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不仅薛家如此,连贾家、王家也都是轻车简从,且直到出了东便门才汇集到了一处。
等马车在码头附近停下之后,先是小一辈的下了车,然后宝玉搀扶王夫人,宝钗扶定薛姨妈,王熙凤则急忙转到王家的马车前,与妹妹熙甯一左一右扶住了王子腾的之妻。
【注:再次重申,本书设定王熙凤是王子腾的女儿——原著里一直就没有明确两人到底是不是父女关系,我本人更倾向于‘是’,如有原书切实证据能证明不是,欢迎实力打脸老嗷。】
这太尉夫人明显又清减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即将见到丈夫而太过激动,下车的时候两只手一直都在发抖,而她身边一身素色衣裙的王熙甯,也是梨花带雨愁云惨淡的样子。
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王熙甯相貌明显更为柔媚娇弱,行事做派也是大家闺秀那一套,与强势爽利的王熙凤大相径庭。
三人彼此见礼之后,薛姨妈看看左右,不由奇道:“怎么没见仁哥儿?”
听小姑子问起王仁,王子腾之妻面色更苦,垂泪道:“前几日也被大理寺锁拿了,说是什么涉嫌贿赂朝廷重臣。”
薛姨妈顿时恍然。
当初王仁满京城找门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事情没压住,他先前那些大张旗鼓的做派,便成了作茧自缚。
因这个问题弄的气氛略显尴尬,众人一时倒都没了言语。
此时早有打前站的奴仆来迎,因离着王子腾抵京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众人便去了某家酒楼后面独门独户的小院中暂歇。
王子腾之妻走在前面,王夫人正欲跟进去,却忽被薛宝钗从后面叫住了。
“姨妈,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王夫人回头看了眼宝钗,然后便对宝玉道:“你先进去陪你舅妈说说话。”
贾宝玉应了,便与薛姨妈先行入内。
薛宝钗与王夫人转到厢房内,这才将信取出递了过去,悄声道:“请姨妈瞧瞧,看这封信的笔迹是否眼熟。”
王夫人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蹙眉道:“确实有些眼熟,但究竟是什么人的字迹,我却一时分辨不出。”
“我瞧着,倒像是林妹妹的笔迹。”
“什么?!”
王夫人吃了一惊,再次仔细端详了一番,迟疑道:“她、她也给你留书了?”
想想又觉得不对,按日子算,林黛玉早已经南下一个多月了,薛宝钗怎么可能这时候才收到留书?
“这却不是。”
薛宝钗摇了摇头,将自己前两天接到信的经过简单说了。
王夫人听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只写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故事,还邀约我一起将这故事写成长篇话本。”
故事?话本?
王夫人一时有些懵了,半晌后才在薛宝钗的提醒下,拆开信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等看完,她是愈发云里雾里,于是问宝钗:“你觉得她写这封信是什么目的?”
“姨妈也觉得这是林妹妹?”
然而宝钗却反问了一句,旋即又道:“若真是林妹妹,那谢天谢地,倒不用再派人去苏州寻她了,只需老太太出面走一遭,将她带回府里就是。”
“这……”
王夫人登时语塞,毕竟她是除了薛家之外,最不希望林黛玉回荣国府的。
迟疑片刻,她又端详着手上的信道:“这落款写的是‘苏’,也或许是咱们想多了,若就这么贸然惊动老太太只怕不大合适。”
其实她得到宝钗提醒后,再看到这个‘苏’字落款时,就立刻想到了林家祖籍‘苏州’,也因此愈发确信是林黛玉无疑。
但要是就这么笃定的认下,又有什么理由不禀给老太太知道呢?
要知道林黛玉又不是什么死物件,自己若是瞒着府里,她那里若突然跳出来,岂不是……
所以王夫人断然将‘苏’字当做了疑点。
“这……”
薛宝钗轻蹙眉头,斟酌着道:“听说老太太最近身体不适,也确实经不起折腾——要不这样,我先虚以委蛇的试探试探,若是能确认是林妹妹本人再说,若不是……”
“这个法子、这个法子好!”
