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那种恐怖的场景,宛如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终于,有人艰难地道:“迟早……迟早……锦衣卫顺藤摸瓜……”
“陛下已经疯了,他们现在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我等必受波及,哎,当初他们在江西干此等事,老夫便说绝不可为,风险太大,可那吴氏……”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有人站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道:“大丈夫死节,舍身就死又何足道哉?既然逼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就索性,鱼死网破。”
“不知还有什么高见。”
“闹,闹个天翻地覆。”这怒汽冲冲的人道:“新政这么多年,闹的鸡飞狗跳,哀嚎遍野,可换来的是什么呢?现在太平府,不也怨声载道吗?依我看,那便教这太平府闹的更凶狠一些,天翻地覆了才好,正好教天下人看看,这新政是什么模样。”
“闹,凭什么闹?凭我等吗?”
“我等何等人,自教那军民百姓们去闹腾,那秦亡,不是有陈胜吴广这等匹夫吗?汉之亡,不也是先黄巾贼子吗?先教无知百姓大闹大通,等差不多了,也就是我等出来收拾山河的时候。”
众人默然。
有人道:“可陈胜吴广这样的贼何在?”
这人道:“放心,已经在教化了。”
此时的众人,更像一群即将溺水之人,他们深知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要查到他们的头上,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现今,但凡有一个主意,他们也当这是救命稻草,死死的攥在手里。
明知这些话……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有一句话说的好,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索性,攻击太平府,教这太平府天翻地覆,至少也教陛下和张安世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匆匆而来。
“宫中有消息。”
众人只当大难临头,又不知朱棣查到了什么,当下,一个个色变,脸色铁青。
这人却道:“蜀王朱椿与礼部尚书刘观上奏,恳请册封张安世为王。”
此言一出,堂中又是一阵沉默。
蜀王乃是宗亲的代表,他乃太祖高皇帝之后,又在京城,某种程度而言,所代表的乃是宗亲们意思。
至于礼部尚书刘观,执掌礼部,这礼部权柄虽不及吏部、户部、兵部,却最是清贵,毕竟它所执掌的乃是礼教。
封王对于这里的人而言,可以说是极意外的事。
可得知是此二人上奏,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这天底下,非此二人上奏,还真无法做到名正言顺。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地冷笑道:“倒是真舍得,只是……这难道不有违祖制吗?”
“现在人家做了天下,当然他说什么祖制,什么便是祖制,反正这祖宗是人家的。”
有人沉思着,口里边道:“文渊阁和各部的动向如何?”
“能有什么动向?”有人摇头道:“此二人上奏,只要宫中顺水推舟,那么这事便算是定了,就是不知,这异姓王,又要沿用哪一朝的礼遇。”
要知道,历朝历代,王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大明从未有过异姓王,天知道是不是按照宗室封藩的办法,还是沿用古典。
众人又不禁叹息。
这消息也很快的,便到了张安世的案头上,张安世将锦衣卫的奏报看了两遍,而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神色间显得有些古怪,却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忍不住地嘀咕道:“阿姐神了。”
第402章 权势滔天
封王……
张安世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倒是有几分糊涂。
不过几个兄弟都来了,尽都是来庆贺的。
朱勇满脸的得意道:“大哥做了王,以后咱们脸上也有光了,谁要是惹咱们,我便说……大哥乃我大明第一异姓王。”
张(車元)喜滋滋地道:“看谁不顺眼便打谁,徐景昌那个小子承袭了公爵,也没什么了不起。照样打他!”
丘松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封了王,炸死了人也不会有事?”
张安世听得脸都白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过是蜀王和刘观那个二五仔上奏而已,虽然这明显可能是宫中的授意,可也不能半路开香槟,众所周知,半路开香槟一般死得比较快,好吧!
张安世道:“好兄弟,做坏事可不能报大哥的名号,你们莫忘了,你们出头,大哥在后头动脑筋。”
朱勇兴致勃勃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男子汉就要如大哥一般,死为鬼雄,生为异姓王。”
几个人还处于兴奋之中。
张安世见他们自说自话,心惊胆跳,这不符合他做大哥的人设啊,他们的思想若是再滑坡下去,可能世上不会在有三凶之名,只会有混世魔王,人类公敌张安世的大名了。
张安世便叹息。
这叹息还是起了效果的。
于是朱勇道:“大哥,你咋又谦虚上了?”
