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朱由校 第654章

作者:北城二千

“多,过的比我们好的也有,差的人家也能有二十亩地,养三四头猪,地里每年产三百斤米不成问题。”

张老汉的所有回答都不带犹豫,这就让朱慈燃大概了解了南溪村的情况。

按照最差二十亩地,养三四头猪来说,亩产三百斤米的情况来看,除去赋税,南溪村一户人家每年的收入最少在十五两左右,如果夫妻两人打工,那能达到二十五两左右。

像张老汉这样的家庭,算上儿子儿媳打工的工钱,年收入差不多能达到四十到五十两银子。

这样的收入,对于朱慈燃他们自然不算什么,可当朱慈燃他们走过了山西、山西、河西之后,他们就知道这样的岁入有多么恐怖了。

山西的百姓哪怕没有遭遇旱情,算上打工的银子,四口之家顶多也就能岁入十三四两银子。

眼下遭遇旱情,山西百姓四口之家的岁入,基本只能维持在七八两左右。

陕西比山西稍好一些,但没有遇到大旱,加上打工也只能有十七八两银子,遭遇旱情的情况下只有十二三两。

至于河西,实际情况也不过在十五两到二十两之间。

这么一看,南溪村百姓简直太富裕了。

“四川的村子也都和南溪村差不多吗?”朱慈燃好奇询问,但张老汉摇了摇头:“这都不一样,得看移民的地发在哪,有些去川东的,要比我们过的稍差些,一个月只能吃两三顿肉。”

“两三顿肉……”朱慈燃有些咋舌,想起了山西连村官都只能白菜咸菜配米饭的生活。

倒是刘顺从话里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由问道:“那南溪村一个月能吃多少顿肉?”

“我知道!”被张老汉抱着的孩童抢答式的回答:“每天一顿,晚饭的时候吃肉!”

“每天一顿?!”朱慈燃和刘顺差点咬到了舌头,而张老汉也笑着点头:“村里每天每家杀一头猪,全村人吃,所以每天能吃一顿。”

“家里的鸡鸭基本上是家里自己吃的,我家这里杀一只鸡能吃三天。”

张老汉的话和表情不像骗人,但朱慈燃和刘顺还是不可置信。

刚从山西、陕西、河西走出的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大明百姓还能有每天吃一顿肉的时候。

可是张老汉和他孙子的表情告诉了他们,这样的时候,在南溪村只是常态……

第533章 宗藩局势

“嗷嗷——”

“抓紧把腿抓紧!”

“这家伙力气还挺大,把刀给我!”

黄昏,随着落日的余晖渐渐西斜,安静了一天的村子也热闹了起来。

村口的晒场,家猪的啼叫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子的人都准备好了吃肉的锅碗瓢盆。

几个宰猪的男人把猪按在了猪凳上,其中力气最大的一个男人按住猪头,拿起尖刀从猪的脖子捅了进去,一下子插进了脑袋。

只是这一下,这头猪便不在扑腾,而负责屠宰的几个男人开始负责屠宰下一头猪,被杀的猪则是被另外几个男人丢到了猪盆里,用滚烫的开水脱毛。

如此反复一次后,两头近二百斤的猪被屠宰,而负责做饭的人也开始了烧火做饭。

这个时候,厨房锅灶上是最忙的,因为杀了猪,原材料充足,什么猪肝、猪血、猪肺、红烧肉、粉蒸肉、猪心内脏应有尽有,因此男人们也将自己平日里隐藏起来的一手烹饪绝活全用了上来。

朱慈燃和刘顺还没从刚才杀猪的场景里回过神来,便已经被人安排坐到了晒场的椅子上。

到这这会儿,他们算是相信了,南溪村真的是每天都在杀猪,每天都能吃肉,区别就是吃一顿和顿顿吃罢了。

居住在南溪村里,每天吃上一次杀猪饭,这是所有村民每天之中最快乐的一件事,特别是对小孩来说,内心总是充满了期望。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一些农妇就抬着一盘盘菜放到了桌上。

