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但现如今焦顺的做法,却隐约让他把幻想照进了现实。
自己府上一个幸进的下人,都能搅闹百工司、镇压杂工所,若换了他这个做主人亲自出马,哪还了得?!
抱着这等念头,贾政再瞧身边的同僚,倒多了些居高临下的心态——什么举人进士的,还不是被我府上家奴盖过了风头?
当然,这些暗搓搓的心理活动,他是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
反而为了体现自己文人风骨,贾政非但摆出一副羞与焦顺为伍的架势,当众抨击起焦顺来,更是比那些正牌子进士出身的官员,还要尖酸刻薄许多。
但等到散衙回府之后,他却又迫不及待的摆下了私宴,准备与焦顺在家中小酌几杯,顺带传授一些,自己曾幻想过千百次,却始终没有用过的屠龙之术!
……
返回头再说焦顺。
应对完赵彦的挑衅后,他就塌下心来开始了解杂工所的具体政务,以及素日里的运行方式。
这杂工所顾名思义,就是个拼盘大杂碎,下辖的各种工坊衣食住行无所不包,偏又和其中最重要的门类绝缘。
譬如盐政、水利、军械、土木、窑冶、乃至大多数的皇家营造业务,都是另设部门单独管理。
杂工所的工作,除了围绕这些部门,处理些细枝末节杂碎琐事之外,主要还负责进行各种来料加工——譬如毛、羽、皮、漆、胶、木料、石胚等物——然后再将加工好的半成品,供输给其它司、所使用。
所以大多数时候,这杂工所更像是其它司、所的配套企业。
而这也正是皇帝会放心焦顺这个外行人,来主理杂工所的重要原因。
反正杂工所生产出来的东西,大多都不会直接面对‘顾客’,而是要去别处再过一道手续,届时若真有什么问题,也会被提前查验出来,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当然,面向‘顾客’的成品也还是有,不过多是些附庸风雅的小玩意儿。
譬如风筝、扇子、石雕等物。
据说早年间还有两家造纸作坊,生产的精工良纸畅销全国各地,算是杂工所的拳头产品。
不过近年来因管理不善,导致运营成本居高不下,早被南方私企打的溃不成军,沦落到了造不如买的尴尬境地。
所以如今除了来料加工的半成品,最值得吹嘘的就是……
“大人!”
刘长有在焦顺面前一挑大拇哥,憨厚的老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咱们杂工所精编的蓑衣,那可是天下一绝,每年春秋两季配发下去时,满京城的官员就没一个不满意的!”
焦顺:“……”
这特么有个迪奥用?!
你要是能大批量生产也行,偏还是小规模手工精编的东西。
而且这玩意儿每年春秋两季,下发给京城百官之后,就没剩下几件了,自己即便是想拿来做点什么文章,怕也……
等等!
貌似现下日常所见的雨具,仍是蓑衣纸伞,若是自己能设法搞出橡胶雨衣,说不定……
呃~
从成本上考量,似乎不太可行的样子。
批量生产的橡胶雨衣,虽然比杂工所精编的多快好省,却也要比民间粗制滥造的东西贵出不少。
也或许可以卖给一些富贵人家?
暂且先记下吧,以后有时间估算一下成本,再搞个市场调研。
另外。
杂工所除了‘国企’的属性之外,本身也还是一个行政部门,名义上对全国许多工种,都有着引导监督的权责。
不过通常也就是下发些行业规范什么的,至于具体执行的如何,就要看地方官儿的屁股,究竟坐在那一头了。
而在了解完杂工所下辖的企业门类,以及涉及的行政业务之外,焦顺还重点关注了一下人事方面的问题。
所得到的反馈,倒让他略略松了口气。
根据来之前打听道的消息,所正虽然主管具体事务,一应人事任免调动的权利,却都握在掌司郎中手上。
但实际上,需要郎中出面任免的,只有十几个有品阶的正式官员——基本都是九品、从九品、以及不入流的官阶。
余下数以百计,实际掌管着一方事务,却没有正经官职在身的‘财政编’人员,是升是降、是免是任,基本上就都是焦顺说了算。
这让焦顺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安慰。
至少不用担心所有手下,都在上面那些文官的煽动下,对自己阳奉阴违了。
就这般忙到散衙。
焦顺依依不舍的回到家中,正想着和自家老子,讨论一下今天得失、见闻。
谁成想刚下了车,玉钏儿就喜形于色的迎了上来,连声道:“爷、爷!我姐姐过来传话,说是政老爷在家里设宴,要请您过去吃酒呢!”
