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495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他的计划,本是让太子给太平府背书,可太子转身就去翰林院。

莫非是想要招揽那些翰林去任知府、知县?

他这个做儿子的,莫非是要和朕这个皇帝老爹对着干?

这个糊涂儿子,莫非当真是想要效仿汉宣帝一般,也要发出“乱我家者,太子也!”的感慨?

于是他冷着脸道:“去翰林院做甚?”

亦失哈却是笑了笑道:“这是刚刚送来的奏疏,请陛下过目。”

朱棣听罢,取了奏疏,脸色很不愉快地看了看,而后目光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一边去翰林院。

可这一篇的奏疏里,却已是将各个府县的官吏安排妥当了。

很明显,人选在去翰林院之前,就已经基本上敲定了。

一百多个官吏的任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奏疏的最后,又奏曰:各府县官长,多出太平府,只是诸官长所去府县,鱼龙混杂,儿臣恐官长无法遏制地方,以儿臣愚见,各府县依旧还应当由威国公辖制,方可顺畅,儿臣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威国公乃太平府尹,以太平府府尹之职,而号令诸府,实为不当,儿臣恳请父皇,加以名目,以正其名,安众心。

朱棣看过之后,一下子豁然开朗,他不禁笑道:“朱高炽这个小子,还是技高一筹啊,这一点,比朕这个做老子的强,朕只晓得用强,他还晓得诛心,汉宣帝曾教训自己的太子,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他这一手,既诛心,又实际,正是王道与霸道并用,不错,他长进了。”

亦失哈听罢,堆笑道:“陛下,可不能这样说。陛下您乃江山之主,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自然旨意一下,万方便需顺从。而太子殿下终究只是储君,做事自然要讲究方法。”

“是这个道理。”朱棣显然此时的心情很不错:“你也长进了,只是……”

他敲击着案牍,想了想道:“将这份奏疏,送文渊阁去吧。”

亦失哈奇怪地道:“这……陛下还需等文渊阁诸学士建言?”

朱棣只是道:“他们看了此疏,自有自己的主见。”

亦失哈便适可而止地不再多话,只颔首道:“是。”

于是亦失哈带着奏疏,亲往文渊阁。

文渊阁内,三个文渊阁大学士接了旨意,听闻有太子殿下的奏疏送达,自是不敢怠慢。

一般大臣的奏疏,往往是需经过文渊阁拟票的。

不过太子那里,情况显然是不一样的。

人家儿子给父亲上疏,哪里轮得到大臣来建言?

正因如此,陛下特意让人将太子的奏疏送来,显然,不是来询问意见的。

杨荣只看过了奏疏,便知这是一场考校。

当下,三个学士齐齐端坐下来,杨荣先道:“陛下要询问的,只怕是这最后一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胡广皱紧眉,他最近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大家都在骂他呢!

明明是张安世逼死的人,杨荣在那煽风点火,怎么挨骂的是他?

他不理解,很委屈。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人心真是可怕啊。

“只是……我大明历来没有直隶之上,设布政使司的规矩,直隶关系重大,只以各府分治,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若是直隶之上,再设置布政使司,只怕不妥当吧。”

胡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啊,不妥当,这不是坏了祖宗的规矩吗?

虽然祖宗之法就像公交车,大家想上就上,可也不能明着来啊!哪怕是遮掩遮掩,要背着一点人呢。

杨荣微笑道:“是啊,确实不妥当。”

说着,杨荣看向金幼孜。

金幼孜沉吟道:“一旦设置,只恐将来尾大难掉。此天子脚下,非同一般,岂可一家独大?一旦开了这个头,便形同于放任权臣专断,朝廷的威严,也可能岌岌可危了。”

杨荣又笑:“嗯……那么……如何是好呢?”

