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方才远远的瞧着,虽不知道二人在凉亭里说了些什么,但尤三姐抱住焦顺的胳膊撒娇,他可是看的真真儿的——先前王熙凤的事情,他都还没忘怀呢,哪知道焦顺竟又跑来啃他的窝边草。
这谁能忍得了?!
见尤三姐不以为然,贾蓉登时急了,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当初这焦顺刚得了官职,就亲手把得罪过他的小管事砸断了腿,我可是亲眼瞧见的,拿着板凳一下一下的砸,直砸的碎骨头都冒出来了,那血肉横飞的……”
他一边描述一边从脑海中翻出了当时的情景,说着说着突然就卡了壳,甚至生出了悔意,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跳的太欢了?
真要是被那焦顺盯上……
“这有什么。”
尤三姐听了他的描述,却依旧不以为意:“若谁敢得罪我,等往后得了势,我也要有仇报仇,狠狠打断他几根贱骨头!”
说着,撮起葱白玉指在贾蓉胳膊上虚砍了一记,嘴里还配音道:“咔嚓~”
贾蓉本就在后怕,冷不丁被她这一吓,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揉着胳膊讪讪道:“三姨又、又跟小侄玩笑。”
“呸~”
尤三姐却叉着杨柳蛮腰啐道:“那个跟你玩笑了?先前说了让你往后离我远些,你偏涎皮赖脸的往我跟前凑,还好意思说别个不是好人!”
她虽是咬着牙发狠,可依旧脱不开风流妖娆的本质,何况贾蓉又是见惯了王熙凤的,如何会把这话当真?
反而巴巴的往前凑了一步,两眼只在尤三姐鼓囊囊的前襟里打转,舔着嘴唇道:“那厮想的是姐妹双收,我心里可只有三姨一个,自然要比他纯善的多。”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你了?”
尤三姐见他不退反进,先是柳眉一挑,继而五官就舒展开来,摆出笑颜如花放浪形骸的架势,一手摸向自己的发髻,一手翘着兰花指,缓缓的拉低了襟领。
就在贾蓉色授魂与,恨不能把一双贼眼睛抠出来,顺着那衣领塞进去的当口,尤三姐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照着贾蓉的左眼就刺了上去!
“啊!”
贾蓉猝不及防直吓的魂飞魄散,压根也来不及躲闪,只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心下暗道吾命休矣。
谁知想象中的剧痛却迟迟为至,贾蓉战战兢兢睁开眼,才发现那银簪堪堪停在眼前,并未真个刺上来。
他忙踉跄后退和尤三姐拉开了距离,直到屁股顶在了墙上,这才两股颤颤的道:“三姨,这、这……你……”
尤三姐冷笑连连:“你什么你?!往后再敢跟姑奶奶放肆,我可不会留手了!”
说着,不慌不忙的把簪子插回头上,扶风摆柳的去了。
贾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墙角,这才后知后觉的狠啐了一口,骂道:“瞧那德行,真以为自己是金镶玉雕的不成?!哼~以后我心里只有二姨一个!!”
他是再不敢招惹这疯疯癫癫的三姨了,还是性子绵软的二姨好欺负些。
然而贾蓉却没想到,尤三姐转脸就在姐姐面前,给他父子两个上起了眼药。
也是尤二姐看妹妹气咻咻的,所以问起了缘故。
尤三姐看看左右无人,便不屑道:“方才见着蓉哥儿了,依旧是涎皮赖脸没大没小的,我作势拿簪子吓唬他,不想他竟就尿了一裤子,当真腌臜死了!”
尤二姐听的美目圆睁,诧异道:“怎么会,他、他平时瞧着胆大的紧,怎么就……”
“怕也只是在姐姐面前色胆包天!”
见姐姐不信,尤三姐担心她真被这父子两个哄了去,遂冷笑道:“他们父子都是一挂的,做老子的眼睁睁瞧着妻子被人强占,做儿子的还恬不知耻给人家做龟公,背地里酸话怪话一大堆,当着那焦顺的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着,便把自己所知的事情,约略的讲了一遍。
尤二姐只听的瞠目结舌,她原被这宁国府的富贵权势迷了心窍,却不想贾珍父子表面风光,暗地里竟被焦顺鸠占鹊巢,甚至还不敢反抗。
可不是说那焦顺是家奴出什么?
到如今也才做官一年有余,怎么就能辖制住宁国府的主人?
见姐姐依旧将信将疑,尤三姐又丢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你只怕万万想不到,大姐肚里的孩子实是那焦顺的孽种——偏那两个没种的父子不敢揭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这下尤二姐是彻底懵了。
恍惚着跟妹妹一起出了宁国府,又坐着马车回到家中,这才大梦初醒的攥紧了妹妹的手,急道:“你方才那些话可万万不敢说出去,不然、不然……”
“放心吧,若不是怕姐姐被他们哄了去,我连你都要瞒着!”
