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280章

作者:嗷世巅锋

  “这丫头!”

  尤老娘见状也跟着跳下了车,满脸堆笑的道:“难得来家里一趟,大爷进去吃杯茶再走吧。”

  都到了这一步了,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焦顺说了声‘叨扰’,就老实不客气的跟着尤老娘进了院门。

  这刚到了院里,就见堂屋灯光映照下,正有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抱着肩膀,斜着肩膀在倚在门框上,面上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

  尤老娘一愣,随即呵斥道:“三丫头,你这又做什么妖呢?还不快过来见过焦大爷!”

  尤三姐嗤笑一声,非但没有上前见礼,反而侧转过身去换成了背靠门框。

  尤老娘气的脸上一黑,回头又堆笑对焦顺道:“大爷别理会她,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就要领焦顺进屋。

  然而等到了堂屋门前,就见尤三姐的石榴裙飘飘扬起,紧接着从裙底探出只杏红绣鞋来,脚尖抵在对面门框上,脚掌、脚踝和小腿紧绷成一条直线,横拦在二人身前。

  尤老娘见状一愣,下意识问:“你、你做什么?”

  只听尤三姐冷笑:“妈妈是不是糊涂了?咱们家里不是寡居妇人就是黄花闺女,这大晚上的把男人往屋里领,传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

  尤老娘岂能不知道这些?

  不过是刻意装糊涂罢了,如今被尤三姐当面戳破,直气的她跳脚骂道:“没良心的小蹄子,先前你和那什么柳相公的事儿,还不都是焦大爷帮着传唤的?那时也不见你说什么男女有别!好啊,如今你的事情了了,就想卸磨……”

  说大半截,惊觉这话对焦顺不太尊重,忙又改口道:“你自己不愿意往好道上走,也别拉着我和你姐姐!”

  “什么好道?!”

  尤三姐晃着纤腰将脖子一梗,含俏带煞的脸上满是讥讽:“谁不知这焦顺已经定了亲事,如今不过是贪图姐姐品貌风流罢了,难道还能舍了侯府千金,来娶我姐姐过门不成?”

  “你!”

  “我怎么了?”

  尤三姐将杏核眼一瞪,叉着腰道:“你们要做那伤风败俗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如今还在这家里住着,就容不得你们牵累了我的名节!”

  说着,干脆扬声对焦顺道:“还请焦大爷早些回府吧,有什么念想都等七月里再来,到时候就算捅破了天、睡塌了地,也由你们的意!”

  屋里尤二姐羞的无地自容。

  屋外尤老娘气的手足乱颤。

  焦顺见状却不由哑然失笑,这曾经的放荡女即便成了卫道士,言语上的大胆也依旧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如今经过见过的愈发多了,虽然垂涎尤二姐的美色,却也没有一定要将其当场拿下的意思。

  于是飒然笑道:“七月里我未必能来,不过六月底的时候,却是必定要去送一送柳贤弟和三妹妹的——告辞了。”

  说着,冲尤老娘略一拱手,转身就往院门外走。

  “大爷、焦大爷!”

  尤老娘边喊边追出院外,却也只能眼瞧着焦顺扬长而去。

  她咬牙切齿的回了院里,叉腰跳脚道:“死丫头,这回总算是趁了你的意了!”

  见尤三姐不答,她又担心:“焦大爷说七月里未必来,是不是恼了咱们?”

  尤三姐好整以暇整理了下裙子,慢条斯理的道:“哪里恼了,你没看他笑模笑样的,你们带回什么吃的没,我光顾着给柳郎做靴子,到这时候还没吃晚饭呢。”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眼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尤老娘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厨房里,从里面拎出半袋子米来,猛地往三姐脚底下一丢,咬牙道:“家里就剩下这么些米了,你干脆都把它吃了,咱们全家饿死拉倒!”

  尤三姐看看脚边的米袋,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去菜畦里摘了两根丝瓜,然后连那半袋米一起拿回了厨房,不多时厨房里就升起了炊烟,紧接着又传出案板上切菜的动静。

  尤老娘哪想的到三姐真就做起饭来了,一股气没能宣泄出来,反堵的糟心窝肺两眼直冒金星。

  她一咬牙又追进了厨房里,指着尤三姐的鼻子骂道:“你当我们愿意往下贱里走?还不是因为你这小蹄子胡来,为了那什么柳郎槐郎的,硬是把你大姐往死里得罪,生生断了家里的进项?!”

  尤三姐把切好的丝瓜和葱花用菜刀抄起来,放在一旁备用,又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柴火,这才不忙不忙的道:“劳妈妈再忍几日,等我去了南边儿,别说是给姐姐找下家,您就算想在家里坐地招夫都没人管。”

  “你、你这不孝的东西!”