蒜苗炒的猪肉香气扑鼻,让人口水直流,一碗排骨煮萝卜也让人食指大动。

接下来还有炒猪肝、炒白菜和水煮青菜豆腐,以及一碗满满的辣椒蘸水。

三盘肉一盘菜一盘汤……

这看上去简单的菜肴,放在这个时代的平民家中,已经算是十分奢侈了。

厚实的米饭被打满放到了朱慈燃二人的面前,坐在他们一旁的张老汉和另一个刘老汉劝他们快点吃,同桌的三个小孩已经开始了动快子。

七个人,五道菜,南溪村的奢侈可见一斑……

只是,这样的奢侈不仅仅是南溪村,而是大部分四川村落都这样。

眼下的四川,大部分人都是之前的陕西移民,他们以生产队为单位团结在一起干活,吃饭。

在他们迁移来以前,拥有四千多亩耕地的南溪村居住着一千多人,但曾经的南溪村村民都被迁移去了交趾,四川。

等张老汉他们这群陕西移民迁移过来后,南溪村只有不到四百人,丰富的物产让他们仅在两年时间里就盖了新房,置办了牲畜,实现了每日吃肉的愿望。

田地的变多,赋税的降低,这些政策加在一起而产生化学效应就是眼下的南溪村生活。

这一顿饭,朱慈燃起初忙着吃饭,但吃到后面他渐渐觉得自己的碗开始沉重。

不是因为饭菜太多,而是他想到了大巴山北部的“三西”三省。

只是隔着一座大山,山北吃野菜树根,山南每日吃肉,这样的生活差距,让朱慈燃明白了自家叔父为什么要大力推行火车。

试想一下,若是大明每个省都通了火车,每个省的货物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运抵隔壁省,那三省的生活还会如此吗?

明明印度厮当的粮食堆积如山,可就是因为距离遥远导致这些粮食只能制成饲料。

如果大明能把印度厮当的粮食运到西北,那西北的百姓说不定也能吃上肉,哪怕不能每天都吃,但最少不会过得如此贫苦。

“郑村官怎么没来啊?!”

“好像和村外的大人们议事去了,让我们先吃。”

“那给郑村官留点饭菜肉汤。”

“得嘞!”

热闹的晒场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郑村官,其它人也跟着纷纷喊了起来。

朱慈燃和刘顺闻言,立马看向了张老汉:“郑村官对村民很好嘛?”

“挺好的,他收税不会像别的村官一样克扣,平日里也基本不管事。”张老汉犹豫着说出,刘顺闻言疑惑:“不管事还算好?”

“唉……”张老汉叹气道:“你是不知道以前的村官有多折腾。”

张老汉没说太多,但朱慈燃却能听得出其中的唏嘘。

“无为而治,百姓不是没了朝廷就活不下去,朝廷也不是非要折腾百姓才能维持,不折腾,就是最好的休养生息。”

朱慈燃脑中想起了当年金铉教导他时说过的话,以前他不明白,但经过这一路他算是明白了。

一个不折腾的官员,对于百姓来说到底有多难,上面的人不会知道的……

“郑村官算好的了,不折腾,官府招募民工还会告诉村里人。”

刘老汉吃着肉开口,张老汉也是点头附和。

面对此情此景,朱慈燃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村宴结束,他和刘顺告别了张老汉等人,背着满载的水囊离开了南溪村。

来到路边时,他们看到了坐在水泥地上的郑三元,郑三元也赶忙起身作揖:“殿下。”

“行了,回去继续做你的村官吧,好好的,别折腾村民。”

朱慈燃没和郑三元说些什么见闻和需要改善的,因为南溪村村民在郑三元的无为而治下,确实过的不错。

“殿下慢走……”

郑三元作揖后退两步,随后才转身离去。

在他走后,朱慈燃也踏上了继续南下的道路。

从南溪村到青林口镇还有三十里路,差不多在天彻底变黑的时候,他们能抵达青林口外扎营。

朱慈燃很少进入城镇,因为在他看来,城镇最易管理,反而是乡野十分困难。

乡野到底怎么样,朝廷只能通过地方村官才能知道,但集镇和城池不同,过往的行商可以带来许多消息。

带着这种想法,朱慈燃和刘顺,以及两名略胖的锦衣卫上了自行车,吭哧吭哧的埋头苦踩了起来。

至于朱慈燃最新的游记内容,也被他整理之后命人送往了京城。

几天后,远在京城的朱由检拿到了朱慈燃的游记,而当他看到南溪村民的生活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若是再无南溪村出现,我都要怀疑大明朝已经民不聊生了。”

靠在椅子上,朱由检提起了一抹笑意,坐在殿内一起处理政务的陆文昭、曹化淳、王承恩三人则是早就看了游记内容,因此都带着笑意,作揖回应朱由检。

“好消息还是多的。”