第一百零七章 小宴
听说是贾政设宴相邀,焦顺脸上便显出几分异样来。
倒不是觉着贾政请客有什么不对劲儿,而是突然想起了这位存周公,在工部衙门里司职的差事。
因那‘护官符’是王熙凤、王夫人让人帮着收集的,上面刻意隐去了贾政的情况。
故此直到今天走马上任,在衙门里拐弯抹角的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这位存周公在屯田清吏司,竟然是专门管坟地的!
当然,他管的不是普通人的坟地,而是文武百官的坟茔规制大小、碑碣式样、看坟人数、以及赐葬数值等等。
也难怪同僚多对其敬而远之了——等闲谁愿意去触这个眉头?
但焦顺以后想躲他可就难了。
好在他也并不避讳这个,原本打算换了常服就去赴宴,不过转念又一想,就这般风尘仆仆的过去,反而更能显出诚意。
至于失礼云云,那是文人之间的规矩,似自己与荣国府之间的关系,反倒没必要刻意在乎这些。
于是跟家里交代了一声,就携了金钏儿、玉钏儿姐妹,匆匆赶奔主宅内院。
到了院内,焦顺自去入席不提,却说金钏儿、玉钏儿两姐妹,因无需出面伺候酒局,便寻了个背人的所在,交头接耳的闲话家常。
如今玉钏儿一门心思都在焦顺身上,且和亲姐姐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故此就把自己连着受宠多日,却苦于月事加身,遂被香菱趁机‘横刀夺爱’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讲了。
内中多有些能说不让写的,直听的金钏儿面红耳赤、遐想万千。
因又听玉钏儿言称,最近暗中勤练妓艺,准备在今晚一举收复失地。
金钏儿便劝妹妹道:“总这么一味的痴缠也未必合适,且依你所说,那香菱刚被焦大爷夺了元红,现下正是新鲜热切的时候,你这时候硬要横插一缸子,却只怕会事与愿违。”
玉钏儿听了就有些扫兴,闷声问:“那依着姐姐的意思,又该如何是好?”
“依我看,你不如先显出大度来,明里暗里的透露给你家大爷知道,然后再趁机邀宠不迟。”
金钏儿说着,见妹妹一脸不认同的样子,忙又拿王夫人出来举例:“咱们太太便是如此,夫妻之间这才几十年如一日的和睦。”
玉钏儿心下却道:那也只是和睦罢了,远不如在赵姨娘那边儿恩爱缠绵!
口中又对姐姐言说:“她是太太,我却怎么学得来?”
“瞧你这点儿出息!”
金钏儿恨铁不成钢的搡了她一把,没好气道:“你要总这么想,那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姨娘了——先前跟府里联宗的那贾雨村,你可曾听说过?”
见玉钏儿摇头,她又细说道:“他原是遭贬的犯官,后面因为攀上咱们府里,便被保举到金陵做了一任知府,听说近来因舅老爷【王子腾】屡上保本,又要迁转顺天府府丞了呢。”
简单介绍完贾雨村的身份背景,她才又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我前几日听说他现下的妻子,原本也是丫鬟出身,后来被这雨村老爷讨来做妾,没两年恰巧大妇死了,竟就这么抬举成了知府太太,得了诰命封赏!”
金钏儿说着就忍不住两眼放光,脸上满是对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期待与向往。
当然,这也就是在亲妹妹面前,当着旁人的面,她可不敢露出半点端倪。
玉钏儿也是大受鼓舞,那贾雨村靠着荣国府和王太尉得以屡屡升迁,自家爷同贾家、王家的关系,难道就远了不成?
等自家大爷高升了,自己若也能依样画葫芦,做上几年知府太太、诰命妇人,便死了也值得!
原本因为身上清净了,想着一举夺回失地,但此时心神摇动之下,却又犹豫要不要摆出些‘大妇’的气度?
“金钏儿、玉钏儿?”