  尤老娘气的两眼发黑,扶着门才勉强没有摔个仰倒,一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面咬牙切齿咒骂道:“别以为你跟了那柳湘莲就能有什么好,那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不就是在船上?别到时候乐极生悲,没个……”

  “妈妈!”

  尤三姐这回终于恼了,扬声打断了尤老娘的话,回头冷冰冰的质问:“哪有拿自己的女儿去比娼妇的?还是说您等不及要做鸨母了?!也不知是要做半掩门,还是打算明着挂了匾额开张做买卖?!”

  “你、你你……咳咳咳!”

  尤老娘七窍生烟,一口气上不来咳嗽的前仰后合。

  尤三姐兀自得势不饶人,又道:“再说柳郎是何等英雄人物,岂是那李甲一阶腐儒能比的?我不负他,他也必不负我!”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绝!”

  尤老娘如今当真把这小女儿当成了仇人,丝毫不留余地的挤兑道:“若万一他真辜负了你,你又待怎得?”

  “没有万一!”

  尤三姐先是断然否定,继而决绝道:“若真有那一日,妈妈也不用指望姐姐了,我自在家里撇开腿敞开门,给你赚个百宝箱出来!”

  “好~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

  “妈妈!”

  尤老娘正要把话说死,在外面听了半天的尤二姐,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们,羞恼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话来?若让人听了去,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咱们家呢!”

  两下里这才偃旗息鼓。

  尤二姐拉着母亲回了堂屋里,尤三姐独自留在厨房,对着暖雾生腾的锅台发了会儿子呆,直到额头细汗眯了眼睛,这才惊觉身上燥热难当。

  忙擦了手从厨房里出来,不想刚出门就听咔嚓一声雷响,紧接着狂风大作骤雨倾盆。

  ……

  天不作美。

  焦顺回程的时候正赶上下大雨,原想着离家没几步路了,快马加鞭赶回去就好。

  谁知那西洋挽马瞧着雄壮,内里却是个怂货,夜雨中压根迈不开腿,老牛拉慢车似的拖沓,愣是害得他淋成了落汤鸡。

  好容易回到家中,还没等拍门呢,玉钏红玉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两柄油纸伞争先恐后的往他头上遮。

  焦顺一面跨过门槛往里走,一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爽朗笑道:“这雨下的当真痛快——爷身上早都湿透了,你们有这功夫给我打伞,还不如去灶上知会一声,让她们把洗澡水给我准备好。”

  红玉:“姨娘已经让人备下了。”

  玉钏:“早就给爷准备好了。”

  红玉和玉钏同时开口,侧重点却不尽相同。

  玉钏隔着焦顺横了红玉一眼,随即也改了口:“姨娘非但让灶上烧了洗澡水,还让准备了一锅姜汤给大爷暖身子呢。”

  焦顺点点头,顶着两层纸伞进到了院子里,立刻发现堂屋和东厢廊下都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还没等他看清楚都有谁,就听堂屋廊下徐氏嚷道:“快、快回屋把湿衣服换了,小心别着了风寒!”

  焦顺心下一暖,笑着扬声道:“娘,您就放心吧,我这身子骨……”

  还没等把话说完呢,又听徐氏喊道:“别去东厢,这大晚上又下着雨,小心跟了什么回来,若动了胎气,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焦顺:“……”

  果然儿子还是比不得孙子。

  他一边无奈的转向西厢,一面询问正暗自窃喜的玉钏,晚上是谁堂屋当值。

  玉钏脸上的欢喜登时减弱了几分,噘嘴道:“爷尽管放心,晴雯也在屋里的。”

  等到了西厢里。

  焦顺随便选了挑顺眼的毛巾,也不拘是哪个俏丫鬟擦身子的,直打散了头发胡乱裹弄。

  这当口司棋也打着伞寻了过来,进屋前把伞往廊下一丢,捧着套居家的衣服催促道:“爷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姨娘早让备好了姜汤,等换好衣服正好喝了驱寒。”

  三人七手八脚给焦顺从头到尾换了一遍,司棋顺手卷了湿衣服脏鞋,丢进木盆里端起来道:“姨娘那边儿就香菱一个在,我实在放心不下,这屋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姜汤洗澡水过会儿就送来,衣服我直接拿过去洗了。”

  说完,也不等人答话,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司棋突然又站住了脚,回头道:“对了,平儿姐姐傍晚时来过,也不肯跟我们说明来意,听说你去了宁国府,便推说明儿一早再来。”

  焦顺心中一动,知道必是鸳鸯那边儿有了进展,面上却正儿八经的胡扯道:“想必是二奶奶又有什么刁难人的差遣,她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吧。”

  “哼~”