朱由检放游记放在了旁边,带着笑意,将一本奏疏拿了起来。

这是户部的奏疏,而上面记载的则是各地秋收之后的岁入结果。

截止天启十五年九月三十,大明商税岁入四千二百三十七万六千余两,田赋粮九千八百七十九万六千余石,天下百姓一亿六千七百五十七万四千九百三十七人。

根据各省的情况,算上蠲免未缴纳赋税的各地,大明今年的总产粮约在十一亿三千七百余万石。

平均算下来,每个百姓应该有口粮七石,约一千一百斤不到,折合下来,每个百姓每天应该都能有三斤口粮。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实际上,由于南粮北调,大明需要出银七千万两来购买粮食北运。

七千万两粮食,一边平价从中南、西南市场购买,一边低价在北方、江南卖出,储存。

“按照入秋以来的粮价,皇店眼下有多少流动银,能买多少粮食转运江南和北方?能完成两亿三千万石的运粮任务吗?”

朱由检放下奏疏,询问着曹化淳,而曹化淳闻言也作揖道:“皇店的书吏们算过了,流动银大约有六千万两,朝廷只需要出一千万两,凑足七千万两,就能购得两亿石米麦。”

“加上田赋的九千八百多万石,折去路上的火耗,差不多能在两千三百万石左右。”

“下面的皇店已经开始收粮了,在开春前会先运抵五千万石给山西、陕西、河西、河南、江西、浙江六省。”

“后续的一亿八千万石会在明年入秋前分批运抵六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眼下税银不够支付官员将士们的俸禄和军饷,以及拿不出不足者一千万两米麦银。”

“今岁军队和百官、兵马司、衙役、教习的合计俸禄是六千八百三十万余两。”

“眼下,金融司新到海外金银铜锭约四百六十万两,金融司存银一千六百余万两,这些加上税银,只有不到六千三百万两,尚有一千五百三十万两的积欠。”

曹化淳面露难色的说着,但朱由检却沉吟了片刻,许久后开口道:“两亿三千万石米麦,运到北方后,需要按照多少售出,才能收支平衡?”

这个问题让曹化淳敲了敲算盘,他先计算了成本说道:“南方两千万石米麦的成本是七千万两,田赋粮如果就地售出能获利四千四百六十余万两。”

“加上运费,支出约一亿一千七百万两左右,火耗过后,运抵地方的两亿三千万石米麦,价格最少得按照每石五百一十文售出。”

“只是殿下,这个价格肯定会让民间粮商不愿意再购粮售往灾区,况且朝廷也需要用银子。”

“因此奴婢提议,按照灾区现有米价的八成售出粮食。”

“这么一来,国朝能获利两千八百余万两银子,补足各衙门的积欠后,还剩二千三百余万两。”

曹化淳给朱由检算了一笔账,尤其提醒了粮食不能贱卖。

说到底朝廷的米价是“平抑”,而不是“贱卖”。

按照收支平衡来说,他们可以把每石米按照五百一十文的价格售出,但这么一来,民间许多粮食商人就要面临破产了。

他们可没有皇店那么强大的收粮渠道,他们的成本价也比皇店的要高,因此按照灾区市价八成贩卖粮食,商人可以小赚一笔,百姓也能吃到粮食。

一旦后续朝廷没有能力运粮,民间商人没有亏本的情况下,他们也会自发运粮前往灾区贩卖。

因此,大明朝的粮食不管成本多少,只能按照当地粮价的八成贩卖。

例如眼下山西米价八百文每石,皇店就只能降到六百四十文每石。

再继续降下去,那就会让众多粮商破产了。

这个道理,朱由检也是知道的,甚至他也知道,最能及时止损的办法,实际上是把山西百姓迁移到四百万以下,甚至可以低到山西耕地十分之一的人口。

只是他能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做。

强制移民和主动移民是两个概念,主动移民的人很少会跑,但强制移民的人大多数都会跑,除非朝廷能拿得出实质性的福利。

例如像麓川、旧港一样,百姓过去就发熟田二十亩。

如果不能这么做,那即便朱由检把生田的数量提高到百亩一人也不会有多少百姓敢去,只有饿到急红了眼主动迁移的人会去。

强制移民的结果是什么,看看明初洪武、建文、永乐移民就明白了。

近半个世纪的移民,结果留下的人只有不到移民的二分之一,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更何况,现在朱由检根本拿不出太多的粮食来强制移民。

“按照你的意思办吧,另外百官武将的俸禄,全部发到存折上去。”

朱由检准备用存折来延缓时间,尽管他可以动用银行之中的存银,但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