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122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胡公今日……”

“什么胡公,分明是投机取巧之辈,只怕是为了入阁,所以才想攀附东宫,如若不然,张安世那小贼,他怎么就夸得下口?”

“张安世他不是人……”一说到这个,便有人内心刺痛。

“我看胡公不像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天下皆知的事,能是误会吗?堂堂天下一等一的清流,竟做出这等事,实在是贻笑大方。”

“或许……可能只是看走了眼。”

“若是看走眼,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哼,要嘛是奸,要嘛是愚,这愚人与奸人有什么分别?”

偶尔……胡俨总能从一些窃窃私语之中,听到这些议论,他已习惯了,只能苦笑。

他还听说,夏原吉不许有人在户部提及他胡俨的名字,那夏原吉心眼小,已将胡俨当做奸贼来看待了。

“老夫……”突的生出来的无名业火,又被浇灭。

他还能如何呢?跟人解释吗?解释不清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自认自己也干不出这等事。

只能默默地承受,假装听不见,看不见了。

他抱着书,此时身子微微有些佝偻。

一旁,突的有人道:“胡公,我来帮你。”

胡俨朝那人看去,却是一个年轻的翰林,这个人他认得,是杨士奇。

杨士奇一把抢过胡俨的书,抱在手里,口里道:“胡公应该带个文吏来。”

胡俨苦笑道:“不想劳烦别人罢了。”

二人其实没多少交情,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有心思。

尤其是杨士奇,他神情有些憔悴,抱着书,思绪又开始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却不知是不是地上有一块石头,杨士奇猝不及防的,猛地打了个趔趄。

整个人随着书摔在了地上。

胡俨一看,先搀扶起杨士奇,才弯腰去拣书,一面道:“杨侍讲啊,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老夫瞧你脸色不好,人生在世,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这天底下,哪里有比自己的身体更紧要的事。”

杨士奇一脸惭愧的样子,也跟着拣书,见胡俨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他有些忍不住了,便道:“有一件事,下官想了足足一个多月,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糊涂。”

胡俨听罢,露出好为人师的样子。

不,他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老师。

胡俨便道:“你说来无妨。”

杨士奇带着几分为难道:“这……这里说话不方便吧。”

胡俨笑着道:“你我又非受人瞩目的人,能有什么妨碍呢?”

说着,他苦笑,要知道,不久之前,即便是阁老,都敬重的称他一声胡公。

杨士奇想了想,便道:“胡公的学问最是渊博,下官想要请教,这圣人教诲之中,读书人应当如何获取知识呢?”

“这个容易。”胡俨奇怪地看了杨士奇一眼,他觉得杨士奇不该问这种稀松平常的问题,倒是耐心地道:“《礼记·大学》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正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随即胡俨又道:“东汉的郑玄言:所谓的致知,即是事物之来发生,随人所知习性喜好。不过到了宋时的时候,大儒司马光又将此知视为‘抵御外物诱惑,而后知晓德行至道’,因而这格物致知,倒不如说是致德行之意。自然老夫对此,倒是与朱熹圣人相同,认为此言应当是穷究事物道理,致使知性通达至极之意。”

胡俨笑道:“终究还是朱熹圣人更胜一筹,郑玄所言,倒是颇受东汉和魏晋的玄学影响。司马光之德行之说,又过于笼统,怕也不足为信。”

杨士奇低头,却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

胡俨便奇怪道:“怎么,老夫回答得不满意?”

“不不不。”杨士奇苦笑:“下官听一人说了一番话,因此近日才愈发的糊涂了。”

“你说来听听。”

“心即理,知行合一!”

“哈哈……有趣,有趣。”胡俨笑了笑:“这是何人所言?”

杨士奇却是抿唇不语,他不敢说张安世,怕被人笑话。

胡俨见他不言,便道:“你是入了痴,有时读书是这样的,老夫偶尔也会如此,只是许多话,乍听之下似乎玄而又玄,实际上,其实也不过如此。”

杨士奇很是真诚地作揖:“多谢胡公开解。”

“老夫去了,你不必再帮老夫搬书,老夫还没老到连书都搬不动。”

“是。”

胡俨摇摇头,看着杨士奇,他突然发现,此人倒是颇有几分意思,就是……人太痴了。

当下,搬书回了国子监,刚刚在公房落座,书吏便奉来了茶盏。

茶热腾腾的,胡俨只捧在手里,想要慢慢地吹凉。

可是猛地……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划过。

心即理……

知行合一……

这方才忽视的话,现在猛地涌入心头,就好像一道闪电,五雷轰顶!

