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更俗
阵首也永远都是伤亡比例最高的。
问题是对方杀人之余,还要将高速冲刺的战马带偏掉,这是何等恐怖的巨力与精准战技?
要知道这么快的战马冲击,就算是力士肩顶住大盾对抗,倘若不知道卸劲的窍门,仅仅是硬扛,全身的骸骨都有可能会被撞得粉碎。
这也是百余虏骑敢直接冲杀的关键,他们以为这些西军残军,仓促间不可能结成多严密的步阵,撕开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是他们没有想这些残兵里,除了刘衍、陈渊二个有名有姓的人物,竟然还藏龙卧虎,隐藏如此悍勇的两名强将。
一方面是前进冲杀方向受到干扰,一方面为徐怀、王举的雄壮身姿所震撼,后面的赤扈骑兵这时候也难免出现一些混乱。
有人顺势拽动缰绳往侧边偏转,以免跟前面混乱撞到一起,有人则是见猛将而心喜,以为能猎得更大的战功,嘶吼着继续往前冲杀。
在骑阵被撕开缺口的瞬间,王宪抢出半个身位,闪烁寒光的枪刃仿佛毒蛇从草丛深处猛窜出,狠狠的扎入一名虏兵的侧腋,又瞬间抽回去。
王宪气力不及他父亲及徐怀雄壮,使不动六十斤重的浑铁长枪,但木杆长枪在他手里仿佛游龙一般灵动。
徐怀手中斩马刀劈出一道道凌厉的刀光,令敌骑不敢近他一丈范围之内,瞥眼看到牛崖山竟然想弃盾换斧,骂道:“牛二你这狗卵子,你敢弃盾换刀,小心老子拿军法治你!”
“老子不要耍这破盾,一点都不好耍!”牛二看徐怀、王举、王宪三人居前大开杀戮,燕小乙这孙子也能仗着身手灵活,从侧翼快进快出,不时给敌骑抽个冷子,他却只能持着破盾在旁边看戏,气得要哭。
徐怀朝他叫道:“你这龟孙子双手握住铁盾,将虏兵从马背上撞下来,将他们的脸面砸成稀巴烂,比用斧头劈开更爽!”
他们仅有十一人居前,要顶着百余虏骑的冲杀,要组织后面的残兵鼓足勇气从侧翼接敌,减轻这边的压力,徐怀这个节骨眼上哪里敢让牛二将重盾换成长柄斧杀入敌阵去浪?
徐怀又吩咐燕小乙道,“燕小乙,你看住牛二这狗货,要是他不听话,你拿棒槌将这孙子砸晕过去!省得他去送人头。”
牛二只要有机会居前接敌,哪里管手里是斧是盾?
他手里这面铁盾,乃是齐胸高的木牌底板蒙住一整片锻打的甲片,有五六十斤重。
这样的大盾普通将卒要背着走,在战场上用木架子支撑起来作为遮护,也只有牛二这样的神力才能单手举起冲锋陷阵。
其他人要么手举蒙熟牛皮的木盾,要么全力扛起大盾随左右推进。
不过,牛二力气是壮,但他左手持盾,右手所持短刀,却很难与高居马背之上的虏兵接战。
现在徐怀禁止他换用身后所背的长柄斧,却许他用铁盾杀敌,牛二当即将右手短刀扔掉,从徐怀与王宪之间的空隙抢出身位,将铁盾当作重器便往一名虏兵当头拍过去。
那虏兵也是倒了血霉,要是劈砍过来的是长刀,他还能以弯刀圆盾格挡,但看铁盾当头砸过来,仓皇间举起圆盾去挡,沛然巨力传震,半个身子不由自主被打偏斜出去。
徐怀快如流星的一刀,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弧形寒光,下一刻就将这名虏兵左臂齐膀子劈断下来。
“这个人头要算我的!”见徐怀抢他的人头,牛二不忿叫道。
“算你半个!”徐怀没好气叫道,“你就这样打,将马背上的虏兵砸歪斜过来,给左右创造一击毙杀的机会。虏兵刀势凶狠,你就拿盾去挡——你每助杀一敌,就算你半个人头!”
