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山夜行人
云傲厉声吐出两个字,浑身法力一震,在背后化作一柄丈许云剑。
卢通一掌按在桌上,运起法力,迅速化作一条黑白神龙,丈半长鬃在头后飞舞,荡出无数细微雷芒。
二人对峙几息。
云傲受伤很重,强行刺激神魂,双眼内迅速爬出一道道血线,很快连成一掌赤红血网。
“到此为止,否则日落之前,宝囊、舍鹿、阙神蓬三人之间的丑事,还有《窃欢》中的其他人等,全部传遍仙船上下。”
“阙夫人的事是假的。”
“哼。”
云傲哼了一声,左眼流出一行血泪,道:“是真是假,他们自会揣测。”
卢通沉默不语。
脏水一旦沾上,很难再洗干净,他尚且分不清真假,其他人更分不清。
外患一直未除,内乱一生,术书仙船能否安然渡过全是未知之数,最坏甚至可能土崩瓦解。
片刻后,卢通率先敛起法力,盘在长几后,道:“为了保住一人的清白,就毁掉其他人,如此行径与宝囊有什么分别?”
“咳!”
云傲气息一乱,云剑瞬间溃散,一时间眼角、嘴角纷纷流出血线。
卢通摇了摇头,探爪递出两枚血灵,道:“阙神蓬一直盯着此事,你们的手段瞒不过他。”
“你大可以转告阙神蓬,看他会如何选择。”
云傲吞下血灵,闭目调息。
卢通侧头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正盛,没有一片云彩,无边天空上隐约有水纹闪烁,看起来像一大块瓦蓝色琉璃。
“单凭你瞒不过阙神蓬,除非我帮你。”
他从天上收回眼神。
云傲已经睁开眼,道:“你要什么?”
“我受你指点颇多,《六识神法》中的鼻神、身神对我大有裨益,也该回报一二。”
云傲摇头不语,不相信这种说法。
卢通笑了下,道:“你说的对,此事应该到此为止。宝囊死不足惜,为了这种人,不值得连累别人,更不能连累整个仙船。”
二人互相对视。
卢通点了下龙头,道:“卢某身为外人,愿意促成此事,即使以后再有人重提此事,也与你们无关。如何?”
宝囊死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查个清白,找到云傲头上,后面还藏了其他事情,对七宝府、舍鹿等全没有好处,对术书仙船更有大害;
不查出凶手,宝囊还有儿子、弟子,这次埋下隐忧,等以后炸开时又是一场祸患。
最稳妥的办法,由外人出面,拿出一个说服所有人的办法,即便以后旧事重提,也可以推给外人,不至于危及仙船。
云傲心中十分明白,眼神微动,起身走出一步关上窗户。
房内瞬间一暗。
阳光照在窗纸上,透出微弱黄光,仿佛一束视线投入房内,被阻拦了大半。
卢通张口吐出一层层纱帐,把二人隔绝在灵宝内。
云傲重新坐下,道:“老君的旨意?”
“我猜,应该是。”
二人在窗边说话,没有任何遮掩,如果有心偷听,真人尚且瞒不过,更不必说已经是大能的元术老君。
卢通怀疑,云傲也在借此试探,试探老君是否会网开一面。
云傲思索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卢通重新沏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
云傲看着长几上的细碎小花,略微失神,道:“我十九岁与他相识,他幻化成南方的宗门弟子,第一次见面是街上偶遇,之后每日都梦见他,我以为一见倾心,所以,所以私下结为道侣。后来拜入他门下,一直到得传《六识神法》,知晓入梦术后才猜出他的身份。他骗了我,我以为只有我一人,可是……”
云傲眼神痛苦,嘴唇也开始抖动,道:“还,还有观慧、锦崖、绿宇,一直到看见那本册子,我才知道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他在玩弄我们每个人。”
卢通心头一叹。
“观慧、绿宇也知道?”
云傲摇了摇头,道:“她们不知道,他修行的法门极多,每个人都不一样。”
卢通看过《窃欢》对此也略知一二。
“施展入梦术的是谁?”
云傲再次陷入沉默。
卢通等了一会儿,道:“还不相信我?”
云傲摇了下头,神色十分纠结。
卢通心头微动,道:“观慧、绿宇还蒙在鼓里,虎旗才筑基修为,宁海无心修行,入梦之人是锦崖?”