张安世便幽幽地道:“不是谦虚,是惆怅,大哥怀疑有人想害我。”
朱勇眼珠子一瞪:“谁敢!”
“你们不要总是咋咋呼呼的,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是用拳头来解决的。你们想想看,为何有人要让我做这异姓王,我大明可有异姓王?”
三人就一下子都沉默了。
张安世道:“这就对了,做了这个王爷,以后大哥便要被千万只眼睛盯着,但凡做了什么事,都不免要被人唾骂,大哥这哪里是做王爷,这分明当孙子啊。”
朱勇三人面面相觑。
张安世怅然若失的模样道:“大哥本来还想着,咱们几兄弟,平日里有事都是教几个兄弟上,我这做大哥的,总是在后头运筹帷幄,总难免让人觉得大哥不讲义气。做兄弟的,怎么能不为你们出头呢?所以每日辗转难眠,总觉得对不起兄弟,想着以后在有事,大哥一定要先上不可,这才教义薄云天,叫堂堂大丈夫。”
“可谁晓得,好死不死,偏又有人要将大哥推到这风头口尖上,教大哥为万千人瞩目,人人嫉恨的位置,哎……这叫大哥以后还怎么为兄弟出头,这不是要教大哥做那等只沽名钓誉,却只做好人,教自家兄弟做坏人的小人吗?”
说到这里,张安世长叹一声,又道:“大哥这样卑鄙地活着,想一想便觉得不痛快,无信无义,苟且偷生,真不如死了干净。”
张安世说到此,声音顿下。
不过剧本有点没有朝着张安世的方向走,三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张安世,一言不发。
张安世一时看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咳嗽一声道:“你们说说话啊。”
朱勇挠挠头道:“大哥说的话,好像有点生涩难懂,我先琢磨琢磨。”
张(車元)这时道:“大哥……我们晓得你的难处,你不必介怀,咱们兄弟不分彼此,谁出头都是一个样,大哥本事比我们大,还比我们聪明,自然要更费心神,我们心疼大哥都来不及,大哥咋还说什么苟且偷生、无信无义的话?”
张安世大喜道:“老三若是这样想,大哥就放心了。大哥没用……呜呜呜……”
朱勇反应过来:“三弟说的对,俺也是这样想的。”
唯有丘松,依旧一言不发,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反正张安世也不在乎丘松的想法了,这家伙脑子有点小毛病,若是成日去琢磨他,张安世怀疑自己也会变得精神不正常。
于是张安世道:“总而言之,无论如何……咱们肝胆相照,大哥吃肉,便有你们的汤喝。对啦,你们来的正好,这儿正好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们办,这事啊……大哥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们来办才最是妥当。”
三人又开始面面相觑。
朱勇觉得自己绕晕了。
自己方才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不过此时,却是痛快地应下:“大哥吩咐便是了。”
……
三兄弟兴匆匆的走了,最高兴的便是丘松,丘松显得很得意,因为张安世交代他的事,让他生出一种本能的亢奋。
而接下来的人,就正常得多了,却是杨溥。
杨溥微笑,先朝张安世行了个礼。
“见过都督。”
张安世随和地道:“杨先生,不必客气,来坐下说话。”
杨溥便欠身坐下:“新近的奏疏,都督可有耳闻吗?”
“你说的是蜀王殿下?”
“正是。”
张安世道:“我何德何能,怎么敢被封异姓王?蜀王殿下是好意,却是要将我架在炉火上烤啊。”
“都督不愿意接受?”
张安世脸抽了抽,不接受才见鬼了呢,虽说历朝历代,接受这样恩荣的,必定会有好下场。
可明朝张安世熟啊,只要不是在太祖高皇帝时期,朱家人敢封,有什么不敢接受的?
更何况这是陛下册封的,未来继位的不是他家姐夫就是他家的外甥。怎么,朱家赘婿,不朱家外甥还敢欺舅?
