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凶猛 第187章

作者:更俗

因此在赤扈大军南下之际,曹师雄、曹师利兄弟麾下的岚州汉军,兵马总数扩编到两万人。也因为岚州汉军更人多势众,除了一部分兵马留守岚州,防范府州顾氏外,岚州汉军还有一部分兵马在大将孟平的统领下,此时留在太原,参与对太原的围城,曹师利所部仅仅是岚州汉军的一部分。

曹师利应该算是更为纯粹的武将,以为南下只需要听从东路军帅帐的军令行事即可,身边并没有孟俭这种相对有分量的谋吏相辅助,这会也看不透岳海楼的心思,只是淡然说道:“虎牢关形势既然如此重要,徐怀也有可能暗藏虎牢关中;不过,一切悉听岳侯吩咐便是!”

徐怀率部突袭岢岚,曹师利的妻、母死于桐柏山卒箭下;曹师雄的长子被徐怀处死于管涔山中、而曹师雄的幼孙也被徐怀弃于难民之中不知所踪——岚州汉军高级将领的家小,差不多有上百人死于徐怀刀下。

岳海楼既然说徐怀更有可能人在巩县,曹师利于情于理都没有推脱进攻巩县作战任务的借口。

不过,他即便看不透岳海楼真正的心思,但也觉得徐怀出现在虎牢关的可能性,并不比在巩县低,岳海楼的话还是叫他有那么一点疑惑,他心直口快的点破开来。

“徐怀要在虎牢关,我也有一些宿怨找他算上一算。”岳海楼很是淡然说道。

摩黎忽则更不关心岳海楼与曹师利话里藏着什么,但他知道岳海楼有两点说的没错:第一,虎牢关战略地位更为重要;第二,岳海楼要比曹师利更熟悉虎牢关周边的形势。

因此,两部人马很愉快和谐的确定各自的主攻方向。

……

……

赤扈进入河淮的骑兵规模要大得多、机动性要强得多、兵锋更是无人能挡,嵩山外围区域皆是赤扈人的斥候探马。

这也保证了岳海楼、曹师利两部兵马往虎牢关、巩县挺进的隐蔽性。

是夜,巩县城墙上下点燃起一堆堆篝火。

徐怀陪同景王站城楼之上,眺望远处虏兵在河口占据一座小规模的土寨作为大营还不够,正驱赶数百名俘虏过来的村民,顶着春寒料峭的夜风,砍伐林木,往两翼修造更大规模的栅墙。

“赤扈人应该很快就会调集更大规模的兵马过来强攻巩县了吧,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郑州已然失陷?”景王赵湍看向徐怀问道。

巩县斥候除了从南城进入嵩山,东面、西面、北面等相对开阔、平易的丘山地带、河口冲积平原,已经没有办法派出斥候了,他们现在更多是依据敌军的动向,判断外围的局势变化。

徐怀点点头,认可景王赵湍的判断没错。

郑州没有失陷,赤扈人花费气力强攻巩县并无意义。

即便在赤扈人快速扩张过程当中,降附军需要进行残暴的压榨、汰弱留强,但也不会随时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作战方向上。

郑州作为四镇之一,又是京畿附近的重镇,其陷落不仅能很快使赤扈东西两路兵马南北彻底呼应起来,对京畿附近以及守御河东、河北诸城寨的大越兵马,触动也必然非同小可。

在郑州之前,河东、河北以及京畿辅县,虽说已陆续有十数座城池陷落,但都为地方乡兵、厢军守御的县城。

郑州除了地方乡兵、厢军外,还有京西北路都部署司所属的万余禁军,总计有两万多兵马。而赤扈人主要依托攻城战械严重缺乏的降附军,前后仅有五天时间就打下郑州,这叫坚守魏州、泽州、潞州等重镇的守军,会怎么想?

军心怎么可能不动摇?

这也将必然动摇朝中大臣及官家守御汴梁的决心。

议和派,或者说投降派的声音大概很快就会甚嚣尘上了吧?

