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想着、朱由校迟疑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哥哥认为呢?”朱由检反问朱由校,而他们的对话让除了陆文昭以外的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过了片刻,朱由校才皱眉道:“一点一点来吧,这桉子若是雷霆出手,恐怕会让朝野震动。”
“先从商贾和一些边将小吏出手……”
“不!”朱由检打断了朱由校的想法,尽管朱由检知道商贾有很多银子,但他更清楚商贾能反抗朝廷的手段很有限。
与其动商贾,不如先动官员!
“先将五品以上官员全部缉拿归桉!”他眼神一沉,而朱由校听后只能皱眉道:“按照弟弟的意思来吧……”
朱由检回来了,朱由校又有些不太愿意处理朝政了。
不过对此朱由检也有事情要忙,所以他只能道:“桉子让陆文昭去办就行,臣弟这次回来,还需要去一趟燕山,等会便走。”
“这么快?你皇嫂今日亲自下厨,你……”朱由校想和朱由检吃顿饭,毕竟二人已经大半年没见面了。
“事情繁多,等燕山的事情忙完了,臣弟再回来和哥哥叙旧。”朱由检苦笑摇头,随后作揖一礼,便在朱由校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退出了养心殿。
他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来去匆匆的行为让张嫣白做了一桌子饭菜。
等他策马出城的时候,朱由校和张嫣、朱慈燃、朱淑娥四人坐在养心殿内,望着一桌子饭菜,却忽地没了什么食欲。
“弟弟消瘦不少,本想让你作为嫂嫂为他下厨犒劳一顿,现在看来却是我有些不体谅他了。”
朱由校本想着借助一顿饭,让张嫣更深入的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和脾气,但他却忘了朱由检的身份。
他可不仅仅是大明朝的齐王,他还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上直都督,以及齐王府的齐王。
五军都督府、御马监、盐课司、茶课司、市舶司、燕山学府、燕山兵家学院,燕山医学院,大明军备研究院等等都需要他解决事情。
他这次外出征战四个多月,这些地方不知道积压了多少东西需要他处理,解决。
他也想坐下来,安安心心吃一顿饭,但是四省地震和四府水灾,还有各种事情自然让他停不下来。
或许对于朱由检来说,外出征战已经是相当于“放假”了。
只是可惜,又少了一个让张嫣了解朱由检的机会。
想到这里、朱由校也拿起了快子,而张嫣见他拿起快子,也开始为他夹菜。
张嫣并不了解自己的五叔叔,但她了解自己的夫君。
只要朱由校在,皇城三卫就还在,朱由检也就不会上位。
这些实际上她都清楚,她对朱由检没有恶意,她怕的是自己夫君想不开。
毕竟赵匡胤和赵匡义的例子还在,有了子嗣让位给弟弟的例子也不少见,她不仅仅是皇后,还是一位母亲,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或许朱由检不会对朱慈燃做出什么事情,但他下面的人呢?他的子嗣呢?
张嫣想到这些、心情沉重了不少,而与此同时,朱由检也在策马北上的时候,对跟随自己北上的王承恩询问道:“燕山学府可有什么变化?”
“有一些,学子数量已经达到三十九万了,每日的餐食便要耗费钱粮三千余两,每月支出六万余两。”王承恩头痛道:“这还仅仅是餐食,诸如一些其他开始加起来,燕山学府每月支出近十五万两银子。”
“其他的医学院和兵家学院,支出也在八千两左右,而军备院这个月也申请了一万两银子的经费,奴婢还没有处理。”
“先满足军备院的经费。”朱由检不假思索的回答,随后算了一笔账。
按照这些支出,各种学府和研究院的支出每年妥妥的在二百万两左右。
这几乎占据了大明二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听起来虽然不算多,但放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恐怖的存在。
整个欧洲皇室对于军事研究和知识分子培养的费用,都不如大明高,甚至是整个世界都不如大明……
这倒不是说它们没有能力,只是它们没有那么多东西攻克,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研究。
欧洲的研究还处于野蛮生长的局面,而朱由检已经开始组建成一套系统流程了。
“今岁能进入军备院的有多少人?进入大学院的有多少人?为官为吏的又有多少人?”
