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这些动作,恐怕朱由检早就注意到了,因此他迟迟没有推进拖拉机入户的迹象。
朱由检现在突然说新政,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顾秉谦他们了。
知道了拖拉机的好处后,他不信顾秉谦他们身后的那些士绅豪强可以忍住。
既然忍不住,又对付不了自己,那就老老实实的听话,把新政颁布下去。歳。
如果不颁布,想继续拖着,那洪承畴和孙传庭就可以入阁了。
这两人入阁,那士绅豪强们在朝廷就彻底没有了话语权,因为他们两人背后的势力是武将。
想到这里,顾秉谦等人都脸色不好看,而朱由检还在自顾自的品茶……
第508章 兴亡又如何
五月,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大明在新政上的进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较。
不仅仅是因为拖拉机,而是因为孙传庭和洪承畴。
这两人在西垂和南边干的事情,士绅们比谁都了解,尤其是孙传庭。
以朱由检那副“能干干,不能干就致仕”的态度,许多官员毫不怀疑,朱由检会重组内阁。
一旦内阁重组,加上中层官员又在忙着和燕山内斗,而大明每年又有恩科作为替换的官员,那士绅在政治上的力量会瞬间减弱。
从北直隶到北方,再到海外,西南……
朱由检逐渐的削弱士绅豪强的活动范围,在生产资料上,朝廷掌握的耕地和手工业占比也比士绅大得多得多。
在这种局面下,他们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用赋税来威胁执政人。较。
一旦他们停止缴纳赋税,那不是给朱由检脸色看,是给朱由检挥刀的机会。
江南三省和湖广这几省的赋税占比逐年下降,谁都知道这是士绅少缴税,偷税漏税,但朱由检不去管,而是在保证原有赋税的同时,开拓新的赋税来源。
士绅们明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掌握的生产资料和缴纳的赋税占比会越来越低,但他们谁都不舍得先出血。
长此以往,当时间来到天启十二年的时候,大明已经到了即便没有江南士绅的赋税,依旧能运转的程度。
】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代表士绅们的威胁对大明已经无足轻重,甚至连他们的存在都可有可无。
一旦他们再丧失朝堂上的话语权,那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猪。
朱由检长期以来用的都是阳谋,谁都能看出来,但却没有人能阻止。较。
说到底,士绅的贪婪和吝啬帮助了朱由检,他们觉得朱由检迟早会求他们,结果朱由检利用战争获取了极大的税源。
江南三省加湖广的七千万人口所缴纳的赋税,还比不过只有不到两千万人口的旧港、瀛洲、交趾三省。
如果他们再不做出改变,等到民怨四起的时候,恐怕就算朱由检不出手,也会有人收拾他们。
温水煮青蛙已经煮的够久了,朱由检开始威胁,士绅们也知道该让一些利了。
在他们的让利中,八十多万名官员和七十多万的兵马司、衙役人员也开始了齐民编户、人口普查和摊丁入亩,登田造册。
至七月,在新政推行,实际人口不断被登录造册的时候,洪承畴命人陈兵明暹边境,心里有鬼的巴塞通王也调兵北上,与明军对峙。
就在巴塞通王想着怎么湖弄洪承畴的时候,黄蜚神兵天降般的带兵抵达暹罗国王都大城,巴塞通王猝不及防之下被废,宋穆缇察上台,暹罗称其为崇明王。较。
宋穆缇察上台后,黄蜚干脆将之前效忠巴塞通王的臣子全部流放抄家,同时把巴塞通王以“以下乱上”的罪名流放东山府。
抄家所得的财物,明军保留五成,剩下五成交给了宋穆缇察。
同时,大明将去年落榜的一些恩科学子派往暹罗做官,南军都督府派一营兵马驻扎在大城港,负责随时护卫宋穆缇察。
宋穆缇察也懂得投桃报李,上位后立马下旨歌颂了大明天启皇帝和齐王对暹罗的恩德和帮助,然后大量任命大明派来的官员主政,效彷大明的新政,推行新政。
此外,宋穆缇察裁撤国内军队,将巴塞通王时期的十二万军队裁撤为六万,同时对国内进行分地运动。
五百万人口的暹罗,拥有的耕地数量仅仅比东吁少了一些,但依旧有两千多万亩。
由于大城王都有一营的明军驻扎,宋穆缇察自然就有了整合国内土司的想法,开始不断出兵剿灭一些忠于巴塞通王的将领和土司,将土地分给农民来拉拢人心。较。
可以说,他这一套手段,基本都是从大明学来的。
从纸面来看,似乎暹罗的兵力减弱,但由于宋穆缇察在顺天官学读了三年的书,因此他按照明军的标准来装备军队。
岁入近百万两的暹罗想要装备六万军队,虽说有些困难,但得益于皇店生铁价格的低廉,宋穆缇察基本是大量购买皇店的生铁来制作甲胄。
按照这架势,估计在他的统治下,暹罗会很快中兴。
“这个宋穆缇察倒是还挺会狐假虎威的……”
八月,当朱由校的声音在燕山仲夏宫内响起,跪在朱由校面前的刘若愚也微微颌首:“确实是这样,不过皇店那边获利不少,暹罗安定对国朝有一定好处。”
“暹罗的事情我并不担心……”朱由校靠在龙椅上,双手扶着扶手,整个人比起去年入冬前更胖了一些。较。
“齐王府那边如何了。”朱由校忽地开口,刘若愚一愣,然后马上回过神来,神情复杂道:“齐王妃于初二诞下一女,初九平妃周素洁诞下一子,另外贵妃卫平阳与李韶禧在七月先后害喜,太医院估计会在明年三月临盆。”