徐怀此时也不想去操心太多的事情,目光投向远处更为深邃的夜空,乌云低沉,只有极淡的微光,模糊的勾勒出天地的界线,他现在还不知道会是哪部降附军被赤扈人驱使人强攻巩县。

虽说契丹在燕蓟投降赤扈人的降附军规模更大,但赤扈人必然会用这支兵马蚕食河东境内的城池,真正进入河淮的,应该还是于云朔、河东投降赤扈人的曹师利、岳海楼、萧干、文横岳等部降军。

毕竟赤扈人此时并不急于强攻太原,又能从云朔缴获足够多的马匹装备降附军,改善其机动作战的能力。

这时候徐武江与钱尚端、张辛、刘师望等人登上城楼,景王赵湍看过去,问道:“四角登城道能赶在虏兵大举攻城前建成?”

“应该可以,不会叫殿下失望!”徐武江答道。

巩县守御体系要比一般的县城完善,但依旧主要依赖于城墙以及城墙之上的附属设施,而登城道又都集中在四座城门楼之后。

虽然城楼两边的城墙都仅有三百步长,但考虑到以守陵军士卒为主的守军,战斗力孱弱,一旦被虏兵先登精锐登上城墙,守军想要通过狭窄的城墙,将虏兵先登精锐赶下城去,难度很大。

在徐武江、卢雄他们赶到后,徐怀便通过他们向景王建议,在巩县四座角楼内侧,紧急抢修四座登城道。

这样就能将城墙之上的最长增援距离,直接从三百步缩减到一百五十步。

除了守军之外,城内还有民众两万余众;在守军兵马重新整编之时,将城中五千多青壮组织起来也是必然之举——顾大钧这些守陵军指挥使们,这时候都被景王赶去组织民勇,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有这么多的青壮可用,临近四城角楼虽然没有现成的窄巷可用,破拆屋舍,直接在角楼内侧修砌石墙,然后在石墙与城墙之内填以石木、泥土,临时抢建登城道并非什么难事。

至少比徐怀当初在大同城秘密修建登城道要容易多了。

同时还组织民勇将内侧临近城墙的建筑全部拆除,清理出城内兵马快速进退的通道。

除了主要街道仅以拒马封锁、控制进出外,狭巷窄道也全部用砖石堵死;将茅草披覆的屋顶全部扒拉干净,防止虏兵火攻,开挖陷阱、内壕。

总之尽一切可能,将仅仅依托城墙所建立的单薄防线,变为即便某段城墙为虏兵突破,还能压制虏兵往城内纵深处突进,甚至将虏兵引入城中予以消灭的立体防御体系。

徐武江在主持淮源乡营时,对小型城寨守御之事,就已经建立起深刻的概念,这时候都逐一向景王提出建议,快速在巩县推进。

徐怀没有怎么吭声,除了希望叫徐武江在景王面前有所表现外,更主要的在恶战将临之际,他与王举、郭君判、周景等人都需要养精蓄锐。

卢雄有箭伤在身,又连日奔走,徐怀也是将他摁住,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没叫他劳碌不休。

事实上,除了张辛没有什么临敌实战及守御经验外,钱尚端入仕二十载,各种事务也都有一些经验,为人也相当干练,并非迂腐之辈。

由钱尚端与徐武江辅佐景王负责守御之事,还不至于会有什么大的漏洞遗漏;至于其他,换作徐怀在这么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面面俱到的将巩县打造有如铁桶一般的防御体系……

第四十六章 强攻

虽说虎牢关更为重要,但虎牢关东南三十余里外的荥阳守将早就献城投降,此时大军又攻陷郑州,无论是从樊沟岭大营,还是从郑州城、羊塘坳大营,调动兵马、战械,经荥阳支持岳海楼所部对虎牢关的进攻,都会非常便捷。

而天气日渐回暖,虎牢关北面的黄河冰层也将渐薄,甚至往年河淮地区在进入二月份后,天气有突发性大幅回暖的前例,什么时候人马再难踩冰层绕过虎牢关,都是谁也说不好的事情,摩黎忽最终决定率八百余骑,还从荥阳调来两千降军,与曹师利所部一同绕过虎牢关,往巩县进逼过来。

虽说仓促,虽说没有准备什么器械,仅有一些简陋的云梯、钩索,但天宣八年二月六日集结于巩县城外的虏兵,除了一千五百余精锐骑兵,峙守两侧,盯住城门,叫守军不敢轻出外,攻城兵马也高达九千多人,要比守军高出一大截。