啪……

却在他一颤的功夫,那滚烫的热茶突然泼洒出来,胡俨猛地一摔,便将茶盏摔下去。

那茶盏顿时摔了个粉碎。

飞溅的瓷片,甚至溅至他的脸上,以至他脸上割破了一道口子,瞬间便有血珠冒了出来。

书吏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要帮胡俨擦拭。

胡俨却顾不得疼痛,只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茶盏,突然怒吼道:“走开,走开!”

书吏,忙道:“学生万死。”

“出去,立即出去。”

“胡公,您不要紧吧。”

“不要管我!”胡俨厉声大喝。

这书吏从未见过胡公发这样大的火气,据说当初他被粪坑炸了,也不曾这般。

书吏缩了缩脖子,只好道:“学生告退。”

门被书吏关上了。

胡俨还站在原地,不管脸上已渗出殷红鲜血的口子。

也没有顾得上地上摔了个粉碎的茶盏。

他猛地,陷入了沉思。

“心即理……”

“心即理……”

口里呢喃着,他却是抬头,看着房梁,时而又低头,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走了几步,即使被案牍撞到,他也没理会,又走几步,却是碰倒了灯架子。

哐当,灯架子倒下。

他没去搀扶,也不理。

“不对,不对,不该如此……心若是理……那么格物致知何解?朱熹圣人怎会错?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他忘我地喃喃自语。

“假若,假若心即理,那么知行合一……岂不是……岂不是……”

猛地,一个又一个念头涌入心头。

他有时浑身颤栗,可很快,却又恢复了理智,忍不住低声骂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怎么可能是如此,绝不可能。”

他在公房里关了一夜。

甚至没有回家。

直到次日的时候,书吏来到公房,打开门的时候,大吃一惊。

只见这公房早已是一片狼藉,摔碎的茶盏,倒下的书架,丢弃得到处都是的书籍,还有泼了一地的墨。

至于胡俨,此刻却伏在案牍上,他正认真地翻着书,好像想从某些书中寻求答案的样子。

书吏忙上前:“胡公,这是……这是怎么了。”

胡俨今日没有发脾气,而是很沉默,他眼里布满了血丝,用疲惫地眼神看了书吏一眼。

而后,他突然道:“心即理何解?”

书吏思索了很久,最终摇头道:“学生不知道。”

“知行合一呢?”

书吏部依旧摇头,苦笑道:“学生……觉得此意不通。”

“不通在何处?”

书吏挠挠头道:“圣人书里没有这句话。”

“哈哈……”胡俨大笑,最后挥挥袖子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书吏却是害怕出事,不敢走。

而胡俨确实很快就不在乎书吏的存在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虚空,继续喃喃念着:“此句不通,此句怎么会不通呢?我看此人学识太浅薄,哎,夏虫不可语冰啊。”

书吏:“……”

其实这也是常理,这一句出现在明朝中叶,振聋发聩的话,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领悟的。

那些门外汉听了这些话,可能压根不会注意。

而像这些书吏,肚子里有一些墨水的人听了去,也是一头雾水。

读书更精通一些的,只怕也只是觉得还不错。

而到达了杨士奇的层次,则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至于胡俨此等大儒中的大儒,这种博览群书,对诸子百家都有涉猎,同时具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之人,这一句话所带来的冲击,却不啻是一个百斤重的火药包。

似乎在此刻,一切的事都已不重要了。

因为这短短一两言,颠覆了胡俨的整个认知体系。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这番话当做是笑话来看待。

可是……内心深处,他又一次次的开始推翻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堆积起来的知识城堡,一次次被这句话推翻,而胡俨又拼了命的进行重建。

推翻的次数越多,重建就变得更令人绝望。

眼前好像有千重山,他迈步过去了。

“胡公,胡公……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一脸颓废的胡俨侧目看这书吏。

随即摇头。

“不吃。”胡俨一面说着,一面却是站了起来,举步就走。

书吏担心地道:“胡公往哪里去?”

“寻找答案。”

胡俨毫不犹豫地道:“我要去求教。”

“求教?胡公……不会说笑吧,这天底下,谁有胡公的学问高啊。”

胡俨听罢,忍不住冷笑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懂个什么?”

……

胡俨来到了京城的一处宅邸。

来到这儿的时候,他居然显得十分的恭谨。

递上了自己的名帖,门房进去通报之后,却又回来:“我家先生说,不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