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当他们来到湖州市的时候,热闹的湖州市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
杭州百姓的奢侈,不仅仅是达官贵人的奢侈,也有升斗小民的奢侈。
一些没有土地的务工者身着文绣身衣,一套衣服便价值数百文,而类似这样的人,不知其几何也?
湖州市与浙江驿的水道纵横,水道之中画舫肩舆,船上珍羞良酝,数名歌女唱歌伴行,奢靡之风可见一斑。
这里的湖州市不是指湖州府的湖州,所谓湖州市和浙江驿就是指在杭州城墙南北的两个商业区,是杭州城本身延伸到城墙外的部分。
光是这城墙外的商业区,就达到“延袤十里,烟火数十万家“的规模了。
走在湖州市的市场上,朱慈燃可以看到北京城的苹婆果、黄鼠、马牙松,也能看到山东的羊肚菜、秋白梨、文官果、甜子。
继续往下走,那沿街摆放的水果、杂货摊上出现了更多地方的特色。
福建的福桔、福桔饼、牛皮糖、红腐乳,江西的青根、丰城脯,山西的天花菜,苏州的带骨鲍螺、山查丁、山查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
还有嘉兴则马交鱼脯、陶庄黄雀……
南京的套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查糖……
各种西瓜、鸡豆子、花下藕、韭芽、玄笋、蜜桔、杨梅、莼菜、鸠鸟、青鲫、方柿等物品应有尽有,价格多以五文起步,让人咋舌。
除了这些东西,走在湖州市上,朱慈燃他们还能看到市井小贩挑着一些奶制品售卖,六文钱便能买到一瓶半斤装的牛奶,四周行人看都不看,似乎这个季节有牛奶也很普遍。
这些小贩的担子里也不仅仅只有牛奶,更有各种用奶制成的奶制品。
“小爷,这杭州的街市快比京城的还热闹了。”
走在湖州市街头,刘顺忍不住感叹,同时也不免说道:“这杭州百姓的工钱,恐怕不输京城。”
“差不多吧……”朱慈燃淡淡回应了一句,同时目光也看到了一个菜铺贴着的募工告示。
【招募工三名,辰出酉归,每日工钱二十五文】
“二十五文?这比京城还高!”
看着标注每日二十五文的告示,刘顺惊掉了下巴,而朱慈燃则是上前看起了蔬菜。
见朱慈燃上来,菜铺的伙计也笑着招呼道:“冬季里吃嫩黄瓜,别有一番风味,客官您看,这些黄瓜可都是杭州本地菜农从暖洞子里培植出来的,是本地的黄瓜。”
二月的杭州由于小冰河期的降临还有些寒冷,黄瓜培育还得等一段时间,但眼下这伙计却说这些黄瓜都是杭州暖洞里出来的,这让朱慈燃不由好奇:“你说这黄瓜是暖洞子里出来的,什么暖洞子?”
杭州毕竟是繁华之地,大明官话在哪里都有可能行不通,但在大的城池混,官话一定要说好。
因此面对朱慈燃的官话,伙计也用带着杭州口音的官话给他们解释了起来。
所谓暖洞子,实际上就是明代的一种温室,是一种地窖式或半地窖式的屋子。
屋子里修筑土炕,烧火增加温度,菜蔬种植于“暖洞子”里,在隆冬时节也能正常生长。
这样办法种植出来的不仅有黄瓜、黄芽菜、韭黄、萝卜等各种新鲜菜蔬,还有各种各样的花卉。
朱慈燃没有听过,是因为他之前不去京城的菜市,不然他也能知道暖洞子是什么。
总而言之,暖洞子的出现让冬季各类蔬菜品种变得丰富,在品类上,基本已经不下于后世了:“这暖洞子什么都有,您看看我们这里的蔬菜,那都是暖洞子产出的。”
活计热情的张罗着,而朱慈燃也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一丈两丈长桌,上面摆放着姜、芋、萝卜、胡萝卜、油菜、菱白、胡姜、葱、韭、蒜、甘露子、薄荷、紫苏、山药等各种不应季节的蔬菜。
除了这些,还有番茄、土豆、番薯、洋葱等各种舶来品。
除了这些蔬菜,店里的水果也同样丰富。
荔枝、龙眼、橄榄、槟榔、桄榔、椰、橘柚、菠萝、诃子、羊桃、山桃、葡萄、夹竹桃、蜜望、宜母、人面及各种山果,应有尽有,价格不菲。
“买五斤荔枝吧。”看伙计说了那么多的份上,朱慈燃示意称五斤荔枝。
“好勒!”听到朱慈燃的话,这伙计麻溜地收拾好了五斤荔枝,并且是把果子摘下来后才称重的,不像一些地方连枝丫也算重量。
“五斤整,收您四十文。”
活计笑着把装在布袋里的荔枝递上,朱慈燃闻言也示意刘顺给钱。
二人接过了荔枝,继续逛起了湖州市,走远之后刘顺才道:“八文一斤的荔枝,这杭州明明这么繁华,为何水果蔬菜都比小地方便宜?”