听尤三姐做出保证,尤二姐这才踏实了些,随即却忍不住好奇起来:“你说,那焦大人到底是怎么弄的,竟就把姐夫搓圆捏扁了欺辱?”
“这我如何知道?”
尤三姐两手一摊,随即却嘻嘻笑道:“我连到底那个是咱们亲姐夫,都还闹不清楚呢。”
“呸~姐夫还有什么亲的后的!”
尤二姐红着脸啐了一口,自此对焦顺却是另眼相看。
……
返回头再说焦顺。
他疲不能兴的回到家中,强打着精神和邢岫烟说了会儿话,便面条似的趴在床上,嚷着让司棋给推拿。
邢岫烟因见他实在是无精打采,便起身道:“我去给爷沏一壶参茶来,再叮嘱厨房弄些开胃又滋补的。”
焦顺哼哼着应了,又示意司棋多往腰上揉搓。
司棋瞧大爷这德行,又隐约嗅到些许女儿香,就知道他多半又是去做什么偷香窃玉的勾当了,不由酸道:“瞧这样子,只怕在外面又没干什么好事儿吧?哼~守着这一屋子还不够你祸害的!”
焦顺闭着眼睛,一面反手向后摸着,一面懒洋洋的道:“莫急,明儿我就祸害你。”
“呸!”
感受到身后遭袭,司棋脸色一红,啐道:“你如今都做了大官儿,怎还这么没个正形!”
“要正经也是在衙门里正经,若回了家还一本正经的,只怕你们又要‘近之不逊远则怨’了。”
听他这些歪理,司棋也知道辩不过他,气的手上加了三分力道,听焦顺‘哎呀’两声,又赶忙放轻了手脚。
而焦顺一面享受着司棋力道恰好的推拿,一面又盘点起了今儿在小院里得到的消息。
事后温存时,那邢氏没口子的抱怨贾赦,说他在佛堂里关了一百天,出来越发的变本加厉,年前好容易收了一万多两银子,还没出正月就糟蹋完了,如今又迷这门子的要找忠顺王借印子钱。
这还不算,他除了吃喝嫖赌之外,竟又迷信起了巫蛊术士,三不五时把些巫婆神汉往家里领,暗地里弄些祭祀诅咒的事情。
再怎么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邢氏虽没明说,但焦顺暗暗揣度着,她竟是动了潘金莲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变了心的妇人还真就是翻脸无情。
但焦顺可不想落得和西门庆一样的下场,何况当初与邢氏勾搭成奸,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报复贾赦罢了,哪里就肯把自己搭进去?
故此当着银蝶的面,拐弯抹角好一番劝阻,起没起效果不说,至少出了事儿能借此把自己摘出去——单从对待情人的态度而言,说一句‘焦不如庆’并不为过。
至于李纨则是初战不利,没能把‘外援理论’安利给林妹妹,不过从林妹妹事后主动赔礼道歉来看,倒也并未因此着恼,往后多旁敲侧击几次,总能种下因果。
话说,这元春省亲之后,李纨就该和姑娘们一起搬到院子里去了。
届时她就是那园子里的内务总管,再加上杨氏这个‘侍卫统领’,自己进出大观园不说是如入无人之境,至少也是探囊取物一般。
只是进出虽方便,却不好贸然接触姑娘们,否则只会起到反效果。
啧~
偷香窃玉果然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手艺啊!
正想些有的没的,邢岫烟端了参茶进来,一面把茶杯放在床前的方几上,一面柔声禀报道:“宝兄弟差了麝月姑娘来,爷是要见一见,还是……”
“麝月?”
焦顺琢磨着,宝玉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多半就该派袭人来了,何况也没说一定要见自己,索性就摆手道:“你问问什么事儿,若没什么要紧的,就打发了吧。”
邢岫烟应了,重又去了外面。
不多时再次转回里间,表示已经打发麝月走了,又复述道:“宝兄弟想让爷帮着问问,看工部可有什么罕见,又不难仿造的物件——说是也不拘有没有用,只消瞧着有趣就成。”
听这要求就知道,必是皇帝给宝玉布置的‘功课’。
唉~
纵有经世之才也敌不过裙带关系,想想实在令人心有不甘。
不过照这么发展下去,即便贾元春依旧如原著里那般暴毙,也还有贾宝玉和皇帝的关系撑着,届时荣国府到底还会不会迅速衰败呢?