即便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作为攻城主将的曹师利也没有想过要分开来从四面八方对巩县合围后再组织强攻。

六日晨时,大部人马便抵达巩县城下,曹师利使嫡系兵马进入连夜抢修出来的营寨抓紧时间休整,而先驱使新附的荥阳降军,直接从最为开阔的北侧,对巩县展开攻势。

西军增援兵马的前锋斥候,此时已经穿过潼关,进入函谷关以东区域,暂时被他们进入孟津、偃师一带的兵马挡住无法西进,但曹师利清楚,往后每拖延一天,在孟津与函谷关之间以及进入洛阳城的西军援兵将以每天成百上千的规模快速堆累起来。

曹师利心里也很清楚,进入偃师以西的赤扈骑兵人数到底有限,而在偃师、孟津、洛阳等城寨之间,地形又有起伏,赤扈骑兵再精锐,也很难与数倍于己的西军周旋多久。

留给他们强攻巩县的时间非常有限!

曹师利驭使荥阳降军攻城的手段,与他们在郑州城下被赤扈东路军帅帐驭使时一样,甚至还要严苛、残暴。

在巩县北城之外,曹师利将两千荥阳降军分作两部:

一部人马以都队为单位,直接从西侧城墙发起强攻。

这一队队人马倘若没能攻上城墙,就仓皇后逃,全队皆斩;攻上城墙,没能缴夺足够的守军头颅,就被守军赶下来,则军吏皆斩,兵卒编入其他都队继续攻城。

另一部人马携带簸箕、竹筐、扁担等工具,与从四周村寨俘虏过来的几千村民,连同妇孺一起,挖掘泥土,填到东侧城墙下。

曹师利要在北城东侧城墙下堆填一条坡道。

荥阳降军,小部分原是南朝禁厢军兵卒,大部分人马都是县刀弓手及四野乡兵,他们畏惧赤扈人马兵强马壮,不战而降,此时也照样不敢反抗曹师利的强硬、残暴手段。

在督战队的刀弓威逼之下,北城西段城墙前的荥阳降军兵卒高举木盾长牌,簇拥着一架架简陋云梯,就径直往巩县城下压来。

然而顶着如蝗箭雨进到城下,将云梯搭上城墙,荥阳降军刚附梯攀登,一根根擂木、一块块滚石就滚滚而砸,大部分人还没有爬出几步高,就被砸了下去。

人肉筋骨不能与木石相抗,手中盾牌也只能抵挡箭矢,即便有人没被当场砸死,也是一个个被砸得筋残骨断,哀嚎不已,而他们倘若敢往后逃跑,阵后则是督战队的利刃与弓弩;即便有小部分兵卒,借云梯攀爬到垛墙处,一支支锋利枪矛正等着他们,从垛口狠狠的扎刺过来。

对战斗力低下的荥阳降军,近三丈高的城墙就如他们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天堑横垣于前。

小半天时间,巩县北城西段城墙之下,就有三四百具荥阳降军尸骸,与擂木、滚石混杂堆积在一起,血肉模糊,还有上百名荥阳降军实在受不了如此惨烈的伤亡仓皇后逃,则被曹师利下令无情的斩杀阵前。

既然怀疑徐怀及桐柏山众人有可能就在巩县,曹师利当然就没有指望两千荥阳降军能够强攻下巩县。

一方面他是要用荥阳降军去消耗守军的战械、体力及士气,以便能降低岚州汉军附城强攻的难度与伤亡。

另一方面他就是要让荥阳降军伤亡惨烈却无力反抗的残酷直接展示出来。

荥阳降军的无力反抗,包含着两个方面,一是面对守军以及巩县坚固的城墙无力反抗,二是面对曹师利他的残暴驱使及严苛军令无力反抗。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士卒在惨烈的伤亡面前,在生死面前彻底麻木起来,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就是命如草芥的蝼蚁,即便是死,也只能盲目的听从军令行事。

……

……

相比荥阳降军的惨烈伤亡,骑城而守的守军,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守军将卒却没有半点的兴高采烈,甚至还相当的心惊神颤。

