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329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倒是没有将这些“海寇”押上囚车,却只是严加看管。

足足七十多人,等他们见到了内千户所的校尉,这校尉只给他们看一眼铁牌,为首的一个都头立即大惊失色,连忙恭谨地道:“见过上差。”

“一边儿去,安南侯要亲自甄别。”

差役们不敢造次,连忙纷纷束手站一边。

等张安世打马过来,见这一支队伍中,不少人都穿着倭人的装束,一个个蓬头垢面,甚至有人将头发也剃了。

他们肤色古铜,疲惫不堪的样子,彼此搀扶,也有人……是被伙伴用门板抬着。

张安世这时才意识到,为何这些人会被当做倭寇了。

当即,他飞快地下了马,上前就道:“邓健何在?”

他大呼一声。

此时,在门板上躺尸的一个人立即一骨碌地翻身而起,尖叫道:“在此,在此。”

说着,这个人连滚带爬,嗖的一下,蹿至张安世的面前。

他皮肤黝黑,也是一身倭人的装扮,衣衫褴褛的样子,披头散发,脸上有些脏污,因为过于消瘦,眼珠子突了出来,嘴角有裂痕,唇干涸的好像龟裂的土地,尖叫道:“张公子,张公子……”

声音疲惫而嘶哑,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尖细。

张安世眯着眼睛细看,很努力地辨认着,却久久也瞧不出是邓健的样子。

“是咱呀,是咱呀,您忘了,咱……”邓健急于要辩解。

张安世听到这一声带有邓健特色的咱字,这才恍然:“你咋这个打扮?”

“没衣穿。”邓健道:“身上的衣衫,早被锤烂了,硬得跟石头一样,幸好回程的路上,遇到一艘小倭船,一看就是倭寇……于是顺道剿了,便抢了他们的衣……”

邓健又道:“那些没了头发的,也是没办法,没淡水梳洗,长在脑袋上,硬得可以做扫帚了,虱子又多,实在受不了啊,便索性剃了。”

邓健说罢,哇的一声便哭了:“惨啊,惨啊,几十个人……数月的时间,每日靠猪靴子和皮甲为食,剩下的米,舍不得吃……这一路,饿死的,还有……病死的,有七成之多,若不是遇到那些倭寇,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邓健边说,边呜呜地哭。

身后的人似也惨痛到了极点,亦随之纷纷嚎啕大哭。

“到了市舶司,他们还不认咱,说咱们是倭寇,非要逮我们不可。我……我……”

张安世便问:“你的腰牌,还有文书呢?”

邓健道:“早丢啦,至于那船上的书册……全都煮了,吃了。”

邓健咂咂嘴,似乎怕张安世不肯相信似的。

张安世看着枯瘦的邓健,哪里还有人的样子,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穿越重洋的可怕了。

张安世一时间心也软了几分,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啦,好啦,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没有死便好,东宫那边,还有我,日夜思念你。”

邓健嘴唇颤抖,抬头起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有皇孙殿下,可还好吗?”

“不好。”

邓健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张安世道:“没你邓健在身边伺候着,能好吗?”

邓健下意识的,咧嘴乐了,露出了漆黑的牙。

张安世感慨道:“你从哪儿回来的?”

“不是照着您的海图走的吗?”

张安世大吃一惊:“照着我的海图?跟着洋流走?”

“对呀。”邓健道:“当初你就是这样说的呀。”

张安世道:“这……当时我也只是一说。”

眼看着邓健的脸猛地变得瘆人起来。

张安世立即道:“当初这么说,也是因为晓得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大智大勇之人,才可冲破重重困阻,完成此等壮举。果然,我张安世没有看错人,邓公公啊邓公公,你要名垂青史了。”

邓健哭了:“咱就是个没卵子的,这辈子只想伺候人,咱还能指望啥?”

相见这一幕,很感人。

邓健哭得很动情。

随行之人,也纷纷痛哭流涕。

张安世见不得这感人的场面,也不由得眼眶微红。

“那个,这一路,你经历了什么,我教你带的东西,你可带了吗?”

