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没错。”
焦顺双目灼灼的道:“军械司成立一年有余,除了吹毛求疵的提高了军械质量之外,无论是最受瞩目的铁甲舰制造,还是火炮射程略弱于西夷的问题,都没有太大的突破。”
“虽说朝廷也没指着这么快就能出成果,但军械司所承受的压力却是在与日俱增。”
“这时候咱们拿密闭构件做饵,提议在此基础上,由司务厅与军械司联合制造一种超越时代的连珠火枪,岂不远远强过把密闭构件单独献上去?”
刘长有闻言登时也有些激动,参与甚至是引导制作新式火枪的意义和功劳,自然是比单独献上什么密闭构件,强出十倍不止。
可问题是……
“军械司肯答应吗?这一年多里,他们需要用到什么秘法之类的,可都是直接向上面要求让渡的。”
“所以咱们才要主动提出将这方子‘拱手相让’,好占下个大义先手。”焦顺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果这样他们还是想硬抢的话,那就要看我焦某人是不是好欺负的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而衰、三而竭
酉时一刻【下午5:15】。
袭人挑帘子进了里间,见秋纹麝月一个抱着大衣裳,一个捧着着金带囊佩等物,皆是满脸焦急又无奈的,看着贾宝玉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的小祖宗!”
袭人不由得的顿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团团乱转?快、快把衣服换上,莫让老爷在家久等!”
说着,夺过秋纹怀里的大衣裳,就要给贾宝玉披挂。
而经她这一催促,贾宝玉终于止住了脚步,两手死死攥着柄扇子,咬牙切齿的赌咒道:“罢罢罢,死便死了!今儿我就算拼着一死,也要求老爷开恩放晴雯回来!”
这几个月他虽探望的少了,到底没忘了晴雯这心头肉,曾不止一次在王夫人跟前夹缠。
王夫人被儿子烦的紧了,干脆一股脑推到了丈夫身上,声称若是朝令夕改,只怕老爷回来会怪罪自己治家不严,故此错非是得了贾政首肯,断不能就这么让晴雯回来。
为此,贾宝玉这些日子攒了一肚子的说辞,甚至还寻了黛玉、宝钗帮着参详,只等着父亲回来把事情辩个清白。
可如今事到临头,宝玉却又忍不住怂了。
这鼓了一下午的劲儿,好容易才凑足了血气之勇,便忙催着丫鬟们披挂穿戴,然后又一鼓作气的赶奔父母家中。
与此同时。
王夫人在葡萄架下摆开藤几竹椅,正与薛姨妈手捧香茗隔桌对坐。
姐妹两个闲谈几句,薛姨妈忽然挥退了左右,将孤芳自赏的丰熟身子微微前倾,悄声问道:“这大好的日子,姐姐却怎么像是揣着心事似的。”
王夫人瞥了薛姨妈心口一眼,见那银灰底儿暗金锁边的衣领内紧外松,明明遮了大半,却偏又给人不设防之感,便没好气道:“我自然是在为你发愁!如此年纪又是寡居,偏要追什么时兴——也亏得宝钗不似你这般!”
感受到姐姐的目光,薛姨妈坐正了身子,亮出那一身修剪得体的留仙裙,掩嘴笑道:“我这一身既素且暗,又不曾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真要论起来,赵姨娘才称得起是争奇斗艳呢。”
说完,见王夫人脸上变色,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恍然道:“莫非姐姐是怕被她盖过……”
“呸~”
王夫人啐了一口截住薛姨妈的话茬,瞪眼道:“我这年纪还能奢求什么?至多不过是担心老爷的身子骨罢了。”
约莫是她自己也觉着这话太假,于是忙又岔开话题道:“赵姨娘也有意要把环哥儿送去学堂——这前有侄儿后有兄弟的,宝玉又如何逃得过?偏他最是不上进,断不肯乖乖入学,若因此恼了老爷,却如何是好?!”
“这……”
薛姨妈略一迟疑,便又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宝玉跟着顺哥儿在工部历练了半年,连万岁爷都赞他人才难得,老爷又怎会苛责于他?”
“唉~但愿如此吧。”
王夫人嘴里叹气,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透出光彩来,显是被戳中了得意之处。
她先前溺爱宝玉,总被贾政说是慈母多败儿,可现如今得了皇帝亲口认证,丈夫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恰在这时,贾宝玉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闷头就往堂屋里闯。
“宝玉!”
