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拆开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个大概,她这才明白那封皮上的书名,其实与自己并无半点瓜葛——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按照焦顺在信里的说辞,早在前年第一批工读生入学后不久,他便托人从欧罗巴采买来不少书籍进行翻译。
不过因为当时夏朝这边都是坐商,真正出海远洋的凤毛麟角,进度一直十分迟缓,直到后来史鼎做了驻欧罗巴公使,远洋贸易也逐渐兴盛,这事儿才逐渐变得顺遂起来。
从四月开始,陆陆续续就有欧罗巴的著作被翻译出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工科方面的内容。
至于这本《傲慢与偏见》,则是焦顺借住权势小小任性了一把,临时加塞翻译出来的【注:酒楼宴请第二期毕业生时,曾做过铺垫,被骂太水……】。
这本书出版于十几年前【1813年】,作者是欧罗巴最出名的女性作家,论辞藻虽不如我朝文人华丽,但胜在内容朴实生动,又是以一群女性为主要角色,描绘出了乌西国的风土景致、世态人情。
初版只刊印了四本,一本留在工学作为底稿,一本日前送给了史湘云,一本焦顺准备带去寿宴上送给探春,至于这第三本,自然是送给林黛玉做解闷之用的。
看完了信,林黛玉摩挲着那本《傲慢与偏见》,心中是五味杂陈。
焦顺这般举动除了温柔体贴之外,也是暗示他会将黛玉当做与探春齐平的存在——史湘云作为原配还要略高一些,所以也是最早得到这本书的。
“姑娘。”
正思绪飘飞,雪雁忍不住问:“这本书里到底写的什么?焦大爷又为何要托人专门给姑娘送来?”
“我还没看,如何知道?”
林黛玉收敛了思绪,微微一笑道:“左右也没别的事儿,我读给你们听吧。”
雪雁自是拍手称快,紫鹃也同样来了兴致。
遂将王嬷嬷、春纤、藕官都喊了来,在书房里排排坐,听林黛玉读书讲故事。
于是在这个八月初的上午,一群在高墙里拘束了十数年的姑娘们,头回窥见了万里之外,乌西国乡间女子的人生百态。
……
说回荣国府。
尤二姐进门之后,一边满脸艳羡的看着史湘云的肚子,一边却是死死抓住妹妹的手不放。
王熙凤在旁瞧见,不由打趣尤氏道:“你这两位妹妹还真是姐妹情深,到了咱们家,竟还并蒂莲似的不肯分开。”
尤二姐听了讪讪一笑,却是依旧不肯撒手。
她哪里是什么姐妹情深,分明就是害怕一个看顾不到,尤三姐又闯出什么大祸来——别的倒罢了,真要是让史湘云动了胎气,只怕一家人眼下的优渥生活,只怕立刻就要化为梦幻泡影了。
因见尤氏奉上了两姐妹送的礼物,史湘云也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喊翠缕捧出个小盒子,走到老太太面前道:“方才光顾着跟姐妹们叙旧,一时倒忘了,我这里还单独备了礼物给您呢。”
过了片刻,才见老太太咧嘴道:“亏是你有心了,快拿出来我瞧瞧是什么宝货。”
众人见状也都围拢上来。
却见史湘云打开盒子之后,里面放着的一条金链子和一个赤金环,金链子上点缀着五颗祖母绿的宝石,上面又不知用什么手段,清晰的刻上了五个福字。
至于那赤金环,细瞧则是一个个寿字头衔尾串联而成。
不过这东西却也未见有什么稀罕之处。
薛姨妈好奇的问:“这两样礼物可有什么说道?”
“眼下还没说道,不过马上就有了。”
史湘云笑嘻嘻的勾起那金链子,用拇指和食指微微撑开一些,然后又把金环从地步穿进去,抬高到拇指与食指之间,然后学着街上卖艺人的口吻道:“请诸位上眼瞧。”
说着,捏着金环的手一松,那金环向下坠落,眼见要吊在地上,却陡然一震,被金链子吊在了半空中。
众人诧异声中,史湘云将穿好的吊坠双手捧到贾母面前,笑道:“老太太,这五福捧寿的链子,便是我送给您的贺礼。”
“好一个五福捧寿。”
王熙凤半是赞叹半含酸意的问:“兆头好,戏法也好,这是你跟顺哥儿学的吧?”
