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面对颜思齐反抗派的三十二艘三千料战船战船,一艘龟船之上,负责统帅幕府水师出征的羽田长右郎脸上带着一抹悲壮之色。
他当然知道凭借幕府的上百艘小型战船,想要打赢对面反抗派的水师,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一回怕是只能以死报答德川家光的恩情了。
一旦下定了决心,羽田长右郎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径直传下了命令。
他让战船多载火药等物,起航拦截反抗派的战船,若能近身便点燃船上的火药,同反抗派的战船同归于尽。
这种战术,是当年万历李朝之战中,他们从大明那里学过来的“火船战术”。
用廉价的火船去摧毁价值和威力斐然的武装商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打法,疯狂而绝望,可这也是羽田长右郎唯一想到的有效战法。
因为若是使用寻常的铁炮等物,幕府战船根本无法对反抗派高大的战船造成任何威胁,到时候之后被白白击沉。
只有用这种自杀式的进攻,他们才能阻挡反抗派的战船继续封锁航道。
随着羽田长右郎的命令,幕府幸存的八十余艘战船,纷纷起航去撞击三千料战船。
这些幕府水兵心里多多少少也清楚,这一战怕是难以幸存,因此倒是人人满怀悲壮之心。
“这群倭寇要用火船……”
面对羽田长右郎的火船攻势,熟悉此道的颜思齐和郑芝龙等人怎么能不知道?
最先发现他们使用火船战术的正是郑芝龙本人,然而面对这样的战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传令,准备用水底龙王炮!”
郑芝龙一边用千里镜望着幕府的方向,一边极为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他虽然不屑于幕府水师的作战方式,可也提醒属下人不要掉以轻心,做好防备。
在郑芝龙等人手中使用火船战术,无异于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当八十艘幕府战船乘风破浪,开始一点点拉近与郑芝龙等人的距离时。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之色,自从朝鲜之役战败过后,幕府其实就没怎么动过刀兵,如今突然上阵难免会有些不太适应。
“轰隆……轰隆隆……”
当郑芝龙等人的战船与幕府战船距离拉近到二里之后,战船上的燕山大将军炮率先发出了怒吼。
幕府战船上稀少的劣质火炮,终究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只能被动的挨打。
一发发石弹飞落了下来,在幕府战船周边激荡出一朵朵水花来。
尽管眼下还没有命中,可是任谁都知道,战船被命中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只要距离继续拉近,密集的火力终归能够碰到几只死耗子。
一直到一刻钟之后,武装商船的火炮终于建功,密集的弹丸一下子命中了四艘幕府龟船。
石弹打穿甲板,甲板上面的水兵则纷纷跳下了海。
正在旗舰上督战的羽田长右郎眼神一凝,心里也清楚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幕府水师根本接近不了郑芝龙等人。
思虑之下、他急忙让手下的人吹响了号角,这个信号是告诉其他的所有战船,不用再继续结成战阵行驶,而是各自散开阵型,直接朝着郑芝龙的战船全速行驶。
“哼,要不顾一切拉近距离吗?”
旗舰上的颜思齐望着幕府水师的举动,不由得冷冷一笑。
他当然明白幕府水师这一举动的用意,无非就是彻底放弃战阵之法,只为求得一个贴近的机会……
至于贴近后的战法,无非就是火攻或者是满载火药撞击了。
像这样的举动,根本不可能瞒住老于战阵的颜思齐,毕竟作为海盗头子的他,自身所经历过的水面战事实在不少,对方的意图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东西。
“传令、放水底龙王炮!”
大明旗舰上的水兵很快就打起了旗语,将颜思齐的命令贯彻下去。
既然幕府水师想要拉近距离,那他们就放慢速度,制造更多的打击机会!
残阳如血,海面上响起了一阵阵轰鸣声,伴随着四处激荡的水花,仿佛在奏响一曲最后的挽歌。
“轰隆——”
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在海面上传来,也让正在观战的羽田长右郎的心死死揪起来。
这是何等的困境?想打打不过,连玉石俱焚的打法,也在对面将领的指挥下都变得尤为艰难。
就好像是一个断手断脚的武士,想要用嘴里含着的刀片,寻找唯一的机会去割断对手的喉咙!
难啊,太难了!
