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126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他不但淡泊名利,而且教授皇子是真的教。

和他同时教授皇子的宋濂,总是对皇子们很关爱。

而李希颜不一样,抓着不听话的,他就打。

这李希颜向皇子们讲授尧舜禹商汤,行大仁、仗大义的道理与事迹,这些皇子,难免有不听教导、顽皮的时候。

李希颜执教严厉,虽然是皇子,有不服教育或不认真学习的,他照样用笔管打他们的脑门。

打得多了,脑门上便留下了痕迹。有一次,朱元璋抚摸着自己儿子被打的伤痕,勃然大怒。

马皇后知道原因,就大声的反问说:“哪里有用尧、舜的标准来教训你儿子,反使你发脾气的?”

上一刻还在恼怒的朱元璋,听了这话后,立刻就止了气语,平静了下来。自此之后,对李希颜就更加的尊敬了。

其他的皇子也因为经常挨打,所以喜欢宋濂而不喜欢李希颜。

可唯独朱棣,最喜欢的却是李希颜!因为对朱棣而言,这等肯真打自己的老师,才是真正无私之人。

李希颜也确实如此,朱棣这些人就藩后,他便辞去了官职,隐居着读书去了。

读书人和读书人还是不同的。

若是那些伪善的读书人,朱棣是恨得牙痒痒。

可对李希颜,他没有厌恶,只有说不出的敬佩和尊敬。

朱棣这时当着李希颜的面,捋起了自己的长袖,露出了一截胳膊,口里道:“先生,你看,先生当初打朕的伤痕还在呢。”

李希颜听罢,笑了:“哈哈哈哈……臣早已忘了,不想陛下竟还记忆犹新。”

朱棣很是诚恳地道:“当初若不是先生责打,必没有今日之朕。”

李希颜却道:“我所教授的皇子有十数人,可最有出息的便是陛下,可见不是臣教的好。”

朱棣搀着李希颜道:“先生太谦虚了。”

张安世站在那,直直地看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朱棣居然也开始文绉绉,而且一副温良恭谦的样子。

其他百官,个个朝李希颜微微欠身。

朱高炽扯了扯一旁的朱瞻基,低声道:“你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师傅。”

朱瞻基小脸一皱,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朱棣不肯上殿去坐,却只让宦官搬来了两个椅子,让李希颜坐在殿中,自己也坐在一旁,先和李希颜拉起了家常:“先生近来可好?”

“每日读书,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十年也不过一场梦而已,已分不清好坏了。”李希颜随和地回答着。

朱棣听罢,感慨地颔首道:“是啊,已是物是人非了。不过……先生的身子似是不大好,先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李希颜眼中掠过一丝痛苦,苦笑道:“原本臣料定自己必还有三五年寿数,不过近来发生了大变故,如今……说来惭愧……臣可能活不过今年入冬了。”

朱棣听罢,大惊失色,他仔细端详着李希颜的脸色,确实有一种行将油尽灯枯的感觉。

朱棣便关切地道:“这……这……朕命太医,不,命张……”

李希颜微笑摇头,道:“陛下就不必操心这些啦,臣所得的,乃是心疾……非金石之术可以医治。”

“此番汉王来请老夫,老夫本不愿理外间俗事,只是想到自己行将就木,不禁思来已数十年不曾见陛下了,这才来见。今日能见陛下有此龙马精神,便也知足了。”

朱棣一时无言,心头不自觉地溢出一丝心酸。

只有汉王朱高煦,心里已是心花怒放,长脸的时候来了……

他连忙对朱棣道:“父皇,李先生这样的大贤,儿臣是费尽苦心才寻回来的……”

朱棣没心思听朱高煦的话,只是下意识的点头,随口道:“有劳你了,不想你也有识人之明。”

朱高煦心里狂喜,连忙道:“儿臣自幼聆听父皇教诲,岂会到了今日,还不晓得长进。”

他心里舒坦了,感觉自己双脚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今日也算是立了一桩大功了,以后父皇对他必定刮目相看。

朱棣不关心汉王的心思,却担心地看向李希颜,道:“先生……口里所说的心疾是什么,能否告知吗?何况,先生这样的大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有什么事,能让先生如此呢?”

此言一出。

百官之中的胡俨,已开始身子默默地往同僚的身体后头缩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咋了。

自己好像干什么都会得罪人,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干,也总能招来无妄之灾。

百思不得其解啊!