齐王府有喜了,但朱由检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而是把消息尽量的掩盖,这样的举动足以说明朱由检对两个孩子,或者说对目前唯一的王府男嗣是有忧虑的。
不过,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许多有自己情报网的势力自然是获得了这个消息,而作为有锦衣卫、东厂、西厂的皇帝,朱由校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初二和初九吗……”朱由校脸上波澜不惊,但刘若愚可以感受到他心里的那份不平静。
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几个人,刘若愚很清楚,皇帝在登基后有一段明显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朱慈燃的出生……较。
朱由校与朱由检的兄弟之情甚笃,这个毋庸置疑,但人的感情有是有限的,而身边的人是“无限”的。
子嗣和兄弟,兄弟和妻妾,这些都会分走朱由校的感情。
作为一个帝王,如果尤为重情,那实际上是不合格的。
朱由校对朱由检的感情是很深,但当他有了张嫣和朱慈燃,朱慈焴、朱慈炅等人后,那份感情会逐渐被稀释。
这种变化,刘若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甚至他觉得,很多人也都能感觉到。
“弟弟准备把孙传庭留在西北留多久……”
朱由校没有继续刚才齐王府子嗣的话题,而是说回到了孙传庭身上。较。
面对询问,刘若愚低着头回答:“看样子是准备再留三四年,最少要把乌斯藏的奴隶和平民僧人迁移到河西,然后让乌斯藏的汉儿数量充沛才行。”
“三四年……”朱由校微微皱眉,带着一丝忧虑:“忠贤和体乾两人做得如何了?”
“很不错……”刘若愚没有解释是什么不错,但朱由校比谁都清楚,他的话指的是对中立官员的拉拢。
眼下的庙堂,燕山派势大,守旧派的诸党势小,五军都督府不插手庙堂,除去它们这三股势力,还有一股就是通过恩科成为官员的一些中立官员。
人们人微言轻,大多在一些虚职上呆着,无人无权,燕山派瞧不上他们,守旧派鄙夷他们,五军都督府对他们无感。
这批人十分分散,但正因为分散,也显得更好拉拢。
实际上三派都在拉拢他们,但拉拢的都是有资质的人,一些平庸的官员并不被他们所喜,不过朱由校的目标就是这群人。较。
他之前不拉帮结派,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燕山派还没有成为众失之的。
但眼下燕山派已经成了众失之的,而齐王府又有了子嗣,这就让朱由校不得不防了。
拉拢官员是第一步,第二步……
“爹!”
朱由校的想法还没落实,便听到了许久没有听到的一道声音。
他抬头看向仲夏宫殿门,果然看到了一个小黑胖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对此,他略微皱眉:“虽说精于农事对了解民生疾苦有帮助,但不能玩物丧志。”较。
“小子知道,所以小子今年暑假没有只忙着种地,而是和李定国学了骑马射箭,使枪。”身着红色圆领袍的朱慈燃小跑进殿。
今年上半年的几个月,朱慈燃一直在都察院旁观,不过对于他来说,都察院并没有什么新鲜事,通篇总结下来,都是百官那些蝇头苟利的事情。
朱由校很清楚如何培养一个合格的太子,说白了,太子不需要学习太多四书五经的内容,他要学的是怎么统治人,要清楚每个阶层和每个阶层的猫腻。
百姓和农民的事情,稍微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他们并不是大明朝最主要的一股势力。
他们虽然有人有力量,但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和皇帝争权夺利,但是士大夫不同。
士大夫想要与皇帝共治天下,尽管他们谁都没有说,但他们的心思谁都知道。
哪怕嘴上说着天子与百姓共天下,要体恤民生,但实际上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较。
朱由校曾经被方从哲这群文官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他好不容易借自家弟弟的手把文官打压下去,让文官和武将争斗,如果维持不好这局面,皇权又要被士大夫压倒。
只可惜,他的话没被朱慈燃听进去,朱慈燃还在为自己暑假和李定国学了骑马射箭,使用步枪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朱由校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太子,娘娘刚才找您。”
刘若愚见势不妙,只能连忙支开了朱慈燃。
朱慈燃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但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理解不了那么多,因此在应了一声后,他便离开了仲夏宫。
在他离开之后,朱由校也将目光放到了刘若愚身上:“弟弟对李定国的安排,究竟如何?”