“带了,带了。”邓健流着泪道:“那些个东西,一样没落下,照着您的吩咐,在那大岛上搜寻,总算是集齐了,还带了不少,这一路上,咱是几次都想吃了他们,可……可……”

张安世不禁肃然起敬:“可你想到一诺千金,便死也不肯吃了,是不是?”

邓健道:“咱想的是……俺若是吃了,张公子非要将我碎尸万段不可。”

张安世身躯一震,忙安慰道:“哎呀,你怎这样说,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有咱们邓公公的性命要紧?哎……东西呢?”

“在后头……”

张安世便舍下邓健,后头果然拉着几大车东西,都是破烂的瓦罐。

张安世便让差役将东西卸下来。

这里头,是一个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瓦罐。

张安世小心翼翼地揭开,里头尽是各色粮种。

每一种种子,都是分门别类的保存,张安世见到了上一世才见到的熟悉之物,顿时眼睛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宝贝,我的宝贝。”

邓健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见张安世这个样子,眼泪又流了出来。

张安世捧着这一个个瓦罐,重新密封好,而后抬头,却见邓健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于是他道:“呃,有事吗?”

邓健怒道:“咱……咱真是瞎了眼,怎么养了你这样的白眼狼?”

张安世忙将邓健拉扯到一边:“咋啦?咋啦?”

邓健愤愤不平地道:“就不说当初,咱一直照顾着张公子了,这一次,咱九死一生,回来时,你却抱着这坛坛罐罐当宝贝,你见咱这个样子,可有问一句冷不冷,饿不饿?”

张安世却是道:“哎呀,你糊涂了啊。”

“啥?”邓健一脸懵逼。

张安世痛心疾首地道:“你这宦官做的……真没有格局。难道……这些还要我来教你吗?”

“……”

邓健依旧懵,可他心里是有天大的怨气的。

说实话,他觉得张安世就是一个白眼狼。

张安世却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咱们的关系,还需跟外人道?”

顿了顿,又道:“可现在,咱们就得有格局。”

邓建皱眉道:“到底啥意思?”

张安世耐心地道:“你想想看,我和你关系很熟吧,你这一趟出海,是得了我的命令,所以你九死一生,千辛万苦才回来的,对不对?”

邓健还是不懂张安世想表达什么,只怒道:“对呀,难道有什么错?”

张安世摇头道:“不可啊,不可啊,就算这是真的,可我们也不能说它是真的。你此番出海,是因为从我口里得出,可寻一些价值连城,能救活苍生百姓,还能报效君恩的宝贝,所以你才毅然出海,在海中漂泊了两年,饱经风霜,可每一次你要放弃的时候,想到这苍生、百姓,还有陛下对你的厚爱,于是依旧鼓足勇气,乘风破浪。”

邓健脸色古怪起来,犹豫地道:“这样说……会不会……”

张安世笃定地道:“没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一口咬死了,谁敢说啥?”

邓健道:“也对,可是……”

“可是我对你很冷淡,对不对?哎,你不知我的苦心啊。我在陛下的面前,也假装和你关系不熟。咱们若是很熟悉,事情的性质,就显得有些格局小了,便成了……你我关系匪浅,你是为了我,才去经历了这海上的大风大浪,这怎么成呢?大家只会说,你邓公公是有情有义的人,可有情有义有个鸟用?”

邓健是极聪明的人,现在大抵明白张安世的思路了:“所以……”

张安世道:“所以我得不在乎你的生死,你也不在乎我如何,你我的目的,都是这些种子,我们都是为了报效君恩,是为了国家,为了黎民百姓。”

“邓公公啊,你可以不计较这些,可是你想想,这么多将士跟着你九死一生,熬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这才换来了今日,这个时候,你的格局一定要高,从现在开始,别老是和我讲什么私情,开口就说苍生,闭口也要以皇上结尾。”

邓健愣愣地道:“可是……这些东西,和苍生社稷也有关系?”

