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义天涯
“不过,现在还为时……”
严支队刚刚说了一半,电话就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句,他说道:“你确定?”
然后严支队又听了几句,挂掉了电话,然后语气很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好,凶手可能是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燕雨看着严支队,“抓到了吗?”
“凶手应该是自杀了,在金风桥下,监控拍到了。”严支队伸手邀请道,“一起去看看现场吗?毕竟现在还什么都确定不了。”
“好,感谢严支队。”燕雨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却没有说什么。
很快的,一行多人到了金风桥下。
这地方人不是很多,但是因为也是主路,监控还是有的。根据监控显示,凌晨一点多,这个嫌疑人拿着汽油喷灯到了桥下,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现在,在桥下已经找到了嫌疑人的尸体,嫌疑人是服用毒药自杀的,看样子和死者中的毒一致。
第516章 背道而驰
“2022年8月27日上午10时32分,在金凤桥下发现尸体。死者身份不详,男,年龄约50岁,尸长173厘米,身穿褐色短衫,灰色长裤,白色老款运动鞋……现场发现物品为药瓶一个(内含氰化钠成分)、汽油喷灯一个(汽油已经耗尽)、巧克力蛋糕塑料袋一个……尸僵明显,显于各大关节……口唇紫绀,黏膜未见破损……胃内容50ml褐色液体,胃粘膜充血,多器官淤血,血液及胃内容中检测出巧克力蛋糕和氰化物成分,血液中氰化物浓度为21.8ug/ml……”
“……”
下午3点多,燕雨等人就都看到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两名死者体内均检测出氰化物,金凤桥下的无名男尸已经可以确定是自杀,自己服用氰化物,且在案发现场发现有氰化物残余的药瓶,药瓶上也有死者的指纹,现场附近只有死者一人脚印。
而第一名死者刘某,尸检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根据法医鉴定,刘某体内的氰化物含量远低于无名男尸,虽然也达到了致死量,但是死者并非死于中毒,而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根据现场勘查分析,凶手事先躲在了刘某家中,偷偷下了毒,刘某回家后喝了含有氰化物的水,然后开始有些不适,这个时候,凶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主动出来按住刘某,最终捂着刘某的口鼻,后刘某窒息死亡。
“严支队,金凤桥下的无名尸体,身份已经确认了。”办公室里正在沟通案件,有人敲门进来汇报了一下最新的进展。
“哦?这么快?”严支队看了燕雨一眼,接着看向汇报的刑警,“什么身份?”
“我们从指纹库中对比成功了,无名尸体实际姓名叫王洪磊,1974年出生,是C市L县的一位农民,13年前因为杀妻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因为表现良好,于今年1月份刑满释放,出狱后行踪不详细。”刑警说道。
“哦?杀妻凶手?”严支队想了想,“这个王洪磊,和那个工厂的小组长是否有什么仇怨?”
“这个还没有查到,这位组长人际关系相当复杂,和很多民工都有仇,有些民工还是来自L县的,所以有可能存在仇怨,但还需要时间。目前还没有找到犯罪动机。”
“着重找找,是不是跟当年他死去的老婆有没有关系。当年他杀妻,很可能是妻子外面有外遇,如果这个外遇就是这个小组长,那这个案子就简单多了。”严支队分析道。
“是,我们这就重点核查。”刑警说完话,立刻就退出去接着办案了。
严支队心情大好,看向大家:“看样子我们的队伍还可以,工作效率和能力都合格啊。”
燕雨在一旁坐着不说话,她明显感觉到了那股敌意,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从目前的侦办方向来看,C市刑侦支队的工作方向是对的,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这会儿严支队兴头正起,直接起来反驳可能让双方关系更僵……
就这样,严支队继续布置了几个侦查方向和计划,不仅派人去王洪磊老家咨询,还找人收集王洪磊妻子的相关信息和工作情况,除此之外各种布置滴水不漏,看样子,严支队是想今天晚上之前把案子定性。
彭希龄在一旁看着,看燕雨不爽,他可不高兴了。这些C市的人,看样子压根没把燕队放在眼里!
