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等宝钗重新折回里间的时候,薛二太太也终于应付完儿女的嘘寒问暖,正无奈的对薛蟠笑道:“文龙还是这不管不顾的脾气,真不知是随了哪个。”
薛蟠挠着头讪讪憨笑。
薛二太太则是又提出了方才的问题,自己家的事情,怎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那焦大人?
“妈妈放心。”
薛宝琴忙宽慰母亲道:“焦大哥素日里最是急公好义,况与伯母又颇有些渊源,自不是别人可比。”
说着,转头目视一旁的薛姨妈。
薛姨妈明知道她这话并没有旁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羞窘,不安的扭动着娇躯,将熟透了的蜜桃在绣墩上研磨了几下,这才点头道:“顺哥儿的母亲原是我在娘家的贴身大丫鬟,论关系比之亲姐妹也不差多少。”
说完这话,她自己倒更窘迫了,先前只想着儿女的看法,却倒忽略了还有这一层关系。
“原来如此。”
薛二太太这才恍然,旋即又问起了事情的具体细节。
这满屋子除了薛姨妈,大都曾参与其中,故此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宝琴又刻意想逗母亲开心,说的绘声绘色天花乱坠,讲到兴起时,还全文背诵了焦顺的随笔草稿,直引的薛宝钗频频侧目。
那篇草稿,宝钗也能全文背诵下来。
但那是因为她是‘随笔’的主要撰稿人,为了揣摩其中的精髓部分,反复看了不下百八十遍,若再背不下来反倒奇怪了。
但宝琴又是何时一字不差的背下来的?
略一琢磨,薛宝钗就想到了林黛玉头上,心道林妹妹原来是替宝琴讨的,她两个倒真是投了脾气。
只是这回林妹妹却怕是好心办了坏事,若宝琴这丫头过几日就回金陵,那东西不过是个念想罢了,但现如今她明显要久驻京城了,这念想最终会发酵出什么来,可就难说了。
而薛二太太听女儿说了这许久,对焦顺的印象也渐渐‘丰满’起来,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女儿的心思。
毕竟知女莫若母。
那焦大人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当朝五品,偏又能放下身段迎合女子的喜好,纵容姑娘们一展所长,这样前程远大又体贴入微的男子,有几个小姑娘能抵挡得住?
就连薛二太太自己都听的动心了,暗道女儿这番夸赞,但凡有六七成是真的,也便堪为良配了。
只是不知,他可曾娶亲?
她正犹豫是等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再问儿女,还是直接当着大嫂一家问出口,却突然发现屋里早没了薛蟠和宝琴的踪影。
听她问起薛蟠宝钗,薛姨妈忙道:“他们兄妹去外间了,方才不是说要把那几个知情的小厮,先打发出去躲一阵子吗,他们就是铺派这事儿去了。”
薛二太太这才恍然。
与此同时。
外间宝琴已经雷厉风行的圈定了两处避风港,又命人把这几个小厮的家属聚到一处,明着说是让他们后顾无忧,实则是充做人质,免得这几个小厮不听约束。
正发号施令,就见焦顺的贴身亲随栓柱找了来,进门就道:“大爷让我传话,梅家老太太似乎并无大碍,不过……”
薛宝钗刚松了一口气,都准备拜谢漫天神佛保佑了,忽然听到这声‘不过’,一颗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忙追问:“不过怎得?”
“不过梅家给了那大夫五十两银子,让他守口如瓶,又对外宣扬说老太太被吓的不轻,我们大爷琢磨着,应该是想演一出苦肉计博取同情。”
“反了他们了!”
薛蟠拍案而起,怒容满面的骂道:“好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还想往你薛大爷头上扣屎盆子!”
薛宝钗白了哥哥一眼,反问:“哥哥难道不是冲着把人吓个好歹去的?那里就冤枉你了?”
“这……”
薛蟠讪讪的坐了回去,讷讷的狡辩道:“可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吗,怎么还要往我头上扣……”
说到一般,又吹胡子瞪眼:“梅家嘴里就没半句实话,不是说那老虔婆快要病死了么,这两大箱特制的二踢脚,就是好人也得吓的够呛,偏怎么她一点事儿也没有?”
