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朱棣道:“现在好了,满天下人都知道你还活着了!”
“小僧万死。”朱允炆道,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朱棣冷哼道:“哪怕是到了现在,你还是这样做事不计较后果,真是愚不可及。”
朱允炆道:“小僧现在才明白,小僧一无是处,这辈子没有做过几件对的事,可今日……之事,小僧无悔。”
朱棣几乎要跳脚,气咻咻地道:“你大可轻巧,可引来的天下人非议,引来居心叵测之人的图谋,又当如何?入……入他娘的,你父亲也算是人杰,怎就生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出来!造孽,造孽啊,你比朱高煦还要混账!”
朱允炆只双手合掌,一言不发。
朱棣怒道:“你有何打算?”
“小僧没有什么打算。”朱允炆平静地道:“小僧已经在寺里呆惯了,习惯了化缘,也喜欢了念经,此生再没有其他的指望了。”
朱棣道:“你若是还俗,朕可敕你为郡王。”
朱允炆摇头,笑了笑,很是洒脱地道:“功名利禄,不如在集市里化缘来几个蒸饼,不如走街窜户,得来的几十文施舍。须知……化缘有化缘的好,即便是化缘,也可挣来十万两家财……”
姚广孝脸色微微一变。
朱棣却只当他在开玩笑,或者是在化用了什么佛家的术语,大抵和书中自有黄金屋之类的屁话差不多。
于是朱棣便道:“你既是此心,朕也就不强人所难,你好生跟着姚师傅吧。”
朱允炆无喜无忧,只平静地颔首道:“多谢陛下。”
朱棣道:“不要再胡闹了。”
“是。”朱允炆点头。
朱棣回头看姚广孝。
却发现姚广孝此刻脸色有些异样。
不过此时朱棣不想管顾这些,只是交代道:“以后……也不必看管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要防止宵小之徒,免使有人生出歹心。”
姚广孝无奈地道:“陛下倒是为难了臣,既不能看管,又要小心宵小,臣怕做不到……”
朱棣道:“做不到也要做到。”
他叹了口气,却是看向亦失哈道:“选几个从前在宫里的宦官……也剃度了,在寺中照料吧,这个小子是个浑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亦失哈便道:“奴婢遵旨。”
交代完这些,朱棣才又看向朱允炆:“从前的事,就此揭过吧。”
朱允炆道:“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何来的从前?今日只有空空和尚了。”
朱棣满意地点头,他沉默片刻:“让朱文圭回南京来吧,就养在宫中。”
朱文圭乃是朱允炆的次子,靖难之役后,被朱棣命人长期幽禁于中都(凤阳)广安宫,给人称为建庶人。
当然,等到了明英宗登基之后,想到这个从孩提时就被幽禁的孩子可怜,便想释放他,身边的大臣都认为不可。英宗一意孤行,于是,这被人称为建庶人的朱文圭,便在五十七岁时,终于获得了自由身,并且皇帝还赐他二十个宦官服侍,还有十几个婢女使唤。
朱棣顿了顿,又道:“敕朱文圭为郡王,让他奉祀先太子的灵位吧。”
朱允炆依旧不悲不喜,颔首道:“陛下圣明。”
朱棣道:“其他的事,朕会料理,你做你的僧人去吧。”
朱允炆点头,而后告辞。
他没走几步。
朱棣的脸色却是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道:“平安!”
朱允炆没有反应,已徐徐步出了武楼。
这平安,乃是朱允炆的乳名,年幼的时候,朱棣就是这样叫他。
朱棣唏嘘了片刻,落座,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前事已了了。张安世……”
默默在角落里待了许久的张安世,被叫到名字,连忙上前道:“臣在。”
朱棣沉吟了片刻,便道:“这朱允炆,倒是对你颇有回护。”
张安世急了:“陛下,这是什么话?这正说明他目光短浅,说明他不擅识人,说明他瞎了眼睛,臣和他是清白的呀。”
朱棣乐了:“好了,朕没有怪责你的意思。”
“陛下当然宽宏大量,不会怪责,可臣却觉得,总要将事情说清楚。”
朱棣忍不住给逗笑了,便道:“过几日……朕去钱庄,你们也疲惫了,告退吧。”
张安世松了口气,此时如蒙大赦,连忙告辞。
等出了武楼,带着几个兄弟,张安世一路骂骂咧咧:“那朱允炆害人,倒像我和他不清不白一样。”
朱勇道:“大哥,俺倒觉得,那朱允炆可能是发自肺腑,我瞧他是个好人。”
“嘘。”张安世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你这家伙,这些话,我们兄弟关起门来说就可以,可千万不要对外说,到了外头,你们要帮大哥澄清。”
“我懂得,我懂得。”朱勇忙不迭地点头。
张安世便道:“好啦,大家好好回去歇一歇,过几日,大哥再带你们干大事,这几日,大哥需要沉淀沉淀。”
于是众兄弟走出了宫门,便各自散了。
……
这武楼里,就只剩下了朱棣、亦失哈和姚广孝。
姚广孝没有走,是因为他知道,陛下还有一些事,需要料理。
果然……等了片刻。
便有宦官碎步进来,低声道:“陛下,纪纲指挥使到了。”
纪纲入楼,行礼。
朱棣抬眼:“人拿了吗?”
