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来2
惶惑无知百姓,开城款迎者兵不血刃,凭城拒守者尽数屠戮。
因此贼尚未薄城下,辄有二三奸徒倡说远迎。
不忠惧死守城县令以及苟且偷生的士绅,往往相率出城,望风伏迎。
吏部也如实向皇帝报告山西动向:“秦寇窥渡,三晋披靡,贼骑未到,城池已空,伪檄方传,而人心胥乱。”
就是整个山西都落入敌手,再派人前去有什么用?
即使如此,崇祯还是对李建泰寄予厚望。
他打算亲自到彰武门外为李建泰举行郊饯之礼,由于李建泰不敢领受,借口此国朝未有之礼”,坚决辞谢。
崇祯只得命礼部另议。
隆重的礼仪如期举行。
驸马都尉厅玮代帝以特牲告太庙。
崇祯来到大殿遣将礼,当场手书“代朕亲征”四个大字,并赏赐李建泰龙节与尚方剑。
然后朱由检乘驾前往正阳门城楼,亲自主持由光禄寺操办的饯行宴会。
一路上官军旗幡从午门外一真排列到正阳门外,金鼓阵阵,旌旗招展,透出一派威武而热烈的遣将出征的气氛。
奉命前来侍坐的文臣坐在东面九桌,武臣坐在西摆九桌,正中一桌是皇帝御席,合起来正好是十九桌。
像是提前吃席一般!
朱由检所用金台爵镶嵌大宝石,是历代举行重大典礼时偶尔动用的重器,大臣们一概使用金杯。
只听得鸿胪寺官员赞礼,乐声响起,崇祯亲自向李建泰递酒三杯道:“先生此去如朕亲行”。
想了想又嘱咐道:“卿即朕,朕即卿,朕与卿无两身,凡事以便宜行,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待李建泰饮完三杯后,崇祯又把自己手书的“代朕亲征”敕谕盖上印章,赏赐给李建泰。
李建泰捧过敕渝,赶忙拜谢,崇祯把他扶起。
太监为他戴上红簪金花,披上宫锦。
在一片鼓乐声中,李建泰离开正阳门城楼。
督师大学士李建泰在皇上亲自调派的一千五百名京营兵护送下,离开京师,向涿州进发。
随行的有作为监军的兵部主事凌炯、总兵郭中杰以及主管火攻水利的西洋人。
进士程源送李建泰至真定寺,对他进言:“相公此行当兼程抵雁门关,联合山西巡抚许鼎臣收拾人心,为固守计,以蔽神京。”
程源还对凌炯草拟了平阳、太原攻略,以及三晋、三关的具体建议,凌炯颇以为然。
反攻山西大业指日可待!
程源建议李建泰日夜兼程赶往雁门关,确是当务之急。
雁门关一日陷落,大势已去,再难以挽回。
然而李建泰拘泥于古代兵法,每天行军不超过三十里。
毕竟咱老李也是看过兵书的!
他也想要联系到自己的家人,把埋藏的银两拿出来一些,招募士卒。
但是按照他这种速度,等贺今朝率领锤匪攻占湖广,他都不一定能赶得到雁门关,更如何救得了山西!
当李建泰率军抵达涿州时,护卫的京营兵大多逃回。
“打锤匪,爱谁去谁去,爷他妈的不伺候了!”
这趟不仅没有油水可捞,还得把小命全都给送进去。
京营这帮人可深知自己是几斤几两,绝对打不过锤匪。
更不用说只带一千五百人就想着去收复山西?
想都他妈的不用想!
再不跑就没机会。
代朕亲征以及尚方宝剑屁用没有,毫无权威了。
而崇祯也多是为了试探贺今朝是否要出兵,所以就指定山西人回乡号召领兵。
就在这时,云南道御史卫祯固向朝廷提出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搜罗废将,联络三边”,中策是“恢复潼关,收拾河南”,下策是“分信守河,静以观变”。
他特别强调:“辅臣李建泰督师,是代我皇帝出征,举动系天下安危,事事须费详酌。
居然堂而皇之地坐身南下,难道不怕流寇窥我虚实?
且一兵一饷专倚本地,何以居重驭轻?
当事者应该呕心沥血筹措实兵实饷,切勿以为推毅有重臣,便可袖手旁观了。”
应该说他的头脑比较清醒,但对于军事形势的判断与朝廷决策者并无二致。
都把防守重点放在京师南翼——太行山一线。
几乎都忽视了京师的北翼——宣府大同一线,以为宣大有重兵扼守可以确保无虞。
崇祯也是这样考虑的,他命李建泰出征的第一步就是南下保定,真实地流露了“朝廷之忧”在保定而不在宣大。
即使保定不支,还可调宣大兵之半援助畿辅。
这种判断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符,即使李建泰出征迅速,充其量只能阻挡贺今朝率领的偏师,而他一旦进攻京师率领的主力恰恰是从宣大一线直逼京师的。
再加上他们以为的宣大的重兵根本没有!