王夫人见状连忙喊住了他,训斥道:“你这孩子急惊风似的乱闯什么,没看到你姨妈在此么?”
贾宝玉这才发现母亲和姨妈在院里,立刻调头上前拱手见礼。
“好孩子。”
薛姨妈笑着一指堂屋里:“咱们娘俩还论什么礼数?快去吧,你们老爷早在屋里等着呢!”
宝玉答应一声,提着一脚就又要往里闯。
“回来!”
可方才这一照面,王夫人却瞧出了不妥,再次喊住他问道:“往日老爷叫你,你恨不能三步两回头,今儿怎么反倒……”
说到半截,见贾宝玉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她心下登时有了明悟,当下忙道:“老爷才刚回来,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实在不成,明儿我亲自寻个好颜色的,顶了晴雯的缺就是。”
“不、不!我只要她!”
宝玉登时急了,不管不顾的嚷了起来:“我早同她赌了同心咒,这辈子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万没有分隔……”
“是谁在外面聒噪?”
正说到激动处,忽然堂屋里传出贾政一声喝问。
宝玉登时如同被攥断了脖子的瘟鸡,张牙舞爪的僵在了原处。
又听有人禀报:“好像是宝二爷到了。”
“让他进来。”
听里面如此吩咐,王夫人忙起身拉着宝玉劝道:“我的儿,就方才那几句话若被老爷听了去,还不扒了你的皮?届时只怕晴雯那丫头也讨不了好!”
有心再把方才对薛姨妈说的那番话复述一遍,可堂屋里早有丫鬟出来催促。
王夫人也不敢耽搁太久,只得再三叮咛宝玉不要自误。
被这一哄二吓,宝玉早没了来时的决绝,就如同王夫人先前形容的那样,三步一回头,瞻前顾后的进了堂屋。
王夫人在院里提心吊胆等了一刻钟,正按捺不住,想要撇下薛姨妈进屋打探打探,就见宝玉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她急忙迎了上去,才要发问,宝玉便讷讷道:“老爷说焦大哥也该到了,让我在院门口迎一迎。”
说着,又蔫头耷脑往外走。
王夫人见状,心知他肯定是没敢提晴雯的事儿,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遂重新回到葡萄架下,与薛姨妈谈笑起来。
又因宝玉是去迎接焦顺了,二人这回探讨的话题,也便自然而然的偏转到了焦顺身上。
王夫人想起王熙凤那番话,又素知薛姨妈与徐氏交好,便笑道:“说起来顺哥儿也不小了,等过些日子来旺夫妇脱了籍,少不得也该议一门亲事了。”
“他出自王家,如今又跟着凤丫头到了贾家,说来也是几辈子的缘法,咱们做长辈的总该帮衬帮衬才是——你有空问问来旺家的,看她在这上面可有什么章程,我得闲也好帮着他们参详参详。”
薛姨妈闻言正待答话,忽听婆子进来禀报,说是焦顺已经过了二门夹道,估计马上就到家门口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仗义疏财与雪中送炭
自正月里贾政离京,焦顺已经有数月未曾到过王夫人院中,如今故地重游,说不上是恍如隔世,却也别有一番感触。
远远瞧见两个丫鬟打着灯笼,将贾宝玉夹在当中,他忙紧赶了几步,笑着招呼道:“宝兄弟,你……”
刚起了个话头,突然发现贾宝玉一脸的如丧考妣,焦顺不由得一愣,随即下意识问道:“怎得了,莫不是世叔舟车劳顿,以致贵体有恙?”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贾政病了也不会急着宴请自己了。
“焦大哥!”
这时贾宝玉突然一躬到底,悲声道:“是我负了她,以后就让她忘了我吧!”
说话间,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落。
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焦顺倒还真听懂了,毕竟若是要和黛玉、宝钗绝交,也用不着他焦某人代为传话,故此这说的自然是身在焦家的晴雯。
当初晴雯被送到自家时,焦顺就不看好她还能回到宝玉身边,如今不过是印证了当初所想,焦顺自然半点不觉得意外。
但他还是故作惊讶的反问:“这说的可是晴雯?上回宝兄弟不还说等世叔回来,就……莫非世叔当面拒绝了?”