“哎……”此时,似乎一下子说到了李希颜的心事,他长长的叹了一声。

其实朱棣不提还好。

李希颜在各种思想斗争之后,其实已经暂时放下了那些让自己癫狂的事了。

可现在朱棣偏要提,李希颜便开始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气血开始上涌了。

他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声调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什么大才,臣老朽之人,哪里有什么才干啊,咳咳……咳咳……”

朱棣大惊:“先生这是何意?”

李希颜这时候,眼眶里湿润了,他摇头,突然开始捶打自己的心口。

一见如此,朱棣和百官就更吃惊了。

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这转眼之间……

“先生,先生……”

李希颜想张口说话,可说不出,好像情绪又开始崩溃了,继续捶打自己的心口。

朱棣大惊:“御医,御医……”

百官更是窃窃私语。

“先生这是咋了?不会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这等高士,有什么事,能将他逼到这样的地步?”

“他不会也花了三千五百两……买了那书吧?”

“什么,你花了三千五百两?”

“你花了多少?”

“一千三……”

“哈哈……我只花了五百八十两……”

于是,又崩溃了一个。

面对此情此景,人群里的胡俨,脸色惨然。

他又开始面色潮红,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胡俨隐隐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就是上一次……

早知如此……悔不该啊……

胡俨默默低着脑袋,像做贼似的。

他没想到,自己堂堂大儒,国子监祭酒,要如过街老鼠一般。

张安世看得美滋滋的,原以为这讲课会很无聊,没想到……居然还有乐子看。

张安世眼睛一瞥。

果然看到坐在那儿的朱瞻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也不眨。

“张安世……张安世……”

张安世顿时回神,他正待要上前。

而这个时候,李希颜突然咳嗽,之后才幽幽地道:“不必叫御医,不必啦……咳咳……咳咳……哎……臣……臣……是撞了鬼了啊。”

胡俨:“……”

一听有鬼,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可见这个世上,八卦者还是极多的,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尽是如此。

朱棣脸色大变,绷着脸道:“怎么,先生见了鬼?”

李希颜落下了滚烫的泪来,又似抽风箱一般拼命地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让自己崩溃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这才接着道:“敢问陛下,一加一个一,是几?”

朱棣想也不想就道:“一个加一个,自然是二了。”

李希颜痛苦地道:“如果是三呢?”

朱棣不明所以,直接道:“朕还是不明白。”

“就说算数,臣学过许多算术,这算术之学,其根本就在于一加一为二,那么倘若一加一乃是三,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李希颜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又道:“这就意味着,臣平生所学,可能都是错的,臣读书万卷,这万卷书,统统无用了。”

是的,这才是李希颜痛苦的缘由。

当学问的根基动摇,那么建立在这根基上头的所有上层建筑,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无根之木,一切都可能推倒重来。

这更意味着,博学的李希颜……这辈子隐居在家,苦心研学,所学的知识,统统都被推翻了。

这对于李希颜而言,是何其可怕的事。

若是四十年前,他察觉到这一点,可能会和杨士奇一样,虽然也会瞎琢磨,觉得匪夷所思,但至少他会振奋精神,孜孜不倦地去求证。

若是二十年前,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可能会像胡俨那样,虽然痛苦,会辗转难眠,会如鲠在喉,可毕竟……他终究可以收拾心情,慢慢地去探索。

可现在……他已垂垂老矣,风烛残年,一切都已迟了!

几日之前,他回顾自己的一生,或许还颇为自得,做过帝师,做过许多的学问,不敢说才冠古今,却也颇有成就,这辈子是值了。

可现在的他,只有绝望。

可怕的是……胡俨说的那两句话,若是庸人听来,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反应。

唯独是李希颜这样真正博学多才,而且一辈子都将心思扑在了学问上的人,才一听之下,立即就能察觉出一个可怕的疑问。

而这些疑问,他此生已经找不到答案了,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呢?

朱棣大抵也明白了李希颜的意思:“那么先生的意思……”

李希颜痛苦地道:“老夫不配做先生,也不配为人师表,普天之下,真正高才者,唯胡俨也。”

此言一出。

顿时满殿哗然了。

胡俨:“……”

解缙立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胡俨。

这胡俨……又在使什么手段?

其他百官,个个脸色怪异。

他们确实认为胡俨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可是……倘若说什么普天之下,真正高才之人只有一个胡俨,这就让很多人不服气了。

于是,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胡俨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剥了壳的鸡蛋,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这几日,他本就身子很不好,可谓是废寝忘食,其实身体状况,比这李希颜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李希颜的一番话,就如同一记闷捶一般,直接让他眼前一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但是,终究有些事是想躲,也躲不成的。

听罢……他好像是上刑场一般,慢吞吞地站了出来。

朱棣侧目,看一眼胡俨。

而李希颜又开始捶胸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