张安世笑了笑道:“你这是听我说的,至于有没有关系,这是我去证明的事。而于你而言,若是有关系,当然又是大功一件,即便是没有关系,那又怎么样?最多是被我诓骗。可是……你这忠君报国之心,却是少不了的。”

邓健恍然大悟,忍不住道:“公子,你长大了,心眼越来越多了,浑身都是心眼。”

张安世一点也不计较邓建的话,笑道:“没有办法呀,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了保护姐夫,我得罪了许多人,你见到我的护卫了吗?我太难了,我现在出门没有七八十个护卫,都不敢冒出头来。”

邓健身躯一震,他阔别京城太久,对京城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想到自己离京的时候,确实太子殿下危机重重。

于是他道:“哎,咱们都难啊,可有什么法子?做人奴婢的,就得为殿下和公子您拼命,至于公子您……您也要顶住啊,千难万难,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呜呜呜……”

邓健又激动地掉眼泪,边道:“咱们是难兄难弟,可再苦再难,又算得了什么……”

张安世很是认真地应道:“我会的。”

邓健说罢,终于想起什么事来,便又道:“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再苦再难……”

邓健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对,说到了……为何不问一问咱冷不冷,还有咱饿不饿。咱要饿死了,快去给咱准备一顿好的吧,咱还要好好地洗浴一番,咱还想……”

张安世却道:“邓公公,你又糊涂了啊。”

“咋?”

张安世语重心长地道:“我是来接你入宫觐见的,你想想看,你要是吃饱喝足,洗浴更衣,精神抖擞地去见陛下,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得了什么肥差呢。你以为我真的不心疼你吗?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算是我半个乳娘了,我还能害你不成?真的对你不嘘寒问暖吗?”

“你得就这么去见驾,当着陛下的面,教他晓得,这一路的艰辛,如若不然,说的就算是再好听,也不及陛下亲眼所见更有效果。”

邓健听罢,又是身躯一颤,突然之间,疑心尽去,忍不住再次热泪盈眶地道:“我还以为你变啦,不,咱还以为你没变……又不对……”

邓健一时说不清,说张安世变了,是觉得他没良心。可说他没变,又不对,因为从前的张安世,确实没心没肺。

到底是变没变呢?这已上升到了哲学的层面。

邓健决定不再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了,此时怒气已尽散,看张安世的目光也不自然地亲和起来,道:“好,都听公子的……”

说着,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低声道:“回来啦,咱回来啦。”

此时,邓健的感受,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游子回乡的喜悦,又算得了什么?邓健不只是海外归来的游子,却是真正地经历了无数的煎熬和生死。

如今,看着故人和故土,如此真切地在自己的眼前,那曾经一次次做梦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让他又忍不住失声痛哭。

张安世拍着他肩,温声地道:“乖,别哭啦。”

“嗯,嗯,不哭。”邓健吸了吸鼻子:“走,回京……回京……”

张安世道:“京城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咱们这一路进京,有些话,我交代一下,到时见了陛下,怎么复命,里头却大有玄机。”

邓健道:“好……”

他干脆利落。

……

邓健是谁?

满朝文武,一头雾水。

不过消息却传来,下西洋船队的副使邓健返航。

似乎还完成了什么壮举。

当然,这所谓的壮举,其实朝中许多人,都是漠然以对的。

下个海而已。

在文臣们、眼里,下海的……都是宦官和贱民,百姓若不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土地里耕种,便属于不能安分守己的典型。

原本朝中的许多人,对于下海就颇有微词,现在回来了个太监,显然算不得什么。

武臣们对此也是摸不着头脑,大家正热衷于研究热气球呢,没其他的空闲。

虽说有人关注水师,可大明的所谓水师,主要还是内河为主,负责巡逻河道用的,而且只作为辅助作用。

可朱棣还是召了百官来,进行了一次仪式。

当邓健出现在崇文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