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86章

作者:嗷世巅锋

  于是她又折回了贾母院中,准备提前将自己要去走亲戚的事儿告知老太太。

  不过等到了老太太院里,她却一时寻不到开口的机会。

  盖因保龄侯史鼐的夫人兴高采烈的登门,一是为了跟老太太商量给史湘云添妆的事儿,二来也是通报史鼐的最新消息——这还是焦顺昨晚上差人通知的。

  没等保龄侯夫人絮絮叨叨把话说完,王夫人、薛姨妈领着一票小儿女也到了,场面是愈发的热闹。

  尤其保龄侯夫人拉着史湘云,没口子的赞她有福气,瞧那亲热的架势,简直恨不能宣称这侄女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

  就这般闹哄哄的直到饭后,薛姨妈提出辞别的时候,王熙凤才终于得了空闲,在一旁笑吟吟插嘴道:“姨妈回去的时候,也带上我吧,左右我最近也清闲,正好去姨妈家里耍耍——再说文龙兄弟不是要大定了么?我过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好帮姨妈操持操持。”

  听她这么说,众人虽心思各异,却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尤其薛姨妈,只当她是在府里气闷,所以才想跟自己回去松快松快,忍不住爱怜的将她揽进怀里,笑道:“那感情好,我家里正缺个有经验能拿主意的,索性你多住几日,等到你兄弟成了亲再回来不迟。”

  “那可不成。”

  王夫人也笑道:“家里多少事都离不开她呢,你借几日倒罢了,真拐走了可不成。”

  探春也忙道:“是啊,我许多事情还要请教嫂子呢,嫂子去几日倒罢了,真要是十天半月不回来,我可就要抓瞎了!”

  听这母女两个一唱一和,王熙凤心中却只有冷笑。

  当天下午,由王夫人打头,众人依依惜别将薛家三人连同王熙凤送到了二门外,同时外面又有薛蟠亲自来接。

  王夫人见了,自不免拉着他叮咛了一番,又问婚事的筹备可还顺利。

  “姨妈放心,咱们这边就不说了,夏家也热络着呢。”

  薛蟠拍着胸脯得意洋洋道:“听说是焦大哥要去下对月贴,昨儿还特意差人来打听焦大哥都有什么喜好。”

  王夫人不由哑然,心道这夏家的热络态度,明显是冲着焦顺来的吧?

  一旁众人自也都听出了端倪,不由也都感叹焦顺如今的威势。

  但当面肯定不好挑破,只能含糊着恭贺了一番,直乐得薛大脑袋笑出了后槽牙。

  另一边,薛宝琴因见林黛玉恹恹的,显是还在为兼祧的事情烦恼,当下拉着她的手正色道:“姐姐若实在不喜,也可另寻他途,只是我既下定了决心,无论姐姐是否与焦大哥结成姻缘,我都绝不会再涉足其中!”

  听她说的如此决绝,林黛玉娇躯一震,失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薛宝琴却再不答话,只是笑着捏了捏林黛玉的皓腕,然后便潇洒转身决然而去。

  林黛玉望着她径自上了马车,一时痴愣愣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原是她心善,所以才主动将这机缘拱手奉上,谁成想最后反倒是……

  若宝琴不曾动心也倒罢了,偏她对焦大哥也是颇为心折,如今飒然离场,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只是……

  自己难道真要走这条路吗?

  林黛玉茫然转头,不自觉的寻找起了贾宝玉的身影,结果却正望见他站在宝钗的马车前,昂着头带着笑,与车上的宝钗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饶是林妹妹以为自己对其再无挂念,心下还是忍不住一阵刺痛。

  往昔她虽对宝玉死了心,但见其对宝钗始终保持距离,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受用的。

  但现如今……

  果然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就在这一刻,林妹妹从无动摇的心念,也终于有了一丝丝改变。

  既然这世间的情情爱爱皆是虚物,或许找一个相对安稳安逸的所在存身,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第五百八十章 施劣计瞒天过海

  是日傍晚,工部。

  盘了半日公账的来旺,有些疲倦的来到角门左近的马厩前,正要乘上自己那辆骡车,却忽听不远处传来栓柱的呼喊声。

  可栓柱午后不是就跟着儿子去了宫里吗,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工部?

  他疑惑的转身,正瞧见焦顺利落的跳下马车,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

  “怎么?”

  来旺纳闷道:“你这时候还来衙门,莫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公务?”

