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在军令和赏钱的刺激下、羽林三卫如一条红色的大龙,徐徐北上,而朱由检则是在车辇内,翻看着一页页的兵书。
得益于前世当大头兵时,喜欢翻看地理地图,看卫星地图。
这一世记性好了些后,让他对东亚的地理、地形都比较了解。
兵书上的一些行军难题,在他看来并不难理解。
他更苦恼的,是关于扎营、战阵之间的细节操作。
扎营是古代行军必须要学,更是要重点学的一门学问,怎么扎营,怎么在狭小的军营内调动大军有条不紊,这都是一门学问。
这是1620年,没有电话、手机给他,也不是玩游戏,他不可能掌握手下人马的一切。
在这个时代,只有根据对麾下兵马的了解,做出相应的推演判断,才能控制战场局势。
如萨尔浒之战的杨镐,他透露给努尔哈赤的情报明明是假情报,结果努尔哈赤却掌握了他的真情报。
杨镐明明提前三天行军,并且定下的行军路线和成化犁庭时相差不多,但所有情报都被泄露。
这是杨镐不明白民间尽是努尔哈赤眼线,更不明白手下四支人马质量不同的结果。
尤其是李如柏部,在杨镐看来,李如柏加贺世贤,怎么看都是主力部队。
但他完全没想到一点,那就是李如柏的军队是才接手不久的前任总兵部队,根本不是他李家的嫡系。
结果就是其他三支人马还能和后金打一打,到李如柏这里,哪怕他和贺世贤呵斥大军,结果大军该乱还是乱,着实丢脸。
为将者如果不能掌握自己手下人马的兵员素质,不考虑将领与兵马的磨合,那么战败是一定的。
朱由检将这句话写在了《李卫公兵法》的首页,每次翻阅这兵书前都要看一遍。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书,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空中的雪还在一点点的飘下,将原本进入深秋后,一片空旷,满是荒草的河北大地给染成了雪白。
如银装素裹的燕山一点点从地平线拔地而起,大军在午时便已经行军三十里了,简单的埋锅造饭、休整之后,继续踏上了征途。
或许是有了赏钱的激励,今日羽林三卫行军的速度很快,不到申时,大军的探马马蹄声就传入了朱由检的耳中。
“吁——”
随着马蹄急促后勒止的声音传来,他打开车窗,而一名探马也翻身下马,单膝下跪作辑道:“回殿下、此地距离军营不过三里,王掌印已经交代御马监将士为我军准备好了饭食。”
王承恩他们昨日骑兵轻装北上,早就到了军营,并早早安排好了今天的一切。
因此听到探马回禀的朱由检微微颔首,随后对陆文昭道:“传令全军急行,到了军营后,把赏钱放在军营门口,按名录上的名字发放赏钱,记住,以总旗为单位,一总旗一总旗的领赏钱,若是铜钱不够,叫王承恩从御马监内库取。”
“卑职领命。”陆文昭骑在马背上行礼,随后指挥锦衣卫总旗叫人把军令传给全军。
至于朱由检,他的车辇则是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开始越过大军,向着三里外的军营奔去,而杨涟等人的马车也紧跟其后。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朱由检等人就看到了盘踞在燕山脚下的军营。
虽然他对御马监没有抱有什么期望,但看到这个军营的时候,他还是由衷的头疼了起来。
“这建的是个什么玩意啊……”
看着眼下脚下,仿佛一个寨子的军营,朱由检不由骂了出来。
仅军营的南边,六里长的围墙,居然只有木质围墙和不足二十处的岗楼。
别说拿来做军营了,便是山贼的山寨都比这要讲究一些。
“还好我没抱期待。”叹了一口气,朱由检就见到军营大门打开,随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伴随着他的马车距离军营越来越近,直到只有三十几步的时候,王承恩便带着御马监大大小小四十多名将领对他作辑行礼了起来。
“恭迎五殿下,五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将领们的声音喊得嘹亮,但朱由检却脸黑不已。
他眼下对御马监军营已经不抱期待,只希望御马监的人数不要让自己太过失望……
第56章 尽是空饷
“眼下御马监在册有多少人!”