于是,他想起燕雨开会之前和他聊过的话,直接就发言了:“严支队,我有个问题。既然王洪磊作案之后自杀,那他为什么要把现场搞成那个样子?那很像是销毁现场证据。既然要自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人心是复杂的,”严支队丝毫不恼,“我分析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王洪磊一开始没打算自杀,等他跑到了桥下,才最终发现走投无路,选择了自杀,毕竟他曾经杀过人、被抓过,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也知道再被抓肯定是死刑;第二,王洪磊所作所为也并非是消灭证据,因为除了一开始他可能是躲了监控,后面的监控他压根就没有躲,他那么做可能只是泄愤。你也知道,他用刀切掉了死者的下体,剁烂后进行了焚烧,这个前期动作显然是泄愤,后面再用喷灯烧的地方多了一些,很可能是想顺便毁掉死者的相关物品,如果定义为泄愤,同样也收合理的。”
严支队说了多个“泄愤”,燕雨在一旁听着,感觉严支队这语气中多少也有些“泄愤”的意思。
到底是哪里得罪这边了?
燕雨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王自超和董青的案子,后续调查董青之死,涉及到了一个副大队长,好像就是严支队的手下……
而且,如果没记错,董青之死,也是死于氰化物中毒,下毒方式都如出一辙……
想到这,燕雨看着彭希龄吃瘪,再也没忍住,开口说道:“严支队,您说的这些很有道理。就是有一点我很想知道,氰化物的来源您这边是否安排人排查?要知道,氰化物这种东西,也并非垂手可得。”
严支队一下子板起了脸,他不知道燕雨是不是意有所指,思索良久,点了点头:“这当然要查。”
一场简单的案件分析会就这样不欢而散,燕雨带着彭希龄就出了屋子。
彭希龄有些不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立刻问道:“燕队,为啥你提到氰化物,严支队表情那么难看?”
“另一起案件,董青案,那个案子的氰化物来源,至今还没有查到呢。”燕雨说完,接着给彭希龄讲了讲董青案。
彭希龄恍然大悟:“这说不定真的是有关联的!”
“这不好说,但是我这么一说,咱们这关系就更差了,接下来再想有什么合作,难度就更大了。我们接下来,无论想知道什么进展,都得主动去问了。”燕雨解释道。
“唉,燕队,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彭希龄低下了头,他知道燕雨那么怼严支队都是为了他。
“不怪你,”燕雨倒也无所谓,“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而且,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彭希龄一脸好奇。
“如果这个案子,他们的分析是对的,那么他们的侦查方向就是对的。如此这般,按照他们的方向也能破案,”燕雨道,“我并不是那种喜欢抢功劳的人,他们要是能把案子完全解决,我乐得看案卷。”
“那如果……”彭希龄分析不出燕雨后半句是啥,只能张口问道。
“如果他们分析的是错的,现在走的每一步棋都是问题,走的越远,思维越僵化,而且积重难返。所以,我们如果不能实时获得他们的情报,也可能是好事,”燕雨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耳朵,“再者,我会上当面提出氰化物,也是让他们必须去重点查这个东西,否则就代表心中有鬼。如果他们能查到这方面的东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大好事。对我们也是。”
“嗯……”彭希龄听懂了,“只是,燕队,这样一来,我们能做什么呢?这对我们来说似乎也有些麻烦。”
“我和陆令以前搞过这种案子,他曾经说过,如果认定了一个方向,哪怕这个方向可能是错的,也要心无旁骛,去把这条路走到底。现在,另一条路由当地刑侦支队在查,那么我们完全不必思考这条路。我相信,标准工作上,他们做的没问题,毕竟是个市刑侦支队,能力不用担心。我们要做的,就是认为这案子不对,向另一个方向,插到底。”因为沟通的对象是彭希龄,所以燕雨把话说的很细碎,省的还要多解释。
