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60章

作者:嗷世巅锋

  来顺下意识的捏了捏袖子里的纸团,暗暗祈祷借力袭爵的事儿,能够一帆风顺的解决。

  如此一来,他也就用不着和薛大头共事了。

  ……

  且不提来顺如何体验,非经济学意义上的通胀与紧缩。

  却说薛宝钗回到梨香院内,拿香菱做引子稍加诱导,果然从莺儿口中问出个可大可小的秘密。

  之所以说是可大可小,是因为这完全取决于香菱有没有失贞。

  若还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消防着她再与来顺私会便可,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香菱已然贞洁有亏,一旦被薛蟠知道了又怎肯善罢干休?

  届时怕是非要闹出大乱子不可!

  因事关重大,薛宝钗忙又追问:“你既未曾问出什么来,又怎知她与那来顺确有私情?”

  “正因未曾问出什么,我才觉着事情大了!”莺儿苦闷道:“姑娘也是知道她的,最是直肠子没心眼的,错非是关系重大,怕早都跟我解释一百遍了!”

  宝钗想起香菱素日言谈举止,也便信了六七分,本有意喊香菱进来,当面锣对面鼓的审问几句。

  可又担心挑破了这事儿,倒让香菱做出什么傻事来。

  若真如此,误了卿卿性命不说,那来顺只怕也要因此和自家结下深仇大恨。

  届时,来家又如何还能尽心竭力的帮着照管生意?

  哥哥去铺子历练的事儿,就更是……

  不对!

  那来顺多半也已经知道,自家哥哥讨要香菱的事儿了。

  这些儿女私情,虽未必会影响到来旺夫妇。

  但指着来顺在铺子里照应哥哥,却怕是痴心妄想——还是寻个什么理由,把这事儿否了吧。

  沉吟半晌,宝钗捻动着团扇喃喃自语道:“她既咬死了不肯说,咱们怕是得想法子验证验证,若是……自然最好不过,若真有什么,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莺儿听出宝钗暗含的意思,先就羞红了脸颊、偏转了头颈。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梳妆台,她忽得眼前一亮,脱口提议道:“要不给她点个守宫砂试试?”

  薛宝钗此时也有几分尴尬,于是先用团扇掩了口鼻,这才微微摇头:“报纸上辟过谣,守宫砂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实则无甚用处。”

  守宫砂竟是假的?

  莺儿惊愕的张大了嘴,好半晌才又合拢了,试探着问:“守宫砂既然不成,那姑娘可有什么管用的法子?”

  宝钗几乎把眉眼都遮了,羞恼道:“你莫不是急糊涂了,我哪会知道这等事情?!”

  主仆两个这就么红脸儿对红脸儿,又发了好半日呆,莺儿才又吞吞吐吐道:“要不,我晚上装作好奇,用男女之事试探她一番,她若听不懂,约莫应该还是完璧,若一听就懂,自然……”

  说到半截,却见宝钗放低了团扇,带着三分警惕七分疑虑望着自己。

  莺儿愣了一下,才明白姑娘误会了什么,羞的又是跺脚又是摆手:“我、我可从没做、做过那不知羞耻的勾当!”

  宝钗见她当真恼了,急忙软语哄了几句。

  莺儿这才又支吾道:“不过袭人必是知道的,等我装作好奇寻她打探几句,再拿去试一试香菱。”

  这倒也是个法子。

  宝钗犹疑了片刻,重又把团扇遮到眼前,轻声嘱托道:“宝兄弟毕、毕竟年少,你约略提点她些,切不可贪、贪……”

  那最后一字迟迟没能出口,团扇却早把整张脸给遮住了。

  最后只闷声道:“总之你提点她几句,也就是了。”

  莺儿得了宝钗的支持,便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寻袭人探问些云雨之事。

  谁知袭人却咬死了不肯吐露。

  主仆两个无奈之下,又想了几个法子,却不是被对方给否了,就是执行到一半,又因为各种原因半途而废。

  连着几日下来,除了脑袋里多了些奇奇怪怪臆想之外,竟是一筹莫展。

  倒是否定薛蟠去铺子历练的借口,轻轻巧巧就找到了。

  盖因就这几天的功夫,那薛大脑袋就把要报复来顺的事儿,嚷嚷的薛家上下无人不知。

  宝钗便借此劝说母亲放弃原本的想法。

  谁知薛姨妈满口应了,薛蟠倒咬死了不肯罢休!

