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不过,筹措金银,圣上下旨汴梁城中所有的王公大臣都需要在限定时间里上缴一定数额的金银,那些偷奸耍滑不想交出金银的,结果被拖到崇文殿前用杖打得血肉淋漓的大臣,这几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们在此设卡,除了有权盘查各色路人、王公大臣都不得豁免外,如有需要,或有人检举,他们有权随意破门闯入任何一处宅院之中进行搜查,不论官民。
有如此权柄,还怕谁敢在他们面前仗势欺人?
“站住,”看到一行七人径直往青叶巷这边走过来,十数兵卒松松垮垮的走到雨中,拦住去路,“你们拿出身帖来,这要去哪里,包袱里都装了什么?打开来!”
“我们宣武军的,奉命前往青叶巷王相府上公干,还请诸位弟兄通容。”左首中年汉子亮出铸铁腰牌。
“别套近乎!圣上有旨,谁从这里走过去都要接受盘查,即便王相打这里走过,也概莫例外……”为首衙役也是一个健壮汉子,手按住腰间的挎刀,蛮横的叫道。
“去你娘的!”为首青年背脊微微一屈又猛然伸张抖擞,就听得全身骸骨在这一刻微微作响,右脚下一瞬迅疾屈顶弹踢出去,似千斤重锤狠狠的砸撞衙役胸口。
为首青年心里有恨,这一记上戳脚压根就没有收力。
那衙役虽然也是习武之人,还耀武扬威的找来一件铠甲穿身上,但就在他有反应之前,沛然莫御的巨力已经往他的胸口冲顶而来,直听得胸口“咔嚓”一声响,也不清楚胸骨断裂成什么样子,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横飞出去。
十数厢军兵丁看领头衙役被一脚踢飞出去四丈多远,撞到一堵墙上才摔趴到积水的水沆里,震惊之余也不清楚那青年一脚劲力有多恐怖,只是见衙役在水沆里抽搐着、挣扎着,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此废了。
青年拔出刀来,虎目噬人一般瞪住其他兵卒,骂道:
“爷爷们守在西廓城墙,虏兵刀锋都没能叫爷爷眉头皱一下,你们他妈什么玩艺,缩在城里充大爷,敢将鸟气耍得爷爷头上来?开封府什么时候管到我们宣武军头上了,都他娘给爷爷滚开,要不然休怪爷爷拿你们撒气!”
除了为首青年以及另一个身形矮小的少年外,其他五人拔出刀来。
看着这一行六人目光皆噬人凶厉,刀锋又在雨中泛着冷光,十数兵丁哪里还敢上前拦截?
这些兵丁忙不迭散开,眼巴巴的看着一行六人往青叶巷里走去,过了片晌才有人去将摔在水沆里的衙役扶起来,但见他身子软沓沓的浑身不受劲,伸手一摸鼻孔,已无热气呼出。
这几日不太平,王孔不时会爬上梯子看一眼院子外的动静,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王孔走下梯子,赶紧让人将宅门打开,将徐怀他们迎进来,又喜又怨的叫道:
“你们怎么到汴梁了?现在城里到处都是设卡大搜金银财货的衙卒,大家也见怪不怪了,你现在当街踹死一人,开封府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又是一桩麻烦事啊!”
“开封府能怎么着?他们这时候还敢去宣武军中搜捕凶手?”徐怀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些孙子不知去杀虏兵,在城中为胡虏搜索金银却甚是卖力,我不踹死一二人,我胸口的气泄不去!”
“唉!”
王孔现在还是嫌徐怀太肆意妄为、戾气太甚,想要跟他争一争,但想到这些天发生的诸多事,胸臆间也凿实憋得慌,叹了一口气,跟随徐怀而来的徐武碛、燕小乙、朱承钧、周景、牛二等人拱手打招呼。
只是见徐怀身后的矮个青年脸熟,王孔一时却想不起是谁,心里正奇怪得紧,下一刻猛然叫道:
“萱小姐,你打扮成这样子,差点没有认出来!”