“正因为繁华才便宜……”朱慈燃解释了一句,刘顺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二人继续逛着,但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湖州市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一度到了人挤人、肩并肩的程度。
为了朱慈燃的安全考虑,刘顺护送着走出了湖州市,但当他们来到市外,外面的人口依旧很多。
白墙灰瓦马头墙是杭州城内的特色,朱慈燃他们尽可能找人少的地方探索,因此他们并没有去西湖。
对于他们来说,由于杭州火车站通车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所以他们并不着急。
可能这次他们回去后,明年、后年,或者任意时间都能乘坐火车来杭州城,来回往来不过八九天罢了。
他们要看的,是杭州老城区的风貌,以及杭州市河的风光。
走在一些民居后门临河的小街上,二人总算在杭州这热闹的城池感受到了一丝清静。
那蜿蜒细长的小街,以及那一块挨着一块铺砌的石板路似乎没有尽头。
小街两侧栉比鳞次的几乎是清一色的乌檐青瓦,小楼屋檐比翼,上透一线蓝天,下照人影憧憧,自是一番含蓄深邃的意境。
碧波涟漪的市河上,小船来往,橹声咿呀,时不时走累了就坐下,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水阁和岸边的林木荡漾,优哉游哉。
休息时,一个六旬老妪停船询问朱慈燃他们是否要坐船,那干瘦的身子和寄予希望的眼神让朱慈燃不容拒绝。
他和刘顺上了船,老妪见他们上船,也喜笑颜开的迎接他们,用干瘦矮小的身子摇橹划桨,带着他们穿过一个接一个的桥洞。
在杭州这种江南水乡,拱桥是极寻常的景观。
从登船点开始,一路上不过泛舟一里,他们便经过了八座古石桥。
也许是建造年代的不同,这些古桥样式纷繁多姿,风格迥然有异,看着它们一个个的出现,朱慈燃宛如乘上了时光机。
不可否认,拱桥的造型曲线优美,那船桨晃动时导致的荡漾,让宁静中又平添了几分幽雅。
虽然朱慈燃不准备去看西湖,但为了让老人家多赚几文钱,也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他还是让老人家划船去了西湖。
这个时代的西湖具有很多自然的风景,它没有围栏,也没有后世的车水马龙,有的只有路上停下观景的行人,以及湖面的画舫和乌篷船。
走水道进入西湖时需要经过风波亭,明代的风波亭始建于洪武年间,至今已经有二百余年的历史。
它的规模不似那么宏大,而是只有一座孤零零屹立在湖边的亭子,四周的树木也被砍伐,似乎是特意的造景。
但朱慈燃也承认,那孤立在湖边的风波亭,确实让朱慈燃想到了许多事情。
他所认识的人里,最为孤单的,莫过于他的叔父。
看着那孤立的风波亭时,他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家叔父。
“以前年幼不懂事,现在想想,每个人肩上都有每个人的担子。”
“我爹的担子被叔父挑了那么多年,我虽然挑不起,但总归能分担些。”
坐在小船上,朱慈燃眺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风波亭,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对此,刘顺也微微颌首表示赞同,但却没敢说什么话,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官。
朱慈燃很能理解他,也没有强求他表示什么态度。
二人陷入了沉默,船上只剩下了老妪介绍沿途风景的声音。
过了半个时辰,当老妪将他们送抵距离客栈最近的河道时,她也很窘迫的说出了“五文”这个价钱。
兴许在她看来,五文钱已经很多了。
“划船这么久,老人家消耗了这么多力气,怎么会只值五文呢?”
朱慈燃还没开口,刘顺就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两枚十文的天启通宝,强行放在了老人家的手中:“就这个价吧!”
说罢,刘顺转身和朱慈燃离去,只剩下那老妪站在船上愣神。
过了片刻,她小心翼翼的的把铜钱放到了怀里。
刚刚划船准备离开,她又不放心的摸了摸放钱的位置,确定它们一直在后,才绽放着笑容,划着船继续准备寻找下一个客人。
二十文是她一天都不一定赚到的铜钱,但她并不能因此而懈怠,因为相比杭州的生活,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坐船咯……”
“嘭嘭嘭——”
正当老人呼喊着坐船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小西洋海域上也爆发了猛烈地炮火声。
在一支遮天蔽日的舰队远处,一艘试图逃跑的海盗船被击沉,所有海盗纷纷被送下海,喂了鱼。
“小西洋舰队干什么吃的?辖区海域有几个毛贼都不知道?!”