史湘云嘻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旋即她又比划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是在金环下落的时候,用中指碰它一下,让它在半空中转一圈就挂在上面了。”
说着,她又慢慢给众人演练了一遍。
众人恍然大悟之余,薛宝钗上前环住湘云的胳膊,笑道:“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云丫头跟着焦大哥,竟还学会变戏法了。”
湘云忙辩解道:“这其实也是格物致知的道理,叫什么、什么拓扑来着。”
她勉力想要解释几句,但在坐的女人们对什么格物致知,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王夫人接茬道:“可说是呢,前几日我见了那贾芸,原本怯生生一个孩子,跟了畅卿几年,竟似是改头换面了一般,在我面前侃侃而谈言之有物,不见半点怯懦之相。”
说着,又想到了自己心头肉,不由苦笑摇头:“可惜宝玉死拗着不肯去工学,若不然跟在畅卿左右,指定也能历练出来!”
贾芸改头换面,是因为居移体养移气的缘故——他本就不是庸人,以前全因身份地位使然,所以才显得卑微拘谨。
如今意气风发,自然不似从前模样。
至于贾宝玉……
他身上所欠缺的东西,只怕是权势地位弥补不来的。
“如今尚在孝期,不去便不去吧。”
而听王夫人哀其不争,老太太忙出面给宝玉找补,旋即又看向了薛宝钗:“等过了孝期,他的婚事也全都停当了,自然就知道上进了。”
一个包含深意的‘全都’,登时让薛宝钗暗咬银牙,心道这老太太怎得当面嘲讽,难道她因为林妹妹留书离京的事情,而恼恨上自己了?
这个猜测,不由又给她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众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子,外边儿传话说请老太太移步大观园正殿,这才呼呼啦啦起身往外走。
期间又有不少身份略低的亲友女眷加入队伍当中,等到了大观园正殿前,已是浩浩荡荡百十余人。
而等女眷们落座之后,随后赶来的男丁则不下三百之众,有一些身份不够的,甚至只能在外面广场上落座。
也不知是不是贾琏安排的,焦顺这回没有坐到主桌上,而是以半个主家的身份,在次一席上负责陪酒——考量到焦顺的出身,以及史湘云与贾母的关系,这安排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以他如今的身份,面对次一席上的宾客,自然无需太过殷勤,所以便有余力去关注对面女眷席上。
纵使隔着两层轻纱,焦顺依旧能感受到众多灼热的目光,这让他不禁暗暗胆寒,心道这哪里是什么大观园,分明就是虎穴狼窝妖精洞。
此地万万不可久留!
打定主意,焦顺等吃饱喝足了,便忙托守在门外的袭人传话,将探春请到了僻静处相见。
探春来时明显有些忐忑,但等得知焦顺的用意,又接过那本墨香扑鼻的《傲慢与偏见》后,一颗心登时化了近半,忍不住扑上来撞入焦顺怀里,与他好一番耳鬓厮磨。
虽说她执意嫁给焦顺的最大目的,是不甘于困顿于女子的身份,想要一展所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在乎焦顺对待自己的态度。
等重新回到席间的时候,探春的小嘴儿都微微红肿了,错非时间地点不对,两人几乎就要酣战一场。
而焦顺回到席间,正想找个借口尽快脱身,却意外的发现自己这一来一回之间,大殿里的宾客竟然就少了半数有余。
细一琢磨,他便了然于胸。
只是这一来,他反倒不好立刻起身告辞了,否则岂不显得和那些人一样世态炎凉趋吉避凶?
没奈何,只好转到主席那一桌上,硬着头皮陪贾政继续吃酒。
好容易熬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起身对贾政道:“世叔,湘云毕竟才有身孕不久,只怕受不得劳累,我……”
还不等把话说完,忽就见林之孝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反手指着外面颤声道:“老爷,外面、外面又来了位天使!”
贾政面色骤变霍然起身,直撞的酒桌哗啦叮当乱响。
与此同时,周遭的声音也为之一静,自贾母以下,荣国府众人多有惊惧之色——自从年初开始,每回有天使来都不是好事儿,众人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第六百九十五章 又是一年寿诞【下】
听说又有天使驾到,贾政如惊弓之鸟一般吓的面无人色,望着林之孝愣怔了好半晌,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忠靖侯史鼎在旁边提醒了一句:“表兄是不是该去迎一迎,方显恭敬?”
他这才如梦方醒,冲同样在正中台阶上慌张失措的贾母告了声罪,然后招呼左右快步往殿外行去。
注定脱不开身的贾琏见状,只能战战兢兢跟着自家叔叔亲身,这边跟着贾政往外走,边暗骂那Y妇害人不浅。
贾珍、贾蓉、贾蔷三个虽未必会被株连,但荣宁二府素来休戚与共,此时自然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只能硬着头皮跟随二人,不过个顶个藏头露尾脚步踌躇,恨不能走着走着就干脆掉进地缝里。
至于旁人,却大多没那么些忌讳,只等贾政步出殿外,便心照不宣的做了鸟兽散。
而这贾政都要走出正殿外的广场了,却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回顾左右,蓦的恍然问道:“畅卿呢?”