他们大多数人都能清醒的意识到,残酷而惨烈的攻城这才刚刚揭开帷幕,眼前的一幕,仅仅是昭示这场战事将是何等残酷罢了。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眼前的情形当然谈不上“万骨枯”,哪怕是相比较赤扈人这次南侵,三四百人死于城下,单纯从数字上看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问题是这一切赤裸裸、血淋淋的展示在守军面前。

要不是守陵军大部分身强体壮却没有见过血的士卒,之前被徐怀强迫之下,顶着敌骑的扰袭出城,也算是接过敌了,很多人这时候恐怕就遭受不住了。

然而也恰恰是曾被徐怀强力压迫出城,很多守军将卒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一幕绝不代表他们会赢得很轻松,甚至恰恰相反,眼前这一幕更多昭示出敌军攻城的决心是那么的坚决、无情。

上午这些兵卒,与其说是来攻城的,不如说是来送死的,而且还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被驱赶到城下送死。

面对敌军强攻的第一仗,景王赵湍没有躲在行宫里,亲自登上北城楼督战,看到这一幕,脸面也是一阵阵发紧;钱尚端以及乔继恩、高惠鸿、陈由贵等人脸色则是有些发白。

千余荥阳降军以及数千被俘虏的村民,没有什么防护,在东段城墙弓弩的压制下,挖土运到城下,一开始动作很慢。

景王赵湍以及钱尚端等人,他们注意力午前也一直被西侧城墙前近乎屠杀似的防御战所吸引,这时候才注意到东段城墙前降卒俘民运土堆填坡道的速度,要比一开始时快出许多。

面对城头的弓弩压制,东段城墙前堆填坡道的降卒俘民,一开始时还想着拿盾牌遮挡,或借树木洼坑躲避,接近城墙时会更加的小心翼翼,速度当然快不了。

荥阳降军、俘民,这时候在后方督战队的驱赶下,已然无视城墙上的弓弩压制,麻木的拿簸箕、竹筐往城下运土,即便身边不断有人被射倒在地。

有二三百人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没有立即死去,有一声没一声嚎叫、呻吟着,但这一切却是叫运土的降军、俘民更加的麻木不仁、无动于衷,甚至将还没有死透的俘民伤兵,直接扔到土堆里。

一方面也实在于心不忍,另一方面箭矢有限,不能无限制的浪费在可以源源不断驱使到城下的俘民身上,只要敌军直接不逼近城下,东侧城墙上的守军,这时候已不再拿弓弩射杀这些运土的降军俘民。

“敌骑在城前严阵以待,我们不能出城扰攻,照这个速度,这坡道明天午前就能堆成啊!”景王赵湍皱着眉头,看向徐怀说道。

虽说这两天都是徐武江、钱尚端协助部署防御事,但眼前这情形,景王赵湍只能将信心寄托在徐怀的身上。

“天雄军溃灭于大同,葛怀聪等将孱弱无能,曹师利率部尚能勇猛杀敌;而他此时如此残暴治军,也颇有章法,可以说是良将——不过,他妄想借凭堆填一座狭窄土坡攻入巩县,真是太小觑殿下身边无人了!”徐怀淡然一笑,说道,“而他们越是急迫,越说明西军逼近函谷关了,殿下大可以安枕无忧!”

“虏兵明日堆成土坡,从这处强攻上来,守军将卒多不善厮杀,当如何应对,还请徐军侯说得具体一些。”钱尚端说道。

“也没有什么巧法,虏兵强攻,我们便以兵对兵、以将对将,将他们打下城去,何惧哉?”徐怀说道。

见徐怀不正面回答钱尚端的问题,景王赵湍说道:“徐怀,你便不要再卖关子了,说得再透一些,也能叫我与尚端他们夜里能睡得踏实一些……”

徐怀说道:“主要还是要守陵军将卒敢与敌战,也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兵对兵、将对将’,则无惧无忧——说到具体有什么措施进行针对,实是小术:我们在城墙后再建一条登城道出来,虏兵强攻城墙,我们可以从城内更快调动援兵登上城墙,依旧能保证据城相守的优势。另外还可以连夜用竹木在城内搭建两三座望楼,使箭士登上以弓弩支援城墙作战,到时候虏兵除了拿人命来填,不可能占到我们什么便宜!”