薛宝钗干脆懒得理会他了,和颜悦色的问栓柱:“你家大爷还交代什么了?”
“我们大爷还说,龙禁卫的人已经把梅翰林带走了……”
“当真?!”
薛蟠又蹭一下子窜了起来,这回却是喜形于色:“他活该,龙禁卫的人可算是干了件正经事儿!”
连续被打断了话茬,栓柱都差点忍不住冲他翻白眼,全当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道:“不过我们爷说了,他这回完全是受人蒙蔽,多半不会受什么严惩。”
“怎么会这样?”
薛蟠登时又泄气皮球一般,瘫坐回了椅子上。
薛宝琴点头道:“除此之外,焦大哥可还有别的交代?”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又表示不管有什么需用之处,请焦顺尽管开口,本就是薛家自己捅出来的麻烦,万没有让焦顺一力担待的道理。
……
梅家。
眼瞧着瘫软成一坨的丈夫,被几个龙禁卫连抬扛的弄上马车,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梅夫人在府门前哭的是肝肠寸断,一转头却见儿子两眼发直,嘴里念念有词:“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她见儿子情绪明显不对,忙上前拉着他宽慰:“宝森,你放心,你爹肯定是被冤枉的……”
“这昭狱还管你冤不冤枉?!”
梅宝森下意识想要甩开母亲,可见到母亲梨花带雨的平添三分娇弱,一时就没忍心动手,只咬牙切齿的道:“再说那焦顺是皇帝的宠臣,龙禁卫的人能不偏帮着他?!到时候三木之下,还不是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听儿子说的言之凿凿,梅夫人也越发慌了。
昭狱的凶名,她自然也是曾听说过的,倘若真要搞屈打成招那一套,只看刚才丈夫几乎瘫软在地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耐受不住。
到时候是什么罪名,还不就看对方怎么罗织?!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虽素有三分聪明,可这时候还是乱了方寸。
“除非……”
梅宝森的目光阴沉如墨,嘴里却只起了个头就不见下文了。
“除非怎得?”
“没怎得,母亲问我,我又问谁去?”
梅宝森发力甩开母亲的手,板着脸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我且先守着老太太去。”
说着,用帕子掩住口鼻,快步穿过了臭气熏天的大门。
见儿子这副冷漠的样子,梅夫人在门前又愣怔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儿子不大对劲儿,于是也忙追着回了后院。
转眼到了傍晚。
梅老太卧室里,梅宝森打发走丫鬟仆妇,用身子遮住祖母的视线,从袖筒里摸出个小药包来,把里面的粉末全都倒进药汤里,又用汤匙搅拌均匀。
他回头看了看祖母,一脸狞笑的就待捧起药汤送过去。
“你在做什么?!”
这时梅夫人猛的闯了进来,声色俱厉的一声大吼,紧跟着二话不说,扯起儿子就往外间拖拽。
梅宝森没想到自己会被母亲撞破,一时也有些发懵,直到被拖出卧室才猛然惊醒过来,用力甩开母亲,色厉内荏的抱怨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你在那药里放了什么,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梅夫人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太太可是最疼孙子的,宝森怎么就敢……
“我、我……”
梅宝森支吾两声,嗓音却陡然大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梅家着想?!父亲如今在被抓进了昭狱,若不赶紧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咱们一家可就全完了!”
“这和你要害老太太有什么关系?难道老太太一死,老爷就能放出来了?!”
“怎么不能?!”
梅宝森梗着脖子信誓旦旦:“到时候咱们一口咬定,老太太就是被薛家和那焦顺害死的,等把事情闹大了,龙禁卫那边儿就不好对父亲下手了!”
“就算最后父亲还是被判有罪,咱们家毕竟也闹出了人命,多少都会宽待一点——也或许就不用抄家连坐了!”
“也或许?”
梅夫人震惊的盯着儿子那张无比熟悉,这一刻却又充满了陌生的脸:“就因为也或许的事儿,你、你就要毒死老太太?!”
