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尤其焦顺前世徜徉商海多年——虽然最主要手段就是陪客户喝花酒——在商业上的见识,更远不是薛蝌能比的。
几句经验之谈说的这小年轻如闻大道,就差搬个小马扎记笔记了。
贾宝玉在一旁却听的索然无味,心道这薛二郎明明生的风流倜傥,却偏偏对这些仕途经济的琐事感兴趣,当真是浪费的紧。
于是干脆撇下薛蝌脚底抹油,又溜回了贾母身边。
正欲凑到贾母身边,好与宝琴左右相依,却被薛宝钗眼疾手快拦拉下来,半真半假的质问道:“薛蝌呢?我把人交给你,你却怎么把他给弄丢了?”
“姐姐有所不知。”
贾宝玉两手一摊,大吐苦水:“这薛二哥见了焦大哥,就跟牛皮糖似的黏上去问东问西的,我在一旁听的实在无趣,只好先回来了。”
听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依旧选择了‘二哥’来称呼薛蝌,宝钗心下先就有些不喜。
紧接着又见他绕过自己,把身子挤进贾母怀中,将眼睛黏在宝琴脸上,更是怒其不争、恼其不端。
这时恰巧宝琴谈起了诗词一道,连黛玉、湘云、探春几个也都围了上去,等听完宝琴几首旧诗之后,人人都是赞不绝口。
宝玉因就对探春道:“果然是被妹妹一语成谶了,可知我是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说你们几个是有一无二的,今儿可算是长了见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才生出这等人上之人来!”
听他说的夸张,众人忍不住都笑。
只林黛玉在一旁冷笑连连:“二爷只怕是记错了,这个妹妹你难道就不曾见过?”
贾宝玉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这是自己初见黛玉时说的话【这个妹妹我曾见过】,想想两小无猜的二人,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一时便恍如冷水浇头心火全消,再没有对宝琴品头论足的兴致。
“林妹妹这张嘴,真真能把人给说死!”薛宝钗掩嘴一笑,顺势对贾母道:“老祖宗可不能太惯着我这妹妹,不然等她过阵子嫁了人,却只怕一时适应不来。”
贾母拉着宝琴道:“这孩子我是真喜欢,只可惜早就许了人家,若不然……”
她虽没明言,但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宝玉身上。
这不由让宝钗很是有些尴尬。
好在贾母很快就又换了话题:“对了,你们准备把这丫头安置在何处?”
“这……”
薛宝钗略一迟疑,探春就在旁边接茬道:“不如跟了我去,我也好听她说些天南海北的典故,开一开眼界。”
贾母却连连摇头:“你那里连个门都没有,三间屋子大通铺似的连着,你自己倒是方便了,旁人却如何住的习惯?”
说着,又对宝琴道:“原该安排你和你姐姐住在一处,不过云丫头早赖上她了,却怕挤不下你们三个——这样吧,你且跟着姐妹们四处转转,看跟谁最投脾气、瞧谁的院子最可心,就住谁那儿。”
有了老太太这话,众姐妹便拉上宝琴,把几处院子挨个转了一遍。
蘅芜院已经被排除了,缀锦楼、秋爽斋、暖香坞三处,宝琴虽都赞赏有加,却并无定论。
直到见了潇湘馆的竹林,她这才露出了笑模样,欢喜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院里中了如许多的竹子,足见主人是个雅致的!”
众人见她独独相中了林黛玉这里,不由得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林黛玉略一迟疑,便上前挽住了宝琴的手,指着众人笑道:“果然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妹妹新来都瞧出我是个雅人,偏她们只把我当成俗物看待。”
薛宝钗暗暗松了口气,也跟着笑道:“林妹妹肯收留她就好,有你从旁看护,我这做姐姐的也就能放心了。”
宝琴这时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一来真心喜欢潇湘馆的格局,二来又瞧林黛玉的言谈举止非是庸脂俗粉可比,心中存了亲近的意思,故此便佯装毫不知情,顺水推舟的住进了潇湘馆。
众女回去禀给贾母的时候,因见薛蝌仍相见恨晚的缠着焦顺,薛宝钗便命丫鬟喊了他来,交代道:“宝琴要住进这园子里,你跟哥哥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学他胡闹,更不要与他那些狐朋狗友走的太近。”
薛蝌一一恭声应了。
宝钗又问:“席间的亲朋你可都见过了?”
“见过了。”
薛蝌一提这事儿就忍不住兴奋起来:“先前听姐姐在家书中提起焦大哥,我还当是溢美之词,不想今日一见,竟是有过之无不及!二十岁的祭酒,还是家奴出身——只怕古往今来也能数得上了!”
