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来2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支持洪承畴在辽东与皇太极的持久战取得最终的胜利,方能把大批兵马全都调回来剿灭贼寇。
现在他们都在前线抵御清军,除非清军主动撤军,才能往回调。
再加上锤匪号称十万人马,如今兵出湖广之地不过三万人,还有大批人马囤聚山西。
若是再把吴国俊这支能打的军队调往湖广之地与贺今朝打生打死。
那完全中了贺今朝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就可以从山西太原出发直奔京师。
到时候京师门户大开,光靠京营如何能阻挡住锤匪的攻势?
崇祯听着陈新甲的话,越发的无奈。
他这个皇帝当的越来越不顺心,仿佛一个溺水之人一样,时不时的就得呛两口水。
而且不管陈新甲说的有没有可能,朱由检都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贺今朝真是奸贼、恶贼!”
崇祯忍不住喝骂一句,先是议和让他放松警惕,让朝廷可以大力支援辽东战事。
紧接明锤双方无事,拖到明清之间都有些拖不住了,贺今朝开始悄悄出兵湖广,且在湖广畅通无阻。
如此行径,当真是让崇祯大为恼火。
更是对左良玉、吴牲等人无能,不能剿灭锤匪的失望。
可是吴牲也是有苦难言,他督师的时候和杨嗣昌督师的时候大不相同。
杨督师的时候湖广、河南二省尚未残破,征调应手,呼吸可通。
但现在呢,两省郡县残破几尽,兵马钱粮为之一空,文移塘报全都被阻塞。
吴牲也不想轻易放弃,但面对两大强敌之前,仍旧上书请皇帝配合他。
一是议剿贼兵,河南、湖广半数为狡寇蹂躏,道路梗阻,督抚之兵势难调集,新募之兵未必可用。
莫如从边兵中抽调一支(如唐通之类),选骑兵步兵精锐一万,前往湖广支援,随地可以剿杀贼寇。
二是议护行之兵,在边兵尚未调集时,臣先行率兵南京,须派兵防护,从京营中挑选骑兵二千,快速支援。
三是议控扼九江,锤匪东下,南都戒严,黔督李若星都远在数千里之外,凤督马士英护陵不便远调。
楚抚之兵已溃于荆州、承天,急宜另设重臣驻节九江,与史可法互相联络。
四是议费画监纪,大理寺万元吉在杨嗣昌军前赞画,英年妙才,且多历练,似宜加职方——衔,仍为臣军前赞画。
五是议调晋兵,臣昔日在山西与许鼎臣相熟,拟调选骑兵一千,赴臣军前调用。
六是议就近酌留兵,杨嗣昌督师时有标兵三万,额饷七十万两,似应照旧派给。
万一不能接济,容臣于所在地方就近截留钱粮,抵扣军饷。
总之吴牲就是在向崇祯要更多的便宜行事的权力,希望能与大明第一宠臣杨嗣昌看齐。
崇祯看了以后,要兵部作速议复。
兵部议复:疏内句句精详,即予照办。
可兵部表面说得漂亮,其实是官样文章。
要调唐通这支边兵必须等清军不再包围松山、锦州才有可能。
况且此时唐通兵不能调走,要从别部选调颇为困难。
光是洪承畴也不答应,本来大军齐聚此处,唐通又用的顺手。
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便要把唐通给调走,当真是想都不要想!
第二天兵部遵旨议复,强调抽调边兵有很多困难,目前只能从蓟镇总兵吴国俊部下抽调三千骑兵。
时至今日朝廷仍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犹豫徘徊,举棋不定,既要吴牲前往湖广平寇,又不愿抽调边兵劲旅,万不得已要抽调,也必须以“于边防无碍”为前提。
这就使崇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怪圈当中。
他想要两手抓,可是哪一个他都抓不住。
陈新甲也得知目前的情况,深知吴牲现在面对两个强敌,只能靠着九江一线作为屏蔽,根本就不是锤匪的对手,只能靠着其余人合力维持南京不被攻破。
但能维持多久,陈新甲心里也没底。
因为安内的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湖广郧阳府监纪推官朱全给朱由检的奏疏中汇报。
“现在湖广之地有“献城与锤匪者,有送印免死者,有焚香开门以祈求留的性命者。
而锤匪还设伪官、造伪印、发伪报纸,百姓亦望尘投锤以为伪民。
锤匪又分给百姓粮种、赈困贫、蓄牲畜、务农桑,为久远之计。
可我大明官军却掉头不顾,大兵焚掠,长去不返。
国家费尽心思,以民养兵,今兵变而民亦变矣,有城不守,坐视锤匪入城,还前驱夹道欢迎。
我大明有兵不战,一任其逍遥;有民不附,皆甘心以附锤匪。”
崇祯捏着奏疏的手越来越紧。
因为贺今朝所做之事,完全就不该是“劫掠杀民”贼子该干的事。
他凭什么赈济大明百姓啊?
大明朝廷所面临的对手贺今朝、李自成并非等闲之辈,他们已然并不满足于攻城掠地夺取财富。
特别是贺今朝他有与明朝分庭抗礼的勃勃雄心。
随着军事攻势的节节胜利,贺今朝也提出“剿兵安民”的口号,发动强大的政治攻势。
他在襄阳发布的檄文中,历数当朝皇帝的过错,而对百姓却关怀备至。
双标至极!
贺今朝还到处发布告示,宣传废除大明一切苛捐杂税,给他们分地耕种之事。
土地是什么?