朱由检一连三问,王承恩也有条不紊的回答道:“军备院的人选倒是确定了,今岁五万三千多学子,选出一百八十二人。”
“倒是大学院和为官为吏的人数,还是得等到九月的总考结束后才能确定。”
“另外、今岁若是开恩科,恐怕参考的人数会达到数十万……”
王承恩看了一眼朱由检,而朱由检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店在去年恩科之后,就直接摆上了各种除了化学和物理的燕山教材,许多学子窥探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因此也在备考科举时,将这些书买来熟读。
这是朱由检推动改革科举的一个手段,而他也相信,大明朝的读书人,聪明人,只会比燕山学府的人要多,而不会少。
况且,如果每年的恩科仅仅是燕山学府的学子自娱自乐,那反倒小众了,注定改革不起来。
只有让许多学子清楚,恩科将是他们为官最快的途径,他们才会舍弃四书五经来专攻燕山的教材。
只要他们肯学,朱由检就有大批人才可用。
这样的学习氛围反倒有利于科研人才的诞生,毕竟填鸭式的教育会抹杀大部分人的想象力。
清代以前的中原人,永远不缺想象力,只要敢想,给钱给粮,他们就能做出来。
哪怕做不出来,那一代代人的累积,朱由检就不信中原人会比欧洲人差。
“眼下收支还能平衡吗?”
朱由检忽地开口,王承恩闻声也只能低下头回应道:“眼下近八十万大军,军饷伙食开支一千八百万两,皇店开支四百万两左右,燕山等府开支二百万两,军械局开支六十万两左右,合计开支在二千四百六十万两左右。”
“军屯田目前还没有降低赋税,今年粮价偏高些,折色之后在一千七百万两左右,皇店缴纳赋税后岁入在八百万两左右。”
“眼下虽然说还能岁入,但实际上户部那边倒是常常需要御马监接济,因此也就不够用了……”
王承恩的话让朱由检皱眉,他算了算户部的岁入,按照道理来说,户部的粮食折色和两司岁入加一起,它的岁入应该不低于二千万两才对。
眼下怎么需要自己接济了呢?
“殿下……”似乎是看出了朱由检的不解,王承恩也解释道:“眼下兵马司士卒、刑部衙役、大理寺判官等地方都在安置伤兵,学子小吏,数量剧增至四十余万人。”
“户部管着百官的俸禄,还要负责各地赈灾,迁移。”
“仅仅今岁至今,小范围的赈灾便有三十四次,户部的银子早就在四月份花完了……”
“三十四?”朱由检皱眉,他倒是没有想到户部需要在赈灾上花费那么多银子,也没有想到这才天启六年,就剧增了这么多灾害。
“另外、山西、陕西、山东等地区去岁白灾和蝗灾导致蠲免了赋税,这些年户部一直都没有收足过两京十六省的钱粮。”
“如去岁的岁入,户部岁入折色后不过一千四百余万两银子,所以才花的这么快。”
“如果不是毕尚书运作得当,恐怕今岁四月户部就彻底没银子了,便是连打白条,一些商人恐怕也不认。”
“眼下为了赈灾,听闻毕尚书已经派人前往湖广、江西、四川,准备找一些大小粮商,打五百万石米的白条。”
打白条,这基本上已经是晚明自张居正后,官员和商人常用的一种手段了。
实际运作起来,就等同于官府找商人借粮,然后补足利息还给商人。
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这也是大明的无奈之举。
听到了这个消息、朱由检也是一时间沉默无言。
按照历史惯例,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大明朝在天启六年,以及以前合计积欠的钱粮会在一千六百万两左右。
眼下朝廷没有赤字,没有积欠钱粮军饷,还保持着向外移民和军事行动,已经是建立在朱由检革新赋税六年的基础下了。
赈灾救民、扫虏灭金……
按照今年的局势来看,或许明年朱由检只能在这两者之中选择一个。
“今岁开始、琉球府和辽东百姓就陆续开始缴纳田赋了,大明朝多出千余万亩的粮食缴纳田赋,户部的情况明岁会好看不少的。”
沉默许久,朱由检只能来了这么一句,并在之后说道:“至于能不能在赈灾的时候,着手扫灭建虏,那就得看看陆文昭能从那帮子走私的官员中,查出多少银子了……”
朱由检的话让王承恩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家殿下要对官员下手,合着是银钱不够用了,该动刀子让那群贪官交出银子了。
有了他们的银子,大明想要渡过后续就简单许多了。
“殿下高明……”王承恩作揖佩服,而朱由检也看向了地平线上逐渐出现的燕山学府,眯了眯眼道:“扫除贪官污吏只是第一步,能不能稳住地方,还得看他们……”
第299章 三娘子案爆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嘶啊……”
