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你回燕山大营四天了,听大宁三卫的指挥使说,前段时间你没有休息好,因此我也没有传唤你。”
“现在看来、你似乎还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不然怕是还没去到陕西,人就累倒在半路上了。”
朱由检调侃中带着关心,满桂闻言也是扯起笑脸道:“毕竟要交接大宁三卫的防务,眼下三卫调离,辽东便只有三十四营了,浙江和山东各有三营不能调动,东军都督府在辽东变只有七万步卒,三万铁骑了。”
“怎么不够吗?”朱由检倒是不担心辽东的事情,三十四个营别说防守辽东,就是进攻眼下建虏的临时国都乌拉城都足够了。
“自然是够的。”满桂爽朗一笑,并说起了东军都督府的战功:“辽东十营铁骑,自复辽结束以来,五个月时间袭扰建虏,收获真虏首级一千二百余级,假虏二千七百余级。”
“建虏那边面对我东军都督府铁骑攻势,只有不断的北缩,如果不是辽东内部流民和屯垦之事还没有结束,恐怕只要殿下拨发钱粮,一声令下便能再度犁庭扫穴。”
辽东的局势大好,努尔哈赤在复辽一战中近三万马步兵的战死,让金军机动性几乎腰斩。
即便辽东十营铁骑都是一人一马,但配合上驽马后,还是可以不断地出塞三百多里袭扰建虏。
按照朱由检从北镇抚司得到的消息,建虏眼下已经北缩到了明军长城外以北四百里。
就战线来说,明军完全可以保证辽东长城外四百里太平。
不仅如此,急需物资的建虏也加大了对朝鲜行商的待遇,从而让北镇抚司的外围成员获得了更多的情报。
“这些情报我已经和应元说过了,但没和你说,现在也倒是可以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
朱由检笑着靠在椅子上,对满桂说道:“建虏经过复辽一战的重创,目前内部军心动荡,已经命阿敏率两蓝旗前往北山继续袭扰北山女真,以此来获取田亩和粮食、物资。”
“老奴重伤未愈,瘫痪在床榻之上,而乌拉城内的代善和莽古尔泰为了争夺权力,闹得不可开交。”
“黄台吉为了躲避权力漩涡,只能以伤患之躯,带着济尔哈朗和两白旗残余兵马前往了刺鲁卫开垦田地,并带着赫图阿拉幸存的工匠在刺鲁卫一带建造冶铁的作坊。”
“一些汉卒被解散,北虏则是被派去了刺鲁卫。”
“就老奴解散汉卒的手段来看,建虏应该已经维持不了眼下的军队规模了。”
朱由检不紧不慢的端茶润了润嗓子,而满桂也笑道:“老奴只解散汉营,看样子应该还是在死撑。”
“只裁撤汉营,那建虏应该还有四万男丁和两万北虏。”
“不过、想依靠一两百万亩耕地,养活六万大军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殿下、依末将之见,老奴真的要强行维持六万大军的规模,只有向虎兔墩和漠北北虏用兵。”
“只要科尔沁支持,建虏也可以在草原上游牧,随后远征虎兔墩和漠北。”
“我们倒是可以先看看,如果这个用兵方法可以用,我们也可以借助喀喇沁和土蛮的实力,游牧远征。”
“末将的想法是,从土蛮和喀喇沁募兵九千,设立三营熟悉漠南和漠北、漠东的北虏铁骑。”
“他们可以为大军游牧,也可以带路,还可以征战,不管是扫套还是入朵甘,或者扫北,都可以用得上他们。”
满桂的建议很不错,朱由检很久之前也在想,但奈于之前明金两方势力还在僵持,他一旦向土蛮和喀喇沁募兵,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大明兵力不足。
不过现在他没有这个顾虑了,因为建虏已经被打断了嵴骨,大明的兵威也彻底展示了出来。
现在向这两部募兵,这两部应该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想到这里、朱由检便微微颔首道:“刚好你还要在燕山待一段时间,你可以派人前往这两部募兵,被募的士卒,其家卷都可以迁往大宁府的牧场放牧。”
“是!”满桂高兴应下,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殿下、那这三营兵……”
“给你的北军都督府了。”朱由检瞥了满桂一眼,无奈道:“眼下山西几经调拨,只有二十一营兵了,陕西虽然有二十营兵,但十营是山西调去的,另外十营是孙传庭的老班底。”
“这合计已经有四十一营兵了,而西北四镇还有数万兵马。”
说到这里、朱由检也说起了正事道:“我已经下令让秦邦屏暂停在四川的募兵,我想让你把西北四镇的兵编练为十五营,随后调往四川。”
“殿下、西北兵马恐怕在四川……”满桂有些头疼道:“怕是跑不起来……”
“每个都督府的营兵都是定额的,你们眼下的营兵超编,是因为未来数年会有战事,战事结束后也就不再补兵了。”朱由检很讲规则。
“殿下、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北军应该比其他四军兵马多些,毕竟末将要对付大量北虏啊……”
满桂一听朱由检的话,便开始委屈了起来,而朱由检干脆瞪了他一眼:“北虏都是你北军对付的,那要上直干嘛?”