王夫人忙交代道:“你千万仔细甄别,不要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有了她这番说辞,薛宝钗心里便有底了。
若是林黛玉突然跳出来自暴身份,那她也可以请王夫人作证,表示自己正在暗中探查,并非是有意欺瞒——而若是林黛玉一直不暴露身份,那也可以打着探查的名义,与其保持接触。
等两人转去堂屋里,王子腾之妻正拉着薛姨妈忆苦思甜,两人都是泪眼婆娑的,一旁王熙凤、王熙甯也跟着抹眼泪。
只宝玉在那里呆呆站在旁边,也不知正神游何处。
王夫人进门后,立刻无缝衔接的插入其中,三人说了许多陈年旧事,直把眼泪都流干了,却迟迟不见王子腾抵京的消息。
王子腾之妻渐渐不安起来,话也没那么多了,只三不五时催人去码头上眺望。
但左等右等,押解的官船始终未到。
眼见已经临近中午了,王夫人和薛姨妈也都开始焦躁起来。
“那贾芸行事到底靠不靠谱?”
王夫人说着,下意识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忙道:“我与那芸哥儿拢共也没见过几回,不过听风评,他貌似是个老成持重的——若不然,也不会得了焦畅卿抬举。”
“可他不是说上午必定能到吗?”
王夫人站起身来,探头往外瞧了瞧:“这会儿只怕已经过了午正了吧?”
薛姨妈摸出个怀表来扫了一眼,也跟着道:“已经午正一刻了,会不会是路上遇……”
她说到一半被薛宝钗扯了扯衣角,忙不迭又闭上了嘴。
王子腾之妻这时又落下泪来,哭诉道:“当初老爷去东南操练水师的时候,我就不乐意,偏他说什么舍小家顾大家,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执意要去,谁成想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正哭着,忽听外面脚步声急奔而来。
众人只当是押解官船终于来了,于是忙都一齐起身向外迎去。
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孝服的太尉府管家,只见他脚步踉跄涕泪横流的到了门前,噗通一声跪倒径自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你……”
王子腾之妻见状,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下出溜儿,王熙凤忙伸手搀扶,同时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啊!”
就听那管家以头抢地的哭诉道:“方才朝廷遣人通报,说老爷、老爷他、他昨天在通州上吊自尽了!”
“什么?!”
众人大哗,王子腾之妻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王夫人和薛姨妈也险些栽倒在地。
王熙甯当场哭成了泪人,亏得王熙凤还算镇定,指挥着贾宝玉和丫鬟,将姑嫂三人扶进堂屋里,又就近找了大夫为她们诊治。
这里外里乱糟糟忙了一通,好容易王子腾之妻才重新清醒过来,当即哭喊着,说要去通州见丈夫最后一面。
王熙凤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住,改派来报讯的太尉府管家,率领王、贾、薛三家一部分仆役,先行赶奔通州去迎接王子腾的尸身。
等好容易把这一切都铺派好,王熙凤又劝着众人多少吃些饭菜,免得精力不济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然而饭菜端上来之后,她自己反倒没了胃口,勉强给王子腾之妻夹了几筷子,就又觉得恶心反胃,忙起身掩着嘴跑到外面干呕起来。
不过呕着呕着,她忽然转悲为喜,一把扯住了跟出来的薛宝钗,颤声道:“快,快帮我把大夫在请回来——不,还是干脆请一位擅长妇科诊脉的来!”
第六百九十九章 立日十艹卩夕口
打发了人去通州,又在客栈勉强用完了午饭,王夫人便劝嫂子侄女先回太尉府等候——如今人既然已经没了,身后事总要提前准备准备的。
回城路上。
“什么?你、你有了身孕?!”
王夫人见王熙凤跟着自己上了荣国府的马车,而没有在王子腾之妻身旁照料,本就觉得有些纳闷,待得知王熙凤诊出了喜脉,登时惊了个目瞪口呆。
半场才皱眉道:“你公公去世不足一年,如今你父亲又……你偏在此时怀孕生子,只怕要惹来不少非议!况且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儿还没彻底了结呢,这要是再……”
吞吞吐吐半晌,她悄声提议道:“若不然买些药来……”
“绝不!”
王熙凤两手护着小腹,不容置疑的道:“这孩子我要定了,谁劝也没用!”