  先前他闹着不肯去,现如今听说母亲和妹妹改了主意,反倒钻了牛角尖,逼急了愣是指天誓日,说自己绝不会为难来顺。

  薛姨妈就此放了心。

  可宝钗却愈发忐忑,生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偏这其中的关窍,又不敢如实告诉母亲、哥哥,一时急的什么仿佛,偏却无处使力。

  ……

  就这么乱糟糟的,到了五月初二傍晚,来旺也终于赶回了家中。

第八十章 摊牌【上】

  其实按照原本的行程,来旺下午就应该能赶回来的。

  不过为了留出和妻儿团聚的时间,他沿途刻意拖延了行程,这才在入夜时回到了家中。

  当天晚上,徐氏整治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三口连同焦大围坐在客厅里,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以至于来顺甚至产生了,这是在吃断头饭的错觉。

  不过自从体验过,荣国府在官场上的影响力,又影影绰绰风闻了一些豪门大户的阴狠手段,来顺现在也渐渐能够理解,自家老子为何这般如临大敌。

  一个闹不好……

  当真是要死全家的!

  犹豫半晌,来顺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干脆放弃这爵位了,只求脱……”

  啪!

  还没等他把‘脱籍’二字说全,焦大便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道:“这放的什么狗屁?!你要是存了这个心思,那也不用再认老子当干爹了!老子更不会把爵位传给你!”

  来顺却只是白了干爹一眼,然后又郑重望向亲爹,等着他做出最后决定。

  “老哥哥息、息怒。”

  虽然还没开始喝酒,但来旺的舌头却有些发瓢。

  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用两只手捧住脸,狠命的揉搓了一通。

  这才又对来顺说道:“你又不似那赖尚荣,自小是个读书种子,虽说两次春闱都落了榜,可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再加上府里的扶持,往后补个实缺不难。”

  “而咱家要是错过这一回,怕不知要再等几辈子,才能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说着,他抓起酒杯,仰头饮尽。

  感受到亲爹对‘光宗耀祖’的执着,来顺也举杯比了比,沉声道:“那就按计划来,明儿正式跟二奶奶摊牌——她若是不肯帮忙,咱们就直接去兵部呈报!”

  说着,也将杯中酒饮尽。

  他父子二人正沉浸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情当中,旁边焦大却大为不满。

  嘬着杯中的桂花酿,唇齿不清的道:“什么二奶奶帮不帮的——依着你爹我的,咱们直接去兵部呈报袭爵就是,珍哥儿要敢派人拦着,老子就去撞景阳钟告御状,看特娘的谁能讨着好!”

  来顺忍不住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您老这是戏里的桥段,看客们瞧着倒是爽快,可真闹到这个地步,那就是解不开的死仇了!”

  “到时候怕是连二奶奶都得恨上咱们——虽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也没有一开始就奔着家破人亡去的!”

  老头哼哼唧唧的,仍是不服不忿,说些‘磨磨唧唧、拖拖拉拉,一点都不够爽利,若真是唱戏多半没人愿意看’的话。

  来顺全当没听到一样。

  他要是个看客,也巴不得这戏越爽快越激烈越好,最好戏台直接烧起来,那戏子还不带跑的。

  至于第二天戏园子里还剩下啥,他一个看客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问题是……

  现在是来家自个搭台唱戏,总不能为了别人爽快,就直接在台上点火自焚吧?

  焦大见半天没人理睬自己,又满嘴嘟囔着什么‘不孝’、‘逆子’之类的。

  来顺依旧没理他。

  反正父子名分都已经定下来了,焦大也不会因为些许怨气,就把那爵位传给别人。

  “爹。”

  来顺再次端起酒杯,对着亲爹慨然道:“今儿这就算壮行酒了,咱们爷俩碰一个!”

