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乃王府中,一个术士泄露……只是……臣会继续彻查。”
朱棣道:“可他不是在王府之中建了一个书斋,终日在那书斋之中,弹琴读书于其间吗?”
纪纲低声道:“他有不少心腹……每日会进入书斋与他密谈,只是具体谈什么……卑下尚未……”
朱棣将这些奏报丢在了案头上,脸色忽明忽暗,道:“朱权……朱权……这个小子……聪明着呢……当初朕和他一同镇守在边镇的时候,就晓得他的本事……当初,若他来靖难,只怕……今日称帝的,就是他了。”
顿了顿,他头也不抬地道:“亦失哈。”
站在一旁的亦失哈,忙躬身道:“奴婢在。”
朱棣问道:“宁王启程了吗?”
“已经启程了,还带了家小,两位王子殿下,也都跟了来,除此之外,还有宁王妃……”
亦失哈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这一路……才刚刚抵达九江府,他便下了船,见了当地的知府和知县,对外说……此番是陛下挂念他,召他入京……甚是招摇。”
朱棣阖目,若有所思。
此时有宦官进来:“陛下,张安世求见,说是押了钦犯来……”
朱棣猛地抬头。道:“陈瑛?”
“正是陈公。”
“叫进来。”
纪纲一听张安世三个字,面上不喜不怒,他心里知道,真正可能取代自己的并非是邓武,而是张安世。
这内千户所,也在拼命追查此案……这一次,决不能再让张安世争先了。
半炷香之后,陈瑛便入殿,陈瑛跌跌撞撞,入殿之中,口里便大呼:“陛下……”
说着,陈瑛拜倒在地。
朱棣见陈瑛如此,倒是心思动起来。
不管怎么说,此人也是朱棣的宠臣,如今见他这个样子,难免心里有些不快。
紧接着,张安世进来。
“臣见过陛下。”
朱棣看着张安世:“张卿,这陈瑛……”
张安世道:“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口供,陛下一看便知。”
陈瑛听罢,立即大呼:“陛下……他们这是言行逼供,他们非要说臣与乱党有关系,请陛下……做主啊……”
说罢,嚎啕大哭。
而此时,又有宦官道:“陛下,文渊阁大学士,会同诸位尚书求见。”
朱棣自然明白,这一定是他们收到了消息赶来了。
“叫进来吧,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让他们也来听听。”
解缙等人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耐心的等候。
朱棣看向陈瑛:“你的意思是……张安世冤枉了你?”
“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日可鉴啊,陛下……臣突然被张安世拿住,接着便是言行逼供,臣……身子实在熬不住,所以不得不屈从,陛下若是连臣都不相信,这天下,还有哪一个可信之人。”
这陈瑛哭的更加伤心。
朱棣也不禁动容,抬头看一眼张安世:“张卿,这样说来,这一份口供……”
他扬了扬手中的口供:“只怕做不得数。”
张安世笑了笑,道:“陛下,臣其实早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翻供的,陛下想想看,这陈瑛是何等人,臣岂会不知,臣拍死的很,可不敢冤枉他,之所以臣知道他是乱党,其实理由很简单,那便是……脱火赤……”
“脱火赤……”朱棣等人面面相觑。
“陛下……请看。”张安世说着,竟是取出了一封书信。
亦失哈将书信交给朱棣,朱棣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第188章 落网
朱棣随即抬头起来,将这书信收好。
似乎他并没有示给其他人看的打算。
而是凝视着张安世,道:“这书信,从何处来?”
“是臣让人从大漠之中,得来的。”
朱棣挑眉道:“大漠?你的意思是……这陈瑛……私通了鞑靼人?”
张安世点头:“从这些迹象来看,确实是如此。这个叫脱火赤的人,乃是鞑靼重臣……他一直与关内有书信往来,臣正因为看重了这一点,所以布置了人手,严防出入关禁的商贾,果然……从中得来了这封书信。”
朱棣背着手,来回踱步,时而皱眉,时而冷笑。
他猛地看向陈瑛,目光异常冰冷,冷然道:“陈卿家……可有此事吗?”
陈瑛哀声道:“陛下,这是冤枉,是栽赃,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朱棣厉声道:“到了现在,你竟还要抵赖吗?”
陈瑛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地道:“陛下啊……臣虽是贪图别人的财货,可是断然不曾私通鞑靼人,那鞑靼人……那鞑靼人……定是要构陷臣于不忠不义……”
朱棣死死地看着陈瑛。
可此时,解缙等人已是大气不敢出了。
虽然他们没有看到书信,却似乎已经意识到,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朱棣冷冷地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来人!”
不等张安世开口,却是纪纲忙道:“臣在。”
朱棣道:“拿下,严加审问!”
纪纲微微看了一眼张安世,才道:“陛下,卑下一定不辱使命。”
张安世道:“好像……这陈瑛是我拿下的吧?”
纪纲笑了笑道:“张佥事,都是锦衣卫,是一家人,刑部大牢那里……上一次便出了差错,让那逆党吞金死了,诏狱这边防守严密,锦衣卫之间不分彼此,若是张佥事要来审,绝不会有人阻拦,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查出线索,而非争功,何况张佥事拿下了陈瑛,已是大功一件……”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好像张安世有点得理不饶人似的。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安世:“张卿以为呢?”