卢雄内心深处当然也极希望是更能接纳、任用徐怀的景王继任大宝,这会儿站出来说道:“说起来还是虏兵太迫切了,要是他们能驱赶乡民,在城墙四周多造坡道,到时候一同攻来,我们可能还应接不暇,很容易出纰漏——眼下虏兵只来得及造一条坡道,实不足惧,还可以使余军使诸部轮替调换守这段城墙。经历过这次血战,相信余军使诸部也能真正成为殿下所倚重的百战之师……”

第四十七章 无惧

上千荥阳降军、数千俘民被驱赶着连夜取土填城,次日巳时一条简易的土坡道就在北城东侧城墙前铺成。

土坡道没有夯实,两边土石不时会剥离、滑落,中间能供兵卒登城的空间也就三四丈宽,坡度非常的陡。

不过,相比较简陋的云梯、钩索等器械,有一条坡道不仅能同时安排更多、更流畅的驱使将卒攻城,将卒持重盾而行,也能稍稍抵挡住城墙滚砸下来的擂木、滚石。

而攀登云梯,将卒即便能勉强扛着重盾而行,也很难抵挡数十斤重乃至上百斤重的擂木、滚石直接从城头狠狠砸下来。

巳时之后,除了继续驱赶俘民运土到城下,拓宽坡道外,曹师利也正式将草草休整一日的岚州汉军调上前阵,与荥阳降军轮番通过坡道攻城。

而巩县守军这边,除了在城墙内侧抢建一条登城道外,还连夜在城墙内侧用梁木搭建出四座箭楼,并用木板在箭楼与城墙之间铺设出供甲卒进退的狭窄栈道。

城墙很是狭窄,内侧垛墙之间的城道仅一丈五尺宽。

一旦叫敌军强攻城墙,守军从城墙两侧压制敌军,以及从城墙内侧抢建出来的狭窄登城道增援城上,兵力投入强度相当有限,还容易被敌军压制。

箭塔与城墙之间用梁木铺上木板连接起来,每座箭塔哪怕多置四五名甲卒,关键时刻也能以最快速度将一小队精锐勇卒直接投放到城墙上,将敌军压制下去。

从巳时起,双方也没有太多的花巧可用,就是围绕仅三四丈宽的坡道以及坡道接上的城墙展开一次又一次的争夺。

城外除了曹师利驱使岚州汉军、荥阳降军外,摩黎忽也组织一队队更精锐的赤扈骑兵,下马披甲作战,加强对城墙的进攻强度。

而城内,城墙之上主要还是用守陵军士卒轮替防守,但除了箭楼之上用桐柏山卒持弓弩协助作战,在敌军登上城墙,或守陵军士卒被打得节节败退、难以招架之下,桐柏山卒则从箭楼栈道及登城道登城作战。

战局的发展恰如徐怀所料,虏兵仅来得及铺造一条坡道攻城,即便不断填土拓宽,进攻面也极其狭窄,又没有其他攻城战械辅助,即便一次次短暂时抢上城墙,也被徐怀、王举、郭君判等人率精锐甲卒毫不留情的赶下城去。

北城长墙之上的守陵军将卒初临血战,也是胆颤心寒。

面对虏兵不计伤亡的强攻,守陵军将卒在城墙之上结阵不够严密,阵脚不够稳固,基层卒伍里又缺少敢搏命、气力过人的武勇悍卒去挡敌军锋芒,自然就没有能力将虏兵完全压制在城墙之外。

而一旦叫虏兵登上城墙,守陵军阵脚在狭窄的空间里就会被挤压得支离破碎。

看着身边袍泽一个个被砍倒、刺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冷箭会从垛口又准又狠的射来,踩着被鲜血浸渍得又黏又滑的地面,守陵军将卒心志稍有不坚,便会被如猛浪扑来的虏兵打穿、打溃。

不过,桐柏山卒却始终是虏兵无法摧垮的磐石,看到守陵军有支撑不住,就会及时顶上。

而在桐柏山卒替守城墙之际,凌坚、周述、陈缙等将则抓紧时间重整守陵军将卒的阵脚,或换上新的人马从两侧登城轮替作战。

守陵军有喘息的机会,又有坚如磐石的友军托底支撑,即便伤亡惨重,也能勉强支撑下去,将虏兵一次接一次的攻势瓦解掉。

乱世人命贱如草芥,战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