“祖父他身子现在怎么样?”王萱焦急问道。
王萱在青衣岭寨听到朝中竟如此卑躬屈膝的向赤扈人乞和,担心祖父王禀性情刚直受不住这气,就想着返回汴梁。
徐怀也考虑到赤扈人这次还是会撤回去先将太原、定州、雄州三镇夺到手里,他们返回汴梁途中大动兵戈的可能性不大,再者他想劝王禀一些事,王萱跟在身边可能好说话一些,他便将王萱也带回汴梁城来。
虽说现在除了虏兵在外围封锁,汴梁城防守控制也严,但徐怀他们直接找到刘衍,从刘衍负责的防御区域进城还是便利。
徐怀他们一早进城,先与周景在城中经营的一处据点会合,从周景那里知道王禀因反对卑屈乞和、擅自出兵袭敌,已经被天宣帝下旨夺去四壁(京畿)都防御使、参知政事等职。
不过,天宣帝担心激怒汴梁军民,也没敢治王禀的罪,还给王禀按了一个提举崇圣观、位尊却无权柄的闲差。
王禀本人也无需被夺职,在陈渊部出城袭敌被歼灭之后,见己力再也无法去挽波澜后,就已经一病不起了。
徐怀也顾不上歇一口气,就带着周景等人步履匆匆赶来青叶巷探望王禀。
听王萱问及王禀的身体,王孔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说道:“萱小姐进去见过相公便知!”
王家大宅里的扈卫,多为跟王孔一样、在岚州所招揽的健锐,都认得徐怀、徐武碛、燕小乙他们,看到王孔领着徐怀穿堂过户,都又惊又喜的打招呼。
待走到内院,王孔想到一事,问徐怀:“你们过来,可有通知朱沆郎君,要不要遣人去告诉一声?”
“朱芝这次也随我们回汴梁,他已经去藏津桥见朱沆郎君了。”徐怀说道。
“徐怀!”卢雄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从侧院疾步走过来,待看清楚徐怀的脸,喜叫道,“刚有人跑来说你来汴梁了,我还以为那小子胡说八道呢!”
“徐怀?是徐怀来汴梁了?快扶我起来!”厢房里传来王禀衰弱之极的叫声。
徐怀、王萱忙与王孔、卢雄往屋里走去,见到生命近乎被榨干、形销骨立得就剩一把枯骨的王禀这时候颤巍巍的挣扎着要从病床上爬起来,泪水朦胧的上前行礼:“徐怀见过王相公!”
“扶我起来。我还没有没用到坐不起来。”王禀朝王番发脾气道,挣扎着还是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第八十三章 遗训
徐怀能预料到王禀身体状况很糟糕,却也没有想到短短四个多月未见,王禀竟是这般枯槁模样;他与王萱上前,将王禀从病床上搀坐起来,几乎感受不到王禀的身体还剩多少分量。
虽说王禀此时精神头看上去很好,徐怀却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如此残躯实在是没法再拖多少时日了,一时间哽咽心头,很多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王萱更是漱漱落泪,坐床沿上从后面撑住王禀瘦弱的病躯。
“傻孩子哭什么哭,我临终之前能见你们一面,真是比什么都强啊,”王禀咧嘴笑着挠了挠王萱的脑袋,才转回头来跟徐怀说道,“我这两天都在犹豫,要不要叫卢雄再去一趟楚山,没想到你已经到汴梁来了,甚好,甚好啊。”
朱沆得朱芝报信,这时候赶过来会合,听王禀这是要交待遗言,便使长子朱芝以及吕文虎二人先在院子里等候。
身形憔悴的他走进来在床榻旁坐下来,从卢雄手里接过汤药,服侍王禀喝下。
“我知道我的命数,他们偏要拿这东西来糊弄我,我也只能假模假样的装作受他们糊弄,”王禀一边小口喝着汤药,一边跟徐怀说话,“其实啊,能在这山河破碎之前闭眼而去,可能未尝不是一桩幸事啊!怕就怕我这微贱之躯,这时候一蹬脚,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惊扰,于心难安啊,但这时候想要离开汴梁,却又千难万难,或许只有你有能力帮我离开汴梁……”
朝中竟然卑躬屈膝乞和到这等地步,对主战派将卒的士气打击有多惨烈,徐怀在来汴梁之前就已经能想象到。
徐怀到汴梁城后,已经秘密见过刘衍等人,对这个感受更为深刻。
说实话,要不是汛期将至,留给赤扈人的时间实在有限,徐怀都怀疑赤扈人会不会已经集结大军进逼汴梁城下展开强攻了。
赤扈人暂时还没有大的动静,但不意味着没有变数。
比如说汴梁守军已经低迷到极点的士气再一次遭受重创、动摇。
只是即便能想到这一点,徐怀犹不忍心看王禀都已经油枯灯灭之时,却还担忧自己的离逝会不会惊扰那残破不堪的军心。
徐怀站起身来,长吐一口浊气,却犹觉得胸口还是闷得慌,将木窗推开,让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
“汴梁陷落、河淮残破,已经势不可免,但东南、西南形势尚且完整,而党项人犹横亘西北,塞赤扈人咽喉,山河犹有收拾的时间跟机遇,”徐怀说道,“然而谋事之法不能再墨守陈规,要不然的话,待赤扈人从容吞并党项之后,可能真是半点机会都无了!”