  司棋嗤鼻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目送司棋走后,玉钏给焦顺斟了杯茶,顺势指使红玉道:“你去灶上催催,让他们赶紧把姜汤送来。”

  林红玉知道她必是想说什么私密话,所以刻意支开自己,却也没有要揭破的意思,乖巧的答应一声,便径自出了西厢。

  等到西厢里只余下焦顺和玉钏两个,玉钏便忍不住酸道:“姨娘都不曾这般,偏司棋拿腔拿调的……”

  还没等把话说完,心坎上就骤然剧痛,却是被焦顺狠狠捏了一把,她疼的小脸都扭曲了,忙护着胸口往后退缩。

  焦顺没事人似的端起茶杯,边品茶边慢条斯理的道:“我早说过了,你们几个暗地里争风吃醋的事情,爷也只当是看不见,可你跑来当面挑拨,难道是觉得爷好糊弄不成?”

  玉钏吓的忙跪倒在焦顺身前,连道自己一时猪油蒙心,下回再不敢如此了。

  这时焦顺突然抬脚朝她心窝踹来,面对那偌大的靴子底,玉钏直吓的魂都飞了,却又不敢抵挡闪躲,只好一闭眼静等着那脚踹在身上。

  谁知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至,反倒听焦顺说道:“既然要洗澡,先换上木屐也好。”

  玉钏不明说以的睁开眼,就见那靴子正悬在自己身前一寸,完全没有要继续往前的意思。

  与此同时,又听身后红玉接茬道:“不知大爷是要在厅里洗,还是……”

  “抬到北屋里吧。”

  焦顺随口吩咐一声,厨娘和仆妇便合力把空桶抬进了里屋,然后又一桶一桶的往里送热水、凉水。

  玉钏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爷方才不是要惩罚自己,而是要给自己跪在地上的事情找个理由,免得自己在红玉和仆妇面前失了颜面。

  大爷待我果然还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心下熨帖的不行,一时把身上的痛楚、心底的恐惧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含情脉脉的捧住了焦顺两只大脚,先挨个褪了靴子,又把脚掌搭在自己心口,然后才让红玉拿来木屐换上。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簇拥着焦顺进了里间沐浴。

  也不知究竟怎么洗的,等第二天柳五儿值完夜回来,就见地上的积水淹了床脚,包括自己的床铺在内,三张单人床上也都湿漉漉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焦畅卿‘初’入大观园

  焦顺按住想要从桌前起身的邢岫烟,笑道:“你吃你的,老爷太太都不在家,我去堂屋里见客就好。”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外面,招呼着平儿去了堂屋客厅。

  等晴雯上完茶水退出门外,焦顺立刻将平儿拉入自己怀里,撅着嘴就往那樱唇上啃。

  平儿一脸嫌弃的推拒着,连道:“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我这里有正经事呢!”

  焦顺一面不依不饶的继续侵扰,一面嘿笑道:“我整日里惦念着姐姐,今儿好容易见着,一慰相思之苦才是正事,一等一的正事!”

  两人抱着啃了好半天,平儿才嘘嘘带喘的退开了焦顺,嗔怪道:“说了是有正事儿,偏你就……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腥腥的?”

  焦顺嘿嘿一笑,咬着她银元宝似的耳垂,来了段儿简短的报菜名。

  平儿听了忙一连啐了几口,又举起粉拳往焦顺胸口捣,嘴里娇嗔道:“要死了!偏拿这些脏东西折辱人!”

  “怎么就是脏东西了?分明是好东西!”

  焦顺把脸一板,旋即又哈哈笑道:“是我好你也好的东西,不然我若不好了,你如何还能好透?”

  平儿听他一语双关,净说些羞人的事情,羞恼的又扑上来和焦顺闹了一场,结果不出意料又以湿吻告终。

  等到第二次分开,平儿才终于得着空闲,把鸳鸯的谋划娓娓道来,又叮咛道:“你小心些,若被她那哥哥瞧见了,只怕不大妥当。”

  “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

  焦顺嘴上应着,心下却是不以为然,暗道那鸳鸯非是一般女子,若瞻前顾后的也不知几时才能让她死心塌地,这时候就得不走寻常路,来个反其道而行!

  顿了顿,他想起另外一桩事情,忙道:“对了,那海贸的契约如何了?”

  平儿立刻皱起了秀眉,紧攥着帕子犹犹豫豫的道:“二奶奶已经把契写好了,说是等你按了手印,就寄放到南安王府的当铺里,然后把凭证一分为二,一半存在我手上,一半她自己留着。”

  “契上定的几万两银子?”

  “五万两!”

  平儿咬牙举起右手晃了晃,含怨道:“其中倒有一多半是这两年从天行健克扣贪墨的。”

  焦顺闻言莞尔一笑:“她这借鸡生蛋的本事倒真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