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8章

作者:嗷世巅锋

  这话再次出乎王熙凤意料,一时倒也顾不上计较他无礼,挑眉问:“请功?你请的什么功?”

  来顺这时才重又低下头,面上恢复了恭敬,心下却是百般郁闷。

  他早就想一睹这凤辣子的真容,谁知方才冒险窥视,却因那斑斓逆光未能看个真切。

  听王熙凤发问,来顺忙收敛了心思,指着地上的车轮道:“当然是献上此物的功劳!”

  王熙凤的视线,再次落到那车轮上,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

  于是重又抬头看向来顺,带着几分不耐催促道:“说清楚些,不要在我这儿故弄玄虚!”

  来顺这才解释道:“这车轮乍看之下和寻常的车轮没什么不同,但它上面的车胎却是内外两层——外层是个胶皮壳子,内层却是空心的圆环。”

  “只要在内层里注入足量的空气,就能降低马车行驶时的颠簸,而且还能大大的提升运力!”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了一会儿,但王熙凤却并未做出任何回应,显是未曾察觉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也正常,坐拥荣国府、王太尉、薛家这样的顶级关系网,但凡她能有些商业头脑,也不至于要靠高利贷敛财。

  媚眼抛给了瞎子,来顺也只好把话挑明:“二奶奶,现如今流行的实心轮胎,和我献上的充气轮胎相比,就好像是光脚和穿鞋的区别!”

  说着,他又忍不住抬头直视王熙凤:“不,这个比喻其实还不够恰当,毕竟穿上鞋没法让人赚更多的钱,可这充气轮胎却可以!所以只要价钱合适,但凡有车、用车的人,都必然会争相购买此物!”

  “二奶奶,咱们如今已然占了先机,只要谋划得当,未必不能做成独门买卖!到那时候……”

  说到这里,他再一次卖起了官司。

  不过这回王熙凤却是捧场的紧,下意识的往前倾着身子,追问道:“到那时如何?!”

  只这一倾,那真容便撞破了五彩光晕,恰似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展现在来顺面前。

  却见这妇人风髻露鬓高高挽起,一双丹凤三角眼含煞带俏,两弯柳叶吊梢眉娇横远岫,腮如莹玉,唇似赤樱,实无半分媚态外露,偏又内蕴满腔春情。

  来顺一时间竟看的怔住了。

  平儿和薛姨妈在他心目中,原本已是难得的美人儿,可在这凤辣子面前,却又显得略输端丽、稍逊风流。

  就不知身段……

  “你倒是说啊!”

  这时王熙凤却等急了,在床沿上重重一拍,催促道:“到时究竟如何?!”

  来顺这才晃过神来,忙深施一礼掩饰住脸上的异样,同时恭声道:“到那时候,亿万家财唾手可得!”

  这话一出,余音犹在,就听得罗汉床上呼吸骤重,似喘非喘的动静,顺着耳朵爬入心窍,登时就酥了来顺半边身子。

  好一会儿,才又听王熙凤问:“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虽极力平复心境,可嗓音里却还是带出些轻颤与艰涩。

  早年间她也是个不知柴米贵的高门贵女,可自打成了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就无一处、无一时不为那阿堵物犯愁!

  时间久了,又怎能不对那阿堵物心心念念?

  却说来顺听她发问,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东西的好处总做不得假,我和我爹已经做了几套出来,不管是载人还是运货,二奶奶都可亲自验看一番!”

  王熙凤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激动,突然质疑道:“这番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这……”

  来顺假装迟疑了一下,这才道:“不敢欺瞒二奶奶,是我爹告诉我的。”

  旁边徐氏忙补充道:“话虽是他说的,可这充气轮胎却是来顺做出来的!”

  王熙凤嘴角略略挑起一丝笑意,:“明儿是腊月初一,我怕是不得闲——这样吧,明天先把这轮子装到我的车上,后日我去东府探病时,且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第二十二章 论来顺殊途同归

  送走来顺母子,王熙凤的心境却久久未能平复,就恍如怀里揣了块热炭似的,直烤的心焦气浮燥热难当。

  于是她先蹬脱了缀着白狐狸毛的鹿皮靴,剥出裹着罗袜的双足;然后又略略扯松了金丝暗纹的翠花袄,露出颈间一段雪白。

  平儿见状,忙上前把两只鹿皮靴归置好,又取来香麝细绒毯子,盖住了她的小腿、双足。

  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脚掌,却似冷玉般不带一丝温热。

  平儿抬头看看王熙凤红涨的娇颜,以及稍稍剥开的领子,便知她瞧着懒散熨帖,实则上躁下寒颇受煎熬。

  于是忍不住轻声劝道:“奶奶,这屋里窗大透风,又不曾铺设地龙,往后还是换到堂屋里吧。”

  说完,平儿静候了片刻,见王熙凤全无反应,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二奶奶就是太要强了,只因这屋里能比别处多显出几分威严,就宁愿吃苦受罪也不肯搬去别处。

  可长此以往,若坐下病来却如何是好?

  “那……”

  平儿想了想,又道:“我给您泡泡脚?”

  “嗯。”

  王熙凤慵懒的应了,平儿忙喊小丫鬟打来盆热水,亲自兑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剥去她脚上的罗袜,把个嫩菱角似的赤足搭在床沿,用帕子沾了热水轻轻擦拭。

  “嗯。”

  王熙凤发出一声轻吟,似是在表达自己对平儿这番服侍的满意,紧接着却忽然问道:“那猴崽子今儿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您说什么?”

  平儿一时没听清楚,不由的纳闷反问。

  “装什么傻!”

  王熙凤将葱白的趾头,往平儿腕上一点,不悦道:“那猴崽子贼忒忒的乱瞄,你难道还能没瞧见?”

