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112章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于是,朱棣越想越怒。

却在此时,突然有人道:“这狗官!”

这声音一出,却是一下子打破了沉寂。

朱棣抬头,朝声源处看去。

却见一人自后厨出现。

方才朱棣等人在此喝茶,外头突然来了许多人马,说是要迎奉皇帝。

那些喝茶吃饭的人……个个大惊,这时才发现,这客栈里竟有如此尊贵的人物。

只是这外头……来了这样多的人,大家不敢往前门走,便都躲去了后门。

胆子小的食客,当然早就脚底抹油了。

也有一些胆子大的,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瓜,便躲在后厨里头,不敢探头。

其中一个汉子,此时却蹦了出来。

朱棣眼看那黑脸汉子,也有一些懵。

这汉子却是龇牙裂目,怒不可遏的样子。

朱棣朝那汉子道:“你是何人?”

“小人宋九。”汉子道。

这宋九手足无措,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朱棣奇怪地打量着此人:“你方才说什么?”

被朱棣问到这个,宋九眼里似是喷着火:“说这狗官。”

“谁是狗官?”

宋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脸决然地道:“当然是这县令周康。”

朱棣听罢,骤然露出意味深长的样子,回头看一眼周康。

周康却摆出一副对宋九不屑一顾的样子,在他看来,他根本不可能认得宋九,十有八九,是陛下或者那张安世,栽赃陷害他的工具罢了。

只是周康现在无欲则刚,生死都已放在了一边,又想到这么多人为自己说话,此时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朱棣道:“你为何骂此人作狗官?”

宋九咬牙切齿地道:“前年的时候,俺……俺家一直是沈家庄里的佃户,俺有一个兄弟……因欠了租,被那沈家的人抓进宅里去打了一夜,第二日送回来的时候,便气绝了,此后又将俺那侄女捉了去,说是要用俺侄女抵债,俺嫂子失了男人,又没了女儿,当夜就上吊死了,一家大小……一个也没剩下,俺当时去县里状告,想要教这周老爷做主,可这狗官,轻信那沈家人的话,反给俺一个诬告罪,打了俺几十板子……”

这汉子眼眶都红了,将牙咬的咯咯的响:“俺哥哥嫂嫂……还有迄今不知下落的侄女,全都没了,俺也被打的死去活来,落的一身的病,回了去,沈家人又要来寻仇,便只好逃亡,若不是沈家没了,小的只怕还不敢回乡中来……陛下,你说这人是不是狗官!”

周康听罢,大怒:“胡说,你这刁民,信口雌黄。”

汉子道:“永乐元年开春,那一桩宋家与沈家的案子,你忘了吗?你当时还说……俺哥哥并非是打死,身上虽有伤,却也未尝不是失足所致,还说俺嫂嫂上吊,是民妇无知,并非遭沈家人的毒手,还有俺那侄女,说欠租还钱,天经地义,发卖了也是理所应当的,这难道不是你说的话吗?”

若是仔细的看周康,就会发现,此时的他,有些慌了。

他大抵记起了这个案子。

当然,他迄今也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过是秉公执法而已,而且那沈家……平日里也确实良善……

可这时面对这宋九的胡搅蛮缠,却教他有些丢脸,就好像白璧无瑕的美玉上,多了一丁点的瑕疵。

于是他冷笑,继续不屑一顾的样子道:“你这刁民,不过是想借机生事,讹人钱财罢了,似尔这般的人,本官见得多了。”

宋九听罢,差点要气的昏死过去。

其实他早就不指望寻仇了,面对这样的事,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而今日不过是恰逢机会罢了。

只是他这番话,却将后厨里躲着的食客惹怒了,不少人骂声不绝,甚至有人竟大胆地站了出来:“当初这渡口还是上元县的时候,田赋在洪武年间的时候,是每亩三升三合五勺。等他到任,却又要摊损耗,结果三升变成了六升……”

“当初俺家本也有几亩田!就是因为这样,实在交不起田赋,不得不贱卖了田给本地的士绅,可后来我才晓得,这士绅的田,在洪武年间也要缴赋,可到了他的任上,却根本不需上农赋了,说是要善待什么百姓。可这一善待,我家世传的几亩地,却给他善待没了。”

周康:“……”

