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61章

作者:嗷世巅锋

  “咱们屋里就有热水。”

  玉钏不满的嘟囔着,却还是推门到了外面。

  香菱侧坐在脚踏上,一面你帮焦顺褪去袜子,一面轻声道:“爷,二姑娘要见您呢。”

  “那就见呗。”

  焦顺随口应下,转念一向又觉着不对,忙问:“她怎么突然要见我?这半年来不都是你和绣橘来回传话吗?”

  “绣橘没说。”

  香菱摇头道:“只说是二姑娘想跟您见一见。”

  顿了顿,她又担心的补了句:“爷,您说二姑娘这是不是又遇见什么难处了?”

  焦顺闻言登时就想到了,那堵着贾赦家门骂了半日的人,难道贾迎春就是为了这事儿,才主动要求和自己私会的?

  想到这里,焦顺倒是愈发好奇,贾赦究竟惹了什么麻烦。

  “爷。”

  这时香菱又提醒道:“二姑娘请您定下时间地点,到时她自会悄悄赴约。”

  说到约会地点,焦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座假山。

  不过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年节时匠人们都在放假,别院里到处都空荡荡的,自然不怕被谁撞见。

  可眼下那园子里正加班加点昼夜赶工,若不小心被人瞧见,不大不小总是一桩麻烦。

  思虑再三,他便道:“这府里多有不便,还是在东府里碰面吧,就蓉哥儿成亲那天,届时我自会安排好见面的地点。”

  其实这话多少有些问题。

  但香菱也不是爱刨根问底儿的人,当下乖巧的应了,准备等明天一早就把消息传回去。

  “爷,我可进来了啊。”

  两人刚说完话,门口就传来了玉钏的声音。

  “进来吧。”

  焦顺一面应着,一面目视香菱。

  香菱立刻捡起那两只袜子,边往外走边对走进来的玉钏道:“我去给爷把袜子洗了晾上。”

  玉钏却不曾理会香菱。

  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百般讨好,位次应该在香菱前面才对,谁知却还是在这呆丫头之后,这让她如何服气?

  但不服归不服,焦顺也不是没脾气的。

  玉钏敢冲香菱甩脸色,却不敢如此对待焦顺。

  端着铜盆乖巧跪倒在脚踏上,一面拿帕子浸湿了往焦顺脚上撩,一面禀报道:“爷,晴雯姐姐已经捉到了茗烟的马脚,只是她不肯明说,还要自己给茗烟一个教训。”

  “嗯。”

  焦顺往上勾了勾大脚趾,示意自己已经适应了温度,可以往盆里放了,闭着眼睛不以为意的道:“由她去吧,若是教训的不深,爷再出手也不迟。”

  玉钏原本有心搬弄几句是非,在自家大爷面前给晴雯上些眼药。

  但看焦顺正闭目养神,也就没多说什么。

  正洗着,就听院子里又嘈杂起来,显是来旺夫妇回来了。

  焦顺忙命玉钏擦干了双足,换上木屐匆匆的迎了出去。

  来旺这近一年来非但当上了大管事,儿子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提气,志得意满之余,倒有些中年发福的迹象,整个人明显比以前圆润了一圈。

  当然,气场也比以前足了不少。

  见儿子匆匆迎出来,他登时猜出了焦顺的心思,不等焦顺发问就直接道:“那叫骂的是这府上一个世交子弟,姓孙双名绍祖。”

  孙绍祖?

  中山狼?

  他堵着门骂贾赦做什么?

  难道是卖女儿的剧情提前了?

  不对啊,这不是已经卖给自己了吗?

  焦顺满脑子浆糊,忙拉着自家老子细问究竟。

  等来旺一五一十的说完,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天邢氏说的买官之人,就是这中山狼啊!

  而他这回堵门叫骂,也正是焦顺间接所致。

  上回焦顺给邢氏出了个损主意,说是既然京营里没缺,干脆把人打发到云贵边陲去,那边儿保准儿有缺,且天高地远的,也就不用怕对方找衅了。

  结果邢氏转述给贾赦之后,贾赦还真就照办了!