胡广道:“杨公,你就别问我们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

“谁说我有主意?”杨荣平淡地道:“你这不是冤枉人嘛。”

胡广道:“我会不知吗……”

金幼孜只笑了笑,他毕竟资历较浅,此时不宜多言。

杨荣叹口气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胡广道:“但言无妨,别装不知道了。”

听了胡广这话,杨荣有点哭笑不得,随即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显然都想名正言顺,这既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心思,那么……我等为人臣子,自当顺从。”

“而太祖高皇帝,不在直隶设置布政使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理解,这直隶占据了天下两成的税赋,一成多的人口,土地广袤,也是天下富庶之地,何况它又在京畿,若是不分而治之,谁掌握了直隶,难免都可能产生隐患。”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无非……还是制衡二字,只要这将一碗水端平了,太祖高皇帝在世,只怕也会从善如流。不如这样,眼下……就索性将南直隶,一分为二。这太平府、凤阳府、淮安府、安庆府、池州等诸府,列为一路;再将应天府、苏州府、镇江府、松江府、苏州府列为一路。”

“如此一来,置直隶都督府,分左都督和右都督,左都督治应天、苏州等府,右都督治凤阳、淮安诸府。如何?这样一来,既让张安世名正言顺的都督诸府,同时,这南直隶,他只治一部,另外一部,朝廷再委大臣分治,朝廷也就可以无忧了。”

此言一出,胡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说着,他别具深意地看了杨荣一眼道:“杨公,你这稀泥和得好啊。”

杨荣便立即板着脸:“这不是和稀泥,这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胡广倒不争辩,点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既如此,那么就请杨公来拟票吧。”

杨荣摇头道:“若只是陛下需要我等建言,何须特意让人将这奏疏送来?”

胡广一怔:“那么……”

胡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杨荣平静地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三人看过奏疏之后奏请陛下设置都督府之事。”

胡广又是一愣。

杨荣深深地看了胡广一眼,随即道:“若不是如此,陛下何须大费周章呢?”

胡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此时他有些不乐意了。

摆明着这是陛下和太子的心思,却让阁臣来奏请,这不就成了文渊阁大臣们请求办这件事,而陛下只是接受了这个请求吗?

敢情这事若是引起了争议,文渊阁大臣还要背这黑锅?

杨荣却是道:“事不宜迟,陛下只怕已经久等了。”

胡广还是带着几分迟疑,道:“这……”

“我们三人都需联名上奏。”

胡广只好幽幽道:“好吧,我三人一起联名上奏。”

听说是三人一起,胡广便也松了口气,他怕杨荣拿他做替死鬼。

当下,三人齐刷刷地制了一份诏书,请宦官送往大内。

此事办妥,胡广摇摇头,偷偷去寻杨荣,道:“杨公……这一次怕又要挨骂了。”

杨荣笑了笑道:“老夫不怕。”

“你当然不怕,等到时天下人骂你之后,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胡广满是幽怨地道。

杨荣道:“放心,老夫可以保证,天下人不会骂老夫。”

“怎么?”胡广道:“咱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又让张安世升官,那些读书人还不……”

杨荣一点也不客气地道:“他们只会骂你?”

“啊……这……”胡广一脸无语:“是我们三人联名上奏的啊,那奏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哎。”杨荣摇摇头道:“你终究还是没有猜透人的心性啊!胡公,你脑子也不坏,我记得你在江西乡试,考的是第二名,高中的举人。到了建文二年,你更是时来运转,高中建文二年殿试状元。你书读的这样好,官也做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猜透人心呢?你每日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胡广瞠目结舌,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他还是一脸懵的样子,杨荣倒是耐心地道:“你想想看,我们三人联名,金公且不说了,他初来乍到,大家只认为他资历浅,这奏疏定然不是他的主张,是不是?文渊阁之中,颇有资历者,就是你我二人了,而我杨某人……平日里,本就在士林之中,没有什么好名声。当然,也没有太坏的名声,可谓是乏善可陈。”

“可你胡公不一样啊,自从解公去了爪哇国,这天下的读书人和士绅,就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毕竟你既是状元,又与解公乃是同乡、同学……在他们心目之中,你就是第二个解公,这奏疏一出来,你猜大家议论的是谁?骂的又是谁?”