听他啧啧赞叹,对焦顺推崇备至,薛宝钗一时五味杂陈,忙打岔道:“别只顾着焦大哥,我准备过两日就托请琏二哥,带你去梅家认一认门,你晚上不妨与他多多亲近。”
说着,想到贾琏疑似染病,忙又道:“可也不好太过亲近,总之和哥哥那边儿一样,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千万不能沾染!”
薛蝌隐隐听出了些端倪,当下忍不住迟疑道:“焦大哥难道也……”
“他倒不是那样的人。”
薛宝钗摇头:“不过焦大哥平日里忙于公务,只怕未必有时间理会你。”
“原来如此。”
薛蝌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正对着贾母撒娇的宝玉身上,一时就有些欲言又止。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堂姐放着焦祭酒那样前程不可限量,仕途经济样样精通的年轻俊杰不要,偏怎么就瞧上那贾宝玉了?
难道就因为出身皮囊?
自家堂姐也该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啊?
而想到宝玉几次主动拉自己的手,他有心追问贾宝玉是不是也是‘那样’的人。
不过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寿诞【再续】
这日傍晚。
短暂沉寂了一阵子的大观园,随着晚宴的开始再次恢复了热闹景象,连贾赦、贾珍也都陆续重出江湖。
不过这一来,男宾主席的气氛就又变得异样起来。
因多了长辈在场,薛蝌正略显拘谨的坐在薛蟠下首,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中纳闷,于是拉着薛蟠悄声问:“哥哥,这赦老爷和宁国府的珍大爷之间,莫不是有什么嫌隙?”
“这个么……”
薛蟠正两眼放光的盯着台上的小旦,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色相登时就僵住了,讪讪的摊手道:“我与他们也不甚熟稔,你问我,我却问谁去?”
薛蝌瞧出他言不由衷,心知必是触及了荣国府的阴私,而且自家这位堂哥多半也曾参与其中——否则亲疏有别,他又何须瞒着自己?
于是也便没有再问,只是暂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这时莺儿快步走来,伏在薛蟠耳边细语了几句,薛蟠如蒙大赦,忙起身对贾赦道:“大老爷见谅,老太太体恤我这兄弟一路舟车劳顿,让我先带他下去歇息。”
贾赦捻须颔首:“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们兄弟了——都是自家人,往后有什么需用的只管张嘴。”
薛蟠领着薛蝌谢过贾赦,又向众人道了两声‘失陪’,这才跟着莺儿出了正殿。
薛姨妈领着宝钗、宝琴姐妹早在门外等候多时,见他兄弟从里面出来,便拉着薛蝌知冷知热的叮咛,直到薛蟠不耐烦的在一旁催促,这才将他二人往园子外面送。
行至路口,薛姨妈停住脚步正要与兄弟两个辞别,不想却忽听有人在山石后面大呼小叫。
因听那声音十分熟悉,薛姨妈不由奇道:“是什么人在那里,怎么听着有些耳熟的样子?”
“好像是香菱!”
莺儿因与香菱最是熟稔,所以立刻听出了她的嗓音。
众人不明就里,生怕是香菱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只见香菱正捧着个花瓶望向山石顶端,嘴里不住的提醒:“爷千万小心!有这几枝也该够了!”
再往那山石上看,赫然正有个高大的身影攀附其上,正挑挑拣拣的折取着山间盛放的秋菊。
薛姨妈见状也不由失声惊呼:“快下来、快下来,这大晚上的爬那么高作甚?!”
焦顺在上面回首冲众人点头,嘴里却并不应答,转身又用剪刀折了几支,这才壁虎似的往下爬,待到半山腰处,干脆一拧腰跳下了下来。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他没事人似的挺直腰板,把嘴里咬着的花枝取下,顺势拱手笑道:“小子一时兴起,不想倒累的太太为我担心了。”
薛姨妈后怕的轻拍胸脯,跌宕起伏的埋怨道:“这都是当朝五品了,却怎得还是如此冒失?要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原本也没想爬上去。”
焦顺解释:“方才闲逛至此,见这处开了不少菊花,就想着摘一些带回家给岫烟和孩子瞧瞧。不想真搜罗起来,才发现时日尚早,这些菊花大多还不堪用,唯有那山石上的几株,兴许是平日里晒足了日头,倒比别的开的要早,所以这才……”
边说着,他边将手上的菊花简单的规制了规制,拼凑出错落有致的一捧,然后又挨个修剪花枝的长度。
却说宝琴暗暗向堂姐打听出邢岫烟是谁,心下不由的大为好奇。
先前听哥哥说起这焦祭酒短短数年间,从家生子奴才一跃成为当朝五品的光辉事迹,只当焦顺是个一心热衷仕途经济的,谁想转头就瞧见他怜子如何不丈夫的一幕。
因见焦顺都是斜着修剪,便忍不住问道:“焦家哥哥这样剪,可是有什么名目?”