  平儿手上一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动作,避重就轻的道:“他约莫是头回来这里,见您身上笼着光,一时看花了眼。”

  “哼~”

  王熙凤嗤鼻一声:“你倒护着他。”

  “毕竟是打小看着长起来的。”

  平儿倒也大方认了。

  她比王熙凤还年长一岁,比来顺更是大了七岁,说是看着来顺长起来的,倒也并不为过。

  王熙凤倒也没纠缠这事儿,重又道:“他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该娶个媳妇儿收收心了——听说来旺家的已经在张罗了?”

  “倒是听来旺婶儿说过两回,不过还没寻见合适的。”

  平儿一面说着,一面跪坐在了脚榻上,小心捧着王熙凤被温热了的嫩足,往那水盆里浸去。

  “嘶~”

  王熙凤一声低呼,随即那眼角眉梢就渐渐熨开了,微阖着眼帘悠悠道:“可惜我身边也没个合适的丫鬟,往后倒要多留留心,有那合适的就先拢在身边,养几年再放出去配小子,也省得……”

  说到半截,她自觉有些跑题,便又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道:“若这事儿真成了,干脆就从王家找个出挑的丫鬟配给他。”

  说着,她翘起一只出水白莲似的玉足,抵在平儿尖俏的下巴上,一面发力迫使平儿抬头,一面戏谑的打趣道:“也真是便宜他了,咱们王家的出挑,哪个见了不夸?”

  “二奶奶~!”

  平儿羞恼的轻轻搡开,王熙凤便咯咯咯笑着滚成了肉葫芦。

  ……

  话分两头。

  却说来顺和徐氏出了垂花门,便宜老子就瞪着眼迎了上来,做贼一般的悄声问:“怎么样了,二奶奶怎么说的?”

  “二奶奶让明儿先把轮子装她车上,后日她去东府探病的时候,亲自试一试效果。”

  徐氏说着,却偏头瞪了儿子一眼,之前来顺那贼忒忒直勾勾的样子,徐氏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也亏得王熙凤被财帛所动,并未计较来顺的失礼,否则……

  果然该给他找个婆娘了!

  不过丈夫的谋划如果顺利,自己暗中相看的那几个,怕就不怎么合适了。

  也或许……

  能惦记一下老太太屋里的鸳鸯?

  那姑娘论品貌都是一等一的,更有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的情分在,做自家的儿媳妇,当真是再妥帖不过了!

  她正畅想着,肩头就被丈夫推了一把。

  却听来旺不满道:“你这发的什么癔症,方才我那话你到底听见没?”

  徐氏这才晃过神来,有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可想想丈夫的谋划也才刚起步,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于是只给丈夫赔了个不是,央他从头复述方才漏过的言语。

  来旺便重又道:“明儿就换上那轮子,只怕有些不太妥当——依着我的意思,还是等到后日一早,我和来顺再给她换了,然后轮流守住那马车,如此才算万全。”

  对于便宜老子这谨慎过头的态度,来顺也已经懒得再评说了。

  他冲背上的车轮努努嘴,道:“那我先把这东西放家里,然后就去锅炉房值夜了。”

  “还值个什么夜!”

  来旺断然道:“你直接去告个假,等我找人把二奶奶的车轴量一量,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咱们连夜把它改出来!”

  来顺:“……”

  前世自己都还能自由支配时间呢,不想现在倒享受上福报了。

  解下包裹,交由便宜老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来顺就匆匆赶到了锅炉房。

  不过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并没有瞧见潘又安。

  话说打从上回杨氏来探班后,这小子蔫了能有半月,后来却是一天比一天精神焕发。

  这却是因为他终于尝到了当管事的甜头。

  锅炉房每天都要消耗上千斤煤,筛出来的煤灰煤渣也能有个六七十斤。

  这些东西对荣宁二府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拉出去和泥做成煤饼,却是民间抢着要的好东西。

  现如今邓好时对锅炉房不闻不问,这好处自然就归了潘又安。

  闲话少提。

  却说在锅炉房没见着人,来顺也懒得专门去他家里请假。

  直接找到正准备下班的杂役,排出三十几枚大子儿,当场就收获了一个自愿顶班的好同事。

  却不曾想,刚带着成功瘦身的钱包出了锅炉房,就与潘又安撞了个正着。

  来顺一面暗道亏本,一面把这几日要请假的事儿对潘又安说了。

  潘又安虽头疼要重新排班,可却哪敢驳了他的要求,当下连忙满口应了。

  请假的事情妥了,来顺本想就此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杨氏的事儿。

  等过两天王熙凤体验了充气轮胎的好处,来家必然水涨船高,也是时候针对茗烟做些什么了——脱籍的事儿暂时没有头绪,这报仇的事儿总不能也一直拖下去吧?

  于是随口交代道:“再见着你舅母,别忘了让她给我个答复。”

  说着,丢下满面惊疑的潘又安,径自出了私巷。

第二十三章 弄巧成拙因爱生恨

  转过天恰是腊月初一。

  潘又安一早废了好大功夫,才把这几日的临时排班布置好,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邓好时处,呈报了上个月的开支用度。

  等好容易得闲,已然过了正午。

  他简单在府里用过午饭,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于是悄默声出了荣国府,来到宁荣前巷秦家老宅。

  说来也巧,他刚进院里,就正撞上杨氏洗完头出来泼水。

  因并没打算出门,杨氏只是把外套披在肩上,露出了里面鸡心领的小衣。

  见潘又安从外面进来,她慌忙裹紧了外套,横眉冷眼的呵斥道:“你怎么也不敲门?!”

  潘又安往身后指了指,讪讪的分辨道:“这院门是敞着的,我也没多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