“那这还差不多!”牛二满意叫道。
在左翼百余虏骑极其果断的对徐怀那边发动冲击时,刘衍一颗心是悬着的。
他心里很清楚,他与陈渊率残兵能与两队虏骑周旋两个时辰,最为关键的是这两队虏骑想要无损猎杀他们的人头。
这也是赤扈人在草原之上对待弱小猎物的常规战术。
刘衍心里同时也很清楚,虏骑真要不计伤亡,他与陈渊所率的残兵,一个个都精疲力竭、人心惶然,很可能都抵挡不住对方一次冲击。
在百余虏骑往徐怀他们侧后冲杀过去之时,刘衍、陈渊都做好过去接援的准备,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放弃围歼坡岗上的百余虏兵,也不能看到徐怀他们身陷险境——这也直接关系到他们有没有机会从朔州借道撤走。
他们却没想到徐怀仅用身边的十名精锐居前,就像一把犀利无比的雄壮之刀,将十倍于己的虏骑杀得支离破碎。
徐怀的勇猛,他们虽然不以为意,但之前到底是听说过的。
所以他们看到徐怀动不动就一刀连人带马血腥劈开,他们心里的震惊还没有多么波澜壮阔,但问题是徐怀旁边那个看着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一杆长枪为何如此凶猛?
“那不是王将军吗?”
王举脸面上有灼伤,之前会合时,刘衍身边即便有人看到他觉得眼熟,也不可能认出来——毕竟大家都相信王举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于泾州州狱的大火之中。
然而当世能以一杆铁枪杀出如此威势的人,实在太罕见了,出身泾原,特别泾州的老卒,这一刻怎么可能还没有猜疑?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识破
矫诏事变之后,蔡铤先任靖胜军统制、泾原路经略安抚使,最后任泾原、麟延等五路兵马都总管,执掌五路西军,可以说做到士臣统兵的极致。
在此期间虽说蔡铤为防止有人翻当年的旧帐,调整这五路禁军防区,将泾原路的正军调整为骁胜军,但实际上在骁胜军里,都并不能将王孝成等王氏子弟的痕迹抹除掉。
一方面是西军的构成,除了正军外,厢军、乡兵以及从边州蕃民招募的蕃兵,战斗力都较强,不容忽视,每隔两三年,都会有一批健锐将卒从厢军、乡兵乃至蕃兵补充到正(禁)军之中;而这些厢军、乡兵以及蕃兵,很多都是王孝成、王举以及其他王氏子弟招募入伍,或者说统领过的。
另一方面,刘氏与王氏都是泾州将门出身,刘世道、刘世中兄弟二人先后执掌骁胜军,任用、提拔一批泾州的将领、军吏,很多都跟王氏是旧识,甚至还有一些拐七拐八的姻亲关系。
而刘衍、陈渊对王氏就更不陌生了,陈渊早年甚至就在王举麾下任吏,是泾州乡兵的一员都将。
他们此时见在王举那杆威猛铁枪之前,赤扈健锐竟无一人能硬撼之,当即也认识他来。
既然徐怀都有可能是王孝成之子,那王举从当年的州狱大火之中脱身,也就完全不难以想象了。
刘衍身边有几个老卒,是清楚当年一些事的,甚至很多人都暗中传言说泾州州狱当年一场火乃是刘衍的伯父刘世道遣人所纵,这一刻都不禁都朝刘衍看过去,不知道他会做怎样的取舍。
在合围坡岗下马作战的百余虏兵之前,徐怀与刘衍、陈渊已经拟定好作战计划,也考虑到在徐心庵、殷鹏率伏兵杀出时,侧翼百余虏骑很可能会直接咬住一支西军残兵冲击。
这时候就需要另两队西军残兵对山头的虏兵发起猛攻,防止其与侧翼的虏骑盯住第一队西军残兵夹攻。
这时候的战事推进,完全在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倘若这时候刘衍、陈渊按兵不动,在徐心庵、殷鹏率伏兵进入战场之前,徐怀他们就将面临两百余虏兵前后夹攻,甚至等到另三百名虏骑杀来,也会赶在徐心庵、殷鹏之前,完成对徐怀他们这支西军残兵的合围。
刘衍认出王举来,这一刻也是又惊又疑,心里不是没有杂念,但迟疑间诸多目光朝他盯看过来,特别是徐怀杀敌之余还不时朝他这边瞥望一眼,似火燎灼,咬牙吼道:“儿郎们,随我歼灭山头虏敌,莫坠我西军健锐的志气!”