  “哪倒没有。”

  焦顺笑着解释:“就是过来拿点儿东西,顺便也好和爹您一起回家。”

  “喔。”

  来旺点点头,旋即又问:“怎么样,今儿皇上可曾准了你的请辞?”

  这所谓的请辞,其实是要辞去宫中的临时监工差遣。

  先前是因为皇帝误以为借助雷电之力,能造出什么倾国倾城的大杀器,如今误会解除了,焦顺自然希望能把督造‘奇观’的任务改到工部进行。

  一来是因为宫里多有不便,二来么,他既然选择了自曝其丑,就要有身处嫌疑的自觉性,没事儿离皇帝的后宫是越远越好,免得引起皇帝的误会。

  然而请辞的折子递到御前,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始终也没个消息传回来。

  听儿子这么说,来旺也不禁皱起眉头,但还是宽慰道:“也或许是陛下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也许吧。”

  父子正说着,就见一个小吏领着两个杂役小步快跑的到了近前,点头哈腰的陪笑道:“让大人久等了,这就是灶上按照您的吩咐做出来的东西,您瞧瞧,可还使得。”

  说着,就示意身后的杂役,将一个小号的保温罐双手呈送到焦顺面前。

  焦顺拧开盖子,顿时有一股香甜浓郁的热气弥漫出来,他又用罐子里放着的空心细竹管在底部搅了搅,就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团子翻涌上来。

  来旺凑过来抽了抽鼻子,奇道:“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珍珠奶茶。”

  焦顺随口敷衍道:“夏天喝惯了冰镇酸梅汤,眼下喝不得,就总觉得少了滋味儿,所以就让人胡乱弄了些热饮——再说了,这不是吃什么补什么吗?”

  说着,将那一小罐塞给了自家老子:“这一小罐是给我娘的。”

  来旺因见那些杂役手上还有两个大的保温桶,因此倒也没客气,顺手又递给栓柱拿着,嘴里埋怨道:“你就是为这个来的?就算要弄,你让咱们家灶上做就是了,怎好麻烦衙门里……”

  “不麻烦、不麻烦!”

  那小吏见状忙抢着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何况焦大人也给了工料钱,说起来,灶上的厨子们还乐得能赚些外快呢。”

  焦顺也解释:“有些东西市面上没有现成的,我都是让人现给调配,足花了两三天的功夫,若让咱们家灶上弄,还不定要什么时候呢。”

  来旺也只是随口一抱怨,见儿子使了钱不算是贪公家便宜,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父子两个便上了马车,离开工部往家里赶。

  一路无话。

  等到了家里,焦顺让栓柱自去用饭,一手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东厢。

  正心不在焉擦桌子的玉钏见了,不由奇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劳爷亲自拎进来?”

  说着,就要上前去接。

  焦顺却只给了她一个,吩咐道:“你先送去灶上存着。”

  玉钏不明所以的拎着去了。

  这时邢岫烟和司棋也从里间迎了出来,焦顺又命司棋取了两只茶杯来,献宝似的招呼道:“你们都尝尝,看爷弄的这珍珠奶茶味道如何。”

  这事儿早两天邢岫烟就听他说起过,因此倒也并不奇怪,当下让司棋用汤匙盛满了,又在焦顺的撺掇下改用空心竹管吸吮。

  初时只觉香甜微腻,但紧接着咕噜噜落进口中的Q弹珍珠,却迅速冲淡了那过度的甜腻,也使得口感更有层次。

  十几岁的少女,纵使是已经做了母亲,又哪有不喜欢甜饮的?

  尤其这还是自家夫君精心调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就算是白开水喝起来也觉得甜如蜜,更何况焦顺搞出来的这仿制品,已有原版七八分神韵。

  于是本想先尝一尝的邢岫烟,不自觉就喝了大半杯。

  焦顺见状,忙又殷勤的给她蓄满了,嘿嘿笑道:“喜欢就多喝些,这才不枉我忙活一场。”

  邢岫烟感念他的心意,自然不会推拒,于是又饮完了这一杯,眼见焦顺还要再添,才忙用手遮住杯口道:“够了够了,奴要是再喝,一会儿可就吃不下晚饭了。”

  “那就先别急着吃。”

  焦顺趁势坐到一旁,正色道:“你不是一直惦念着那妙玉吗?如今既知道她寄居在城南的牟尼院里,晚上咱们不妨登门造访一番。”