说着,她又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哽咽道:“父亲刚刚……这孩子就来了,也或许就是父亲在天有灵,我又怎忍心打掉它?”
她不说还好,一说王夫人也觉得有些蹊跷,偏咱们哥哥刚死,侄女就突然怀上了?
难不成真是……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王夫人也不敢再劝她堕胎了,但在守丧期间怀孕生子——而且还是公公和生父的双重丧期,这要传出去可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踌躇片刻,她又问:“那你想怎么办?这事儿可不敢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
“我方才想过了。”
王熙凤放下抹眼泪的帕子,认真道:“二妹妹过阵子不是就要送去庙里么?没个知根知底的守着,怕也放心不下,索性我也跟了去,一来从旁监管,二来也趁机把这孩子生下来——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是从别处过继抱养来的。”
见她自己早有定策,且这法子勉强也算是两全其美,王夫人终于放心下来,但还是交代道:“这样的大事,你切不可擅自做主,总要请琏哥儿帮着参详参详再做定夺——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啊!”
王熙凤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嘴里却道:“太太说的是,等回了王家,我便请他来过来一起参详参详。”
虽然早就知道王熙凤和贾琏不睦,但王夫人却也并没有多想,毕竟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情又不罕见。
因此听王熙凤准备将贾琏请到王家,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这老丈人死了,做女婿的难道不该登门哭丧?
一路再无别话。
等到了太尉府,因王熙凤有孕在身,自不便再出面操持,偏王仁被捕入狱,府上的大管家又被派去了通州,于是王夫人便出面接管了一切,又钦点了薛宝钗从旁协助。
虽提前未曾预备什么,但在京城只要肯出银子,又有什么是买不来的?
不到一个时辰,灵堂内外便布置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唱经棚和门前的牌楼,还需要加班加点的赶制,旁的一切齐备,只等着王子腾的尸首运回京城。
也就在这时。
贾政、贾琏这两代王家女婿也终于赶到了太尉府。
贾政先向嫂夫人道了两声‘节哀’,又不解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子腾兄素来豁达,怎么会……唉~!”
王子腾之妻只是一味的抹眼泪,还是王夫人在一旁替她答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得而知,总要等把人从通州接回来,才好查问清楚。”
贾政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王子腾这么做的原因,无外乎是希望能一死百了,不要牵连家中的妻儿老小。
鉴于他的罪名大多是擅权、包庇、纵容之类,并未触及什么不赦之罪,拼着一死保住家人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不过……
无论再怎么样,煊赫一时的太尉府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他这里与年长的攀谈。
后面贾琏四处张望了一番,见灵堂里并无王熙凤的踪影,不由朝宝玉问道:“你嫂子呢?”
“凤姐姐方才哭了一阵子,就被劝到西院里歇息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贾宝玉心里也有些纳闷,虽然王熙凤方才是哭了一阵儿没错,但舅母和二表姐分明比她哭的还要厉害,却怎么独她一人去了西院里歇息?
贾琏听了,便寻相熟的丫鬟带路去了西院。
他如今虽然打心眼里不待见王熙凤,可这次毕竟是来岳父家奔丧,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原想着见了王熙凤,当众说上几句宽慰人的场面话,然后便各顾各的,哪知到了西院上房,却发现王熙凤正躺在床上睡的香甜。
贾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自己得了消息便风风火火跑了来,谁知这死了亲爹倒睡的舒舒服服!
他一时忘了贾赦死后,自己欢天喜地的嘴脸,当即便要唤醒王熙凤,打着孝道的名义对其大加指摘。
不想往前两步刚要开口,就被贴身丫鬟丰儿拦下了。
“二爷,再让二奶奶睡一会儿吧。”
就听丰儿脆声道:“这悲一阵儿喜一阵儿的,也着实折磨人。”
见个丫鬟也敢挡横,贾琏正欲发作,但听到‘悲一阵儿喜一阵儿’的说辞,却不由诧异道:“喜从何来?”
丰儿就等着他这句话,作势探头往外张望了两眼,忽的深施一礼:“恭喜二爷、贺喜二爷,二奶奶方才诊出了喜脉!”
“嗯?!”
贾琏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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