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哪怕是“侯府”和“公府”也撑不了多久,百年之后恐怕只有寥寥数家勋贵,还大多是领着散阶俸禄,而已经去了爵位的散人。
“南边的勋贵没有送子弟北上吗?”朱由检询问了一句,而崔应元的话也没让他失望:“送了,七千勋贵子弟里,有近四千便是来自南边。”
官学只开北直隶,这让南直隶的勋贵急红了眼,因此早在去年腊月消息放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子弟安排北上了。
这么看来,经过了朱由检这十年的反复揉捏,这群勋贵算是彻底认命听话了。
朱由检从来都不想把士绅和勋贵彻底搞死,他要的很简单,就是听话,按照大明的政策走。
只要听话,朱由检就不会收拾他们。
如朱由检想要从本分的士绅手里购买土地一样,如果士绅愿意卖,朱由检也愿意卖,并且愿意支持他们去利未亚、中亚等海外成为资本。
只是他的想法太过超前,注定不会有士绅愿意和他走一条路。
既然不愿意走,那朱由检就只好赶着他们走了。
勋贵们听话,那大明也不会吝啬每年那几十万两俸禄银。
大明可以养勋贵,但勋贵总得展现一些价值,哪怕是他们能稳定每年为大明来带数百基层军官,这价值也足够满足朝廷。
这七千勋贵子弟,但凡有百分之一的人能成材,对于大明来说也是好事。
反观文臣,如果他们一直固步自封,那等滚滚学子参与科举将他们淹没的时候,朱由检也不会生出一丝怜惜。
“告诉官学司可以统计一下明年北直隶的入学人数,这条规矩可以保持,每年都根据户籍来提前统计后一年的学子人数。”
朱由检对崔应元提醒了一句,在崔应元应下的同时,他再看了看教室们自我介绍的学子们,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官学。
他倒是没有返回齐王府,而是在宣北坊散起了步。
由于兵马司,刑部衙役的设立,整体上来说,京城的一些弊端正在被更正。
这些弊端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治安问题,一类是卫生问题。
治安问题里,占比最大的无非就是盘踞在京城的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流氓每日不是在外城碰瓷,就是在京城外的道路聚众碰瓷,勒索。
朱由检特意了解过,百姓对这些流氓有一个专门的称号,叫做“喇唬”。
喇唬的泛滥成灾,基本是在正统年间,京营质量下降以后。
至于为什么和京营有关,则是因为流氓团体的主力基本上是军户、匠户和卫所兵。
这些人仗着背靠京营而横行京里,平日里除了和百姓索要面粉、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外,还有酒、糖等非必需品。
一开始这群人还用苦肉计,说自己家里人葬身边关战事,无奈只能乞讨。
到了后来,这群人在朱祁镇复位后,便干脆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强抢。
当然,也不是所有卫所军户都是地痞流氓,他们更多是兼职做些小生意小买卖,有卖面的、卖糖的、卖包儿烧饼的。
至于京城匠户也兼做小生意,开个小酒店等。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景泰、成化等社会经济上升时期,在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下夹缝求生的一群人。
因此,当朱由检废除军户和匠户制度后,他们便可以以民户来正大光明的做生意和买卖了。
至于他们之中的一些地痞流氓,则是被兵马司的衙役抓捕,尽数送往了燕山山脉之中的水泥场从事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劳动改造。
没了这群地痞流氓,京城的治安问题瞬间落实,诸如眼下的南城,曾经是唯一外城,也是最混乱地带的区域,眼下却十分安全太平。
朱由检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谈笑风生,路边摊铺的一些商贩也勤恳本分的坐着生意。
朱由检在路过一条长街时,特别注意到了一些衙役会上门一些商铺,心里升起不好预感的同时也对崔应元询问道;
“临街商铺小贩,眼下户部是按照什么规矩在管理他们?”
朱由检的询问把崔应元问住了,他只能转身叫来了一个专门监视户部官员的锦衣卫千户来询问。
对于户部的管理,这名千户还算熟悉,因此在听到问题后便连忙解释道:“户部将他们分为流动商贩,固定摊贩和固定商铺,流动商贩需要向衙门每月缴纳五十文流动税,领取商牌才能行商。”
“固定摊贩的话,则是每月需要交二百文的摊位税才能领取商牌。”
“固定商铺则是按照生意种类,一般来说米麦粮铺都是每个月缴纳一两现银,金银首饰等店铺则是二两现银,其余商铺各不相同。”
“这些杂税,基本归纳为城商税,而宛平和大兴两个县衙,每年能在京城收取十二三万两城商税,北直隶能收取二十万两不到的城商税。”
锦衣卫千户老实交代,而朱由检闻言则是皱眉道:“其他各省呢?”
