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当然了,这也不仅仅是因为焦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主要朝堂上潜移默化的转变,也让他明白自己想要息事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上元节之后,先是内阁提出要增补两名内阁大学士,以顶替前任首辅和王哲辞官后留下的空缺。
如今内阁只余下两人,按规矩也确实该增补。
但问题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换届在即,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内阁的空缺应该留作新皇登基后施恩的筹码,同时也便于新君掌控全局。
贺阁老和徐阁老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却依旧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请增补内阁学士,明显是存了别的心思。
最起码,是存了借机扩大内阁权利的企图——只要新提上来的内阁学士,能与两位阁老同气连声,自然更利于相权压倒皇权。
年前皇帝病重后,军政大事皆由太上皇定夺,一些不涉及机要,又有惯例可参照的,则由皇后、吴贵妃、以及贤德妃协商处置。
但现在太上皇暴毙,贾元春又被排挤出了核心圈。
宫中的决策能力可说是达到了历史低点,这时候正是最倚重内阁的时候,而阁老们提议增补内阁学士,正是捏准了宫中的软肋。
如果说这一条,还和焦顺关系不大的话,紧接着礼部尚书的一封奏折,便又把工学和他焦某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要说这封奏折也没什么新奇,依旧是老调重弹,希望能将工学纳入科举体制——具体来说,就是唯有考过了乡试成了举人才能任官。
这封奏折依旧是获得士人们的群起拥护,所不同的是,宫中再也没有一个强硬的声音,能将其压下去了……
总之肉眼可见的,少了太上皇的扶持之后,年仅七岁的小皇帝很难镇得住场子——尤其在某位皇叔带头冲锋的情况下。
不管是为了焦顺自己的前途性命考量,还是为了小皇帝的威信考量,眼下都继续来一场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表演!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或者说不够火候。
所以焦顺选择了欲抑先扬。
在正月十七再次入宫奏对的时候,他只是见招拆招的提出,发动舆论揭露忠顺王过往的种种暴行,然后再以忠顺王品行不端为名,拒绝由他来出任摄政王。
这个办法看似可行,皇后和吴贵妃也都十分赞成。
但真等到了执行的层面却是处处碰壁,除了头两天勉强泛起些水花之外,后面的造势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很显然,在忠顺王递出投名状之后,已经有人做出了回应。
而报纸报刊本就是被文人儒生所把持的。
到最后,真正不遗余力执行宣传的,也就只有掌握在工党手中的大公报了。
而这份报纸怎么说呢。
年初殿试的时候确实火过一阵子,但也正因为冒了头,下半年的时候颇受了不少打压,虽然总体来说销量还是有所增加的,但上升的势头明显被打断了。
到现在日刊近七千张,在二线里算是不错了,距离一线大报还差的远。
而且订阅者相对比较集中,主要是工厂和工学,以及靠近这两个团体的平民百姓,影响力不能说小,但覆盖的人群范围却相对狭窄。
这个问题让工党众人颇为头疼,但在焦顺看来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在报纸上对自己的基本盘进行定向宣传。
不过,他打响的第一枪却并不在大公报上,而是再次发动娘子军反其道而行,以忠顺王的名义,连续在几家中等规模的报纸上,刊载了针对新政、工学、以及焦顺本人的激烈抨击。
有他这个新政与工学的奠基人做‘总编辑’,这些文章远较真正儒生所写的要对症下药一针见血,因此一经面世就收到了不少人的吹捧。
而对于文章最后全面否定新政,坚决要求解散工学的倡议,更是有众多儒生举双手双脚拥护。
与此同时,忠顺王府。
忠顺王大致翻看完手里的报纸,顺势往桌上抹了个一字长蛇阵,然后不解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心腹谋士:“你先前不是说,让孤尽量拿工学和那焦顺开刀,换取士人们的支持吗?这些文章虽不是孤让人写的,可写的比咱们还好,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文章学生暂时也看不出问题。”
那谋士拱了拱手,正色道:“但他们是以王爷的名义发表的文章,偏又查不出根底来——为防万一,学生以为最好及时出面澄清,免得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被人利用?”
忠顺王再次低头看向桌上的报纸,这些文章他虽看的不甚仔细,但也能取认,文章内容和自己的目的基本是一致的,说是双向奔赴也不为过,怎么就说是被人利用了?