  ……

  因吃多了壮行酒,第二天来家父子起床后,都是一脸的萎靡不振。

  不过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再设法振奋精神了。

  辰时刚到,就由徐氏拿腰牌开路,径自寻到王熙凤院里。

  彼时王熙凤正在用饭,听是来家三口找上门来,心下略略有些诧异,不过她却是以为是交卸差事时出了纰漏。

  于是忙命平儿把人领进了堂屋厅内。

  结果来家三口进门就行了大礼,紧接着来旺颤声道:“奶奶,天大的喜事啊!”

  王熙凤仍以为他要说庄子里的事儿,可左思右想又实在猜不出,庄子里能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于是蹙眉问:“这没头没脑的,究竟喜从何来?”

  “二奶奶!”

  这回却是来顺激动的答道:“昨儿我那干爹摊了牌,却原来他身上竟有世袭的爵位!”

  “什么?!”

  王熙凤这下可是吃惊非小,霍然起身往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盯着来顺道:“你再说一遍!那焦大……他当真有世袭爵位在身?!”

  约莫是被某些物件遮蔽了视线,她一边说着又往后退了半步。

  “干爹身上确实有爵位!”

  来顺又连珠炮似的说道:“是世宗爷赏下的骑都尉,原本还有个龙禁卫千户的官职,可干爹他念着主仆情分,执意推辞了官职,又发誓一辈子都要在宁国府当差。”

  “因膝下没有子嗣,他原是想着等寿数尽了,就在宁国府里找个人袭爵来着,怎料年前竟被珍大爷乱棍赶了出来。”

  “他当时虽心灰意冷,却还是念着旧情,所以一面收了我做义子,一面又期盼着东府那边儿能幡然悔悟,派人将自己接回府里。”

  “谁知这小半年下来,东府那边儿竟对干爹不闻不问的,所以他也就彻底断了念想,昨儿挑明了这事儿,还表示要把这爵位传给我呢!”

  这番话他早预习了不知多少遍,因此说起来一气呵成,竟是半点不给旁人插嘴的机会。

  王熙凤几次想要打断,都没能做到,等听完了之后,却反倒失了言语。

  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呢喃:“怪不得东府里没他的身契,却原来……”

  骑都尉的世袭爵位,虽然只能往下传承一次,而且降等袭爵后,只是等同于六品的云骑尉。

  但那毕竟是世袭的勋爵!

  再说荣国府的爵位,落到自家丈夫贾琏身上后,也只剩下个骑都尉而已——错非如此,府里上下又怎会把希望寄托在宝玉身上?

  想到这里,便口中含酸道:“这对你家而言,倒的确是个天大的……”

  说到半截,她忽的竖起了柳叶吊梢眉,瞪圆了丹凤三角眼,指着来顺骂道:“你个猴崽子日弄鬼呢?!若不是早知道这天大的好处,你家怎肯让你认个糟老头子做爹?!”

  说着,那带俏含煞的眸子,就刀剑似的冲着来旺、徐氏去了。

  来旺身子一颤,匍匐在地道:“不敢欺瞒二奶奶,那焦大瞧着一文不名,实则攒了三千多两银子!我当初起了贪念,这才答应让来顺认他做义父的,却没想到这些银子竟是他多年来积攒下的官俸!”

  官俸的事儿倒是真的,不过焦大嘴里漏风,手上的窟窿也不小,每年八十两银子,都是到手没多久,便被他散了个干净。

  而这所谓的三千两银子,却是把来家积攒了三代人的老底,大半都给算了进去。

  可以说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合理些,来家一出手赌上了几乎全部的家当!

  王熙凤对这话将信将疑,又看了来顺一眼,转头回到榻上,沉吟不语起来。

  来家三口情知是到了关键时刻,都屏息凝神不敢开口,生怕贸然开口会起到反效果。

  便在这时,平儿在旁边一咬银牙,强笑道:“这倒真是天大的好事!惯常奶奶托这个寻那个的,总难免隔了一层——若顺哥儿袭爵后得了差事,奶奶再有什么官面上的往来,大可托了他去……”

  说到这里,王熙凤已然投来了刀子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