放下酒杯,镇江府丹阳县县令徐谦用快子夹起桌上的一块卤猪耳,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回味之余,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
在他的眼前,是官仓不断在计数的小吏,以及正在搬运粮食的衙役和点数的师爷。
至于他自己,此刻正和丹阳县的县丞,主簿、典吏一起坐在一张四人桌旁,桌上摆有酒二壶,凉菜三碟,热菜三碟。
三碟凉菜分别是油炸捞出撒盐的花生,卤味的猪耳、以及卤过的猪头肉。
三碟热菜也分别是一盘南京烤鸭,一盘红烧驴肉和家常豆腐。
四人六菜二壶酒,还是在这灾荒之年,足以看出一县官员的待遇如何。
四名主管吃肉饮酒,而胥吏之间则是取出一片油炸的猪肉脯放在嘴里咀嚼,再往下的衙役们则是啃着生冷的米糕。
只是工作之余的吃食,便能用他们吃用上看出不同和阶级。
大明朝的县衙内部人员主要分官,吏,役三类,而分工主要是官员主决策,胥吏理文书,衙役供差遣。
以明代来说、县衙常常分为知县,县丞,主簿,典史,这四人为即正官,而左贰,首领为朝廷命宫,数量极少。
县官管一县的政务,左贰,首领则分别负责劝农,水利,清军,巡稽等某一事物。
吏员为吏部注册的公职人员,主要在六房,粮科,马科等房科中办事,处理公文账册。
衙役则司职站堂,看管,守卫,催科,抓捕等事听候官吏调遣。
只是伴随着齐王下令改制,衙役的工作被减轻,县官也不用再办桉,桉件交给了衙役,而审判都交到了大理寺,抓捕都交给了兵马司。
兵马司负责守卫城池,主官被授予从七品的兵马郎中,而大理寺主官则是被授予正七品的判官,衙役主官则是为从八品的司役郎中。
一县的权力被从四份分成了七份,任谁都不会高兴。
如眼下的徐谦四人,本已经抱团,眼下还要和被空降下来的三名燕山主官逢场作戏,内心有些忧愁也是自然的。
不过这忧愁自然也是点到即止为好,因此徐谦夹了一块红烧驴肉,便对正在记账的师爷道:“张士彦,你可得好好点,若是没点好,多数了或者少数了,上面少不得得判我们一个治内不足的罪名。”
“徐知县放心,卑职这笔,三十年没有记错过,这耳朵、这眼睛,一看就知道袋里装的是什么。”张师爷说着,还用笔比划了两下。
县衙并没有师爷的官职,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幕僚的身份加入县衙,至于俸禄全看主官自己用俸禄发多少。
不过这并不是说明代县令很苦逼,毕竟执掌一县,能贪污的手段和地方太多了。
别的不说、如丹阳一县之地,百姓三十万有余,田亩百余万亩,每年的岁入折色后大概在五万两银子左右。
明代的税制,是地方官员留下本县需要运作的银子后,再层层上交。
这就导致了在留下自给自足的银子中,徐谦等人完全可以自己动手脚。
胥吏虽然不用发俸禄,但衙门需要运行,衙役需要俸禄。
徐谦等人都不用说其他工程回扣了,仅仅衙役的役银,每岁便要吃下四千两银子。
对上他们上报的是本县衙役八百人,实际上县衙只有一百三十多名衙役。
发了俸禄后,他们四人每人仅役银一项,便能分的数百两银子。
这还只是役银,除此之外还有官仓的官粮,随口也是找个由头在年末低价贩卖处理,对上谎称粮仓不防潮。
不仅贪墨了粮食,还能借由头修葺粮仓,再墨取账面银子许多。
也正因为这种手段繁多,徐谦等人才能以微薄的俸禄养活自己,还能在这富硕的江南之地滋润的过活着。
不过兵马司和司役的出现,就让他们能贪墨的数额受到了限制。
只是这也不要紧,在他们看来、别看眼下从燕山来的那些官员小吏本本分分,但只要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慢慢伸手的。
想到这里、徐谦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还不忘在喝完后发出感叹道:“这苏州、常州、湖州、松江还有嘉定等地,往年可是肥位啊,只是眼下却都成为了吊死鬼,真是让人唏嘘。”
眼下是七月二十七,早在十日前,陆文昭就命崔应元带着锦衣卫南下,开始着手对遭遇洪灾之地的衙门县官胥吏开始追查。
一时间、洪灾刚刚过去,这些地方的官员胥吏就被论罪的论罪,抄家的抄家,让人唏嘘。
徐谦在感叹,却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人嘛、见不得旁人比他好,兔死狐悲那是指弄到身边人的时候,隔着上百里的苏州府官员死活可和他徐谦没关系。
想到这里、徐谦端起酒杯再度抿了一口,而这时负责记账的张师爷也转身道:“徐知县,点清了,一共是一万二千四百六十二石,缺额五百一十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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