或许是正处于变声期的缘故,她的嗓音有点像是那种夹子音,但要比刻意憋出来的自然许多,也更能戳中人的心坎。
不过焦顺如今的心思,更多还是放在了薛姨妈身上。
他深知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自然不会犯下宝玉那样的错误,当下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嘴脸,笑道:“名目谈不上,这样做是方便它在瓶子里吸水,也好多维持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
宝琴微微颔首,一旁的薛蝌却是忍不住惊叹道:“焦大哥对插花的事情竟也有所钻研?”
“哈哈~”
焦顺爽朗一笑,摆手道:“蝌兄弟高看我了,我不过就是道听途说罢了,哪里称的上什么钻研?”
说着,示意香菱把花瓶捧到近前,将规制好的花束插在里面,又细心的掐去了过密的叶片,然后才吩咐道:“你拿回去,若是姨娘和姑娘已经睡下了,就暂时先摆在客厅里,等明儿一早我自己送进去。”
等香菱捧着花离开之后,焦顺也便顺势告辞,回了大观园正殿。
而等送走了薛蟠薛蝌兄弟,薛姨妈和宝钗却都有些神思不属。
薛姨妈倒还好些,宝钗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焦顺升任祭酒之后,贾宝玉那荣国府嫡出、准国舅的身份背景优势,基本就已经被拉平甚至反超了,而考量到两人在经济仕途上的态度和能力,往后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就连在对女子温柔体贴方面,如今看来,焦顺也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她原本最担心‘犯险’问题,在亲身参与了大理寺一役【虽然只是打了个酱油】之后,也被打消了大半。
事实证明,焦顺虽然年轻又没读过什么书,却拥有着与年龄经验不相称的风险把控能力。
期间的种种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也还罢了,更重要的是,薛宝钗从他传达给林黛玉的讯息当中,察觉到焦顺其实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后路,始终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
而刨去这最大的担忧不提,如今贾宝玉在焦顺面前,却哪还有半点优势可言?
难道……
自己当初真的选错了?
可事到如今再怎么幡然悔悟也已经晚了,只能任由怅然若失的情绪萦绕心底。
而见这母子二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宝琴原本存了满肚子话想问,一时也不便开口。
三人默默回到正殿门外,薛姨妈定了定神,吩咐道:“我去喊林丫头出来——宝钗,你也跟着她们过去帮忙收拾收拾。”
“不用了、不用了!”
宝琴连忙摆手:“下午我就留了丫鬟在潇湘馆,又有林姐姐的人从旁帮衬,这会儿早都已经布置妥当了。”
说着,又嘻嘻笑道:“婶婶莫非忘了?我自幼跟在父亲身边,丫鬟仆妇们早就已经熟惯这些事情了。”
“唉~”
她一脸娇俏可人,薛姨妈却如何不知这背后的苦楚?
不由叹道:“你大伯和你爹都是狠心的,生生就丢下咱们孤儿寡母……”
“妈妈!”
因见王熙凤送一伙女眷出来,宝钗连忙打断了薛姨妈的伤春悲秋,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还是快将林妹妹请出来吧。”
等薛姨妈进门后,薛宝钗又单独将堂妹拉到一旁叮咛道:“既然你说都置备好了,我也就不跟去了——等到了那边儿就早些休息,可千万不要贪玩熬夜。”
宝琴挽住她的胳膊,嬉笑道:“姐姐,我这些天在船上任事不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又怎么会能累着?”
“就算你不累,你林姐姐这一天下来也该累了。”
宝钗正色道:“她一向体弱多病,偏又总不知爱惜身体——所以我倒不怕你们两个处的不好,怕只怕你们彼此投了脾气,贪玩起来没个计较。”
宝琴恍然,忙乖巧应了。
同时心中暗道,我先前还以为姐姐和林姐姐不睦,如今看来倒似乎并非如此。
却说不多时林黛玉从里面出来,宝钗将她交托给黛玉,直目送两人走出去老远,这才独自回到了殿内。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宝玉正在老太太怀里打滚儿撒娇,虽说小辈承欢膝下也是进孝的表现,可……
唉~
他到底何时才能长进一些?
且不提宝钗如何心烦意乱。
却说宝琴跟着林黛玉离开大观园后,沿路便忍不住打探道:“林姐姐,那焦家哥哥到底怎么样一个人?”
林黛玉奇道:“你怎么突然问起焦大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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