就是百姓的根啊!
无论是士绅,还是佃户,都指望着田地里那点东西。
谁都渴望拥有自己的土地,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传承家族的思路。
许多士绅发达了,才会拼了命的兼并土地。
贺今朝给许多百姓划分良田,甚至加入锤匪之后,只要立下功勋,必定会分得良田。
如此宣传攻势,在民不聊生的大明地区发生了明显的效力,百姓都争着抢着想要加入锤匪。
或者说连那些士绅也是想要保留自家良田。
毕竟官军都逃跑了,他们再敢扎刺,也是脑袋被挂在旗杆上的效果,只有先暂且服软,将来有的是法子重新壮大家族。
无论真心假意,他们投降锤匪是事实。
可崇祯看着湖广官员发来真实奏疏,是气得不行。
因为在大明“写奏疏”给皇帝看,这真是一件有技巧的活。
不像满清大臣可以给皇帝“水奏疏”。
问问皇上最近身体如何,睡没睡好觉,给你上供点土特产记得查收,好吃我再送,水几百字,留最后两句说正事之类的。
此时大明地方记载真实的情况奏疏,送到崇祯这里来,他看了能不生气吗?
毕竟朱由检是一直想要中兴大明,自比小尧舜的政治理想。
结果大明在他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发现大明变得如此残破不堪,气得都不想吃饭。
此时自是有言官站出来在向皇帝奏对时指出,为什么贺今朝借剿兵安民为托词,愚民被欺,望风投降的原因。
他分析人之所附的原因:“非附锤(即秦王贺今朝)也,实乃是苦兵也。
一是苦于当时杨嗣昌之兵,百姓不得不守其城池;
再苦于宋一鹤之兵,百姓无法拥有自己的家;
三苦于左良玉之兵,百姓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那锤匪贺今朝知人心之所苦,特借剿兵安民为辞。
一时愚民被欺,望风投降。
而锤匪又散财赈贫,发粟赈饥,以结其志,遂如此他们才视贼如归,人忘忠义。
其实锤匪有什么本事能快速攻破各州县,乃是各州县百姓甘心从贼也!”
总之这帮愚民被大明官兵欺负的太久了,根本就不是锤匪厉害,就算是李自成去了湖广也是这种下场。
现在朝廷应该做的也是该收买人心。
崇祯问他该如何收买人心,在得到废除三饷的主意后,朱由检便把他给轰出去了。
要是再放弃三饷,那仅存的大明官军也不会听他朱由检的了。
保定巡抚徐标,也发来了奏疏:“臣自江淮来,数千里见城陷处荡然一空。
即使看见完城,也仅仅只剩四个城墙,城内物力已尽,蹂躏无余。
蓬蒿满路,鸡犬无音,未曾遇一耕者,宛如阴间地狱!
整县无有百姓,无人耕种土地,如何治理?”
时丧乱之际,白骨蔽野,贺今朝抚流亡,通商贾,募民垦田,收其籽粒以饷军。
锤匪令严明,将吏无敢侵略。
明末以来师无纪律,所过镇集纵兵抢掠,号日打粮,井里都成了废墟。
而朝廷为了供给军需,收取赋税甚急,民不堪命。
而李自成也有模有样,约束部下,说什么滥杀一人如杀他爹的话。
在河南都有歌谣传出: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无论是贺今朝还是李自成,在大明百姓眼里,都比大明官兵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李自成几乎全占河南,贺今朝发动攻势占据了大半湖广之地,崇祯知道吗?
对于这种形势的剧变,注油孔并非一无所知,为了扭转局面,必须先收拾人心。
为了应对北锤南闯提出的口号,崇祯在给内阁的谕旨中吩咐道:
“朕奉天子安民,日夜以除暴安良为己任。
自锤匪闯贼骚乱,肆逞凶残,致我百姓于水火当中,已有旨尽免河南五府田租三年。
朕又闻土寨人等纠众抗贼保守地方,为此特颁诏书赦罪录功。
只要能斩擒伪官,即与授职;能收捕贼徒,即与给赏。
能破贼恢复城池献俘者,即刻提拔,断不逾时。”
崇祯还声明,这一政策不仅适用于河南,江北、湖广等处也可照此办理。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这种减免赋税、赦罪录功的政策究竟有多大实际意义是很成问题的。
朱由检的这种声明不过是一种姿态,至少表明他本人对扭转局势仍抱有相当的信心。
而且他也认为只要大明对待百姓稍微宽松一些,无论是李自成,还是什么实力雄厚的贺今朝,通通不够使的。
百姓都得乖乖回到大明的怀抱里去。
如此异想天开的事,放在崇祯身上又显得极为符合逻辑。
崇祯鉴于此时大明内忧外患交困,财政日趋捉襟见肘,便把他颇为器重的儒臣倪元璐特简为户部尚书,同时兼翰林院学士,日讲如故。
不错,即使国家烂到了这个份上,崇祯也要坚持学习儒家的先进思想,妄图从里面寻找出救国之道。
他对于倪元璐极为倚重,朱由检恨不得把他掰成八瓣用,既要他理财,又要他充当智囊,还不许他推辞。
总之就是朕看好你,你好好干,将来你我君臣一起名留青史!
但倪元璐确实叫苦,陛下,可我不看好我自己啊!
大明到了这个份上,纵然是明太祖重生,那也没辙,还不如也去重新造反,重开一遍来的有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