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二爷。”
来旺的脊梁立刻矮了半截,诚惶诚恐的道:“小的若是有什么错处,您只管责骂……”
“你能有什么错?”
贾琏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那些功劳都快被她吹到天上去了!”
“二爷折煞小的了!”
一听这话,来旺立刻又屈膝跪倒。
旁边来顺正不情不愿的考虑,要不要跪在他旁边做个样子。
“跪什么跪!”
贾琏就烦躁的上前扯了来旺一把,没好气道:“这传出去,倒好像爷功过不分似的!”
等来旺站起身,他来回踱了几步,闷声道:“若这事儿真能成,连我都要承你的情了,只是往后家里再有什么事,总该先……”
说着,他又莫名烦躁起来,干脆冲来旺一挥手:“算了,说再多也是无用,你们回去歇着吧。”
来旺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儿子出了客厅。
这时来顺也大致猜出了前因后果,于是等出了二门夹道,看看左右无人,就向自家老子确认道:“是因那买卖的事儿,二奶奶一直都瞒着琏二爷,所以他今儿才恼了?”
来旺微微点头,随即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放心吧,二爷是个明白人,对咱们奶奶又向来言听计从,今儿牢骚几句,明儿就又好的蜜里调油了。”
听便宜老子这意思,是笃定王熙凤能哄住贾琏,所以才半点不慌——按照从府里听到的传闻,贾琏也的确是对王熙凤百依百顺。
可偏偏来顺却记得原书当中,贾琏不但曾和下人的老婆偷情,还把什么尤二姐弄到家里百般宠爱,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呃~
想起贾琏和下人偷情那段儿,来顺下意识的看了眼便宜老子。
不过想想自家母亲的姿色,他就又把那荒唐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
来氏父子回家后,各自安歇不提。
却说那杨氏整个晚上,一边心不在焉的巡夜,一边又把自己和来家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思量。
因见识了‘来顺的手段’,其实杨氏心里摇摆不定的天平,已经不自觉的有了偏向。
丈夫对她不闻不问,秦家人又只会扯他的后腿,她又何必为了秦家,继续忍受这寂寥凄苦,又受人排挤打压的日子?
趁着自己尚有本钱,从小色鬼那里换些好处体己,岂不强过这般守着活寡,坐等红颜渐老、青春不再?
然而……
杨氏虽然已经想开了,可眼前却还有个巨大的阻碍横亘在前。
若不能先将其排除,她即便舍了身子,换来的怕也不是什么好处,而是身败名裂千夫所指的下场。
都怪那小色鬼!
明明有的是法子联络自己,却偏偏选了潘又安居中传话,结果就被他窥出了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即便能瞒过潘又安的耳目行事,等来家给的好处落在自己身上,他也一样能猜出发生过什么。
每每想到这里,杨氏就觉着烦躁不已。
于是一个晚上下来,明明比平时还少巡了两圈,却反倒比往日还要疲惫许多。
眼见金鸡报晓,杨氏领着两个同伴回到上夜人取齐处,又把昨夜用剩下的蜡烛一一收回封存。
再例行公事的,确认了昨晚‘太平无事’之后,她就准备去二门鹿顶内办个交接。
不曾想刚一出门,就被个小丫鬟拦了下来。
“秦家婶婶留步。”
就听那小丫鬟道:“我们司棋姐姐想请您过去一趟。”
这也不是司棋头回找她过去,杨氏心下暗骂一声‘没尊卑的小蹄子’,却也只能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寻到二小姐贾迎春院里。
刚进院门,就见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西侧廊下来回踱步。
许是因为等的心焦,司棋并未穿上袄裙,只被一身锦缎小褂紧紧的勾勒出了,连杨氏这等妇人也自愧不如的丰熟。
杨氏心下泛酸之余,忍不住又暗暗编排,认定司棋绝非完璧——似这般遮不住羞的下贱身子,那些毛头小子如何能把持的住?!
司棋却哪知她想些什么?
看到杨氏终于到了,登时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把她拉到角落里,急吼吼的问:“婶婶,你近来可曾听到传闻,说是锅炉房的管事中饱私囊、以次充好,贪了府里不知多少银子!”
杨氏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唉!”
司棋一跺脚,巍峨乱颤着又道:“你不知道也还罢了,就怕表弟也一样被蒙在鼓里——你回去之后务必嘱托他一声,让他千万别跟这事儿扯上干系!”
杨氏明面上急忙应了,心下却是冷笑不已。
当初她被来家针对时,却不曾见这侄女有半点关切,如今只是些风言风语,就紧张成了这样。
果然对秦家而言,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第三十一章 死俞禄不死好时
这锅炉房的贪腐丑闻,都已经传到了荣府后宅,邓好时作为当事人,又怎会完全不知情?
就在司棋拜托杨氏传话的同时,邓好时也正在私巷角门的门房里,等待着俞禄的到来。
就见他紧皱着眉头,身前放着盏茶水,却直等到彻底凉透了,也不曾抿上半口。
直到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邓好时这才举起茶杯,貌似悠闲的吹着茶沫子,就好像是刚刚才斟了一杯热茶似的。
“我的哥哥哎!”
俞禄进门见此情景,登时急的直跳脚:“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喝茶?!”
邓好时顺势把那凉茶放回了原处,淡然道:“你要是真着急,就不该说这些废话——怎么样,查清楚了没有。”
“压根就用不着查!”