“那我们怎么做?”彭希龄再次追问道。
“我们有三条路是可以走下去的,”燕雨道,“他们的方向,是认为王洪磊是凶手,在查王洪磊的作案动机。我们的方向,是认为案子有蹊跷,要么王洪磊并非真凶,要么他掩盖现场还有其他原因,再要么就是……”
燕雨咬了咬嘴唇,思考良久:“C市B区监狱有问题,而王洪磊刚刚出狱不足大半年。他出狱之后,经过刑警短时间的调查,尚未发现踪迹,这意味着他这大半年以来,没有住店、乘坐火车飞机、前往公立医院、网吧的行为,也没有实名使用某信、某宝等,他今年才50岁,这绝对不符合常理。如果他回到老家务农,倒也有可能,可是他没有。他在城市里,用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这个小组长,这难度有多大?这半年,可能隐藏行踪吗?而且,他现在自杀了,我们假设他真的一开始没打算自杀,后面畏罪自杀,在这种假设下,我们依然相信,王洪磊也考虑过杀人后自己可能会死,对吧?这毕竟不是准备了一天两天。既然如此,王洪磊这半年,就没必要大费心机地躲避各种现代化产品……要知道,死者王洪磊身上,我们没有发现手机。”
“没有发现手机,这个很重要吗?”彭希龄问道。
“是的,很重要。”燕雨点了点头。
“好的好的,那我们可以走的三条路是什么?”彭希龄精神头显然很好。
第517章 疲惫的燕雨
“王洪磊的妻子比较贤惠,一直在村中务农。当初王洪磊和妻子吵架,仅仅是因为他老婆在背着他在地震中捐款了。”刑侦支队的李大队长说道。
“地震捐款了?”严队等人一脸懵逼。
“是的,他老婆背着他捐了不少钱,王洪磊不是不同意捐款,但是觉得太多了,就因此吵了起来。他老婆先动手的,王洪磊也是失手打死的人,他老婆脑袋撞了桌角,王洪磊还送她去医院,结果没救过来。不然的话,王洪磊也不会只判15年。我还问过当时判刑的法官,法官跟我说这个事她印象很深,案情很清楚。”李队伸手拿出一沓纸,“这是刚刚复印的案件判决。”
“这么说他们家和那个组长无仇无怨?”严队长一脸不信。
“是的,我们还派人去村子里走访了,都说这俩人其实都不错,媳妇脾气比爷们暴躁一点,但都是好人,都觉得可惜了。我还问过那个小组长曾经工作的好几个地方,没有一个人记得王洪磊。”
“王洪磊在监狱里关了13年,怎么会有人记得他?”严支队明显不喜。
“我问的就是13年之前的事情。”
“他在监狱里表现如何?”严支队语气稍微有些烦躁。
“监狱里所有的评价和档案材料,都在这。”李队看出了严支队不开心,伸手把材料递了过去。
严支队拿过来,简单地翻了翻,所有的评价都是表现良好,工作也很努力。
看了一半,严支队合上了档案:“有王洪磊买汽油喷灯、买氰化物的情报线索吗?”
“没有,今天之前,王洪磊没有任何的线索……”李大队微微躬着腰,声音略轻地说道,“严支队,我们查了,他这半年,一次健康码都没有扫过……一次核酸也没做过……出了监狱之后,就似乎消失了一般……”
“什么?”严支队这才发现了关键问题,“我记得他身上也没有手机?”
“是的。”
“那他昨天出现在现场之前的录像呢?有行踪吗?”
“……没有……”
“!!!”严支队火气直窜脑门,想骂人,想骂李大队无能,但是最终还是压制住了。他也知道,李大队已经是他手下最能干的大队长了。
看着严支队如此生气,谁也不敢说话,会议室里非常安静。
时间一下子像是被定格,过得很慢,短短的30秒,却让很多人觉得过去了十分钟。严支队点了一根烟,缓缓说道:“思维不要局限于王洪磊身上。”
“是!”李大队立刻点头。
“行了,抓紧去查吧。”严支队大度地摆了摆手。
李大队带着他手下的艾红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
出了办公室,李大队和他的爱徒艾红星依然没有说话,一口气走出去上百米。
“师父,严支队这叫啥啊,安排工作,他倒是给条路线啊……”艾红星这才抱怨道。
“现在就是查王洪磊的生活圈,查不到啥也没办法。氰化物的来源……之前因为回避制度,让别的单位也查过,我们也查过,完全查不到。除此之外,这王洪磊现在虽然是杀人凶手,却……”李大队还是没有说完后面的话。
“师父,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我们查到的,严支队刚刚那样子,就差骂你了……他要是骂你,我肯定反驳他!”
“可别!”李大队一下子捂住了艾红星的嘴,看了看左右,这才说道,“记住了,绝对不行!那是我们领导!”