“上直毕竟是国之重器,不能轻易出动,这些脏活还是给我们北军干吧……”满桂声音低了不少。
“行了、别哭兵少,兵少是因为朝廷的钱粮不够,等日后钱粮上去了,五军的兵额自然会上去的。”
朱由检喝止了这个话题,随后继续说起了正事:“这次你带大宁三卫和之后的漠南三营前往陕西后,朝廷在陕西的直属兵力就达到了三卫四十四营,合计十五万兵力。”
“之后我会把李如柏和李如梅、王承恩(延绥总兵)、张继先、杨肇基等人依旧留在你的北军都督府。”
“至于孙传庭,我已经请示皇兄,让他成为了复套经略,名义上你还需要听从他的指挥。”
“不过、孙传庭在北方的大仗,毕竟没有你打的多,我已经手书回了孙传庭,复套一事不用着急。”
“眼下你们要做的是把太仆寺的群牧所、还有陕西和河西的卫所全部革新。”
“尤其是河西的人口,全部给我清查出来,之后我会请示皇兄在河西设立行省,承宣布政使司。”
“河西设为行省后,你们就准备把陇右的百姓迁往河西,把陕南的百姓迁往陇右。”
“至多明岁秋收,复套一战我会亲临指挥,之后需要把陕北百姓迁往河套一带。”
“迁移河套所需的钱粮要很多,所以你们需要在陕北一带多多建设粮仓,我会让御马监在明年秋收后将四川、湖广、河南、山西的田赋都运往陕北。”
“复套之战不会很久,只要收复河套,关中就安稳了。”
最后这一句话,朱由检像是在感叹些什么,而满桂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点头应下。
不过在应下后,满桂又对朱由检询问出了他的不解道:“殿下、末将了解过陕西,眼下汉中府应该才是人口稠密的地方,为什么不迁移汉中府百姓?”
“汉中府百姓之后要南迁。”朱由检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迁移的计划他很早就想好了。
汉中百姓南迁四川,福建、湖广南迁广东,广东西迁广西,而贵州、四川南迁云南。
这么一来,西南就彻底巩固了,甚至还有余力南迁安南。
不过、要组织南迁,必然是要把西南土司全部解决才行。
解决西南土司必然会耗费大明不少精力,而朱由检必须在解决这件事情前,把河套的事情解决。
河套部和宁夏部一旦被解决,河西走廊和关中平原的北方威胁就彻底消除。
陕西稠密的人口可以向河西、河套进行迁移,虽然朱由检不敢说可以保证陕西渡过小冰河大旱,但最少百姓能多抗几年,不会像历史上一样,一波就被大旱带走。
只要河套和宁夏两部在明年被灭,那陕西百姓迁移的事情能从明年开始,最多在天启七年宣布结束,陕西内部的人口密度会最少降低到目前的三分之二。
一旦保障了陕北百姓的活路,陕西依靠山西、北直隶、河南的“转移粮”坚挺两年不成问题。
这两年加上天启六年和七年,朱由检有四年的时间去解决西南土司、安南、南洋。
只要西南土司和安南、南洋被解决,尤其是安南被解决,那安南近千万亩土地完全能支持上百万户家庭站稳脚跟。
至于安南的百姓……
“想这么多干嘛……”朱由检轻笑摇头,而这时陆文昭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卷宗。
“殿下、南洋的各城消息有些眉目了。”
陆文昭双手呈上卷宗,而朱由检一听,当即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卷宗,打开一览。
卷宗上,清楚的记录了南洋各国的兵力,以及对大明的态度,还有一个绘制不算太清楚的城池标记。
“交给工匠,让他们彷制出足数的沙盘,送往京城、琉球。”
朱由检目光收敛,将卷宗放在桌上,同时转身看向了他身后,书房高挂的那幅东亚格局图,语气轻快道:“告诉黄龙、他的募兵速度得加快了……”
第231章 率先中兴的大明财政
“来,看看爹给你们兄妹做的新床……”
天启四年二月十三,当天下卫所革新,兵马大调的时候,身为皇帝的朱由校却在御花园内,哄着两个孩子。
正值春暖花开季,御花园的花亭内,朱由校坐在一旁,身旁是张嫣和慧妃。
在他们三人面前,是两张婴儿床,床内躺着一男一女两个婴儿。
而在婴儿床的旁边,又是两张稍微大一点的新床。
用黄花梨木制作的摇床,不得不说除了朱由校以外,内廷再没有人有这魄力。
不过、即便是千金难买的黄花梨,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闲暇时恢复手艺的普通木料罢了。
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朱由校带着笑意道:“只可惜弟弟公务繁忙,京城之中也有些乱,不然估计弟弟看到燃儿和淑娥一定会很高兴的。”
朱由校说着话,却没有人敢于应答,而他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骨血,朱慈燃和朱淑娥。
过了许久,御花园花亭长道末端才从拐角走来一人,而这人便是眼下在京城搅动风雨的魏忠贤。
他的身后,还跟着雍容的客氏,二人一前一后的向着花亭走来,随后纷纷行礼道:“万岁、殿下、慧妃……”
“嗯?客巴巴和大伴来了?进来吧。”朱由校瞥了一眼,继续逗弄着朱慈燃,而客氏和魏忠贤也上了花亭。
只是在他们到来时,皇后张嫣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喜,似乎很不喜欢朱由校亲近这两人。
这一眼神,自然是逃不过客氏和魏忠贤的注意,不过二人掩藏的极好,也没让朱由校察觉。
“京中如何了?齐王府的建造是按照我的图纸建造的吗?”