“这……”锦衣卫千户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道:“户部虽然这么制定,但两京十九省去年对于此税总计征收不足一百二十万两,其中北直隶和南直隶便上交了三十几万两。”
“哼!”听到这话,朱由检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各省的消极态度十分不满。
这税到底征没征收是一个问题,又或者是下面的人中饱私囊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说到底还是朝廷没有重视,另外就是朝廷的掌控速度让地方有恃无恐。
北直隶人口不过是南直隶的四分之一,而且城镇化也远远不如南直隶,却交了比南直隶更多城商税。
在朱由检看来,仅仅南直隶一地,就能收取近百万两,更别提浙江和江西这些人口大省了。
如果朝廷能在十天内从北方调兵抵达江南,那江南还敢这样阳奉阴违,那才是找死。
总的来说还是掌控力度不行,尽管五军都督府在地方驻军,但人数毕竟太少,起不到什么战略性的威慑作用。
不过等铁路通车,朱由检就能让江南的商贾士绅和官员们活在压抑之中。
“京中衙役,有没有仗势欺民,勒索钱财的现象……”
朱由检瞥了一眼从金铺里笑呵呵走出的两名衙役,头也不回的询问崔应元。
“这……”崔应元有些头疼,尽管他知道这么说会得罪兵马司和刑部,还有地方县衙,但他也知道朱由检对他很不满意。
陆文昭十年里被朱由检骂四次,而崔应元十年被陆文昭最少骂了四百次,他清楚眼下陆文昭的地位都有些不保,更别提他了。
因此,即便知道这么说要得罪人,但他还是得说:“小拿小取的现象自然是有的,这不止是京城,各地的衙役都有这种这种情况,兵马司倒是很少,毕竟他们基本只在主路和城墙巡逻……”
“小拿小取?”朱由检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随后不等崔应元回答便嘲弄道:“水滴石穿,日复一日的小拿小取,每日即便只拿取数文,一年下来却也能凑出十数两。”
“这十数两,恐怕是他们俸禄的快两倍了吧?”
“家主明鉴……”崔应元低着头应下,而朱由检瞥了一眼他,干脆说道:“你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朝廷每年花上百万两养南镇抚司,你若是不能拿出有价值的消息回报朝廷,那万岁会怎么想?”
“是……”崔应元汗流浃背,连忙点头:“卑职即日起就加大对各地的盘查,将这群害群之马绳之于法!”
崔应元卑躬屈膝的回应,而朱由检只是瞥了一眼他,随后便转身继续闲逛了起来。
顾不及擦汗,崔应元便连忙跟了上去……
第399章 南亚困局
“李馄饨,你这馄饨今日的肉不行啊……”
“近来物价飞涨,要想不涨菜价,便只能换便宜的官场猪肉了。”
南城菜市大街的一处路边馄饨摊上,一些食客挑剔着馄饨的肉味,而在包馄饨的摊主也只能解释。
“唉……倒也是,米价都涨到三文半一斤了,你这馄饨面价格没涨也算良心了。”
“吃面吧,等会还得去码头做工呢。”
“着什么急,乡野的工人都回家种地了,眼下码头工位多着呢,晚一个时辰去也没事……”
食客闻言,唉声叹气的同时,也透露了一些消息。
朱由检和崔应元以及两位身着便服的锦衣卫坐在摊位的一处矮桌前。
朱由检一边吃着馄饨面,一边听着背后的百姓议论,心里也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走访了两个时辰,算是看到了不少需要解决的问题,也看到了百姓的民生。
就民生来说,由于今岁北直隶大旱向西退去,因此许多因为干旱而进城打工的农民都返乡耕种了。
这让原本人多工少的就业环境改善了不少,一些出卖力气的工作都腾了出来。
眼下京城就业岗位和劳动力勉强持平,一些生意人自然也就不敢像之前大旱一样压低工价,而是将工价恢复到了天启六年的时候。
自然,他们恢复工价也是因为朝廷这边朱由检下达了令旨,地方衙门监督的结果。
在大旱最严重的时候,京城给出的力夫工价只有一天二十文,而眼下则是恢复到了一天三十文。
实际上这工价如果按照市场情况来说,应该是需要几年才慢慢回升的,毕竟生意人抱团压低工价,工人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在朝廷的监督下,北直隶的生意人还是不敢闹事,纷纷恢复了工价。