燕山脚下军营大门,当马车停下,朱由检一下车就开门见山的责问了起来,而这话一说出来,四卫一营的指挥使和参将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憋不出。
杨涟和两名兵部主事,七八名小吏也纷纷下了车,表情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朱由检连面子都不给,直接就责问。
“怎么?不说?莫不是未听闻羽林三卫等将领之事?!”
朱由检眉头一皱,随即怒叱了起来。
“殿下息怒,眼下御马监尚有三万四千余人,其中掌场太监六十余人,贴场宦官一千三百余人,佥书宦官九千七百人。”
“此外、还有宿卫扈从九千余人,兽医七百余人……”
领头将领跪在地上,神情紧张,口中一直在说太监、民夫多少人,只字不提兵马的具体数量。
朱由检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不敢直接说御马监有多少人,因此才去扯了其他职位的人。
只是他这一说,朱由检稍微一盘算,便只算出了御马监四卫一营的人数。
不超过一万四,吃空饷一万左右。
也就是说、空饷接近一半……
“……”朱由检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看着他们沉住气道:“庆陵主宫室如何?皇考可有下葬?”
“回殿下,已经下葬了。”王承恩微微行礼,这让朱由检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可能现在直接发作,更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说白了空饷并不是他们的错,在京京兵不过五两六钱银子一年的军饷,能养得活谁?
另外之前的御马监掌印、提督太监所抄家的银子,大多也是贪污皇店和军饷得来的。
如今主谋已死,剩下的都是从犯,但是不杀不代表朱由检不追究责任。
“尔等自觉将这些年贪污得来的银两如数上交给承恩,如数上交者,既往不咎,回家养老。”
“若有藏匿不交者,全家发配贵州,主犯斩首!”
“谢殿下隆恩,谢殿下隆恩……”听到朱由检的话,这群将领来不及肉痛,只能不断磕头。
与此同时,远处陆文昭也带着羽林三卫来到了军营外不远处。
见到大军赶赴,朱由检心中的底气更足了,对王承恩直接到:“你与陆文昭谈谈,明日将羽林三卫、四卫一营召到校场,我有事要说。”
“奴婢领命。”王承恩微微行礼,随后朱由检看了看军营的杂乱模样,皱着眉走进军营,带着杨涟等人和锦衣卫开始巡逻了起来。
巡营的同时,他能看到一个个身材瘦弱的兵丁,他们好奇地看着锦衣卫,可若是锦衣卫回头,他们便立马低下头。
乌合之众……
看着这群瘦弱的兵丁,朱由检虽然知道御马监好不到哪里去,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差。
他一路走来,见到的兵丁都是身材五尺一寸、或者五尺二寸的男子,换算之后身高也不过一米六三到六五左右。
这样的身高,若是丢到这个时代任何一方势力,都算是良好兵员了,但在大明不是。
别的不说、如羽林三卫,虽然只有六千六百余人在册,但在册的人,都是清一色五尺五往上的男子,也就是一米七六还朝上。
大明裁衣尺,一尺三十二厘米,十分方便朱由检计算。
他不可能像宋朝禁军一样,只要求身高高就行。
但选兵的第一点就点明了,身大力不亏,这句话是经验,是可以用的。
明明可以选一群一米七五往上的兵员参军,他没有必要选一米六的。
冷兵器时代,士兵越高大魁梧,越有利于大军的士气。
如抗倭援朝中,李如松的辽东铁骑一般。
三千清一色一米七朝上的辽东大汉,完全可以在数万身高一米四左右的日本军阵中左突右刺。
这并非是歧视,只是战场就是那么现实。
朱由检还就不信了,别的不说、北直隶近千万百姓,难道还找不出三万个身高五尺五的男人?
“裁军!”
朱由检心中暗自想着,随后就一边巡营,一边对旁边的锦衣卫百户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们把我说的记下来,抄录后发给军中小旗、伍长。”
“是!”听朱由检这么说,锦衣卫百户立马命人抄录,而朱由检也根据自己前世行军,还有自己看兵书的经验说道:“行军扎营者、一不居大谷之口,四面受敌人马易为冲突,名曰天灶是也!”
“二不居大山之端,防后有人马沿山而来破我营寨,前临险阻被贼坚守我无出入之路,名曰龙首之地是也!”
“三不居死地,谓安营不临湿寒之地,人马多夜惊,久居士卒必患风寒!”