刘衍带着人往坡岗攻去,陈渊那边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从西侧夹攻上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兵甲及兵力上的优势,将坡岗之上的这百余虏兵歼灭掉,而将拦截外围虏骑的任务,交给徐怀所率的那支残兵及两支从北面树林、溪沟后杀出来的伏兵。
不到万不得已,另外一百骑兵作为最后的预备兵马,轻易不会从山谷里杀出。
“刘衍却是要比刘家上一辈人物强出一些!”
徐怀十一人居前,不仅像磐石,更像锋利的尖刀一般,将百余冲杀过来的虏骑杀得支离破碎,后面的西军残兵再是惊弓之鸟,骨子里多少也是有着悍勇的底子,也已经在几名军吏的率领下,从两翼往那些散溃的虏骑围杀过去。
这边的战局稳定下来,徐怀、王举则有余裕观察其他方向上的动静。
看到刘衍、陈渊还是各率残兵从东西两侧朝坡岗之上的虏兵发起猛攻,王举却是要高看他们一头。
徐怀当然有考虑过刘衍、陈渊识穿王举身份后有可能犯蠢,但真要是那样,他们就只能强杀出去,从此不会再去奢望能从这混乱不堪的战场救出多少西军溃卒。
好在刘衍、陈渊的表现并没有叫他们失望。
这时候三百援骑已驰坡岗正南面,但之前百余骑兵从东南侧发起的进攻已经完全被阻遏住,百户将忽勒坚也知道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倍加被动,只能带着人马往后驰退,与三百援骑先会合到一起。
忽勒坚掉转马首,朝身后山坡看去,满心苦涩、欲哭无泪。
山坡前还不少战马在奔跑,但马鞍上已空无一人。
十数具尸体横在坡前,鲜血还正沥沥流出;有一些受伤严重的赤扈健锐被打落下马,没有办法逃走,已成为待宰的羔羊。
西军残兵也毫不留情的,抓住这些赤扈伤兵脑后勺的髡辫往后猛拽,将他们的喉管暴露出来,拿囊刀割开。
这一幕幕叫百户将忽勒坚眦目欲裂,朝率领三百援骑赶到的骑将说道:“阔惕,南贼奸诈,我不慎着其道,竟害二十多儿郎殒命,真是可恨!你说接下来要怎么打,我都听你的!”
阔惕勒住缰绳,一双利目鹰隼一般往坡岗前扫去。
虽然最先下马作战的百余人马已经与两队西军残兵混战在一起,因为人数及兵甲的关系,明显处于劣势,但阔惕没有急于下令各队掩杀过去解围。
他的眼神先往西军残兵扫去,继而盯住沿着东西两侧坡脚往南推进的桐柏山卒,挥鞭指过去,说道:“忽勒坚,你看那些人看似衣甲破烂,但他们脚步前迈如此有序,左右不见混乱,行进中都没有多少能撕开的缝隙,怎么可能是从恢河南岸逃来的溃卒?之前也有小队人马在此遇伏,我怀疑这些人应该是有备于此!”
忽勒坚苦忍说道:“我刚刚才撞得头破血流,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特别是那十几个南贼,明明都有百人将以上的武勇,却扮作普通兵卒,还将铁甲穿在兵服里,引我们上当——特别是为首两人,可以说都强如百人敌、万人将,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南贼军中,这样的武勇之将很常见吗?”
“摩黎忽还有那条南狗,要我们注意朔州方向有可能会出兵,这些人或许来自朔州?”阔惕疑惑的说道。
“朔州总共才几千南兵,真要抽出这么多的悍勇,又明显是有备而来,岂非朔州几千人马都藏在这山里?”忽勒坚惊问道。
虽说从正式宣战起才过去四天,但这四天以来阔惕、忽勒坚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对伐燕军也已经有一个相当直观的印象。
在他们看来,这十数人能在阵前抵挡百余骑兵冲杀岿然不动不说,还能在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反杀他们二十数人,这十数人在南军之中恐怕个个都有都将之勇,禁不住怀疑北面的山里还藏有更多的伏兵。
“……”阔惕敛起眸子,朝北面丘山看去。
真要定睛去看,还是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接下来要怎么打,我们还有百余儿郎被困在坡上,总不能放任这些南贼围歼吧?”忽勒坚问道。
“我们即刻派人去禀报摩黎忽,”阔惕担心这些南人设下圈套,哪里还敢蛮上,对忽勒坚说道,“我们兵分数队,从侧翼扰袭,但愿能拖到摩黎忽赶到!”