“这狗官在的时候,以往征丁修堤引水,从前都是徭役一个月,到了他手上却成了两个月,多了一个月,却是让咱们挖沟渠引水灌溉粮田。可这引的水,都是往本县李家、沈家、吴家、黄家四大姓的地里引的,结果咱们出了气力,他们家的田成了肥田。”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周康见状,大吃一惊,若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可眼看着……这些刁民竟越来越多。

他依旧自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无愧于心。

可现在却被刁民们指着鼻子骂,这令他觉得自己斯文扫地。

朱棣的脸色也已越来越阴沉,其实这个时候,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好不容易地按捺住自己的暴躁脾气,朱棣道:“来人……这周康不是爱民如子吗?那就将他的民,统统给朕叫来,让他自己瞧瞧,他的儿子们……是如何受他恩惠的。”

周康的心的确有些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忙道:“陛下……陛下……这都是刁民,刁民无状,最是贪心……”

朱棣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康:“怎么,你这上元县,除了几个和你相好的乡贤和士绅,遍地都是刁民吗?”

周康一时语塞。

另一边,许多人却是闹得厉害了。

原本这些人都是忍气吞声,今日有人开了头,便有人哭爹喊娘,也有人大声怒斥,有人嘴巴不灵光,躲在人群里不停骂:“入这狗官娘,入他娘……”

周康一时间也有点吓坏了,身如筛糠,其实他未必怕死,而是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皇帝真杀了他,索性他就做第二个方孝孺,至少留下清白和美名在人间。

可眼看着这些人对他张牙舞爪,他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连解缙几个,此时也默然无语,他们目瞪口呆,眼看着局势已经混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方才跟来的一些佐官和乡贤们,也吓做了一团,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厉数他们的罪状了。

客栈的事,传到了外头,外头有人奔走相告。

转瞬之间,便有苦主突然哀嚎着往这边奔来,口里大骂,面目狰狞,一看便是积压了无数的怨愤。

亦失哈已开始给禁卫们使眼色了。

禁卫们会意,一个个小心戒备起来,悄无声息地将朱棣团团围住。

张安世见状,立即凑到了朱棣的身边,似乎是希望他们保护陛下的同时,顺道连他也保护了。

就在周康要辩驳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子啪嗒一下砸中了他的脑门。

周康大惊,忙是抬头,却不知是谁砸的,他本就满头是血,此时伤上加伤,疼得龇牙咧嘴,口里哀嚎道:“陛下,陛下……岂可放纵刁民如此羞辱臣下!”

朱棣更怒,喝道:“你爱民如子,你的儿子如何会羞辱你?”

周康道:“民也有别,总有刁民……”

朱棣冷笑:“那再好不过,来人,将周康这贼绑了,给朕去上元县游街示众,且看看那上元县的百姓是怎么看他这父母官的。”

周康听罢,猛地身躯颤颤,此时看无数人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了惊慌。这还是狭小的客栈里,若是放出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于是哀叫道:“陛下……”

眼看着越闹越厉害。

朱棣此时也大声地咆哮:“你自己看看吧,瞧一瞧你干的好事,方才那些所谓苍生黎民的话,也是你这狗一般的东西说的出口的,你不是要效那方孝孺吗?”

“方孝孺胆子和你一样大,可幸好,他终究没有做过父母官,也来不及干出残害百姓的事来,至于你,你这害民贼,竟也想做方孝孺,好的很,来人……朕便遂了他的心愿,诛他三族,本人车裂,这车裂的地方,就选在上元县城,朕要看有多少百姓,为你周康叫屈鸣冤!”

周康骤然之间,脸色惨然。

诛灭三族……

车裂……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惩罚,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又见许多刁民听罢纷纷大笑。

更有人纷纷拜倒在地:“陛下圣明,为俺们做主了。”

“吾皇万岁!”

那一个个喜悦得不能自胜的声音,绝不是这个时候周康所想听到的。

他希望这时候无数人奔走泣告,许多人露出惋惜之情。

此时,他只觉得眼前黑得厉害,那各种称颂的声音,像一记记的闷捶一般砸在他的心窝上。

“陛下……”终于,周康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发出了一声哀嚎:“陛下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臣父母在堂,臣家中尚有幼子。”

朱棣此时只觉得他可笑到了极点,眼中透着嘲讽,道:“尔家中尚且父母妻儿,何以灭门破家时,不好生想一想,这些‘刁民’们的惨状呢?”