可自家谋士坚持,他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最后忠顺王大手一挥:“罢罢罢,那就……”
“王爷、王爷!”
这时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
忠顺王眉毛一挑,提起炉子上的水壶,揭开帘子便劈头盖脸的泼了出去,同时嘴里骂道:“狗奴才,这你也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
门外那人猝不及防被烫的嗷唠一声,但等听到忠顺王的喝骂,忙又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
忠顺王见他半边脸都被烫红了,这才略略消了气,冷着脸喝问:“什么事,说!”
“启禀王爷,有几位年轻官员找上门来,要求拜会王爷。”
那人说着,小心翼翼的递上了几张拜帖。
忠顺王原本不怎么在意,等看清楚上面的名姓,却顿时大喜过望。
盖因上面大多都是名噪一时的年轻才俊,且不少都是清贵言官,平素最是爱惜羽毛,往昔便是忠顺王差人去请,都未必能请的来,谁知今儿却一股脑找上门来。
“王爷!”
那谋士也在一旁看到了请帖,当下两眼放光道:“若能有这些人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忠顺王认同的点了点头,当下便亲自迎了出去。
双方见面后寒暄了几句,内中便有人拿出几份报纸问道:“敢问王爷,这上面的文章出自府上何人之手?”
忠顺王定睛一看,却不正是自己方才准备澄清的那几篇文章么?
他愕然的张了张嘴,然后猛点头道:“确实是我府上清客写的,当然了,本王也对其指点了一二。”
来访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忠顺王果然是忠顺王,不过为了那几篇脍炙人口的好文章,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道:“王爷高瞻远瞩,我等不如也。”
旋即又希望忠顺王能将作者请出来,与众人共商倒焦大计。
忠顺王却从哪儿给他们变人出来?
当下支吾以对,眼见来访的俊才们渐渐不耐,似有就此告辞的意思,他一咬牙,扬声道:“快、快去请蒋先生来!”
这蒋先生,正是他那位心腹谋士。
不多时蒋先生就到了,他原是屡试不第的秀才,虽然自负才智过人,但却天然对打通了科举两榜的人既敬且畏,如今见一众名士尽皆在场,不免比面对忠顺王还要谨慎小心,躬着身子小心问道:“不知诸位唤学生来有何吩咐?”
“蒋先生不必如此。”
为首的言官摆手笑道:“就凭先生这几篇文章,便足以名震士林了。”
“啊?!”
蒋先生先是一愣,继而就见王爷猛打眼色,那些名士高人们也都投来欣赏的目光,他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霍然挺直腰板道:“不敢不敢,蒋某不过是偶有心得罢了——当然了,这也离不开王爷的耳提面命。”
自这日起,忠顺王府的蒋先生名声大噪,他那几篇文章也被转载到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一时风头无两。
……
就在废除工学的舆论,愈演愈烈的同时。
贾母发丧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因前两年秦可卿那一场风光大葬珠玉在前,贾政咬着牙砸了五万两银子进去,毕竟他总不能让侄孙媳妇把自己母亲给比下去。
这里面除了薛宝钗和焦顺拿出的三万两之外,还有两万两是答应和长房三七分遗产,才好容易凑出来的。
等这一场葬礼办完,荣国府就算是彻底精穷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送葬队伍里哭声震天,且格外的声情并茂。
焦顺按照惯例,也去设了路祭的棚子。
或许是因为贾元春被排挤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外面的缘故,设路祭的虽然不少,但真正亲自来送葬的大人物却不多。
焦顺也因此排到了前五,得以参与家属答礼的环节。
等到贾政、宝玉、贾琏等一众孝子贤孙跪拜答礼之后,焦顺便上前扶起了宝玉,特意叮咛道:“婶婶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等葬礼举行完,你可千万要记得回衙门里当值,不然这官儿你怕是做不下去了!”