三千二百吨昆仑号的甲板上,黄蜚此刻正在破口大骂。
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小西洋几年,小西洋连海盗都有了。
要知道,现在东西方贸易的船只,有近七成都是皇店的船只。
如果皇店船只被劫,那他这个海军都督也就别想干下去了。
他的生气情有可原,但这时领队的徐霞客也上前安慰道:“这里是西小西洋,毕竟紧邻波斯、鲁迷国(奥斯曼)和噶剌比海,情况复杂也可以理解。”
“这一路上走来都没有遇到海盗,可见下面的将领还是用心在做事的,黄都督别气坏了身体。”
徐霞客的安慰起到了一定作用,黄蜚消了气后,也不再训斥小西洋舰队的参军了,而是摆手示意他退下,紧接着和徐霞客讨论起了其它。
“徐侍郎是准备走万岛县南下,还是走沿海航道?”
“自然是走沿海航道,宣传我大明国威的同时,顺带也补给一下物资。”
徐霞客不假思索的回答,这个回答也让黄蜚十分满意。
黄蜚作为海军都督参与第三次下西洋的行动,朱由检的目的就是让黄蜚更多的了解世界各地的海洋情况。
黄蜚眼下只了解西大明海(太平洋)和南洋,以及小西洋的情况,对红海、大西洋,以及齐国海的情况并不了解,走一趟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黄蜚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庞大舰队。
“这么多海船,沿海有地方可以补给吗?”
黄蜚询问起了补给的问题,对此徐霞客点了点头:“波斯和鲁迷国的港口都可以补给,另外利未亚沿海都有诸藩的开垦地,虽然不能一口气补给两三个月的物资,但十几天的物资还是可以的。”
“到了南昆仑监察司后,可以在那里一口气补给到前往欧洲的物资,然后可以把船上的货物在欧洲贩卖后,购买各种物资前往北亚墨利加。”
“北亚墨利加和南亚墨利加资源丰富,东海岸有暗厄利亚、弗朗擦、弗朗机等国的城池可以补给,一路可以补给到齐国。”
“到了齐国之后,在那里一口气补给三个月的物资,然后走北部航道返回大明,大概两个半月左右抵达瀛洲北部的北州府。”
徐霞客给黄蜚具体解释了一下沿途可以补给的地方,黄蜚闻言也点了点头:“有补给的地方就行。”
“不过这次殿下想要让大弗朗机人、暗厄利亚、弗朗擦等国把南亚墨利加的领土给交出来,恐怕施行起来不会有那么容易。”
“我觉得不如直接出兵把这些地方拿下。”黄蜚一身匪气的开口。
“这……”徐霞客被他说的汗颜,他可不敢同意黄蜚的观点。
“怕什么?”黄蜚直接道:“只要完成殿下的令旨就好了。”
“统一口径,就说是欧罗巴人先对我们进行炮击,我们予以还击便是。”
“这确实不行……”听到黄蜚越说越离谱,徐霞客连忙打住,并解释道:“欧罗巴诸国海军早已畏明如虎,如何敢主动挑衅,这样的事情一上奏,殿下必然洞察。”
“何况,眼下欧罗巴诸国与皇店的贸易利润足有三百万两之多,贸然开战导致国朝损失这三百万两的贸易利润,恐怕殿下和万岁都会震怒。”
“这倒也是……”说起贸易的问题,黄蜚的智商占领了高地,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说道:“欧罗巴的金银大部分都是从南北亚墨利加运来的,我们把当地打下,那些金银不就都是我们的了?”
“额……这……”徐霞客善于文笔而不善口才,黄蜚这话把他说的一时愣住。
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佩服黄蜚的脑回路,但沉吟之后他还是摇头道:“眼下国朝没有力量跨越半个世界来移民,齐国也分不出力量来占领这些地方,哪怕占领,但等舰队一走,恐怕当地又要扯旗造反,这次我们可没有带步枪来。”
徐霞客提到了关键的一点,也是黄蜚气的牙痒痒的一点。
由于为了防止欧洲人过早接触击发枪,朱由检并没有让下西洋的船队带上击发枪,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全军装备步铳。
虽说即便只有步铳,明军的军事科技也比欧洲人要高出几十年,但这么打起来肯定会有死伤。
死伤一大,黄蜚肯定也要被弹劾的,他不想丢失自己爵位。
这么想着,黄蜚只能作罢:“好吧,就按照徐侍郎你说的办。”
“呼……”见黄蜚同意,徐霞客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继续聊起了航海的事情,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南昆仑监察使司的吴阿衡也接到了快船带来的第三次下西洋情况和进度。
当他知道徐霞客他们已经在正月初三抵达旧港的时候,他当即就从北方的昌宁县返回了南边的昆仑县。
又是一年时间,昆仑县发展的更为繁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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