“……我的那一套终究是不行啊,”王禀费力的抬起头,拿浑浊无光的眼睛瞅住徐怀,枯坐片晌,才转头跟王番说道,“你要答应我:倘若虏兵未退,我却先走了一步,就让我在这病榻上多躺几天!”
王番哭着跪下来,说道:“父亲所令,番儿不敢不从!”
王禀又看向卢雄、王孔以及之后进屋的郑寿,哑声问道:“你们都记住了?”
王禀作为守宫观使,虽不再有任何的实权,但依旧身在社稷重臣之列。
因此,他出汴梁城后,病逝途中,可以因为赤扈人的封锁,暂时不用将死讯报于京中,但他就在汴梁城中,病逝却瞒而不报,便是欺君。
徐怀此来汴梁有其他的计划,能调动的人手又有限,无法在此时助王禀离开汴梁,王禀只能要求在他死后,王番他们不惜欺君也先要隐瞒住他的死讯。
卢雄、王孔、郑寿也都跪下应允。
“好吧,留萱儿多陪陪我即可,你们自去商议事情吧!院子里其他人手也都撤去吧……”王禀无力挥了挥手,示意徐怀他们出去说话,他也再没有精力参与复杂的谋事了。
……
……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滴落在青石板上。
走进偏院客舍,徐怀入座前先朝王番作揖,说道:“徐怀年少轻狂,任性妄为,以往对王番郎君多有不敬,还请宽囿!”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以往是我太看不透,”山河破碎就在眼见,朝中臣僚又都露出前所未见的丑态,王番此时哪里还有争意气、谋权术的心思,感慨道,“未能料祸烈至斯,是我眼见太拙了!”
“你此番来汴梁,到底有什么打算?”朱沆急切催促徐怀入座,问道。
“如此卑躬屈膝的乞和,陈渊所部牺牲又是如此的无谓,赤扈人即便这次迫于汛季将至,不会强攻汴梁,但只要卷土再来,取汴梁将易如囊中探物,”
徐怀坐于长案之后,神色凝重的说道,
“即便汴梁失陷已势所避免,但倘若举天下皆无抗争之心、效死之志,汴梁失陷、河淮残破之后,又怎么可能在江淮成功组建起对赤扈人的防线?我在楚山听闻陈渊所部覆灭,乃是朝中有人畏惧激怒胡虏而有意泄密,只是还不清楚详情。我这次过来,第一桩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人揪出来铲除之,叫天下将卒士民,不至于彻底的丧失抵抗胡虏的意志,叫那些摇尾乞和之辈心里尚存一丝畏惧!”
“……”王番、朱沆、卢雄、郑寿等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徐怀扔下楚山军民不管,行险潜来汴梁,第一桩事竟然是要行刺一个目前还没有抓到影的一个人物,但转念也能想明白,形势恶劣至斯,有些事只能是不择手段了。
想到陈渊所部的覆灭,朱沆此时还是心痛不已,嘶哑道:“大越三千热血男儿,死得太冤!”