“他们怎么不往上冲了?”袁垒看到三百虏骑增援过来,跟撤下去的数十虏骑会合到一起,却没有再次组织骑兵强攻的意图,反而分出数队,拿弓弩在侧翼游射,疑惑的问道。
双方相距不过四五百步,阔惕、忽勒坚等蕃将不时往北面丘山张望的神色,徐怀看得一清二楚,蹙着眉头说道:“他们可能是怀疑我们在山里藏有更多的伏兵,这时候不敢轻易妄动了!你看有快骑往东南、西南方向驰骋,应该是从外围招呼更多的骑兵过来,我们得赶紧将坡上的这些虏兵都歼灭掉,赶着更多敌骑到来之前,逃去山里去暂作休整!”又与王举说道,“七叔,你带几人留在这里坐镇,我与牛二、小乙、袁垒他们去助刘衍、陈渊他们一臂之力!”
刘衍、陈渊率残部,绝大部分兵卒心里仍然不能彻底摆脱作为惊弓之鸟的慌乱,目前仅仅是凭借兵甲及人数上的优势,将百余虏兵压制住,令其无法突围,但短时间想要歼灭这百余虏兵,就必须需要更强悍的攻坚作战意志,气势如虹往百余虏兵内里杀透进去,将其切割得支离破碎,然而再分而歼之。
刘衍、陈渊所率残部,这时候很难做到这一点。
徐怀担心拖延下去,必然会有更多的敌骑聚集过来,他决定再次披甲上阵,帮刘衍、陈渊他们一臂之力。
“朔州兵马已经进入东西两翼阵地,能随时支援这边,有两三人陪我在此撩阵即可,让王宪与你们一起过去。”王举说道。
徐怀确认外围的虏骑短时间不会再强攻过来,同意王宪一起登坡作战。
不过,作为先登队,他们六七人从南面杀上坡岗,还是有些单薄了,他又朝左右西军残兵看去,指向坡岗上那些聚拢在一起的虏兵,问道:“都说西军乃天下健锐,可有先登勇卒敢与我们一起登坡手刃那些胡虏?”
骁胜军、宣武军在赤扈人的进攻下,这么快就被击溃,当然没有资格称得上强军。所谓的精锐,也仅仅是相对战斗力更弱、更可怜的河东、河东等地禁军而言。
不过,在赤扈骑兵追杀下,还能聚拢一些人逃到这里,还勉强能参加战斗,无论是身手还是战术素养,绝对比普通兵卒要强出一截的,徐怀现在就想看看有没有几个人敢站起来与他们一起登坡杀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退守
徐怀等人在半山坡如杀神般拦截骑兵的情形,坡顶虏兵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此时被两侧的西军残兵夹峙住,避无可避,看到徐怀等人身穿重甲、手持斩马刀、陌刀、长柄斧等重兵器登坡杀来,当即也往南面填入更多的人马,希望加密阵型,能抵挡住这几个杀神般的冲击。
然而坡顶虏兵最致命的缺点,还是缺乏重兵器。
他们连一件限制徐怀等人接近的长柄重兵器都没有,骑弓也无法洞穿铁甲,还被两翼的步弓手盯住,这就注定他们败亡的结局。
他们所持圆形轻盾,乃是木板蒙裹熟牛皮制成,直径一尺稍多一些,仅可以抵挡普通刀剑的劈斩;就算是用来遮挡箭矢,面积也偏小,无法遮住躯干主要部分,更难以抵挡重兵器的斩劈。
牛二举起重盾往前拍撞,虏兵单独抵挡不住,还能两三人一起举盾来挡,但虏兵没有长兵能限制徐怀接近,徐怀举刀斩来,每一刀都携有千钧之势,蒙皮轻盾如何抵挡住?
每一刀重斩皆是连盾带人劈开,连着八刀重斩、斩杀八人,虏兵再是凶悍,眨眼间的工夫也是被杀得心寒:这他娘是杀神降世啊!赤扈勇卒在这人面前竟然跟纸糊似的?