“这……”
贾宝玉一脸的悲伤登时杂了几分窘迫,他支吾半晌,忽的扑到右侧门板前,扶着门板一头撞在了上面。
砰~
闷响声中,就听他啜泣道:“都怪我、都怪我……”
说着作势又要往门上撞去。
“宝兄弟不可如此!”
焦顺急忙上前拦住,心下对宝玉这自残不算自残,做戏又不像做戏的矫情劲儿,满满的全是鄙夷,同时嘴里却道:“归根到底也怪她自己不谨慎,着了小人的算计,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不过宝兄弟大可放心,既是在我那里,断不会让她吃什么苦头。”
“如今也只能拜托焦大哥了!”
贾宝玉泪眼八叉的深施一礼,焦顺伸手将他扶起,却见宝玉额头还沾染了些黑绿色的门漆,粗看竟似是个卦象,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兆头。
等贾宝玉擦干了眼泪,那两个泥胎木塑一样的小丫鬟,这才又重新鲜活起来,举着灯笼头前带路,将二人直接引到了堂屋门前。
见贾政正在门内迎候,焦顺忙隔着门深施了一礼,恭声道:“世叔功成返京,小侄却未能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哎~”
贾政跨过门槛将他托起,摇头晃脑的道:“我辈食君之禄就该以公务为重,岂能因私情误了国事?”
说着,二人携手进了厅内。
等落座之后,贾政便迫不及待道:“顺哥儿,我听说你……”
“老爷。”
宝玉小声提醒道:“焦大哥已蒙舅舅授字,号为畅卿。”
“畅卿?”
贾政微微颔首:“果是大兄手笔——畅卿,你如今升任司务厅,想来是部堂大人有意要在各司推广新政,却不知其中可有用到老夫之处?”
他明着是问自己能帮什么忙,暗地里为的什么焦顺自然是一清二楚。
当下笑道:“自然有偏劳世叔之处,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的话,入冬前各司筹备好巡视组,正该由世叔这过来人传授经验,免得行差蹈错。”
顿了顿,又道:“等这件事情了了,世叔多半也该主掌一司了!”
听到‘主掌一司’几字,贾政捋须的手一颤,直接揪下几根胡子来,他却顾不得疼,连忙摆手道:“主掌一司谈何容易,贤侄不可……贤侄可是听了什么风声?”
原是想让焦顺不可妄言。
可他也怕这真是妄言,故此半路下意识改了口。
焦顺一笑:“小侄也是前些日子听戴公公说的,他乃是天子近臣,想来应是话出有因。”
听说是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说的,贾政脸上狂喜之色都遮掩不住了,偏还故作清高的道:“这等尚未可知的事情,再不可多言!再说官职高低也无甚相干,老夫只求一展胸中所长,能上报君恩下安黎民足矣。”
啧~
这场面话说的。
连一旁贾宝玉都忍俊不禁。
焦顺则是一面心下腹诽,一面举起酒杯道:“世叔高义,小侄远不如矣——敬世叔一杯!”
……
这席间推杯换盏。
外面茫茫夜色当中,一众演员也都陆续粉墨登场。
邢岫烟因怕坏了妆容,自下午就水米未进,这大半夜饥肠辘辘的,又被那王氏催促着出了家门,将身形隐没在焦顺必经之路。
为求不惊动旁人,甚至连灯笼都不让打。
偏那王氏得了女儿暗示,又推说自己如若在场,只怕焦大爷未必能放的开手脚,借机脱身离去,只留邢岫烟独自在此。
邢岫烟虽不是胆怯之人,却也是一肚子的孤苦惶惑。
而邢氏既然是想让她以色诱人,所选衣物自然尽量往轻薄通透里选,再加上那不合身的肥大之处,论暴露虽不远及那高叉半袖旗袍,可也是四处漏风几无遮体之能。
秋风漫漫,直吹的邢岫烟佝偻了身条,缩肩抱腹两股战战。
也亏她虽生的纤细高瘦,偏揣了一副好‘胸甲’在怀,以脂体堪堪护住心窍,免去了风邪侵入肺腑之忧。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正在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忽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近,隐隐又有烛光灯影在周遭晃动。
莫不是那焦顺到了?
邢岫烟四肢百骸登时一僵,由里而外的透着冷意,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脸上偏又涨起两团明艳的沱红,呈冰火两重天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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