俞禄情绪激动的挥舞着胳膊,来回踱步道:“打从我撺掇陈七一家上门闹事之后,那老头就被气病了,这几日压根就没出过门,更没见过什么外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连你们府里的来顺,都被那老头拒之门外了!”
“这么说来……”
邓好时微微颔首:“消息不是从焦大那儿传出来的?”
“当然不是!”
俞禄断然否定,忽的停下脚步,转头居高临下的逼视着邓好时,沉声道:“我们府里风平浪静,偏在你们西府传的人尽皆知,依我看,这事儿只怕就是冲着你来的!”
说着,他伸出两根指头,在邓好时身前的方桌上狠狠戳了几下。
面对俞禄这番施压,邓好时却只是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道:“要真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单指着有人顶缸,恐怕未必能搪塞过去。”
俞禄听到这话,就像是打了胜仗似的,一屁股坐到了邓好时对面,连称呼都跟着变了:“老邓啊,这要真是你们府里内斗,兄弟这边儿可使不上什么力气,到底该怎么办,你自个得赶紧拿个主意才是。”
邓好时认真看了他一眼,咧嘴道:“主意不是现成的么,把那旧煤全烧了,新煤再换成上等货,届时自然死无对证。”
“那感情好!”
俞禄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跳了起来,冲邓好时拱手道:“还是老邓你敞亮,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请你吃酒压惊!”
说着,转头就待扬长而去。
“慢着。”
邓好时却又喊住了他,不容置疑的道:“那换煤的钱,你得出大头!”
“凭什么?!”
俞禄霍然转身,怒不可遏的攥着拳头质问:“老子凭什么要出大头,我特么长得像冤大头啊?!再说上回你不是已经敲过老子一笔了么?!”
说的激动时,他那拳头离着邓好时的鼻子,也不过就是半寸的距离。
但邓好时面对他这暴跳如雷的样子,却又老神在在捧起了茶杯,轻轻抿了抿,仿似被烫到一样,吐着浊气道:“就凭我刚上任一个多月,你却是拿了一整年的好处。”
“你放屁!”
俞禄一拳砸在桌子上:“去年冬天满打满算,也才烧了三个多月的锅炉,那来特娘一整年的好处?!”
邓好时也不理他,继续好整以暇的道:“就凭去年账目,咱们到现在也没交接;就凭你用的是你小舅子,我这边儿却有个现成的替罪羊。”
“什么特么小舅子!”
俞禄更恼了,又擂鼓似的狠砸了那桌子几拳,咬牙道:“老子回去就把那婆娘休了,然后让你瞧瞧什么叫大义灭亲!”
邓好时这回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哂笑道:“既然都把婆娘休了,小舅子还算哪门子亲戚?”
“你管我!”
俞禄咆哮一声,把头顶到了邓好时脑门上,咬牙切齿的道:“姓邓的,上回老子给的可就不少了!你这回甭想……”
说到半截,他忽的想起了什么,变声变色的质问道:“等等!你特娘这不会是故意下套,想再坑老子一回吧?!”
“亏你也想的出来。”
邓好时脸上的嘲笑愈发浓了,摇头道:“你当你身上有多少油水,值得我弄这两败俱伤的法子?”
俞禄仔细想想,于是便揭过了这篇不提,只梗着脖子撒泼:“反正这事儿是针对你来的,说破天也没有我出大头的道理!”
“成。”
邓好时倒也干脆,点点头直接起身,轻轻巧巧的丢下一句:“那你一分银子也甭掏了。”
说着,就准备离开。
偏他这么一说,俞禄倒有些吃不住劲儿了,急忙拦住邓好时,狐疑道:“你……哥哥,你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邓好时板着脸淡然道:“我们府里自查自的,也未必就能牵扯到你们府上的旧账。”
俞禄怎会听不出他这是在说反话?!
当下恨的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声,突然一脚踹翻了桌子,点指着邓好时骂道:“孙贼,真特娘有你的!今儿老子算是认栽了,不过咱们日子长着呢,往后有的是好交情!”
邓好时不为所动,步步紧逼的追问:“银子什么时候能到账?”
“怎么也得个把月以后!”
“不成,最多三天。”
“三天?!”
俞禄瞪大了眼睛,愤然道:“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你当我家里不用吃穿嚼用的吗?!仓促间哪凑的出这许多现钱?最少也得二十天,不行咱们就一拍两散!”
“十天!”
邓好时取了个中间值,语带威胁的道:“十天后我必须见着银子,不然别怪哥哥我翻脸无情!”
“呸!”
俞禄狠狠冲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特娘还有脸吗?!”
说着,一肘子顶开房门,怒冲冲的去了。
邓好时眼瞧着他出了角门,那脸上的云淡风轻,顿时也垮了下来。
若非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他其实也不愿和俞禄撕破脸。
可赖大总管先扣下了三成买煤的银子,余下的钱又要拿一部分出来上下打典,最终落在他邓某人口袋里的那些,怕也就刚够补贴剩下两个月的煤钱。
这里外里,岂不是白忙一场?
白忙就等于是赔钱,赔钱就等同是要他邓好时的命根子!
邓好时又怎舍得,就这么把命根子交出去?
思来想去,自然也只能选择‘死俞禄不死好时’了。
哎~
这年头想攒点家用,怎么就这么难呢?!
邓好时无奈慨叹着,出门看看天色,估摸着大总管那边儿也该上值了,便匆匆赶奔荣禧堂左近的花厅。
冤大头虽然已经找好了,锅炉房的事儿可还没完,若不能尽快揪出那散播‘谣言’的人,他邓某人怕是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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