“拿住了。”
“从他嘴里撬出一点东西来吧。”朱棣面无表情,此时,他的眼底没有了丝毫的情感,却是说不清楚的冰冷。
纪纲道:“卑下遵旨。”
“三日之后,将结果报来。”
“喏。”
……
诏狱里。
一声声的刺耳的哀嚎传出,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早已是皮开肉绽的陈继,一次次地昏死过去,又一次次地清醒过来。
他整个人吊着,身上的衣物统统脱去,此时的他,只一个念头,他想死……
若是现在能死去,他甚至恨不得此时将自己的妻妾统统送给眼前这人,恨不得再给对方磕一个响头。
可是……对有的人而言,死亡也是一种奢侈。
他开始意识模糊,含糊不清。
“我……我……非乱党……我非乱党。”
冰冷的声音从幽暗里传出:“尔非乱党?何以敢这般诽言君上?一定有人背后指使你,说,是谁?”
陈继要哭出来了:“我没有,我没有……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随即……传出的便是惨叫。
终于……黑暗中的人,一步步地走了出来,这个人面上没有表情,可陈继一看他,却说不出的恐惧。
纪纲。
纪纲在朱棣的面前,便如鹌鹑一般的无害。
可在这里……他就等同于阎罗。
他双目像刀子一样的在陈继的身上刮过去,而后轻描淡写地道:“是解缙?”
陈继依旧嚎哭着:“我非乱党。”
“亦或是胡广?还是杨荣?”
突然,纪纲眼眸眯起来,面目微微狰狞。
他拿手抬起了陈继这几乎已变形的下巴,道:“总不可能会是……亦失哈吧?还是郑和?是王景弘、侯显、还是刘永诚?”
陈继打了个冷颤。
后头这五个,都是当朝最得陛下信任的太监。
他颤抖着,嘴巴似合不拢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纪纲:“我……我……我是乱党……我是乱党……”
纪纲露出了失望之色:“没有他们?”
陈继身如筛糠地道:“没……没有……有……有解缙……解缙……听闻我辞官,恭喜……恭喜我……”
纪纲回头,看了一眼经历司的书吏,只吐出了一个字:“记。”
随即,纪纲又盯着陈继道:“还有呢?”
“再没有了。”陈继恐惧之极的模样。
纪纲却道:“你方才说你是乱党,那你的同党呢?”
陈继不言。
纪纲却没有继续审下去,退入了刑房里的黑暗之中。
随即,几人上前,里头便又传出陈继凄厉的惨叫。
“我说……我说……”
纪纲落座,在这满是血腥的刑房里,接过了一个校尉奉上的茶盏,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你可以慢慢说,我并不急,我们有的时间周旋。”
“说……我说……有一事……我知道……是真的乱党……有北元的余孽……他们……他们……暗中一直想要恢复前元,他们私下里,称洪武帝为乱贼……他们一直暗中勾结……”
纪纲听到这里,再次露出了失望之色。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
很多时候,他其实未必在乎什么真的乱党,什么余孽。
他更关心的……是否能从一个个的钦犯口里,撬出对他更有利的东西。
于是纪纲伸了个懒腰,平静地道:“说罢。”
“当初辞官的时候,有人接触过我,他们认为……他们一定认为,我对朝廷心怀不满,所以……希望拉拢我……我……我……胆子小,不敢答应……这些人……其势不小……”
纪纲在陈继磕磕巴巴交代的时候,却已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只背着手,缓步走出了刑房,丢下书吏一句话:“记档。”
人已缓缓走出了刑房,只留下陈继还在自言自语。
……
一封奏报,很快送到了朱棣的案头上。
朱棣看过奏报,面带怒色,随即道:“这天下,当真还有人和鞑子勾结吗?”
纪纲低垂着头道:“从陈继的口供中来看,应当是的……”
朱棣冷笑:“这倒是有趣得很,彻查。”
纪纲卑微地道:“喏。”
“只是……”顿了顿,纪纲道:“陈继的嘴巴里,再也橇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朱棣抚案,冰凉凉地道:“要入秋了,送他上路吧。”
“喏。”纪纲抱手,随即蹑手蹑脚地告辞出去。
纪纲退出武楼的时候,恰好亦失哈进来。
纪纲便忙堆笑道:“大公公……”
亦失哈也亲昵地道:“这几日,纪指挥辛苦了。”
“哪里及得上大公公在陛下面前的辛劳呢?”
二人说到这。彼此颔首,随即便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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