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658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粮他是买了,而且还真的是高价买了的。

借贷他们也是借了,如今是借了个倾家荡产,也没错。

唯一不实的,只是原先是他们主动去买,现在却成了太平府强卖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周举人也是有底气的,毕竟……太平府的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张安世。

而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小民。

这周举人又是擦拭眼泪,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原本……以为只是舍一些家财,免得惹来锦衣卫的麻烦。可现在……却是被破财灭家,如今……债务缠身,家业已毁于一旦,再这样下去,只好家破人亡。万不得已之下,这才狠心进京来告,倒并不敢指责朝廷,只是……希望草民人等,依原价退还粮食,教小民们勉有一个立足之地,其余的……再不敢奢望。”

“陛下乃是圣君……”周举人叩首:“定能为草民做主。”

他决口没有提一句张安世,甚至连锦衣卫,都没有进行过分的攻击。

而他的所谓乞求,只是退钱而已,这个要求,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合情合理。

朱棣听罢,认真地咀嚼着他的话,竟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虽然他知晓锦衣卫去赈济,似乎干的还不错,不过锦衣卫从太祖高皇帝建立开始,其实就有其残酷的一面,让锦衣卫进入民间,有人不规矩,欺压百姓,倒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

朱棣于是忍不住道:“张卿家……”

张安世显得诧异,他原以为,接下来会有滔天的控诉,必是这些人,矛头直指的是他,对自己肆意攻讦。

可哪里想到,对方雷声大,雨点小,可正因如此,才让张安世猛地警惕起来,方才知道……这些人实是鸡贼的很。

张安世道:“臣在。”

朱棣道:“此事可有吗?你去查一查,彻查之后,禀明朕。”

张安世道:“陛下,不用禀明了,这不是锦衣卫擅自举动,一切都是臣所授意。”

第470章 一网打尽

张安世面带笑容。

朱棣点点头,显然知道张安世有话要说。

便慢悠悠地道:“那么,这些人所言,可是实情吗?”

张安世道:“回禀陛下,大抵都是实情。”

此言一出,百官们不敢置信。

周举人等人所控诉的事,可不小。

灾年欺压百姓,乃是大忌。

朱棣皱眉,道:“嗯?”

周举人等人便趁此机会叩首道:“请陛下做主。”

张安世突然厌恶地看向周举人等人,道:“当然会给你们做主,你们急个什么?”

说罢,张安世朝着朱棣道:“陛下,只是臣与锦衣卫所为,都是奉旨行事。”

“奉旨……”

百官哗然。

历来只有臣子给皇帝承担罪责,从未见过有臣子把脏水往皇帝身上泼的。

这张安世还真是一身反骨。

周举人听罢,脸色惨白,却又拼命道:“难道朝廷也要将草民人等置之死地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草民人等。只是……草民人等,尽为良善之辈,何至忍辱至这样的地步……恳请陛下饶命。”

朱棣顿觉得心烦意乱。

好端端的。

怎么就从锦衣卫害民,变成了张安世害民,最终又变成了他这个皇帝害民了?

只是朱棣心知张安世这个家伙,历来有自己的谋略,行事看似糊涂,实则却总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按捺住心头的那股烦躁,便又慢悠悠地道:“奉旨?奉了何旨?”

“陛下难道忘了?”张安世从容不迫地道:“赃官污吏,勾结当地豪强劣绅害民,陛下命臣将其一网打尽。”

朱棣听到这个,若有所思地看了周举人一眼,随即挑眉道:“谁是豪强劣绅?”

“就在这里。”张安世笑了笑,指了指周举人人等,又道:“不只是他们,还有午门外头的,个个都是,如今臣请君入瓮,已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周举人等人打了个寒颤,纷纷道:“冤枉,冤枉啊……”

朱棣抖擞精神,落座,而后道:“嗯?细细说来。”

张安世道:“陛下,四省出现大灾的时候,臣就察觉不对,此后陛下命胡公为钦差,巡视四省,臣就越发的觉得不对了。”

朱棣皱眉道:“为何?”

张安世道:“历来有天灾,就必有人祸,朝廷要以防万一,唯一做的就是派遣性格刚直之人前往,防范于未然。可胡公此人,性情温和,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出身,并非起于州郡,想要约束这些害民之贼,臣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

“只是这些?”

张安世道:“不只如此,臣还通过了锦衣卫的情报分析,尤其是伊王殿下所领的情报研究。”

朱棣惊疑道:“这也可以研究得出?”