她退后了半步,用力的摇头:“你肯定是病了,再不就是中了邪!我、我去找大夫、找和尚道士给你瞧病去!”
说着,转身快步就要往外走。
“母亲!”
梅宝森顿时急了,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母亲,激动道:“我没病、更没中邪,我是为了梅家,我这是要救梅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松开、你快松开!”
梅夫人拼命挣扎,拉扯间忽听‘哧’的一声,梅夫人低头看去,却是自己的衣襟被扯开了半边,她有意要遮掩,可双手都被儿子控制着。
抬头想让儿子松开自己的手,却突然发现梅宝森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襟前,脸上显出病态的亢奋与痴迷。
“你、你……畜生!你还不快松开我!”
“母亲!”
梅宝森却反倒抱的更紧了,他顺势将脸埋进母亲怀里,梦呓也似的道:“就算父亲回不来了,这个家里也还有我在,咱们把京城的宅子卖了,去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我耕田你织……嗷!”
他正起劲的‘饮水思源’,冷不丁就被梅夫人咬在了耳朵上,直疼的他嗷一嗓子,下意识松开母亲,捂住了血淋淋的耳朵。
梅夫人趁势冲出屋外大声呼喊,宣称儿子是因为接受不了父亲被抓,一时犯了失心疯,勒令闻讯赶来的仆妇们七手八脚将梅宝森绑了起来,又用毛巾死死堵住了他的嘴。
“把他、把他先关进柴房里,然后请大夫来诊治!”
梅夫人惊魂未定的吩咐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找一班道士和尚过来做法事。”
等仆妇领命,将梅宝森押去了柴房。
梅夫人独自在客厅回想着方才那一幕,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阵子家里内忧外困,她原本最担心的是丈夫,却没想到儿子才是承受不住压力,率先精神崩溃的那一个——事到如今,她仍然不愿意相信,方才那些禽兽之举都是源于儿子的本性。
不过梅宝森这偏执又冲动的情绪,也确实是受刺激之后的异常之举。
哭了好一会儿,梅夫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忙快步进了里间卧室。
结果进门之后她就彻底傻眼了,只见原本被放在桌子上的碗,此时已经挪到了床前的小几上,而碗里下了毒的汤药也早被梅老太喝的一滴不剩!
第五百零七章 重阳日【六】
刚开始,梅夫人也以为梅老太是听了孙儿的计划,所以为了保全梅家不惜服毒自尽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那碗汤药之外,桌上的绿豆糕和南瓜酥也各少了一块。
这总不能是老太太不想做个饿死鬼,服毒自尽之前还特意吃了两块糕点吧?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老太太压根没听到儿媳和孙子的争吵,只是醒过来觉得饿了,起身吃东西的同时,顺带把那碗药汤也给喝了,却哪想到里面竟然掺了毒药。
想通了这些之后,梅夫人的心情愈发糟乱,这整件事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荒诞噩梦!
先是家里的顶梁柱下了昭狱,然后儿子也被自己关进了柴房,现在老太太又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
一时间,梅夫人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了。
不过她至少明白,虽然老太太还是阴差阳错的死了,但儿子那乱七八糟的计划,却是绝对不能执行的!
因为一旦事情闹大,那就绝逃不过验尸这一关,到时候老太太的真正死因便会大白于天下,非但达不到救出丈夫的目的,反而会枉送了儿子的性命。
所以说,梅宝森这自以为是的谋划,一开始就是条行不通的死路。
若是把毒杀改成刻意让老太太病重而死,或许还能瞒天过……
想到这里,梅夫人忽然清醒过来,忙冲着床上死不瞑目的婆婆合十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儿媳万没有要害您老人家的意思!”
梅老太的尸体自然不会有半点反应。
但梅夫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快步到了外面,略一犹豫,便扬声吩咐门外的丫鬟,去把府里的管家找来。
不多时管家到了,梅夫人便拿帕子抹着眼角道:“这真是祸不单行,老爷下狱,宝森又……现如今连老太太也驾鹤西游了。”
“什么?!”
管家闻言大吃一惊,忙问:“老太太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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