云傲闭了下眼,道:“这件事不可外传,包括老君在内。”
“好。”
卢通一口应下。
云傲道:“宁海、锦崖、虎旗,都是宝囊亲子。”
卢通并不意外。
宝囊心性十分邪异,和百花坊主有了儿子,和其他人也有几个儿子很正常。
“他们知道吗?”
“知道。宁海、锦崖在破入金丹时被告知了,还私下传授了入梦术。虎旗还不知道。”
卢通抖了下眼角。
事到如今已经明了,无论入梦之人是宁海、锦崖,其中必有父子相残。
“亲父子为什么反目成仇?”
云傲抿了下嘴。
卢通已经发觉不妙,云傲不像犹豫之人,几次三番吞吐不定,背后的事情肯定难以启齿。
以宝囊的为人,再龌龊之事也做得出来。
卢通道:“因为观慧?”
锦崖、观慧,虽然还没有结成道侣,但是七宝府上下每个人都知晓二人的情意。
云傲眼神一痛,点了下头。
卢通又道:“锦崖发现了宝囊染指观慧?”
“不是。”
云傲咽了下喉咙,平复心绪,道:“锦崖、观慧之间,全因宝囊而起。”
“什么?”
卢通心头猛地一跳。
云傲反而彻底平静下来,仿佛卸掉了一道枷锁,道:“宝囊绝情寡义,把所有人都视为玩物。曾化作锦崖,欺骗观慧,观慧被蒙在鼓里,以为是锦崖主动追求,于是二人才有今日。”
卢通心神震荡。
这……
宝囊老匹夫,不当人,早该被杀。
即便有所准备,还是没想到,竟然可以不堪到如此地步。一位元婴真人,竟然和妖城中的血食人奴无异。
房内陷入死寂。
卢通端起茶杯,喝完一杯茶,渐渐平静心绪。
云傲道:“你打算如何?”
他看了一眼窗户,道:“所以此事以你为主,与锦崖一起杀死宝囊?”
云傲眨了下眼。
正要开口时,卢通突然道:“还有谁?你心神疲惫,根本无力掩藏破绽。”
云傲定了一下,又吐出一个名字。
“宁海。”
卢通眼神一跳,等候云傲继续“坦白”。
云傲道:“宝囊眼里,所有人都是玩物,宁海也不例外。欺骗锦崖、观慧的手段,最早是用在我和宁海身上。”
卢通瞳孔一缩。
云傲、宁海、锦崖、观慧、虎旗、绿宇,六个弟子,不出意外的话,宝囊不死,虎旗、绿宇也无法幸免。
“入梦告知舍鹿的是谁?”
“锦崖。我们六人中,宁海最聪明,他最早看破宝囊的面目。早年太过伤心,自伤神魂,已无法施展入梦术。”
“宁海做了什么?”
“定计。若不是宁海指点,我们做不成这件事,也躲不到今天。”
卢通点了下头,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云傲杀人、宁海定计、锦崖入梦,杀死宝囊后,裹挟整个仙船,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乱。
“你有什么条件?”
云傲道:“求道友助我了结此事,不要波及师弟师妹们。”
卢通思索片刻,道:“入梦术,能不能用符箓施展?”
“不能。神魂入梦,需要炼出一尊‘梦神’,此物极为繁复,需要常年修行才能炼成,仅凭一道符箓无法形成。”
他点了下头,道:“那只好让锦崖配合,说受你蒙骗,这才施展入梦术告知舍鹿。”
“好,我会与师弟商议。”
“还有什么条件?”
云傲摇了摇头,站起身,朝卢通俯身行了一礼,道:“多谢道友。”
卢通张口吞下纱帐,打开窗户,阳光再次撒入房内。
“明天一早,随我去见阙真人。”
“是。”
云傲告辞离开。
卢通一路送至楼下,看着远去的背影、以及往来人流,喃喃道:“这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
夜晚。
卢通坐在书桌后,翻看阙玉特意找出的一本珍稀藏书《架丹微论》。
架丹,后来之法。
古仙时没有这种法门,丹破成婴,全靠感悟自然。心有所悟,法门流转随之变化,时机到了自然突破。
后来演道宗、九鼎山诸宗、五厨宗等一起开创此法。
架丹,犹如搭墙、垒石,在丹内埋入丹心,以备日后熬炼金丹,破入元婴。
架丹之法,也是从元婴推演而得。
他正仔细翻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