张安世笑了笑道:“万事都可研究得出。”

说着,张安世从袖里取出了一份文牍,拱手献上。

亦失哈忙将这文牍接过,转呈朱棣。

朱棣便看到上头密密麻麻的数字,一时有点看花了眼。

张安世解释道:“锦衣卫在天下各府县,搜集过许多的数据,其中包括了土地的价格,粮食的价格,佃农的收成,地主每年的收益。”

“再根据历年的数目,进行了比对。前几年,天下没有太大的灾害,可是地主的收成,却是日益减少,陛下请看第二页,那里头就有关于河南地主的收益,根据大致的推算,前几年的收益,足足下降了四成。”

张安世道:“这是地主得粮的情况,因为大量的青壮,开始务工,甚至还有人入海跑船,以至于乡间人力的流失,不少地主为了留住佃农,采取的手段多样,除了以和借贷的手段,使佃户沦为债奴使其不得脱身之外,还有勾结官府,沿途设卡,甚至不予发放路引等等。”

“当然,即便如此,这样的情况,依旧还是屡禁不止,因而……不少的地主,不得不减少地租,以此招揽佃农。”

“这就是为何,他们的粮食收成,足足下降了四成的原因。佃租的减少,却也带来了许多的问题,譬如土地价格的降低,陛下,一亩地给佃农租种,原来可让他们上缴三石米,现在只能收上来两石,这地价,岂有不下降之理。”

朱棣认真地看着那些数字,越看越是震惊。

看着这诸多的数目,却发现,每一个数目,都是相关的。

张安世继续道:“地租的下降,虽是丰年,却让士绅和地主的收成减少。可丰年也意味着,粮价的下跌。所以,地主的收益,并不只是下跌四成这样简单,而是六成以上,陛下看看第四页就知道,那里有前几年的粮价数目,可以佐证。”

朱棣下意识地翻阅着,随口道:“这对百姓,岂不是好事吗?”

“好事归好事。”说完这话,张安世却是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是带来的结果,却是彼此生怨了。从前佃农是没有议价权的,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正因如此,所以一切自是地主和士绅们说了算。可自有了这样的好事之后,反而彼此的矛盾开始激化。”

“陛下请看第九页,这是在杭州府的统计,统计的是往年府衙和县衙所受的诉讼案情,五年前,杭州府之下一个县关于佃租的诉讼一年不过区区十七件,可到了前两年,却增长到了一百七十件之多,由此可见,彼此的纠纷开始增多,矛盾也越发的增加。”

朱棣万万没想到,竟可以根据诉讼的数目,分析出这些东西来。

从前的锦衣卫,无论是太祖高皇帝时期,还是在纪纲的时代,虽是号称缇骑天下,可主要的职责,不是暗哨,就是扒人墙角窃听而已。

而张安世也算是将锦衣卫玩出花来了。

朱棣疑惑地道:“那又如何?”

张安世道:“矛盾的激化,收入的减少,就不免要产生问题。这些地主和士绅,其实收益依然很大,可普天之下其实还有一个道理,一个平日每年能轻易挣一万两银子之人,若是只让他每年只挣五千两。哪怕他依旧是锦衣玉食,依旧还是仆从如云,依旧还人前显贵,也必然会滋生怨恨的。”

“正因如此……陛下可看第八页,第八页之中,是关于各府县赌档以及治安的情况,在杭州某县,原先本有四家赌档,此后却增加到了十一家,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劫掠盗抢案,也开始层出不穷。”

张安世耐心地分析道:“分明佃农的收益增加,不少的壮丁,也多了生计,可实际上……强人却反而增多了,这是何故?锦衣卫这边的预计是,在收益大量减少的情况之下,不少的地主和士绅,选择了劣化,即开始染指不少其他的营生,而一般的营生,并没有太大的利润,唯有某些杀人越货的买卖才是暴利,他们凭借自己的与官府的关系,在地方上本就一手遮天,借此为掩护,已开始日渐残暴。”

朱棣继续看着那诸多的数据,道:“你继续说。”

张安世道:“在这种矛盾和怨恨之下,一场大灾,原先所掩盖的所有矛盾,便爆发了出来。因为许多人想借这大灾,狠狠的捞一笔,以挽回损失。再加上平日里的怨恨,也需得到发泄,因而,臣才预计,从此大灾,情况可能更加糟糕,甚至要到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地步。”

朱棣颔首:“锦衣卫为何此前不上奏?”

张安世道:“报了啊,这些数据,锦衣卫一直搁在简报之中,只是……情报的分析以及结论,臣却不敢奏报。陛下,毕竟这只是分析,乃莫须有,臣岂敢以此言之凿凿,若如此,臣岂不成了秦桧那狗东西了?”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秦桧是秦桧,你是你,他是莫须有,卿这一套分析,却是治国良方。”

张安世道:“其实……这一套东西,还不够完善,所以臣才不敢贸然……”

朱棣却是打断他道:“这些且搁下,先说正经事。”