何况李建泰出征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政治姿态,只带了一千五百禁军出发,兵员与粮饷的补给都要就地解决。
在如此紧张形势下,岂只是画饼充饥!
更何况贺今朝此行是往湖广方向进兵,根本就没想着一鼓作气打下京师。
还打算让明清之间相互消耗呢。
朝廷连锤匪最基础的形势判断都无法做好,那所有的应对都是个几把!
事实正是如此。
李建泰一出京师,立即陷人步履维艰的境地,地方长官都害怕他来征兵索饷,拒绝他进城,弄得堂堂督师辅臣威信扫地。
第1038章 南迁迫在眉睫
但李建泰并不气馁,他由真定府向顺德府进发,要进广宗县城,遭到拒绝,他发兵攻打后才得以进入。
属实是大明特色了!
李建泰本人并非忠勇之辈,他自请督师出征,名义上是为帝分忧,实际上是为挽救自己家乡和富甲一方的财富。
他获悉家乡曲沃县陷落被仆人报告说家里的银子都藏起来了,此番出兵自是派出数个奴仆回去取银子,打锤匪是假,取银子是真,结果这些人皆是了无音讯。
唯有一个老头被放回来说锤匪让我给老爷带个话。
他们感谢李督师的慷慨解囊,因为家里埋藏的金银珠宝都归了锤匪。
李建泰顿时捶胸顿足,像泄了气的皮球。
数日前在皇帝而前许下的豪言壮语,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锤匪杀人,还要诛心!
也就是这个老头子给李家当了一辈子的奴仆,就算锤匪给他脱离奴籍都不愿意的那种,索性就扔回来。
李建泰闻家赀尽没,惊怛而病,进而惊慌失措。
从此李建泰无心西进,一直徘徊于京畿南面观望形势。
他甚至连往雁门关走都不想去了。
崇祯在李建泰身上押下赌注,寄予厚望,毕竟是代替皇帝出征的。
故而朱由检对李建泰的动态极为关注,一时误听传闻,竟以为他已经“为国捐躯”了。
崇祯为此召见兵部尚书陈新甲,问道:“真定陷落,李建泰遇害,这事你知道吗?”
陈新甲微微皱眉如实回答:“陛下,臣不曾听说此事。”
因为李建泰离开京师也没多久啊!
真定怎么就陷落了?
崇祯十分的恼火,情绪激动道:
“朕在宫中都知道了,卿乃堂堂兵部尚书,为何还要骗朕?”
想不到为李建泰践行之日,就真天人永隔了!
陈新甲心想莫不是皇帝有别的消息来源?
他只知道最近贺今朝称王之后老实的很,根本就没出兵山西的意思。
故而他不假思索的道:“陛下,臣未见塘报!”
崇祯怒气越来越强:“城池已破,难设塘报,卿为何不派人远侦?”
“骑侦须工食,臣部无钱无缗,无从侦骑。”
听到这话,崇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堂堂兵部身负军事中枢之职,居然穷到无力派遣侦骑的地步,实在近乎荒唐。
不过更为荒唐的是朱由检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李建泰在真定“遇害”的消息,其实纯属子虚乌有之事。
可崇祯却没有时间纠结假消息,只是觉得陈新甲的吃相过于难看。
朕手里刚刚有了些银子,你们就想要全部撬走?
于是君臣不欢而散。
第二天,流言不攻自破。
因为李建泰这个身长脸黑胡须茂密的山西大汉上书。
“请驾南迁,他愿意随太子先行,前往南京!”
崇祯看了这道奏疏也没有生气,更不会去给陈新甲道歉。
也懒得去追究他是怎么听到李建泰为国捐躯的流言去了。
他只是在思考南迁这件事。
其实朱由检心中也是早有这种想法的,特别是清军屡次入塞劫掠,贺今朝又在山西虎视眈眈。
因为按照目前的形势,他待在京师,根本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
特别是听到杨嗣昌说南方藩王等人有很多钱财,商业发达,若是能够收上商税来,定然能够扭转乾坤,徐图恢复北京。
在北京是个死,在南京就是个生。
朱由检鉴于内外交困,曾与内阁首辅周延儒秘密商议“南迁”,并叮嘱他不得向外泄露。
可大明的皇宫都成筛子了,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就连崇祯在哪个嫔妃床上多少时间都有记录且被传出去的。
所以此番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如此机密就恰巧传到了懿安皇后(天启皇后张氏)那里。
懿安皇后对周后(崇祯皇后周氏)表示坚决反对之意。
她说这是周延儒误皇叔,宗庙陵寝在此,迁往何处?
周后把这些话转告崇祯,引起朱由检大怒,立即追查向内宫透漏消息的人。
可由于懿安皇后守口如瓶,朱由检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嫂嫂又不是跟小叔子是一条心的,二人之间始终是有隔阂所在。
但崇祯对懿安皇后极为尊敬,视若自己的母后。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直接就流露出,崇祯对保住北京缺乏信心的内心秘密。
这么多年,大明的江山越来越不稳固,他完全没了刚登基时候那种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