“好吧……”艾红星闷闷不乐。
严支队根本不是刑警出身,是从派出所所长直接升过来的,要说基础的本事也是有的,但是真说起办案来,在艾红星看来,肯定是不如师父的。
“对了,”艾红星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上午开会的时候,我看那个辽省的警察,似乎早就发现这个案子有蹊跷,为啥?就因为现场没发现手机?可是,即便没有手机,这种前期证据这么明显的案子,一开始肯定也是朝着把王洪磊当作真凶这个方向去查,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
“嗯?”李大队停住了脚步,“是,很奇怪,他们似乎比我们知道的多。这就只有一个可能,我们这个案子,可能是他们办理的系列案件中的一个,否则这个案子本身,他们不可能知道的比我们多。”
“对!”艾红星觉得师父说的很有道理,“师父,找他们吧!”
“暂时先别接触,我怕严支队……”
“师父,我来接触,您放心!”艾红星也不埋怨师父。他知道师父能当上大队长,凭借的绝对不只是本事,关键的还有听话和任劳任怨。
“你……行,注意方式方法……”李大队想了想,“算了,你把握不好,我来吧。”
……
燕雨接到李大队的电话,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没怎么说话,而是听着李大队把情况说完了。
“看来,这案子果然有蹊跷……”燕雨道,“目前来看,王洪磊和死者没有任何交集,他又并非神经病,我不认为他有任何犯罪动机。”
“是的,目前的证据是这样表明的。”李大队道。
“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呢?”燕雨谨慎地问道。
“我们看您早上就提出了异议,是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毕竟……早上的情况来看,王洪磊是唯一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目前我们还是没有准确的方向,”燕雨道,“但是,李队,如果您这边想查,我建议把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排查氰化物的来源上。我知道查这个您心里会不痛快,但是没办法。”
“好吧,谢谢您了。”
“不客气,感谢您主动告诉我这么多,这样,您再帮我个忙。我想要两个死者的生前照片、视频和死后的现场勘验照片、视频,越多越好。”
“这不难,这样,给我个内网地址,我发邮件过去。”
“好,”燕雨道,“除此之外,我们在查那个小组长得罪过的人,您这边可以一起参与,人多力量大。”
“好。”
……
燕雨这里,有三条路要走。
第一,是核查死亡的小组长的过往,也就是查他的仇人。这条路李大队等人还没开始走,毕竟一开始认定王洪磊是唯一真凶,现在既然认为事情还有蹊跷,王洪磊又太“干净”,那就必须要查第一个死者的仇人了。
第二,是查监狱,利用现在的关系,查清楚王洪磊出狱之前接触过哪些人。狱警是不可能知道的,早都忘了这样的人,监控又不可能存半年,只能让陆令去查。当然,让陆令贸然去查是不行的,必须要把风放进监狱。
也就是说,警方就要官方地对王洪磊的曾经狱友进行调查,让监狱里的人都知道这回事,并且让监狱里形成讨论,这样陆令才可能浑水摸鱼,顺便听到一些线索。
第三,是找陆令看看两个死者的情况,看看陆令能不能感受到一些死者的情绪,以便于案件确定侦办方向。
现在是见不到陆令的,想见陆令只能等晚上。晚上,等叶文兴那边化验LSD结束,知道谁是LSD的主人,然后再想办法让老岳找一趟陆令。和陆令见面很容易引起犯人的怀疑,所以要尽量减少见面次数。
调查小组长的关系,可是让燕雨大开眼界。
这个人只是个和工厂车间负责人关系很不错的小组长,就居然有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之所以和车间负责人关系最好,是因为他给车间负责人的好处最多。
他之所以能给最多的好处,是因为他搜刮底层的小礼品最多、收的孝敬钱最多、占的便宜最多。
他之所以能这么欺负人还不被搞掉,是因为他和车间负责人关系最好。
这个人死了,车间不知道多少人都高兴坏了。
不少人都信誓旦旦地和燕雨说,这个人肯定是被他曾经欺负过的人搞死了!
大家都这么说,都信誓旦旦,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谁是嫌疑人。
这些底层的工人们,一方面四处传达着这个组长欺负人太多,被人搞死;另一方面又不告诉燕雨等人谁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