“轰……隆……”
又是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原来是幕府水师里装着火药的船只被不幸命中,石弹和石弹的碰撞以至于火星引燃了船上载着的火药,从而引起了爆炸,瞬息之间就将船只送入了海底。
只是此刻“颜日”两军距离不过百来步,对于战船来说,这只是一个冲刺的距离罢了,而羽田长右郎见状,当即拔出了腰间的倭刀,怒吼着:“将军殿下板载!”
“板……”
“轰隆!”
羽田长右郎手持武士刀带领武士们嘶吼,然而不等他激励身边人,他们脚下的战船便撞到了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东西。
一个水兵有所察觉的探头,然而下一秒在水兵惊诧的目光中,这黑色的物体瞬间爆炸……
“彭——”
随着密集不断爆炸声,一枚枚被颜思齐命人放下的水底龙王炮全部开始爆炸,大量的幕府龟船被炸沉入大海。
一些跳船的水兵也在之后被颜思齐命水兵用两丈有余的长枪刺死在海中,浮尸一片……
第301章 内外有难题
“末将于冬月(十一)十二彻底击败蜂须贺家族,歼敌三万余人,夺取四国全境,幕府军队自德岛城败退回京都……”
“然、部众折损千余人,特请殿下支援三营兵马,明岁必定收复石见……”
冬月二十,伴随着颜思齐的上疏送到朱由检的面前,他成功夺取四国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在朱由检的桌桉,放着的不止有军情,还有四国的田亩文册和人口黄册也一并送来。
四国之上原有人口五十余万人,只是经历大半年的征战,人口数量骤减至三十余万,而耕地数量也从原本的六十多万亩,荒废到了四十多万亩。
以颜思齐他们这不到五千的兵力,想要控制四国的同时进军九州岛和本州岛,确实有些困难。
收回目光,朱由检将目光放到了北镇抚司对此战军报上的书写。
在这一战中,让朱由检最为满意的,就是水底龙王炮的威力。
水底龙王炮也就是水雷,而水雷这种水中兵器则是大明在万历十八年研究出来的。
这是世界上最早的漂雷,主要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定时水雷。
到了万历二十七年,将领王鸣鹤又根据水底龙王炮,发明了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天启元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
只可惜王鸣鹤在天启二年,朱由检还没有创建军备院的时候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六岁。
不过他留下来的水底龙王炮改进版,倒是为大明的海军做出了显着的贡献。
“军备院若是研究出了雷酸汞,大明的许多火器便威力剧增了……”
感叹一句,朱由检便把目光放到了颜思齐的奏疏上了。
奏疏里颜思齐希望再调三营兵马给他,不过这对于朱由检来说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颜思齐本来就是他用来试试德川幕府武力的试刀石,眼下既然试出了幕府外强中干的局势,那出兵拿下幕府就该提上计划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手书一份手书,随后吹干墨迹,将手书递给旁边的王承恩道:“承恩、传令孙应元,调北军都督府四营兵马走朝鲜拿下对马岛,登陆九州,让颜思齐策应拿下九州后,再伺机北上石见。”
“奴婢领命……”王承恩先应下,随后才询问道:“殿下不是还在想明岁要不要征讨建虏吗?现在调走东军都督府四营兵马,会不会……”
“无碍,征讨建虏也必然是以上直十六卫军为主,况且具体能不能征讨,还是得看看钱粮。”朱由检说着,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由户部交来的奏疏。
他拿起奏疏打开一看,上面用刚劲有力的阁体写满了今岁的总结。
【是岁天下户口田赋之数官民田土八百六十三万九千三百一十九顷八十三亩八厘,人户一千九百八十三万五千四百二十六户,人口九千九百一十七万七百六十三口】
【半麦二百三十万八十二石六斗九升,黍米二千七百四十九万三千五百六十三石一斗一升】
【盐茶两司共缴税银五百二十七万三千六百零四两八钱三分二厘】
【撮丝绵折绢二十万六千二百八十二疋三……】
密密麻麻的赋税情况,让朱由检看的头疼,而他最为关注的主要还是人口和田赋的情况。
人口问题不用多说,移民实边就是变相的统计人口,而大明的人口也居然达到了九千九百余万的数量,看样子明岁的人口数量便能破亿。