  然后这厮只用了短短几天,就给孙绍祖走通了手续。

  当然,这么快肯定是有代价的。

  原本孙绍祖是世袭三品爵,谋的是京营四品缺,按照潜规则来说,去云贵边陲至少也该涨一阶才对。

  结果贾赦贪图便宜,楞给安排了个正四品的贵州参将。

  这相当于打折之后再打骨折!

  别说是花重金疏通关系了,只怕兵部倒找银子,都未必有人肯去!

  那孙绍祖得了这消息险些气的吐血,只在门外叫骂而不是冲进去厮打,已经是相当给贾赦留情面了——主要是还是顾及贾家和贵妃娘娘的权势。

  这事儿要搁在别人身上,焦顺说不定会同情一二。

  但既是中山狼……

  那就只能说是活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王太尉带来的变化

  这场堵门叫骂事件所造成的后续影响,显然比焦顺预料中的要大多了。

  荣国府里众说纷纭也就罢了,第二天到了工部衙门,他又灌了满耳朵的议论。

  而被披露出来的种种细节,也愈发的详实了。

  说是那孙绍祖原本未必有胆子堵门叫骂,可无奈贾赦忒也不是个东西!

  为了尽快把孙绍祖打发到云贵边陲,这厮竟拿孙绍祖死在茜香的胞弟做由头,说什么孙绍祖自请镇守边陲,一是为了报效朝廷;二来也是因为思念亡弟所致。

  错非如此,孙绍祖又怎肯降爵屈尊去那蛮荒所在?

  而如此忠义之举,任谁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好嘛~

  这坑人都坑出大义来了!

  再说自古死者为大,偏这贾赦就拿了人家为国捐躯的胞弟做幌子,这种行径实在是不当人子。

  原本因他在荣国府偏居一隅,颇有些守旧古板的为其打抱不平,可这事儿一出,却是再也没人同情他了。

  随着消息迅速扩散,朝野市井都是骂声一片,单论骂名之盛,甚至暂时盖过了极力自污的忠顺王。

  可见千夫所指这种事儿,也是有‘技巧’的。

  总之,贾赦贾恩侯这块招牌,在京城算是彻底臭了。

  而且非但是他的名声臭了,连荣国府,乃至于宁国府都受了牵连。

  隆源四年四月本是小月,过了二十九就是初一。

  故此这日原本有不少亲朋故旧,都说好了要亲自登门道贺的,结果因这事儿一搅和,有不少都改派了子侄辈出面,虽说年轻人聚在一处更显得热闹,排场体面却是大打折扣。

  遭了这等无妄之灾,也就不怪贾珍一整日都阴沉着脸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因为无法染指新儿媳,所导致的闷闷不乐。

  眼见临近傍晚,贾珍正陪着几个略有身份的宾客,在大厅里说些不咸不淡的屁话,不想赖升突然就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贾珍的脸色愈发难看,拍案起身正要喝骂,却听赖升禀报道:“老爷、老爷!王太尉和保龄侯亲自登门贺喜,如今已经到了门外!”

  “王太尉?”

  贾珍脸上一僵,脱口问道:“莫不是九省都检点王太尉?!”

  赖升急道:“可不就是他老人家嘛!”

  “混账,你怎么不早报!”

  贾珍登时也急了,一面喝骂一面撩起袍子,飞也似的迎了出去。

  那保龄侯史鼎也还罢了——初代保龄侯夫人是世宗皇帝的乳母,所以史家破例得了世袭罔替的殊荣。

  但在世宗之后,史家就日间衰颓,如今论影响力仅与薛家仿佛,论财力则是远远不如。

  而王子腾眼下却是如日中天!