第三百零一章 风刀霜剑、麒麟白首
却说就在宁国府里觥筹交错、盘肠大战之际,荣国府里也出了一桩大事——贾琏和王熙凤的独生女巧姐儿,当天下午突然起了痘疹。
谚语有云‘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足见这痘疹的凶险,饶是王熙凤一贯刚强,这时候也不禁慌了手脚,一面差人去请大夫,一面差人去寻贾琏。
她寻贾琏,原是病急乱投医想找个依靠,偏贾琏近来憋闷了许久,好容易猫着放浪形骸一回,不等人劝就先灌了满肚子黄汤,等到仆妇寻到宁国府时,他早已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同席的贾珍等人听说是巧姐儿起了痘疹,自也不敢怠慢,忙命健仆连背带抬的把贾琏送回了家。
却说王熙凤正心烦意燥的,哄着高烧不退哭喊不停的女儿,忽听外面鼾声如雷,她抱着孩子挑帘子出来一看,就见贾琏衣衫不整四仰八叉的躺在罗汉床上,那呼噜打的震天响,直似要与女儿的哭喊声分个高低一般。
王熙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在贾琏大腿上狠掐了几下,只见贾琏吭吭哧哧的换了个姿势,就又睡的如同死猪一样。
王熙凤一时恨急,当场喝令让把贾琏抬出去,扔到雪地里清醒清醒,若还醒不过来,就干脆冻死拉到!
说是这么说,可下人们哪敢听从?
只把贾琏抬到了外书房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贾琏终于恢复了三分神志,跌跌撞撞的寻过来,原想探视一下女儿的病情,可王熙凤仍在气头上,非但拦着不让见,还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
贾琏也是宿醉未醒的当口,虽自知理亏,却又如何肯向王熙凤示弱,一来二去两人又大吵了一架,自此几乎再无转圜的余地。
却说骂走了贾琏,王熙凤自在外间生了一阵子闷气,直到丫鬟禀报说是药汤熬好了,这才亲自捧着到了里间。
进门就见平儿正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巧姐儿轻轻拍打摇晃,因她昨儿守了一夜没睡,此时上下眼皮直打架,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但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过。
怀中的巧姐儿小脸红扑扑的,两眼紧闭双手却是死死抓着平儿的前襟,显然也对其十分的依赖亲近。
王熙凤望着这一大一小默然无语,眼前这一幕说是患难见真情也不为过,偏偏平儿这蹄子又实实在在的起了外心,让她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对待平儿。
好半晌,她才端着药汤轻手轻脚的凑到了床前。
平儿嗅到浓重的药味儿,下意识睁开了眼睛,见是王熙凤捧了药来,就想要叫醒怀里的巧姐儿吃药。
“先不急。”
王熙凤忙道:“这药还烫着呢,何况她好容易才睡下,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
平儿默默点头,主仆两个一在床尾一在床头,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还是王熙凤主动挑起了话头:“昨儿太太传话,说二十一薛妹妹生日,让咱们帮着好生操办操办,这事儿你怎么看?”
平儿闻言眉头一皱,诧异道:“以往薛姑娘生辰,都是关起门来自得其乐,最多叫上几位姑娘和宝二爷,这回却怎么改了规矩?”
顿了顿,她又道:“要不就比照着林姑娘的来?”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
王熙凤叹了口气,无奈道:“可太太说去年薛妹妹及笄,偏咱们府上忙的一塌糊涂,连这样的大事儿都给错过了,今年合该补办才是,既是补办及笄之礼,怎么也要隆重些才好。”
“这……”
平儿眉头越发紧锁,迟疑道:“那事儿莫不是真要定下了?那林姑娘怎么办?”
往昔薛家关起门来自得自乐,再怎么奢靡热闹也不打紧,可这回是荣国府出面给薛宝钗过寿,若是大大超过林黛玉的规制,却让林妹妹心里怎么想?
偏她又是个爱较真儿的……
“就没这事儿,林丫头多半也没指望了。”
王熙凤叹道:“她是个没福气的,自小没了母亲,前两年父亲也去了,孤苦伶仃在咱们府里,原还指着有个宝玉惦念,如今偏又闹翻了,现在见了面彼此连话都不说呢。”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女儿滚烫的小脸,神色逐渐坚决起来:“再说我可怜她,又有谁可怜我们娘儿俩?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就照着太太的意思,尽量往热闹里办吧。”
平儿虽然怜惜黛玉孤苦无依,对此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默默祈祷林妹妹日后能有个好归宿。
二人再次相顾无言,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找上门来,说是政老爷让开库房,把那艘纯金的独桅帆船取出来,要当做礼物给史家送去,预祝保龄侯一帆风顺。
这东西是年前才备下的,原说是等史鼐出海前送去,不想贾政临时又改了主意。
王熙凤忙把钥匙、对牌拿给了林之孝家的,因是要紧物件,又单批了张条子做凭证。
一番折腾之后,那独桅的金帆船就被摆在了贾政面前,又被他携去了史家。
临近傍晚时,贾政这才带着三分酒意回转家中,而与他同行的还有史湘云。
先不提史湘云见了姐妹们,如何叽叽喳喳追问省亲当日的奇景,又如何怂恿迎春去借了那三国杀回来,闹到大半夜过足了牌瘾。
却说贾政回到后宅,更衣洗漱又连饮了两盏醒酒茶,这才在王夫人期盼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道:“果然让你给料中了,史家的确有意要把云丫头许给畅卿,只是顾忌到他的出身,现下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表兄还托我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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