胡广:“……”

杨荣拍拍他的肩道:“所以啊,人千万不要求名,人在世上,是最容易被盛名所累的,当你以君子的形象出现时,那么在天下人心底,便会用君子的要求来品评你,可你只要稍稍令人失望,立即会引发无数的议论,到了那时,也就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胡广:“……”

杨荣安慰他:“当然,胡公不必慌,这也没什么,笑骂由人嘛,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胡广要哭出来,听着杨荣的安慰,有点扎心。

此时,杨荣接着道:“依我看哪,你最紧要的不是想着别人骂你,而是该把心思放在……你的吉水老家。你快修书去信给你家中的叔伯长辈,教他们一定要打起精神,一定要看顾好你们胡家的祖坟。”

“什么?”胡广一下子要跳起来。

杨荣道:“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想……应该也没人敢这样干。不过嘛,有些事毕竟难料,毕竟……张安世干的事,和挖人祖坟也没什么差别了。人家不能来京城找张安世算账,却总需找个地方出出气,对不对?”

胡广瑟瑟发抖。

杨荣又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不过我这也就是提醒一下你,这就叫以有备防无备,不必担心了。”

可是他现在显然更担心了啊!

胡广期期艾艾地道:“为何最终什么脏事都算我头上?”

“因为你是解缙第二。”杨荣微笑道:“因为你是君子,你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实人。”

胡广咬牙道:“我……我……”

只是杨荣已背着手,扬长而去了。

可过了一会儿,杨荣去而复返,苦笑道:“我竟忘了,这是我的公房,好了,胡公……我有事,你……”

胡广苦着脸道:“我不该上这奏疏……我……哎……我做个官,本该是光宗耀祖,怎么就成了过街老鼠?”

杨荣道:“大丈夫在世,只需对自己交代,而不必在乎闲言碎语,若是当真有益天下的事,尽心去做,若是自以为不该干的事,纵万死也不可越过雷池。”

“胡公啊,你不必想着这些,只需想一想,你所上奏的事,是否有益于天下即可,何必在乎人言呢?其实……我思来想去,看来不是因为你不够聪明,才陷入这样的境地,说到底,是因为你什么都想要,一个人,若是什么都想要,往往什么都求而不可得,你要学会舍得之道,世上的事,本就是有舍有得嘛。”

胡广叹息道:“这样的大道理,我懂得比你多,只是……”

“只是道理容易,可要做到却比登天还难,是不是?”杨荣微笑着道:“所以说啊,这就是你胡公的软肋,你终于还是落于下乘了。好啦,好啦,快去忙你的吧,总不能总在此,教我安慰你吧。”

胡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哎……”

摇头,又是叹息,却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

朱棣得了奏报,好像早就知道,文渊阁大臣们会上此奏似的。

不过对于此奏,他还是有些不满意,眉头拧起来,冷哼一声。

亦失哈看他如此反应,便关切地道:“陛下,莫非又有什么心事?”

朱棣道:“文渊阁的学士们,还是怕有人言他们的是非啊,终究还是摆脱不掉沽名钓誉四字。”

亦失哈道:“这……从何讲起?”

朱棣道:“朕的意思,已经传达给他们了,他们的奏疏,也还算是合朕的心意。只不过嘛……他们还是扭扭捏捏,终究还是爱惜羽毛。这左右都督的事,倒是稳重,唯独张安世竟是右都督,所辖的,却是太平府、凤阳、淮安、安庆、池州诸府。”

“可那左都督……却辖制了南直隶人口最多,也数百年来最繁华的应天、苏州、镇江、松江诸府。朕若是记得没错,在张安世没有任太平府知府之前,左都督的所辖的诸府,无论是人口还是钱粮,都占了整个直隶的七八成以上。至于太平、凤阳诸府……与之相差甚远。”

古人以左为尊,张安世这个右都督,摆明着比左都督要矮一截。

这显然……也是平衡的意思。

朱棣显得有几分不满。

于是亦失哈道:“想来他们也有苦衷吧……陛下,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能做到这些,已是不易了。”

朱棣点点头:“想来,这定是胡卿的主意。这个家伙……历来滑头,当初就和解缙相交莫逆。”

亦失哈笑了笑道:“要不,陛下申饬一二……”

朱棣摆摆手:“不必了。”

亦失哈听罢,连忙点头。

朱棣又道:“明日……廷推左都督和右都督,这左都督和右都督,朕的意思是……但在布政使之上,该为正二品。”

布政使的情况很特殊,因为明初的时候,太祖高皇帝将布政使定为正二品,可后来,似乎觉得级别太高,于是在洪武十四年,定为正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