  说着,又指了指那奶茶道:“路上也许花费一些时间,若是用了晚饭再去不免太迟,咱们且先随意垫补些,等回来再用饭。”

  说完,又示意司棋给她满上。

  听说一会儿要去见妙玉,邢岫烟喜不自禁,也没多想便又就着点心满饮了一杯。

  焦顺见状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遂去堂屋里知会了父母一声,然后便带着邢岫烟、司棋、香菱,乘车赶奔城南牟尼院。

  车上焦顺又引逗着邢岫烟,回忆了一番昔年的往事,只是说着说着,她便不自觉蹙起了眉头,还时不时的悄悄用手去揉小腹。

  焦顺明明看在眼里,却装作没有察觉一般,依旧与她谈天说地。

  等到了牟尼院。

  焦顺麻利的跳下车,一面吩咐栓柱去敲门,一面自顾自取来阶梯放在车尾,却见邢岫烟有些艰难的起身,拾级而下时更显出些许佝偻之态。

  “怎么了?”

  这下他可不好在装作视若无睹了,当下忙接替香菱扶住了邢岫烟,又明知故问的关切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邢岫烟微微摇头,旋即看向了刚刚开启的庙门。

  此时一胖一瘦两个尼姑从里面迎了出来,装模作样的问道:“敢问施主连夜前来所为何事?”

  栓柱一手叉腰,大着嗓门答道:“我家姨娘与你们主持原是故交,今日特意登门拜访,还请速去通传。”

  胖瘦尼姑闻言,立刻分出一人前去通禀,另一个则殷勤的将众人引进了庙内,结果一直到走进大雄宝殿里,沿途也不见半个人影。

  若在平时,多半会引人疑惑,但邢岫烟明显不适,司棋、香菱两个又都把全副心神放在她身上,自然也就无暇多想什么。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焦顺和邢岫烟刚进入大殿不久,气质愈发清冷的妙玉,便引着胖尼姑和静仪前来会客。

  “姐姐。”

  久别重逢,邢岫烟精神不由得一震,轻轻搡开司棋和香菱,趋前两步道:“多日未见,姐姐别来往无恙否?”

  听出她话里饱含的关切,妙玉一时差点忍不住将实情相告,但话到了嘴边,最终却化作了淡漠的言语:“离了那名利场、是非窝,我清净逍遥勤修佛法,自然百病不侵百害不生。”

  她之所以不肯吐露实情,一来是觉得邢岫烟毕竟也只是个小妾,就连主动和离的资格都没有,即便知道了焦顺的种种劣迹又能如何?

  二来么……

  原本她论家世才学就一直高过邢岫烟,后来得知邢岫烟自甘堕落做了小妾之后,就更是自觉高高在上对其大为不耻,甚至还曾当面大加嘲讽。

  如今她又怎好意思坦承,自己其实已经成了更不堪、更没有名分的私宠?

  抱着这样的心态,妙玉非但在邢岫烟面前竭力掩饰真相,甚至还临时编出了自己因为不愿再寄人篱下,所以才会溢价买下了这座牟尼院的谎话。

  说到此处,她双掌合十无悲无喜,好一派高士风范。

  邢岫烟信以为真,又素知妙玉的脾性,故此对这番态度并不以为忤,反而真心为妙玉能有个安稳的修行之所而高兴。

  只是……

  说了没几句,邢岫烟便觉腹中痛楚再难忍耐,忍不住羞声道:“姐姐,这左近可有、可有方便之所?”

  正无悲无喜的妙玉琼鼻微耸,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转头吩咐道:“你们带她去吧。”

  胖瘦尼姑领命,忙带着邢岫烟、司棋、香菱三人,匆匆赶奔庙里的茅厕。

  妙玉保持着嫌弃的表情,刚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就忽觉身后一紧,旋即耳边传来焦顺戏谑的声音:“你倒是颇有演戏的天赋,下回等我再来,就保持这副表情试试。”

  妙玉脸上涌出一瞬间的羞愤,但很快就化作了低眉顺眼的乖巧,非但恭声称是,还讨好的踮着脚撅起了臀。

  “啧~”

  焦顺却撒了手,摇头道:“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说着,又道:“我也过去瞧瞧。”

  然后便撇下主仆两个,快步追了出去。

  于是等邢岫烟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见了一脸焦急团团乱转的焦顺,不由上前歉声道:“贱妾无状,倒让爷跟着……”

  “说这些做什么。”

  焦顺一摆手,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