这种形势之下,徐怀亲自赶到汴梁,所能做的事也非常有限,但泄密致陈渊所部覆灭之事,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极为恶劣,徐怀决意先从这事做起。
不过,庄守信离开汴梁仓促听到的消息仅是一些模棱两可的有限传闻,同时他并没有在离开汴梁时跟周景提及这事,周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腾出人手关注这事。
因此徐怀此时对泄密之事了解还远远不够。
“赤扈骑兵南侵之后,朝中是和是战便有争议,圣上也是摇摆不定、全然没有主意——随着京畿附近的城池相继陷落,和议之声便越发甚嚣尘上,之前诸多主张一战的将臣,也都觉得借求和之事拖延时间,也未尝不可,”
朱沆回忆起派遣陈渊所部夜袭敌营前后的诸多细节,说道,
“圣上心里还是奢望以利惑敌,使杨迪勋出使敌营,秘嘱岁贡以一百万白银为限,另给付五百万两白银犒赏,却不想虏使随杨迪勋来汴梁索偿会如此之巨。虽说虏使到来后,王戚庸、汪伯潜之流还是力主乞和,但我等观圣上心思还是有所犹豫,便秘谏圣上出兵夜袭敌营——我们也是算着汛季将至,虏兵不敢在郑州、京畿等地久留,想以一部奇兵夜袭敌营,将和议拖延到虏兵不得不退之时,也就能将索偿之事拖延过去,却不想虏兵早有准备,陈渊所部惨中埋伏,三千人马仅有百余人突围逃归。我们是想到哪里泄了密,很可能是圣上没有遵守秘不外宣的约定,将此事告诉诸相,但到底哪个人泄了机密,却无从得知。而圣上事后又将出兵的责任全然推到王相头上,要不是还有一些大臣苦谏,王相可能已下诏狱,未必能支撑到你们来见……”
“既然有风闻传出,就不难找到蛛丝马迹,”徐怀沉吟片晌,便起身告辞道,“我这便去调查这事——此事旨在激励士气,震慑群邪,但也不能对王相、对楚山有所干扰,我们行事会百般小翼藏匿踪迹,请二位郎君勿忧。而倘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在成事之前,我们也不会再来见二位郎君!”
“此事但有能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没有忧不忧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我正打算找你们!”朱沆说道。
“什么事?”徐怀问道。
“景王不在汴梁,缨云郡主在代偿之列,此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朱沆说道,“我与王番想着派人将缨云郡主从王府劫出秘藏起来,正打算将周景找过来商议这事——你既然到汴梁,此事当由你主持,我们从旁协助……”
“……”徐怀闭上眼睛,恨不能将赵家人祖宗八代挖出来看看赵家儿孙都他妈什么德性,不过朱沆说的没错,这件事他们要袖手旁观,坐看缨云郡主被送往虏营惨受糟踏,景王以后会如何看待他们?
第八十四章 宣武残卒
王禀倘若不幸病逝,不想他的死讯惊扰岌岌可危的军心,还需要绝对保密数日乃至十数日。
到时候可能就需要阻拦宫中以及王戚庸、汪伯潜等派人过来探察。
因此王番不能离开宅子,他与卢雄、王孔、郑寿等人都需要留下来,必要时要阻拦外人强闯进来。
徐怀则与徐武碛、燕小乙、朱承钧、周景、牛二等人,簇拥着披上蓑衣、拿竹笠遮住脸面的朱沆、朱芝,出宅子往青叶巷口走去——外面的事,徐怀与朱沆负责去做,但为避免议和派直接盯上朱府,吕文虎带着朱府的随扈暂时不动弹,等他们离开后再假装护送朱沆返回朱府去。
这时候巷口除了之前设卡的十数厢军兵卒外,还多了五六名携刀衙役。
“这几位朋友,借一步说话!”为首的中年衙役脸色阴沉的盯住从王禀宅中走出来的数人,抱刀横于胸前,拦在巷口说道。
徐怀瞥了一眼草棚下那个被他一脚踢碎胸骨而死的衙役,尸体已经拿草席裹起来横放在地上,但黑紫的脸面露在草席外,犹为狰狞。
徐怀对这种无胆御城外之敌,搜刮城内却出奇勇猛的犬辈没有半点怜悯、同情,他拿刀柄顶了顶竹笠,一言不发的盯住中年衙役,鹰隼一样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直欲将这些人的脏腑都剖开来。