张安世叹口气道:“臣这个人……一向老实,何况纪指挥使又是臣的上官,臣怎么敢和他争抢?既然这是纪指挥使的意思,那就依着他的心思去办吧。”
朱棣颔首:“给朕继续按图索骥。”
说着,朱棣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早已魂不附体的陈瑛,道:“从陈瑛的身上,必须给朕挖出点什么来。”
纪纲大为振奋:“请陛下放心。”
说罢,郑重拜下,叩首。
他面对朱棣时,永远都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当真将自己当做是亦失哈一般的家奴一般。
这与其他的文臣武将,全然不同。
朱棣拂袖,又看向解缙等人道:“卿等来此,所为何事?”
解缙一直默默地看着听着,此时才猛然回神,忙道:“臣……”
他本是来提陈瑛的事的,如今却道:“臣是来奏报关于河南在请求之事。”
“嗯。”朱棣点头,落座后,便道:“既如此,那就好好议一议吧。”
于是纪纲和张安世告辞出去。
纪纲从殿中出来,便又恢复了作为指挥使的威严。
其实锦衣卫指挥使,不过是正三品而已,不过纪纲比较特殊,他还有另外一个头衔,即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从一品。
虽然这只是虚衔,却让他以从一品的武职,掌握了锦衣卫这个三品的亲军衙门。
其实这种事,在大明乃是常态,比如文渊阁大学士,其实不过是区区正五品的文臣而已。
可这文渊阁大学士在时人看来,却相当于是宰辅,位高权重,所以往往在入阁之后,还会给这些阁臣们加一个少师、太傅,亦或者是尚书的虚职,大大提高他的品级。
因此,别看纪纲这个指挥使,和从三品和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以及锦衣卫指挥使佥事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很大,后者也是掌握锦衣卫的重要佐官。
可因为纪纲是都督的关系,他与张安世之间的品级,却是从一品至正四品的差距,纪纲能在锦衣卫一手遮天,除了他巨大的威信,也来源于此。
纪纲与张安世同行,此时,他和颜悦色地道:“张佥事,那书信……中写了什么?别误会,本都督不想争功,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快铲除这些逆党。”
张安世道:“那书信之中,提及到了陈瑛,他勾结了走私的商贾,向关外源源不断的输送铁器。”
纪纲点头:“明白了……”
他目光幽幽:“张佥事年少有为,真的令人羡慕。”
张安世道:“哪里,哪里,卑下还要多向都督学习。”
纪纲笑了笑,继续深入下去。
其实他心知肚明,张安世不是他能够笼络的。
陛下显然有意慢慢地培养张安世,等这个小子翅膀硬起来,接下来要取代谁,这就不言自明了。
正因如此,在纪纲的心底深处,才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他非常的清楚,他的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一旦他被人取代,即便陛下不处死他,只怕他也必死无疑。
此时,他笑了笑,其实眼下对他而言,显然是有利的。
狡兔死,走狗烹……
只有天下有数不尽的乱党,他纪纲才有存在的必要。
至于张安世……这个小子狡猾得很,需小心提防才是。
张安世肯将陈瑛交给他,十之八九,张安世已从陈瑛的口里,问出想要的东西了,而接下来时间紧迫,他必须得赶紧问出一点东西来了。
于是他没有犹豫,立即回到了诏狱。
紧接着,召了自己的心腹,立即动刑。
安排妥当后,他来到刑房的隔壁,喝了口茶水,沉眉陷入了深思,一旁的书吏小心地给他送上了一些糕点来。
纪纲抬头道:“如何……都招供了什么?”
“许多东西。”书吏轻声道:“确实有不少贩卖军械至大漠的记录,他与商贾勾结,从中牟利……”
“只这些?”纪纲露出了不悦之色。
很明显,对于纪纲而言,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的。
走私的事,固然很大,可这牵涉到的,不过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罢了。
这一次能否整死邓武,重新树立权威,就必须得让陛下感受到巨大的威胁,而这种威胁从何而来呢?
纪纲站了起来,慢慢地踱步到隔壁的刑房。
陈瑛根本熬不过刑。
他哪里想到,锦衣卫的两大巨头,一个是掌南北镇抚司的纪纲,另一个却是掌内行千户所的指挥使佥事,轮流伺候着他。
此时,他已是皮开肉绽,浑身血污,被打得昏死了过去,而后,有人取来了一桶冰水,直接浇在了他的头上。
陈瑛打了个激灵,茫然又惶恐地张开眼睛,随即嚎啕大哭着道:“我该死,我该死。”
“你当然该死。”从陈瑛的身后,传出幽幽的声音,这声音说不出的恐怖。
陈瑛瑟瑟发抖着道:“我都说啦,都说啦。”
“你还和谁勾结?”
“我……我不敢与谁勾结,许多事,都是通过一个商户进行联络……”
纪纲突然道:“是吗?到了现在,你竟还不老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说着,纪纲站在他的伸手,慢吞吞地修剪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指甲,一字一句地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本都督不客气了,来人……”
似乎听了纪纲的授意,一个校尉,已是猛地将陈瑛的下头扒了下来。
陈瑛拼命挣扎:“你们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他恐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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