  去年挽回了朝廷一丝颜面的宁波反击战,就是王子腾亲自统筹策划的,如今他又承担起了重建水师的重任,九省物力任其予取予求,堪称是权倾东南的无冕之王。

  这等人物亲临道贺,说是蓬荜生辉也不为过,贾珍又怎敢怠慢?

  却说他在众宾客讶异的目光中,一溜儿小跑着到了门外,见王子腾正与保龄侯史鼐在台阶下交谈,立刻边往台阶下走边笑着大声招呼道:“两位世叔大驾光临,怎不差人提前知会一声,小侄也好在街口倒履相迎。”

  史鼐倒是个好脾气的,笑着摆手道:“都是自家人,弄这些虚的作甚?”

  王子腾却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吩咐道:“准备一个僻静的所在,待会我要借用借用。”

  说着,自顾自的走上了台阶。

  “这是……”

  贾珍被他这架势弄的有些麻爪,暗道这到底是来贺喜,还是来吊丧的?

  这时史鼐凑上前道:“王太尉是为了昨儿的事来的,难免带了些怨气——待会儿等那孙绍祖到了,你痛快让他进去就是。”

  贾珍这才恍然。

  怪道王子腾亲临,感情是借机给亲家擦屁股来了。

  知道那怨气不是冲着自己,他心下登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侯爷您又是为什么来的?”

  史鼐把胸膛一停,肃然道:“本侯特来作陪!”

  贾珍自然不信,但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忙小心殷勤的把二人引进了大厅。

  此时厅内原本的客人,早都在门口恭候多时,个顶个卯足了劲儿想要讨王子腾的欢心。

  然而真等王子腾在上首坐定,大厅内的气氛却是陡然直降,再不复方才的高谈阔论——没办法,任谁面对王子腾那一身低气压,也会不自觉的谨言慎行。

  即便有那头铁的,硬着头皮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眼见王子腾理都不理,也便纷纷败下阵来。

  至于外面的年轻子弟们,有自持家世交情想要进来问安的,一多半被挡了驾,少数被准许放进来的,也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其中还有大半言语,是史鼐替王子腾说的。

  倒也不怪王子腾如此态度。

  如今他看似在东南只手遮天,暗地里实则如履薄冰,生怕会引起中枢的猜忌。

  谁成想他在东南事事谨慎,京城里却尽是些不省心的亲朋!

  这次护送乌西国使者进京,王子腾原是想趁机巩固一下在朝中的老关系,谁知抵京之后就先挨了几闷棍。

  儿子狂嫖滥赌也就罢了,女儿竟也因为贪银子逼死了长安守备的儿子。

  紧接着又从贾雨村那边儿得知,亲家贾赦前些日子曾牵扯进了一桩人命官司里——更让人切齿的是,那死去妇人的相貌竟与自家女儿有七八分相似!

  也正因此,听闻孙绍祖堵门痛骂的事情,王子腾满心只有‘活该’二字,并没有要出面帮衬的念头。

  无奈今儿一早,王夫人和王熙凤就联袂回了娘家,一哭二闹的让人实在招架不得,王子腾这才不情不愿的来了宁国府,掺和这桩狗都不想理的破事儿。

  如此一来,他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眼见这大厅里一片死寂,与外面喧闹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贾珍在一旁也是如坐针毡,几次想要挑起话头,却始终没能如愿。

  恰在此时,外面又有人扬声禀报:“兹有旧仆焦顺,求见太尉大人。”

  听到‘旧仆焦顺’四字,王子腾脸上才终于有了些变化,扬声道:“让他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焦顺便大步流星的到了厅内,对着王子腾深施一礼:“焦顺见过太尉老爷。”

  等焦顺又见过了史鼐,王子腾便端详着他道:“两年没见,不想你竟倒出息了——便我在南边儿时,也听说过那勤工助学的法子,且之前老夫面圣时,陛下还特意提起你呢。”

  顿了顿,又叹道:“如今家中小辈多有不肖,天幸竟出了你这么个异数,往后得闲,与你父亲常去家中走走——我以后要久驻东南,京中诸事总不好都托给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