除此之外,田亩数也相当不得了,达到了八百六十多万顷,也就是八亿六千三百余万亩的程度。
按照人均耕地数量来说,大明的人均耕地数量是八亩七分的程度。
这么说或许不是特别明显,但如果把清代的数据搬出来,那就显得很明显了。
大明的粮食亩产虽然很低,经过朱由检命锦衣卫的计算,每亩平均为二石,去掉粮壳,折算成后世单位不过二百五十斤左右。
明代胜在田多人少,人均拥粮二千一百多斤,而清末四亿人,耕地只有十二亿亩,人均三亩,亩产比明代还要低不少,人均拥粮不过七百三十斤。
这也就很轻松解释,为什么清代是中原人身高急剧下降的一个时期了。
人口太多导致土地不够分,而人均主粮必须保持在六百斤才能圈养牲畜来补充蛋白质。
清代的人均拥粮注定了吃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也是欧洲学者在游历明清之后,写出截然不同两种世界的原因。
不止是明代、包括汉代、唐代虽然因为种植品种不同而导致的粮食产量低下,但田多人少都导致了只要官府的赋税征的别太多,百姓都能过的很滋润。
宋代引进了占城稻,虽然没有汉唐那么明显的田地优势,但亩产上去了。
至于明代便是集大成者,不管是粮食亩产还是田地数量,百姓过的滋润都不奇怪。
反倒是到了清代,在历朝历代粮食亩产节节高升的时候,清代反而在气温比明代略高一些的情况下,粮食亩产连明代都不如。
加上人口剧增,间接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后世……
不过这并不是说大明眼下的情况就已经吊打后世了,相反、大明人均拥有粮食的数量虽然多,但手段却十分原始。
后世有天灾干旱,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平抑,但大明不行。
这点从户部比去年还要少的米麦田赋就能看出。
北方四省和南方洪涝一起出现,直接让原本接近四千万石的田赋收入变成了不足三千万石的收入情况。
别说户部,便是御马监也遭受到了波及。
“今岁御马监的军屯粮征收的如何……”朱由检扶额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不会太好。
果然、王承恩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今岁共收上来米麦三千九千百八十余万石……”
本来应该能征收近九千万石的两套班子,今年却只征收到了不足七千万石田赋,灾害对于农业王朝的打击可见一斑。
“皇庄、市舶司盐场、茶场、船厂等地岁入七百二十七万六百余两。”王承恩又补充了一句,但却没有缓解朱由检的头疼。
他试着算了一下,也就是说在田赋不足七千万石的局面下,大明今年的各项现银收入只有一千四百万两不到。
加上绸缎和其他的折色,也就是一千六百万两左右。
若是七千万石粮食按照北直隶的米价折色,顶多也就是二千一百万两银子,合计三千七百万两银子。
“……”一时间朱由检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天启五年时,大明在两省遭遇大灾的情况下,依旧入了一千四百万两银子,八千万石田赋。
结果才过去一年,虽然现银多了二百万两,但田赋却骤降一千万石……
理论上,今年御马监的军粮征收在不遭遇大灾,不经历降低田赋的情况下,可以收到五千三百万石的田赋,但实际上……
朱由检到现在就没有见到御马监的田赋突破五千万的时候,今年甚至降到了四千万以下。
不仅如此,小冰河带来的粮食减产也开始慢慢呈现了。
朱由检仔细研究过,万历三十八年以前,北直隶燕山脚下的田地亩产是二石一斗左右,然而到了今岁,便只有一石九斗了。
粮食亩产下降了10%,放在一亩地上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放在大明朝……
“化肥的研究如何?”
朱由检睁开了眼睛,将脸上的手撤开,皱紧眉头询问王承恩,而王承恩也作揖道:“殿下所制的化肥确实有用,应用了几种化肥的田地,粮食亩产比有用的要高出一成六分。”
一成六分,也就是16%,尽管这还达不到土法化肥巅峰的20%~30%,但也够用了。
“御马监拨银子,皇店着手,工部协同。”
“由齐王府下令,工部新设农业司,天下府县乡野的夜香夫都归入农业司,所有百姓、牲畜的夜香都统一集中到当地县城外。”
“授命孙元化为农业司侍郎,着手天下化肥厂的建设,御马监拨银三百万两,夜香夫每日工钱三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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