姐妹两个正自想入非非,却听彩霞在院里呼唤,循声出去一问,竟是王夫人相召。
她们自然不敢怠慢,急忙随着彩霞到了东侧廊亭当中。
此处有一石桌,斜对着客厅的方向,既能看清楚厅内的情形,又可在暗中隐藏行迹,最是方便窥探不过了。
此时在亭内一眼望去,就见贾政焦顺两个推杯换盏,竟显得十分热络。
因见玉钏儿到了近前,王夫人便指着厅内道:“即便是老爷亲自招揽的几个清客,也未曾引得老爷这般开怀——先前我还担心老爷转不过弯来,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说着,又半真半假的埋怨:“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也没你这般明明还在府里,却始终见不着个人影的。”
玉钏儿被唬的双膝一软,急忙翻身跪倒连声告罪。
“起来、快起来!”
王夫人手中虚扶了扶,等彩霞把玉钏儿搀起来,这才慈眉善目的笑道:“我又不曾怪你,可你既是我这里出去的,日后也不该断了往来,不拘是顺哥儿还是你自个缺什么短什么的,又或着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回来言语一声。”
这明着是一番好意,实则是在暗示玉钏儿充当耳目。
玉钏儿毕恭毕敬的应了,心下却道自己在焦家前程远大,那些对家里不利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向王夫人吐露的。
不过……
若是些无伤大雅的消息,倒不妨来王夫人这里卖好,如此也能多个奥援帮衬。
……
再说那客厅之内。
虽然功夫不大,但贾政却已是醉态可掬放浪形骸。
盖因这么些年以来,他那些心思想法一直憋着无处倾诉。
当着外面的同僚清客,他自不好表露这番龌龊心思,面对家中妇孺奴仆,他又不屑于表露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焦顺现今这般,不高不低不偏不倚的,又恰巧与他同衙为官的,才正好供他指点江山、大倒苦水。
偏焦顺前世跑了十几年业务,旁的本事也还罢了,这酒桌上捧哏、欢场里谈心的事情,却最是熟惯不过了!
只使出七八分解数,便哄的贾政开怀不已,两壶酒下肚,更是连荤段子都冒出几个。
那绘声绘色的,也不知是曾在王夫人身上试过手段,还是拿赵姨娘、周姨娘验了深浅。
但客观评价,贾政臆想出的那些屠龙术,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毕竟他久在工部为官,二十来年虽只是冷眼旁观,却多少也悟出了些门道。
但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又缺乏破釜沉舟的决绝,别说只是些皮毛而已,即便真悟出了什么屠龙术,怕也是百无一用。
第一百零八章 是夜
是夜。
在焦顺的刻意逢迎下,贾政先是道出了多年积郁,继而又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直乘兴喝的酩酊大醉这才罢休。
因见他突然伏在桌上鼾声四起,焦顺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外面喊人,便有七八个丫鬟、仆妇,簇拥着王夫人走了进来。
没等王夫人开口吩咐,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搀起贾政,又有两个小丫鬟挑着前后照应,四个人轻车熟路的将贾政送到了东间安歇。
王夫人则是迈着端庄的步子,来到了焦顺面前,慈眉善目的笑道:“你是我娘家出来的,又是在咱们府上得的爵位官职,我心下实拿你当子侄一般看待,如今既又和老爷投了脾气,往后在家中常来常往,在衙门里也要互相照应才是。”
因年纪差着不少,且焦顺又是王家的家生子出身,故此她也就没有避讳男女之别。
“是我多承老爷关照。”
焦顺急忙谦辞了一句,随即又露出些尴尬情态,讪讪道:“我也巴不得能如此,可因为今儿在衙门里坏了名声,倒不好再牵连政老爷,往后怕也只能在家中聆听些训示了。”
王夫人听他说刚在衙门里坏了名声,心下不由的大为诧异,盖因贾政素来最重名节,先前还为此耻于和焦顺同衙为官。
现如今焦顺既在衙门里坏了名声,却怎么丈夫竟还特地设宴请他,且又能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急忙细问究竟。
焦顺便将自己逢迎圣意、借力打力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主要说的还是前者。
盖因他刻意引逗王夫人追问,就是笃定她必然会对皇家的事情格外关心。
不出所料,王夫人果然也是对前者加倍的关注。
听完之后她脸上笑容更胜,又一叠声的道:“这算什么坏了名声?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就该以陛下为重么!”
她如今最看重的是儿子,最倚重的是女儿,偏这两者的前程,全都维系在皇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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