“四不居地枉谓下低中高,其地上面广平中高有岗,如覆金之形,若安营其上八面招风,周匝受敌。”
“五不居地狱,谓高中之下……”
朱由检洋洋洒洒六百余字,二十七条安营扎寨的注意事项、地形选择,让负责记录的锦衣卫和旁听的杨涟等人微微惊讶。
他们仔细听了朱由检的话,思虑之后只觉得冒起一身冷汗。
锦衣卫们想了想,以往他们前往边塞,扎营顶多就做到前面两条,而朱由检却说出了关于扎营地形风险的十三条,条条都暗藏道理。
便是杨涟也端着脸听了起来,尽管朱由检的话中,很多都能在兵书上找到,但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朱由检的一些见解十分新颖。
那负责记录的锦衣卫也记得很快,而杨涟也仔细听着,唯有朱由检继续道:“安营寨外四方百里,鸟飞毛落尽夜湏觉为主将者,令清而德峻,威严而谋密,鸟兽不敢犯界。”
“下营如侧近无水者,以地住葭苇水草之处及有蚂蠰之地其下必有伏泉可开井水,又或者寻野兽踪迹去路不远有水。”
“如军去战要备水随行者可于羊皮囊肿盛之或大葫芦竹筒皆可用。”
说到这里、朱由检停下了该说的,随后看向负责记录的锦衣卫道:“记下了吗?”
“回殿下,记下了。”锦衣卫点了点头,而朱由检又道:“翻译成白话,我说的太直白怕你记不过来,给军队的军令必须要用白话,别像对文官一样文绉绉的。”
“是、卑职受教了。”听到这话,锦衣卫们纷纷稽首,而朱由检看了一眼营寨后指着它说道:“按照我刚才所说的,按照扎营的流程,重新把这军营给我扎起来,叫羽林三卫和四卫一营一起。”
“卑职这就去告诉陆同知!”锦衣卫百户一听,连忙作辑,派人将记录的东西送向了陆文昭那边。
朱由检皱着眉逛了一圈军营后,也皱着眉向着军营南大门走去……
第57章 解决兵员
“姓名!”
“王留!”
“这是三百赏钱,拿了之后跟你们总旗官一起去扎营吧。”
燕山军营大门,数千人排起了长队,按照总旗的编制,一个个的上前领取赏钱。
好在王承恩和曹化淳一开始把军营南大门做的够大,两丈四尺宽的军营大门,足够容纳有秩序的五人同时领取赏银。
领取了赏钱的羽林三卫,在陆文昭派给一名锦衣卫的情况下,以总旗为编制前往各处,按照朱由检的要求重新扎营。
十名锦衣卫抄书下发,抄出一份,便发给负责监督的锦衣卫,叫锦衣卫带着五十多人的总旗前往重新扎营。
一言不发的杨涟,在这个时候却开口道:“羽林三卫今日行军五十余里,理应休整才是。”
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明对朱由检的做法不是很认可,但语气没有了以前气势汹汹的感觉,给人一种长者提醒晚辈的感觉。
朱由检听到这话,倒也没有生气,而是道:“长途行军,很累是不错,但眼下的木寨在冬季为他们挡不了什么寒风。”
“要想不被冬季的北风把脸吹破,只有眼下多累一些了,再晚两日怕是就掘不了土了!”
朱由检的话,让杨涟微微点头,觉得这样说也有道理,因此他继续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劳作的场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不得不说、两万人的规模,干起活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他们按照朱由检的要求,首先便是将城墙向外九丈定为日后的护城河,随后开始挖掘。
眼下才下了两天初雪,土壤并不坚硬,若是再晚上两天,或许大地便如铁板一般坚硬,修葺城墙只有等到来年开春了。
因此、朱由检不要求他们几天内把墙夯实,但求他们先把土给挖出来。
只要挖了足够的土,再用老办法的三合土黏合,用石盘子一点点夯实,那便是一个冬季都用来筑墙也不怕。
这样的速度,不过两个时辰后,就在原本木寨向外九丈的地方,挖出了一条宽三丈,深四尺,长六里的深沟。
深沟所挖掘出来的泥土,被放在了木寨墙向外三丈的地方,堆起一条长长的土坡。
“好了、鸣金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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