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6章

作者:嗷世巅锋

  “你这是做什么?”

  惊愕之下,薛蟠倒忘了发火,只是皱眉道:“这不年不节的,你也不怕晦气!”

  “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

  来顺正色道:“您在车上坐稳了,且看我如何开路。”

  等薛蟠半信半疑的回到车上,他又绕到马前,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喊道:“听说朝廷要驱逐乌西国人,我家公子特来祭慰好友亡魂,还请诸位父老乡亲让一让了!”

  这一声造成的轰动,自是远在何三之上。

  眼见无数人回头望来,来顺托高了怀里的纸钱香烛,又喊道:“我家公子的好友,正是朝廷派去茜香国,又被乌西洋夷所杀的使者之一!还请诸位父老乡亲行个方便,让我们祭奠为国殉难的英灵!”

  原本喧嚣的街上,突然就安静了许多。

  紧接着人头耸动,不多时便闪出了一条通路。

  来顺大步向前,后面何三也忙驱车紧跟,等穿过这重重人海,就见某个充满异域风情的馆舍前,正一外一内布设着两道警戒线。

  外面那道警戒线,都是拿着刀枪的差役,目的是阻吓围观群众。

  内圈的警戒线,却是由荷枪实弹龙禁卫组成,主要是对馆舍内部进行监控。

  眼见来顺捧着纸钱香烛,引着一辆马车来到近前,那些衙役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首的正想上前探问,来顺已然再次扬声高呼:“我家公子是荣国府的表少爷,专为吊唁好友孙绍宗孙校尉而来!”

  话音未落,后面何三先就惊呼一声:“什么?孙二死了?!”

  幸亏他的声音不大,虽然有几个衙役听在耳中,但内圈的龙禁卫们却只听到了来顺的高呼。

  于是内圈也是一阵骚动,不多时有个挂着蓝底铜穗胸章的军官越众而出,冲着车上拱手问:“可是故紫薇舍人家的大公子?”

  薛蟠跳下车,粗疏的还了一礼,倨傲道:“正是薛某!”

  说着,就又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这厮可真是……

  来顺自己虽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对薛蟠这等精虫上脑的举动,仍是无语的紧。

  唯恐那军官生疑,他忙又搭腔道:“这位大人,我家公子与孙校尉是至交,听说朝廷要驱逐乌西国人,所以特来告慰孙校尉的在天之灵。”

  说着,往那馆舍门前一指:“我们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祷告一番,给孙校尉烧些纸钱就成。”

  那军官其实已经瞧出了异样,可方才对过‘暗号’,知道来人确系荣国府的表少爷无疑。

  而据他所知,这位还是王太尉的外甥。

  故而略一犹豫,那军官便慨然道:“我等与孙校尉俱是军中袍泽,既然薛公子是来祭奠他的,我韩帮就算担些关系又如何?!”

  这韩帮刻意通名,无外乎是想卖薛蟠个人情。

  可薛蟠满脑都是番婆子、西洋景,那顾得上细究他说了些什么,听出是放行的意思,就急吼吼往里闯。

  那军官无奈,也只能跟上去替他开路。

  一行四人到了那馆舍门前,来顺把纸钱香烛都摆在地上,又向那军官讨了火折子——这孙二既是‘原主’的熟人,又是为国捐躯而死,认真祭奠一番也是应该的。

  摆好简单的贡品,他正打算招呼薛蟠过来做做样子,可一抬头,却发现这厮正涎着脸,直愣愣的盯着二楼阳台上某个洋装妇人。

  来顺也跟着扫了一眼,却不过是中人之姿,不说旁的,单只薛姨妈就能把她甩出好几条街。

  勉强称得上特色的,也就是那金发蓝瞳了。

  唉~

  真是没见过世面!

  来顺索然无味的点燃香烛,在地上画了个带缺口的圆圈,然后搓开一叠纸钱引着了,口中念念有词:“孙二哥,这些纸钱你就收了吧,若是在地府黄泉里遇见来顺,也别忘了分他一些。”

  正念叨着,耳边突然传来几句叽里咕噜的鸟语,偏来顺还听懂了大半。

  “他们在做什么?”

  “大概是某种巫术吧?”

  “这些蒙昧的东方人!恐怕也只有战争,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了!”

  来顺循声望去,却见阳台上又多了几个乌西洋夷,大概是以为夏国人听不懂他们的母语,对那高高在上的嚣张言论毫不掩饰。

  “真的要开战了?是不是仓促了些,这夏国毕竟不是茜香和真腊能比的。”

  “怎么?你难道认为英勇无畏的帝国军队,会被夏国人的灌C枪打败?”

  “哈哈,这些夏国人真是太可笑了,从来都是用嘴巴吃东西,也只有卑贱的东方人才会想到用‘屁股’吃东西!”

  什么G肠枪?

  什么嘴巴、屁股的?

  来顺开始听的满头雾水,后来偷眼观察了龙禁卫士兵携带的火枪,这才恍然大悟。

  感情他们说的是装填子弹的方式。

  夏国用的火枪是后装型,而这些乌西人的火枪,显然还是原始的前装型。

  这倒并不奇怪,夏太祖搞出那么多‘发明’,自然不会忘了改进武器装备,所以夏过的火器领先于列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乌西人用着前装枪,却反而取笑夏国的后膛枪,这就有点儿搞笑了。

  偏他们还居高临下洋洋自得,甚至恨不能立刻对夏国宣战。

  夏国的敌人要都是这种货色。

  那我大夏岂不是……

第八章 贪得无厌、没皮没脸

  许是被哪番婆子激起了火气,从四方馆街出来,薛蟠就闹着要去找乐子。

  来顺起初倒也并不反对,既然已经到了古代,总该品鉴一下传统技艺——再说老让胡婆婆洗床单,他这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

  却不想薛蟠竟是要去什么象姑馆。

  等问清楚那地方是做什么的,来顺就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最后好说歹说,才劝得薛蟠悻悻而归。

  ……

  宁荣街,私巷口。

  目送薛蟠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来顺这刚一转头,就见何三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兄弟。”

  就听这厮没皮没脸道:“要没哥哥我,你也得不着表少爷的赏,这好处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吞!”