徐怀左右有王宪、燕小乙、袁垒、牛二等人相护着共进退,虏兵也无法仗着人多势众冲上前来围杀、牵制。
而在更大的范围里,百余虏兵被两翼的西军残兵紧紧夹住,也没有办法将阵容彻底舒展开,组织更多的人手从各个方向与徐怀等人游斗,或进行车轮式的作战。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密集阵型,几乎在眨眼间的工夫里就被徐怀硬生生凿出一个豁口。
虏兵被徐怀杀得心寒,牛二这时候仗着他天生蛮力,提举重盾上前横冲直撞,遇到的阻力就小多了,还进一步将虏兵的阵型撕开,加剧对方混乱。
王宪、燕小乙、袁垒等人没有徐怀那力劈山岳般的神勇,但在虏兵出现混乱、配合防备再难严密之后,枪矛在他们手里所发挥的杀戮效率,就未必比徐怀慢多少了。
两翼的西军残兵虽然攻坚不行,但看到坡顶虏兵竟然被徐怀数人杀得混乱起来,当然也知道眼前正是痛打落水狗的良机,当即嘶吼着以密集阵型往坡顶推进,将坡顶虏兵挤得越发的拥挤、混乱,一蓬蓬箭矢射出,刀矛凌厉的劈杀捅刺,很快就将百余虏兵彻底的切割开。
……
……
两翼西军残兵之前互不统属,在逃亡途中临时聚拢到一起,自然不可能配合默契,特别是杀上坡顶,将虏兵切割开之后,也难免出现了一些混乱——有不少虏兵便是借这个机会杀出重围去。
不要说外围就有近四百虏骑接应,考虑到更大规模的赤扈骑兵随时都有可能杀来,徐怀这时候压根就不可能浪费时间分兵去追杀这些往外围逃去的虏兵。
西军残兵能得喘息机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时候见竟然能在坡顶斩杀六七十名虏兵,更是心满意足。
“敌骑未再冲杀过来,显然是顾虑朔州在山里还藏有大股伏兵,”刘衍瞥了提着浑铁长枪朝这边走过来的王举一眼,没有提对双方都敏感的话题,而是直接问徐怀接下来如何安排,“虽说这将眼前三四百敌骑吓住,争得一些喘息机会,但必然也会吸引更多的赤扈骑兵围杀过来……”
陈渊提着一对铁戟走过来,也是担忧的看向外围的赤扈骑兵。
虽说在短短一炷香的工夫,他们解决掉近百名虏兵,自身仅有十数人受不同程度的伤势,这样的战绩是能鼓舞底下将卒的士气,但陈渊与刘衍二人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在何等的优势下,才能如此轻松取得这样的战果。
西军三十万将卒里,就挑不出几个像王举、徐怀这样的武勇之辈。
百余虏兵一次要面对两名这样的勇将,刘衍、陈渊都怀疑仅王举、徐怀两人,就能够在百余虏兵之中杀进杀出。
何况王举、徐怀两人身旁数人,也都是身手强横之辈。
以这样的奢华阵容,率领三百西军残兵、两百桐柏山卒精锐又提前设下埋伏,围歼近百虏兵,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整个大越,又能凑出多少这样的奢华阵容拦截赤扈兵马南下?
而赤扈人这次最主要的,还是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扎手的劲敌,在没有准备长兵坚甲步弓强弩的情况下,就轻易下马结阵,以致从头到尾都被压着打。
倘若这百余虏兵,没有下马作战,他们就很难将百余虏兵围住,而倘若这百余虏兵装备长兵坚甲,他们想要强打下来,伤亡必然不会轻。
也恰恰想到这里,想到这么深,刘衍、陈渊心里才更清楚,他们这时候距离安全逃脱,还远得很。
接下来只要再有千余敌骑闻讯集结过来,他们想再在晋公山之外活动,就会变得困难,要是被彻底憋在晋公山里,想去朔州城都难。
“能吸引更多的赤扈骑兵围杀过来,好啊!都说赤扈骑兵纵横大漠,数十年横扫东西,数十万契丹骑兵也被摧枯拉朽歼灭,想必赤扈军中武技精湛的高手要比中原多得多。不过,我现在还没有遇到能真正与我一战之敌——不知道在回到朔州之前,能不能遇到一两人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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