为此,他们没少在背地里骂朱由检,因为朱由检的一个政策就让他们少赚了不少银子。
这些东西朱由检都知道,只是他还是觉得要亲眼看到京城的就业环境才行。
至于民生的柴米油盐和各种物价,朱由检也基本看了一遍。
柴盐布匹这些东西由于官府把控,加上闽浙没有闹旱,因此价格一直十分稳定。
至于米、油等农作物加工的存在,则是因为大旱而涨了不少价格,不过朝堂的常平仓一直持续放粮,交趾的花生产量在近年异军突起,因此米价和油价还是能控制。
不过即便如此,眼下的米价也算天启年间比较高的时候了。
天启年间情况最好的时候,京城米价也不过两文七八罢,三文半却是算高了。
只是粮食的问题,朱由检在三年内不会特别担心,因为旱情正在消退,除了山西和陕西比较遭罪,北直隶的米价应该可以跌回两文七八的程度。
他在意的是怎么利用这三年时间,让百姓积攒足够多的抗旱资本。
这四年的旱情中,绝大部分百姓靠着朝廷分地后积累的家产基本都消耗殆尽,百废待举。
面对下一波更严重的大旱,朱由检在这三年时间里的手上事情很多。
建虏得灭,百姓资产得积累,反腐要持续,诸藩得站住脚,官学得一步步推广,户籍制度要逐渐落实……
总之事情太多,而最关键的还是前面三点。
“各省铁路的路基建设什么时候开工?各省的募工数量又是多少?让人去查查……”
朱由检低头吃着馄饨,却稳重的下令,而不用崔应元开口,旁边的锦衣卫千户便起身去往了一些小巷里。
隐藏的锦衣卫连忙去询问,而朱由检则是吃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停下,擦了擦嘴后起身继续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大街刻意散步。
京城的物价怎么样?百姓的生活如何?就业有没有问题?府衙和县衙有没有欺负百姓?
这些东西,他得慢慢问,细细问……
等他看的差不多,他便逛到了东城,而派出去的锦衣卫也在半个时辰后将消息送到了他手上。
按照朱由检的政策,九条铁路同时动工,但铁路建设并不是直接铺铁路。
因为曾经的驿道留给了府道修建水泥路,因此铁路得重新规划,路基得重新建设。
工部的人还在跋山涉水的筛选路线,被授予工部尚书的周延儒也在火急火燎的从四川赶往京城,预计周延儒五月抵达京城,而工部六月初一完成基本铁路路线的汇总。
由于是大旱情况,今年的雇工不是看工部的需求,而是看灾民的需求。
因此各省铁路基本是一边选择制定,一边雇佣饥民开挖。
工部的预计里,路基工程会占据每个工程五分之一的时间。
尽管九条铁路工期十五年,但每条完工时间并不一样。
如京门铁路,这四十里的铁路,工部的勘测人员已经交出了答卷。
工程在三月二十动工,预计募工五万人,四月初一开始路基建设,五月十五路基完工,五月十六铺设铁轨,八月十五完工测试,最迟九月底可以通车,造价二十五万六千两。
整个工期在六个月,由于雇佣人数太多,加上这条铁路只有三处站点,波及不过三万多人,因此工部预计得一百四十年才能回本。
不止是京门铁路投入和收入不成正比,可以说所有铁路都是如此。
朱由检没看这些,只看了时间。
九条铁路的工程里,京门铁路在今年可以投入使用,说不定届时第四版蒸汽机都没弄出来,它便可以通车了。
其次是京城至天津的京津铁路,同样是四月初一开工,预计明年底通车。
这两条铁路并不长,加起来也不足二百六十里。
相比较他们,剩下的七条超长铁路,最早完工的一条也需要七年时间,即京城通往沈阳的京辽铁路。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朱由检简单看了一遍便将纸折起来还给了崔应元。
走到东城自然便距离齐王府不远了,没有过多犹豫,朱由检选择了返回王府。
百王坊内异常安静,正常来说诸王也不会出门闲逛,因为王府本身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城镇。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从去年开始的诸藩不断迁移。
大半年的时间,十余位藩王,四十余位郡王纷纷迁移,按照时间来说,最早迁移的诸藩,应该在二月便抵达了南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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