  来顺闻言,对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然后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兄弟、来顺!你别走啊!回来……”

  何三在后面追着喊了几声,渐渐也就没了动静。

  来顺只当他是放弃了,可沿着宁荣街往西刚走出百十步远,后面就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何三驾车追上来了。

  这厮是属牛皮糖的么?

  来顺暗暗加快脚步,心下拿定了主意,不管他说些什么,全都当做耳旁风。

  “你走这么快作甚?”

  何三驱车与他并行,先是抱怨了两句,见来顺理也不理,只得放软了语气道:“好好好,那金瓜子我也不争了,你小子拿些出来当本钱,咱们哥俩一道发财总可以吧?”

  见来顺仍肯不睬他,何三有些急了,看看四下无人,便压着嗓子道:“你别瞧那锅炉房的差事,在府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其实大有油水可捞!”

  “往年这油水都归了管事们,可咱们兄弟又不是那没依仗的,凭来旺叔和我干爹的名头,别说只是分润他些好处,就一股脑全抢过来又如何?!”

  呵呵~

  怪不得当初在梨香院门口,他听说自己被派去锅炉房做工时,就突然眼前一亮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且不说断人财路的事儿,岂会如此简单容易;也不提这厮想让自家冲锋在前,他好躲在后面从中渔利。

  就算真能轻松捞着好处,又能如何?

  来顺如今的目标是尽快脱离奴籍,若贪图小利被府里拿住短处,再想脱身岂非难上加难?

  况且他又不是没有赚钱的门路,甚至就连启动资金都准备好了。

  因此听完何三这番大论,来顺非但没有半点动心,反而愈发坚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想法。

  故此再度加紧脚步,从荣国府正门一掠而过。

  “哎、哎!你小子站住!”

  何三边赶车紧追,边恼道:“就那仨瓜俩仔你就满足了?!我告诉你,你特娘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等锅炉房的好处全归了别人,你怕是哭都找不着调!”

  两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那正门前的石狮子后面,却悄悄转出个妇人来,就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深深的梨涡高高的颧骨,周身拾掇的一尘不染,偏两只杏核眼里满是疲态。

  “呸,不知死的货!”

  她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咬牙啐道:“都被罚去烧锅炉了,还想着要捞好处,那晚果然是打的轻了!”

  ……

  却说来顺好不容易摆脱了何三,也没精神再去逛什么奉公市,径自回到了位于宁荣后巷的家中。

  听到院门响动,胡婆婆立刻从东厢探出头来,见是来顺回来了,她忙招呼道:“哥儿可算是回来了,你爹在堂屋呢——你们爷俩再等一会儿,午饭这就好了。”

  这东厢的外间是厨房,里间是祖孙二人的卧室。

  “您这一说,我倒真饿了。”

  来顺冲她一笑,随即挺直了腰板走进堂屋,谁知便宜老子却不在厅中,要么是悄悄出门了,要么就是在东间卧室里。

  来顺略一犹豫,就先钻进了自己的西屋。

  进屋后他将衣领扒开,从脖子上摘下个用红绳系着的荷包,托在掌心随手一掂,就听里面叮当作响。

  这里面装的是两枚金瓜子,以及一些散碎银子和十几枚大钱——金瓜子原是三个,买香烛纸钱时化开了一枚。

  按市价,半两重的金瓜子能兑八两银子,三枚就是二十四两。

  买香烛纸钱用去不到一两三钱银子,现下还剩余二十二两七钱有余——要知道王夫人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才二十两!

  手握这笔‘巨款’,来顺顿觉踏实了许多。

  正思量着该如何拿钱生钱,就听便宜老子在外间招呼道:“顺儿,你出来一下。”

  来顺慌忙把荷包塞到枕头底下,转身正欲出门,忽又觉得不对,再次掀开枕头,才发现那虫二杂文不翼而飞了。

  这应该不是胡婆婆的手笔,她大字不识半个,压根没兴趣去翻那报纸。

  啧~

  来顺不由得面色一苦,硬着头皮去了外间,原本已经准备好要重温一回,施法材料被家长查抄后的风暴。

  可来旺一开口,说的却是:“我已经在打听过了,去年管锅炉房的,是东府的俞禄,今年该轮到咱们西府的人管事儿。”

  “我估摸着多半应该是邓好时,他本就管着府里的柴碳采买,如今再兼管一下锅炉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来顺闻言,心下顿时生出一股暖意。

  却原来,他急着去瞧那西洋景的同时,便宜老子却在默默的收集讯息。

  “爹~”

  来顺动情盯着自家老子,刚打算说几句暖心的话,不想来旺就正色警告道:“这邓好时一贯唯赖家马首是瞻——你娘跟你提过茗烟的事儿吧?既有了这一层过节,难保他不会刻意针对你。”

  好家伙~

  不过就是家仆们争权夺利罢了,这整的跟宫斗剧一样,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来顺听的头大,忙道:“他就算想针对我,总也要找个由头吧?我到时候小心些,不给他留把柄就是。”

  “你要真能说到做到就好了!”

  来旺显然对儿子没什么信心,依旧心事重重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半晌,不耐烦的冲儿子一挥手:“行了,你先回屋歇着吧,万事有爹在呢!”

  眼见便宜老子这忧心忡忡的样子,来顺无语之余,益发想从一团乱麻的荣国府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