后面贾琏贾珍几个面面相觑,旋即贾蓉便自告奋勇道:“叔祖稍候,我这就去把焦叔叔请来!”
眼见他飞奔回殿内,贾政原想着驻足等待片刻——虽然始终对焦顺心存芥蒂,但这时候也就焦顺还能给他带来一丝丝安全感了。
但他想等,贾琏却不想等。
事实上方才他在酒席宴间,就几次想把杯中酒泼到焦贼那道貌岸然的脸上了。
当下立刻‘提醒’道:“叔叔,方才咱们就耽误了,如今可不好再让天使久等!”
贾政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只好又硬着头皮往外迎。
一行人走到大观园门口的时候,恰就与传旨的宦官打了个照面。
贾政忙紧赶几步,冲那宦官一躬到底:“我等未能远迎,还望公公见谅。”
“好说。”
那宦官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旋即又抑扬顿挫的问:“敢问尊府的老太太现在何处?”
“这……”
见一上来就问起母亲,贾政不知是喜是悲,下意识想要试探两句,可又担心惹得这传旨宦官不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老实答道:“家母如今正在大观园殿内。”
“那就领咱家走一遭吧。”
那太监抬手往里一让,贾政忙不迭头前带路。
沿途原想着再打探打探,可瞧那传旨太监仰着头一脸倨傲,犹犹豫豫的始终也没敢开口。
就这般走了一程,眼见离着大观园还有段距离,忽就见对面大步流星迎上来两个人。
那传旨太监原是抬头挺胸,一眼瞧见对面打头之人,眼神儿就直了,再等离得近些,原本笔直的腰杆更是佝偻起来。
也不等前面的贾政与来人搭话,这传旨太监便抢先越众而出,满面堆笑的道:“焦大人怎么也在……”
说到一半,又半真半假的打嘴道:“是了、是了,焦大人肯定专程是来贺寿的!”
焦顺仔细端详了两眼,见这宦官有些眼熟,显是宫中有些头脸的人物,偏又一时记不得此人的名姓,所以肯定不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
因此便知含糊拱手道:“公公真是一点就中。”
旋即又试探道:“这时节公公前来颁旨,莫非也是为了这府上老太太的寿诞?”
“是,也不是。”
那公公虽瞧出他多半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也并没有挑刺儿,而是带着三分阿谀的笑道:“孙某此来,一是圣上法外开恩,特许巡城司即日起开禁;二来么,也是奉命要将那二十万两涉案的银子,暂且押回内府封存。”
听得此言,贾政等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焦顺也是一脸恍然的赞叹道:“陛下将如此重交托给孙公公,只怕是不日又有封赏——届时若有机会,孙公公可别忘了请焦某小酌几杯。”
那孙公公谦逊了几句,顺势便订下了吃酒的邀约。
然后又一副赚到了的嘴脸,与焦顺三番五次的推让,最后才携手往大观园行去——期间几乎就是将荣宁二府的主人们视若无物一般。
莫说是贾琏见状心中酸楚嫉妒,连贾政也禁不住有些吃味。
按理说,他好歹也是贵妃的生父,却怎么这宦官竟内外不分,一味只知道讨好焦顺这个外臣?难道说焦畅卿在宫中的影响力,还能越过参知政事的贤德妃?!
他一时觉得匪夷所思,但眼前所见所闻,又似乎都在支持这个论断,这就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了。
其实贾政会想不通,完全是因为信息差的缘故。
在外面人眼中,贾元春获准参知政事,那是极了不得的恩宠,但在孙公公这些之情人眼中,贾元春虽得了殊荣,但却并没有重获皇帝的宠幸,反而肉眼可见的有所排斥。
那这殊荣,又算的上什么殊荣?
反倒是焦顺,名义上虽是外臣,却隔三差五便能面圣,且每次见面都要促膝长谈,这才叫做简在帝心天子近臣!
等一行人回到大观园正殿时,酒席宴间的宾客早已经走了九成九,只余下一地杯盘狼藉——据说这天午后,荣国府后门的门槛,都差点被仓皇而逃的宾客们踢断。
那孙公公才不管殿内如何,先是抑扬顿挫的宣读了旨意,然后便向贾政道:“存周公,那二十万两银子何在?”
贾政下意识扫了眼王熙凤,旋即忙道:“就在我家府库中封存,在下这边带公公去取。”
那孙公公闻言,又转过身与焦顺殷勤攀谈了几句,敲定好吃酒的日期,这才满意的跟着贾政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王夫人便领着李纨、王熙凤、探春围拢上来,急切的追问道:“畅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要把银子运去内府?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应该算是好事儿吧。”
上一篇:横推诸天从风云开始
下一篇:苟在东宫涨天赋,发现太子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