周举人等人,却是直接听的心惊肉跳。

他们细细听着,虽是一脸冤枉的样子,心里却不禁有一丝恐惧。

因为……细细想想这几年,确实与张安世所分析的一般无二。

而这种自己明明和姓张的无任何交集,却不曾想,人家早几年却一直就已对你进行了各种搜罗情况,分析,研究,将你看得通透的感觉,直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张安世随即又道:“正因为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臣便想尽办法,提前购粮,当然,臣又不敢随意怀疑我大明的良善士绅,说他们必定要害民,陛下是知道臣的,臣这些年,早已声名狼藉。正因如此,臣只好打着赈济直隶百姓的名义。而臣又不能在大明购太多粮食,毕竟,一旦在关内大规模的购粮,必定会引发粮价的大涨,这对赈济而言,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所以臣虽也在一些没有受灾的地方,购置了一些粮食,可绝大多数,却是在这大半年来,拼命从各藩镇求购粮食的。”

朱棣听到此处,却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未雨绸缪,且行事还算稳重,可以算是老成谋国了。你购了多少粮食?”

“也不多。”张安世带着微笑道:“主要还是各藩镇愿意支持,因而……购置了两千万石上下。”

两千万石……

朱棣:“……”

朱棣直接瞪大了眼睛,显然这个数字的确有点令人震惊。

周举人等人,却是差点要呕血三升。

两千万石是什么概念?一石足以让一个男丁吃喝一个月,这两千万石,足以将数百万人养起来,吃他个一年了。

他们终于知道……为何那该死的粮食……总是购不完了。

张安世却是很享受大家这种震惊目光,很是愉悦地笑道:“当然,现在主要还是运力不足,若是继续源源不断的运输,再购置几千万石,也是没有问题的。”

周举人:“……”

周举人听到此处,心口就像突然堵着点什么似的,差点透不过气来。

你能想象吗。这姓张的,真是猪狗不如,这么多的粮,他十倍的价格售卖给他们,哪里知道,在这姓张的眼里,他能动用的粮食,真比山还多,一钱不值。

张安世继续道:“陛下是知道的,西洋的粮食价格低廉,尤其是各藩在西洋各处,都有种植园,再加上此前的海贸,运输已大大的便捷,所以……所以……”

朱棣:“……”

张安世道:“臣这边,有了粮食,又听闻四省那儿,大量的士绅和地主,勾结官府和粮商,开始囤货居奇,粮价上涨了十倍不止。陛下难道忘了,那时陛下召臣去见,对此忧心忡忡,臣对陛下爱民如子,甚为钦佩。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为陛下分忧。”

朱棣此时最想说的是,有些心疼粮食和银子啊!

居然购了两千万多石!

即便西洋的粮食再廉价,加上运费,只怕三四百万纹银,也已打水漂了。

可到了这个份上,虽是觉得可惜,可也只是在心里难受了一下,作为一个大气的皇帝,他依旧还是摆着一副大度的样子,深吸一口气道:“嗯,你能有此心,也不枉太子对你言传身教。”

张安世道:“所以臣一面让人调拨粮食,一面高价抛售粮食。说也奇怪,臣在四省各府县赈济百姓,越是赈济,这购臣粮食的人就越多。而且还非要高价购置不可,臣若是想办法,将粮价压下去,他们还不乐意。”

“四省的百姓,臣竭力救济,单单分发下去的粮,就足有三百多万石之多,除此之外,还想办法,在太平府,订购了成衣百万套以上,以及各种铁器,三百万余斤。还有供应了茶叶,五万七千斤。除此之外,又想办法,购置了牛马七万头,还有鱼肉数十万石,布鞋一百七十万双,车一万九千七百架,油布四万两千丈,桐油七万斤,盐十二万斤,印刷的书本,共计十五万册……还有其他的赈济物资,更是多如牛毛,无以数计。”

这个数目,自张安世口中说出,绝对是震撼了。

要知道,历朝历代,对于赈济,不过是给一点粮食完事,而且分发出去的粮,也大多都是粗粮,能吃饿不死就成。

可张安世却是大手笔,这哪里是赈济,这是养自己的亲爹啊。

朱棣虽也知道,张安世花了不少的金银赈济,可真真切切地听到这赈济的数目时,却也不禁为之震撼。

殿中竟一下子鸦雀无声,一个个的表情都很是精彩。

朱棣犹豫了一下,还是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于是问了出来:“你花费了多少银子?”

张安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朱棣那有点发紧的目光,很是坦然地道:“也不多,从粮食,到各种物资,臣笼统的计算了一下,可能花费有千万两纹银上下。”

“……”

周举人等人,不少人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也是无言。

甚至这时候,周举人生出一种荒诞的念头,这张安世为了坑害他们,骗他们手头的那点银子和家产,居然砸下去了千万两纹银。

这人,他神经病啊!

而朱棣和百官的念头里,有的却是可惜。

赈济灾民而已,这花费,也实在太大了,以往朝廷的赈济能有这的一成,就已算是空前绝后了。

朱棣心疼归心疼,还是笑了笑道:“好,好,好,朕的教诲,看来张卿一直铭记在心,嗯……张卿能这般爱民如子,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