如也之事,又能瞒得过谁?”朱沆叹息说道。
众人都以为偿款以及以宗室女子代偿之事最终不了了之,却不知道在叩宫事变之前,在议和派的主导之下已经分几批将大量的金银珠宝运往虏营。
虽说具体是多少数字无人得知,绝对没有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那么多,但绝对也不是三五十万两白银这等小数目。
这不仅将朝廷在汴梁所余不多的库藏耗尽,民间所能压榨的潜力也基本上给榨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还能想些明目从民间压榨一二应一应急。
“天下财赋,东南、荆湖占其六七,天下正值存亡之秋,当遣使往东南、荆湖诸路筹措急援啊……”钱尚端蹙着眉头说道。
朱沆对河淮乃至江淮的形势当然最为清楚,之前与徐怀书信里都有交流,但他这次来晋城看众人兴致那么高,不想急着扫大家的兴,却没想到徐怀这时候就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
朱沆稍作思虑,回答钱尚端道:
“理是这个道理,但东南、荆湖诸路勤王兵马都还在陈州、蔡州集结,这些兵马的粮秣也都是东南、荆湖诸路供给,乃是赋税之外的加征。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涉及钱粮米谷,推诿是少不了的。目前朝中已经又往东南、荆湖诸路派出使臣,能有多大成效,还不得而知,但眼下较为迫切的是胡虏滞留通许、鄢陵等地,使降附军对蔡汴等河堤岸多有破坏。之前朝中一片混乱,只是催促东南将今年的漕粮催发过来,淮泗水位一直上不去,通不了船,才发现蔡汴等河被挖开好些大口子,现在又是汛季,河水漫灌,差不多要拖到秋后才能修通河道。然而河淮三十余县惨遭侵凌,虏兵五月才退,大批民众既误农时,存粮又被掠夺,而官府又拿不出余粮赈济,无数人成群结伙劫掠乡野……”
“……”钱尚端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这么说,河东目前所需的粮秣,全靠关中、洛阳供给了喽?”
“就当前而言,朝廷确是紧急从关中调粮供给河东,从京东东路调粮供给魏州……”朱沆点点头,说道。
张辛这时候才真正领会到情况有多严峻。
秦汉时期,泾渭相交的关中平原乃是粮产丰硕的富庶之地,又有关河之形胜,数代都定都于此。
不过,数百年以来,随着人丁繁衍稠密,土地过度开发,周遭山岭树木或伐为柴草,或伐造宫室,皆变童山,使水土流失、土壤恶化。
此时的关中平原早已成贫瘠之地,更不要说关中以西、以北的边境地区,农耕基础更为薄弱。
然而关中以西、以北,百余年来与党项人战事频繁,秦凤等五路禁军厢军乡兵番卒总数高达三十万之众,仅从关中征粮已是不足,每年除了需要从中原调运上百万石粮食外,诸部兵马还在驻地积极开展军屯开垦殖以补不足。
军屯土地多处贫瘠之地,更需要十数万计的将卒轮替参与劳作,才有一定的收获。
两次北征伐燕,骁胜、宣武两军数万将卒魂丧异域,赤扈人南侵,诸部兵马都紧急编入现役,诸部主要在边境地区的贫瘠耕地只能依赖老弱妇孺耕种,青壮劳动力的匮乏,必然会导致大规模的减产。
张辛乃是关中将门出身,对这些情况还是极为熟悉的。
现在好了,陕西五路原本就日益贫困,今年粮食减产也是必然的,以往每年从中原调运的上百万石粮食,今年必然也将泡汤。
然而在陕西粮食总供应大幅减少之际,还要从关中抽调大批的粮食供给河东,没有限度的加征,只会给原本贫弱的关中民众雪上加霜,从而令地方不稳。
即便如此,抛开各种激励将卒所需的赏银不提,河东三路兵马齐聚逾二十万人众,加上大量的牲口以及巨量运输消耗,需要每月从关中、洛阳加征五六十万粮食才勉强维系战事开销。
关中、洛阳现在每个月能征调出如此巨量的粮食吗?
虽说陕西五路为保障边军粮秣供给,建立了一定的粮食储备作为缓冲,但这些储粮数量因为长年贪弊、亏空,实际储量比记录中要少一大截;而将这些粮食从边境军城折返上千里运来河东,途中运输可能就要消耗掉大半,所剩更是无几。
张辛出身关中将门,钱尚端也在熙宁路任事多年,都了解这些内幕,当然清楚河东粮秣全靠关中、洛阳供应,可能勉强撑上一两个月,但绝对撑不住更久。
景王赵湍此时叹息道:“郑怀忠前日来见,说朝中有意将裁撤陈州、蔡州防御使府,使东南、荆湖诸路勤王兵马遣归,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朝中确实是到了甾铢必较的地步了!”
“赤扈人是极其厉害的一个对手,朝廷未敢在偃师、虎牢与之决战,就已经彻底埋下败局了。”徐怀感慨说道。
赤扈人南侵,大越挽回败局的唯一机会,就是西军援师主力在嵩山北坡重创降附军,以真正的军事硬实力将赤扈人逼迫回黄河北岸,才有可能赢得喘息的机会。
而河淮残破,帝国像一辆破败不堪的牛车,随时都有可能散架,已经无法支撑在河东、河北的大规模军事作战。
此时朝廷令三路兵马仓促北上解太原之围,只是一场迫不得已、赤扈人却等着入彀的一次军事冒险而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谋
缨云见众人坐在客堂之中皆陷入沉默,她都觉得压抑得难受,仿佛有重物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她四月上旬随徐怀离开汴梁,虽说她跟随在父王身边很努力的学习军政、努力了解当前大越所面临的形势,但毕竟才两个多月,她完全想不到形势竟然已经恶劣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徐怀跟景王赵湍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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