等过了几代,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就断不会有人提出质疑,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了。
张安世见杨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张安世显得有些难堪,便道:“这……这……我张某人德薄,如何敢承此厚恩?可若是宗亲和大臣们力主如此,而陛下深谋远虑,觉得此举有益天下,我虽是诚惶诚恐,可以陛下和苍生为念,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杨溥继续微笑。
张安世不自在极了,便道:“杨先生来此,只怕不只是为这个来的吧?”
杨溥此时却是有些出神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张安世道:“杨先生,杨先生……”
杨溥这才回过神。
张安世便忍不住道:“杨先生在想什么?”
“下官不敢说。”
“我们是自家人,说了也无妨。”张安世鼓励道:“我这个人,不懂人情世故,还需杨先生指点。”
杨溥是个很谨慎的人,此时定了定神,却道:“下官方才在想,都督方才的言行举止,与太子妃娘娘一样,果然太子妃与张都督乃是姐弟,都是有大智慧的人。”
张安世顿时竖眉:“你来消遣我吗?”
杨溥情真意切地道:“下官的身家性命、未来的荣辱,都与太子殿下与张都督息息相关,岂敢消遣?这些话,下官本不敢言,却是张都督非要追问,下官才斗胆说的。”
张安世一时语塞,落座,才又道:“也对,关起门来,随你怎么说,咱们自家人嘛。你说我阿姐……是什么意思?”
“这王位,说到底,乃是娘娘为你讨来的。”
张安世挠挠头,其实他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笑着道:“阿姐也是多事,本来可以等她做了皇后,磨着姐夫给我封个王,却非还要整这么一出。”
杨溥含笑道:“都督差矣,太子妃娘娘为了都督,是煞费苦心了!能给都督封王者,唯有当今陛下,倘若未来当真太子殿下亦或皇孙克继大统,反而这条路便被堵死了。”
也幸好此时没其他人,杨溥所说的话,可谓是很是大胆了。
不过这也可见,张安世和杨溥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非同一般的地步。
说到底,二人现在已是荣辱与共的关系,私下谈话,已经不存在禁区了。
张安世显然一时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心头纳闷起来,便挑眉道:“这是何故?”
杨溥微笑着道:“世上岂有皇帝给自己的外亲封王的道理呢?都督的身份,乃是外戚,陛下在的时候,这个份上还不明显,尚可以以功册封。可一旦太子登基,太子殿下若是册封,就成了给自己的舅哥封王,若是这样做,只怕太子殿下愿意,太子妃娘娘也会不乐意了,因为一旦如此,后世若有我大明天子也宠幸后妃,给他兄弟封王?这个口子一开,如何是好?”
顿了顿,接着道:“再者,当今陛下乃是雄主,自然是敢作敢当,他动了心思,谁敢不从?可若是太子殿下,若要这样干,可就没有这样容易了。”
张安世一听,便也寻味出几分意思,于是道:“这么说来,阿姐倒是在为我谋一条出路?”
杨溥笑道:“都督,世上最心疼你的,这太子妃娘娘必为其一。太子妃娘娘她将来必要母仪天下,自己的儿子,也定为江山之主,这些事,都不必她操心。她这满心里若是不为都督操心,还能为谁呢?”
张安世叹口气,心里也是甚是认同杨溥的话的,故而也满心感动。
杨溥继续道:“当然,这其中固然有娘娘的苦心,可实则,真正决定此事者乃是陛下,若陛下无此意,是断不会有蜀王与刘部堂的奏疏的。”
张安世点点头道:“那么你看陛下到底是何意呢?”
“是啊,这里头,最关键就在此处。大明的王爷,多为藩王,藩王就要就藩,所以下官斗胆揣测,此王绝非宗亲之藩王。”
此时的张安世,就像一个乖乖学生,很认真倾听的样子,道:“你继续说,我爱听。”
于是杨溥便又道:“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王到底怎么个封法。这是我大明未有之事,必然会引发争议。”
张安世颔首:“我现在可不想就藩去,还是留在京城为好。”
杨溥笑了笑道:“这就得看陛下,还有百官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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