贾宝玉听到‘做不下去’四字,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欢喜,但他也知道焦顺是好意,故此只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一直等到正月二十五,焦顺也没见他在工学里露面,反倒是正式参劾他的折子,二十四就已经递到了内阁。
正月二十六。
内阁奏请宫中裁决,不日便有旨意颁下:就地免职、永不叙用。
第七百七十七章
贾宝玉被免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四九城,但是在荣国府内部,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似乎对于荣国府上下而言,这倒更像是靴子终于落了地。
毕竟任谁看到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个做官的材料。
即便是王夫人也是一副认命的架势。
要是焦顺为了‘钻空子’故意使坏,她说不定还会有些情绪波动,但那天路祭时焦顺明明提醒过了,偏宝玉还是磨磨蹭蹭……
不过这事儿在外面,倒是引起了不少议论。
主要是是那‘永不叙用’四字,等同于彻底宣告了荣国府的失势,如果说老太太发丧的时候,贤德妃在宫中被排挤的事,还只在中高层之间传播的话,现如今可就是街知巷闻了。
却说薛姨妈惊闻宝玉被罢官,转过天便急急忙忙来探视女儿。
等看到宝钗举止言谈间,不见一丝半点的异样,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不知是该庆幸夫妻两个形同陌路,还是该再再再一次的埋怨宝玉不中用。
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无奈道:“丢了官也好,他那毛毛躁躁的,真要做官,没准儿反要给家里招灾惹祸。”
说到做官的事儿,她忍不住又高兴道:“忘了跟你说了,畅卿前几天找文龙商量,说是过阵子或许能给他在通政司谋个缺——当初你爷爷,就曾在通政司挂过名,如今这也算是承袭祖业了!”
听闻焦顺果然信守承诺,薛宝钗暗暗点头,却哪里知道焦某人一鱼两吃,又趁机细细比量了一番母女二人的异同之处。
惜呼,期间种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畅想了一会儿薛蟠做官的事儿,薛姨妈才又重新扯回了原本的话题:“那这次宝玉罢官,你公公婆婆是怎么个说法?”
“太太什么都没说,老爷勃然大怒,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又说要带他一起扶灵南下,不过……”
“不过怎得?”
“南下的盘缠到现在也没凑够。”
本来贾政想的是在铁槛寺停满百日,等慢慢凑足了银钱,然后再扶灵南下不迟。
谁成想刚发丧没几日,儿子就丢官罢职永不叙用,虽然对于本人来说,这是贾宝玉求仁得仁,但贾政依旧觉得面上无光。
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是长期告病在家,有了儿子的前车之鉴,生怕那些御史言官再接再厉,搞了儿子再搞老子,于是便决定尽早扶灵南下,也好趁机避一避风头。
所以这两天贾政一直在千方百计开源节流。
却说薛姨妈正与宝钗闲话家常,门外忽就风风火火近来一人,人未到、声先至:“宝姐姐,你快来帮我掌掌眼,看这篇文章……”
说到半截,来人才看到了薛姨妈,当下忙笑道:“姨妈什么时候到的,若早知道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我也不敢来的搅扰。”
说着,冲宝钗一扬手里的稿子:“那就等你得空再说。”
又对薛姨妈一礼,便转身而去。
薛姨妈才刚站起来,就只能目送她离开,不由摇头叹道:“三丫头还是这么雷厉风行,这个家也亏是她管着,若不然……”
不想宝钗摇头道:“妈妈这是老黄历了,如今管家的早换成大嫂——平素里看着大嫂温声细语的,如今大刀阔斧的动起手来,竟比三妹妹还要不留情面。”
贾政说要开源节流,还只是喊喊口号,但李纨却已经打着他的名头,开革了不少的家仆。
其实探春掌权时期,就曾做过了类似的尝试。
不过当时有焦家做接盘侠,现在可就是直接砸人饭碗了,那些被开革的家仆如何肯干?
托关系上达天听的,聚众堵门闹事的,仗着资历跑去哭祠堂的……
林林总总,足能把人脑子吵成狗脑子。
“换了你大嫂?”
薛姨妈听了不由诧异:“那三丫头做什么?”
“自然是待嫁闺中。”
宝钗笑道:“也正因为我们两个都是闲人,她近来时常找我吟诗作赋品评文章。”
这话半真半假,诗词歌赋是没有的,两人凑在一起主要是为了完成焦顺布置的任务——除了他们这一组之外,林黛玉和邢岫烟也领了同样的差事。
再就是牟尼院里的妙玉了。
不过妙玉文化修养虽好,却是初学乍练,并不怎么适应这些官样文章,写了七八篇都被焦顺给打回去了——物理层面上的。
听说女儿自称闲人,薛姨妈欲言又止,按照姐妹两个当初的约定,王夫人应该把管理家务的权利交给宝钗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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