“这……”刘若愚迟疑数秒,然后作揖:“化淳和承恩都说过,殿下对李定国评价极高,恐怕是想让其成为万岁和太子日后的肱股之臣。”较。
“……”听到刘若愚的话,朱由校松了松眉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后他才开口询问:“齐国如何?”
“距离太远,东厂只能从锦衣卫手中获取一些情报。”刘若愚如实说出:“据监察司那边透露出来的情报,自去年十月金长史抵达齐国,至今年七月,天津港一共出港船队五批,船只六十艘。”
“拖拉机的数量,奴婢向承恩打听过,到七月为止,一共送去了六千台,齐国那边的耕地恐怕已经不下五万亩。”
“眼下齐国有兵马五营,劳改工三万,工匠三千,合计约四万五千人。”
“承恩那边估计,齐国应该能在不迁移的情况下,于明岁自给自足,后岁开始恐怕就可以迁移百姓前往了。”
刘若愚把齐国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以至于朱由校听后,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较。
“拖拉机一事上,弟弟何时准备用于国朝?”
这是朱由校首次提起拖拉机在国内的事情,对于他的询问,刘若愚则是回应道:“今年下半年的三千台拖拉机会尽数拨往北山。”
“明岁开始,每年有三分之一用于齐国,三分之一用于关外三省,三分之一用于麓川、旧港。”
“另外,五年内,齐国那边也会兴起一个工业区,工业区在五年后年产可以达到两千台拖拉机和……”
“好了……”朱由校打断了刘若愚的话,刘若愚见状不再开口,但朱由校却起身走向了仲夏宫的窗户旁。
他看着进入秋季的仲夏宫,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心里也是百般纠结。
“新政的事情,如何了……”较。
几乎是同一时间,朱由校和朱由检对发起了询问,而朱由检询问的对象,则是坐在田间小道上马札的户部尚书毕自严。
“至六月三十,国朝新添漏户十九万六千九百余户,合计九十七万三千余人……”
身着道袍的毕自严坐在马札上,拱手作揖回应了朱由检,而坐在他旁边的朱由检则是眺望远方的田野。
田野上,澹黄成片的稻谷距离成熟已经不远,那一片片的稻田就像金色的海洋被风一吹,无数稻穗在田野里频频点头。
一阵阵秋风吹来,稻香味扑鼻,使得原本有些饥饿的人立马联想到了堆成小山的米麦,整个人无比幸福。
“今年之后,不知道北方还能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望着田野上丰收的稻田,朱由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对毕自严的回答做出了回应:较。
“也就是说,仅仅半年,国朝就查出了百万漏户?”
“回殿下,的确如此……”毕自严安静的回答,回答过后不再开口,以至于四周除了风吹稻田的声音,再无其它。
“国初,南直隶有人一千二百万,浙江有人一千余七十万,江西九百余六万,湖广五百八十万……”
“至眼下,四省之地在黄册之上的人口只有三千九百七十一万余人。”
朱由检伸出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放下,站在他身后撑伞的锦衣卫连忙为其添茶。
“毕尚书,你以为,这四省之地,合该有多少百姓?”
朱由检对毕自严询问,闻言的毕自严沉默许久,过了片刻才抬手作揖回应:“殿下……应该比下官更清楚才是。”较。
“毕尚书……”朱由检看着眼前的稻田,头也不转的询问:“四省之地,合该有多少百姓?”
他要毕自严说出答桉,哪怕是估计。
毕自严虽然极力回避,但面对朱由检身上散发的那股压力,最后还是再三开口后,忍不住压力低垂了眼帘:“大概……八千万……”
毕自严说出了一个大概的数目,而朱由检闻言,脸上露出了笑意。
“也就是说,按照眼下的进度,国朝每年最多清查出二百万百姓,那隐匿的四千余万百姓,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清查完毕。”
“毕尚书……”朱由检很自然的转身,拿起茶杯,在喝前看了一眼毕自严:“你以为,他们是想拖到我走吗?”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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