中年衙役还想唬住脸盘问几句,却不想徐怀浑不在意以杀人为意,这一刻叫徐怀凶悍暴戾的气势吓住,他想继续拦住道却怕一言不和就拔刀相向,但他们的人被当街打死不管不问就退后又显得太无能,一时僵立在那里。
“这事或许还是禀报董经承处置为好!”有个老成持重的老吏看情况不对,在后面拽了拽在中年衙役的衣襟,小声劝道。
“他们当街行凶,还有理啦?”随即又有人不服气的嘀咕起来。
“其他地方,爷爷管不住,但王相为御胡虏呕心沥血,尔等在王相府宅外设卡盘剥官民金银以饷胡贼,便是找死!”徐怀缓缓将刀拔出,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言尽于此,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也无意为难诸位,但诸位总要留个姓名,好叫我们回去好交差!”中年衙役阴沉着脸说道。
“御虏无胆、勒民如狼,尔等也配问爷爷的姓名?呸!”徐怀将唾沫掷地有声的啐出,从怀里取出一枚腰牌,扔向中年衙役,说道,“你们便拿这个回去交差,但天暮之前未将此间关卡撤走,休怪爷爷借你们项上的头颅泄愤!现在,给爷爷滚一边去。”
中年衙役带头退到一旁,让开道路,直到徐怀走过玉绶桥,才细细打量手里的铁质腰牌,笼罩脸面的阴云越发浓烈。
有人凑过来看腰牌,好奇的问道:
“宣武军那点人马,不是说前几天出城夜袭敌营,都被赤扈人包圆了吗,怎么城里还有宣武军卒?我之前还以为这边听错了呢——他们跑去王禀相爷府上做什么?”
“宣武军就算全军出动,在西城也多少会留一些军卒看守营房;再说,被赤扈人包圆,也不至于连一个人、一匹马都没能逃出来——不过,我听说王禀相爷派宣武军出城袭敌,原本是绝密,却不知怎么回事,却落入虏兵的包围里,这才致全军覆灭。这些军卒凶巴巴的跑来找王禀相爷,会不会是怀疑有人害他们?看他们眼神那么凶,想要吃人的样子,伍头儿刚才站前面,我真真提心吊胆,就怕这些杀胚一言不发又大打出手……”
“好了,别废话了!胡说八道个屁,这是我们能议论的,欠抽嘴吗?小周你们还继续守在这里,但先不要再盘查行人了,要是王禀相爷府上还有人进出,都给我客气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中年衙役将腰牌抓在手里说道。
这里的关卡撤不撤,也轮不到他做主,而他们到底被当街踢死一人,中年衙役心想即便他有意瞒下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
……
借着石拱桥身的遮挡,徐怀他们走过玉绶桥,钻进桥斜对面的一条窄巷里。
见巷前巷后都没有人踪,周景飞快的走到一座院子后宅门前,轻扣了数声,院门旋即打开,徐怀等人簇拥着朱沆、朱芝快速走进去。
“原本想着汴梁陷落终不可避免,叫周景将一处据点安排王相宅旁,以便必要时能护送王相出京,未曾想到竟是这般……”见朱沆看到这处据点就在玉绶桥附近,徐怀感慨的略加解释道。
“这几天为安顿周大匠等人,这里就留了两人值守!”待徐怀与朱沆走进院子里坐下,周景将在此间值守的两名暗桩带过来禀道。
“你们这几日在此值守,青叶巷左右可有什么异常人等盯住王相府上?”徐怀将两名暗桩喊进屋里问道。
王戚庸、汪伯潜等人对赤扈人南侵如此恐慌,天宣帝又是那样的昏庸无能,徐怀原本以为除了京畿禁军,这些人对汴梁城内应该没有多少掌控力了。
不过,徐怀亲自赶到汴梁,看到都堂勒令开封府为偿胡虏索求,在城内大搜金银却甚是给力,便意识到他对汴梁城内的形势预估,还是有些误差的。
这些孙子御敌无能,却还没有失去对内弹压的能力。
对一心乞和的王戚庸、汪伯潜等人来说,王禀可能是他们还无法掌控的最大意外因素,很难想象他们不派人盯着这边。
“……除了这关卡兼有监视王相府宅之意,巷头左侧那栋民宅,形迹颇为可疑,”
徐怀在这里设一处据点,就是想着城陷之时紧急护送王禀等人出京,两名在此值守的暗桩,虽然此时不会轻举妄动,以潜伏为主,却也随时摸查玉绶桥附近的情况,这时候禀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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