周康这时已顾不得什么了,忙不迭的道:“他们……他们与臣……不同,臣……臣读过圣贤书,臣是明事理的人啊,他们如何知晓春秋大义,如何……”

说着说着,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哽咽,放声大哭了一会儿,才艰难的道:“臣……臣……”

他继续艰难的道:“臣终究与人不同,请陛下……宽恕,臣方才出言无状,陛下……陛下……”

他开始涕泪直流。

朱棣却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滑稽和可笑。

“朕看你与他们没什么不同,死到临头,不也晓得痛吗?他们晓得哭,晓得苦,你今日才尝到,不也痛哭流涕,今日朕若是容你,那么这些百姓,便无法告慰他们死去的亲族,你现在到朕面前说这些,只让朕觉得可笑而已。”

朱棣居然温言细语,没有暴跳如雷,他上前几步:“下辈子好好做一个人吧。”

周康听罢,只觉得恐惧的厉害,原来真正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竟是如此可怕。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像古之贤者一样从容,可现在……他却发现,不只是死亡令人恐惧,这世上还有许多令他难以割舍的东西,更不必提,自己竟还要死的如此的憋屈。

他便拼命咳嗽,魂不附体道:“陛下若诛臣,只恐失天下士大夫之心,陛下……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啊。”

他嚎哭着,竟一下子抱住了朱棣的大腿。

朱棣大怒,一脚将他踹翻,怒骂道:“入你娘,朕马上得天下,今日尔拿几个读书人,来当朕的国本,你也配?”

第110章 重赏

朱棣大怒,因为周康若是硬气到底,他倒敬对方是条汉子。

谁想到,这厮竟又开始跪地求饶,朱棣心里鄙夷,且此人口中所言,更是触犯了朱棣的逆鳞。

在朱棣的心目之中,书生不是好东西,如若不然,建文皇帝身边围绕了这么多“大聪明”,占据绝对的优势,最后又怎么会被他干掉?

可以说,从实力上来看,朱棣是绝对没有机会翻盘的,因为建文皇帝可以输十次,但是朱棣只要输一次,他便死定了。

只是即便如此悬殊的实力,朱棣依旧成为了胜利者。

之所以胜利,自然是因为他的身边,有无数热血忠贞的虎贲之士,只怕也少不了建文皇帝身边那些大聪明们的反向输出。

在朱棣的眼中,今日这周康,与那些大聪明们,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可笑的是,此人竟还拿他的身份来当挡箭牌,自以为凭借与此,便可要挟朱棣。

站在一旁的姚广孝,抬了抬眼,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周康,他显然也没想到,周康会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操作。

这姚广孝可对读书人没有什么好感,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对于此等人只有发自肺腑的瞧不起罢了。

在后世,有许多传言,譬如姚广孝曾提醒朱棣:“南京城攻下之日,方孝孺一定不投降,希望不要杀他。杀了方孝孺,天下的读书种子就灭绝了。”

这等话,更像是后世的读书人以讹传讹,因为姚广孝当初成日忽悠朱棣谋反,显然是已看出建文皇帝身边的那些儒臣们的弱点。在他看来,当初的燕王,即便处于巨大的劣势,却有很大的胜算。

一个不将建文朝群贤放在眼里的人,又怎么可能对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如此看重呢?

此时的周康,心里已恐惧到了极点,虽是被踹了一脚,却依旧还在哀求。

对一个厌恶至极之人的求饶,朱棣自然不会有善心,只冷笑连连地道:“拿下。”

禁卫们再无犹豫,直接将周康押下去。

朱棣来回踱了几步,随即看向解缙人等,沉声道:“这周康有罪吗?”

胡广和杨荣都没有吭声,他们当初没有为周康辩解,可现在……似乎也不希望落井下石。

只有解缙心里恐惧,忙道:“陛下,周康看似忠厚,臣不料他竟为民贼,吏部那边……功考出了岔子,一定要严加申饬,吏治功考,兹事体大,不得不慎。”

朱棣冷笑道:“还有那些上书奏事的御史,他们搬弄是非,又当如何?”

解缙便又连忙道:“御史风闻奏事,捕风捉影,本是无可厚非,可如此曲解,也实令臣心中震撼,臣以为都察院,也要加以检讨。”

朱棣冷哼一声道:“张安世镇此渡口是否有功?”

解缙感到越发窒息,在朱棣阴沉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臣一路行来,此渡口……百姓,倒是安居乐业。”

朱棣直直地看着他道:“这样的功劳,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