朱由校一边摇晃拨浪鼓,一边对魏忠贤进行询问,而魏忠贤却哭丧着脸道:“万岁,齐王府的建造被工部卡了,工部说万岁所绘制的齐王府太大,规制上已经逾越了。”
魏忠贤的话,让朱由校微微皱眉。
按照朱元璋的规定,明代亲王府的周长是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
城高二丈九尺,下宽六丈,上宽二丈,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折算后差不多将近有五百亩。
不过朱由校觉得这样的规制显然配不上自家弟弟,并且加上京城人口变多,朱由校特意命魏忠贤在东便门北部兴建新城。
齐王府的规制则是城高三丈、下宽七丈、上宽三丈,周长六里,接近八百亩。
除了齐王府外,新城还可容纳百姓十余万,因此兴建新城便是朱由校今年就要见到,并且要求完工的地方。
不过魏忠贤一席话,顿时让朱由校心情不悦了起来。
“黄河几次决口,调王舜鼎南下治黄吧。”
朱由校一开口,才刚刚上任三个月的工部尚书王舜鼎便被调离了京城,而朱由校并没有说新任工部尚书的归属,这也就让魏忠贤眼前一亮。
“奴婢领旨……”魏忠贤先是应下,随后又道:“万岁、近来朝中百官多有弹劾齐王的奏疏,规模之大,绝非东林一党之力,您看……”
“暂且不管他们……”朱由校心不在焉的回答,而这样的回答让魏忠贤有些失望。
自从今年正月左光斗和杨涟巡察黄河,惩治官吏上百人返京后,杨涟便如疯狗一样的盯上了魏忠贤。
对魏忠贤,杨涟起笔便写下了《魏逆祸国二十四疏》,公然对兴起的阉党进行弹劾,这让魏忠贤恨得牙痒痒。
他倒是想收拾杨涟,但奈何齐王和杨涟的关系不清不楚,谁也不知道杨涟是不是顶着东林的招牌,帮着齐王办事。
如果他真的收拾杨涟,而得罪了齐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因此、魏忠贤还是希望能利用皇帝的威严,让杨涟老实一点。
不过从正月杨涟回京到眼下,朱由校对于东林党的弹劾都熟视无睹,不仅如此,东林也压根没有失势。
倒是朱国祚、沉潅、亓诗教、汤宾尹、顾天峻等诸党魁首过的十分不舒服。
朱燮元因为平叛奢安之乱,被朱由校直接提拔为兵部尚书,而原本的兵部尚书王象乾在去年腊月主动上辞疏,被朱由校批准。
不仅如此,山西的毕自严被朱由校调回京城担任户部尚书,李宗延则是被他调往了广西担任布政使。
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数百京官被外调,或者被冷落。
这其中、作为言官的东林党人受创最大,虽然朱由校没让杨涟进入都察院核心位置,但却罢免了东林骨干之一的邹元标。
眼下的都察院,则是以东林的左光斗,阉党的李夔龙为首。
至于吏部内部,崔呈秀则是被朱由校调往了吏部担任左侍郎,变相和赵南星打擂台。
尽管这么看来、东林除了损失一大批言官和御史外,实权并没有遭受什么实质性的打击。
但仔细看来,朱由校在东林势大的吏部和都察院都相继安插了阉党官员,制衡之道十分明显。
这种手段,对于和申时行、沉一贯对垒过的赵南星来说,稍微一看就能看清。
说到底、朱由校还是不愿意革除诸党文臣,毕竟他需要文臣来治理朝政。
边事他有朱由检,但外朝一旦把诸党文臣赶走,中枢动荡是绝对的。
魏忠贤的心思他也知道,不过他没有拆穿,因为他虽然不能革除诸党文臣,但对于他们的敲打却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拨浪鼓,头也不抬的对魏忠贤道:“大伴,齐王府和户部那边,只要弟弟上疏调拨钱粮,你便调拨便是。”
“奴婢领命……”魏忠贤应下,而朱由检又继续问道:“去岁御马监和六部五寺的奏疏如何?整理出来了没有?”
“回万岁……”魏忠贤一边说,一边转身示意亭外的司礼监太监将放满奏疏的托盘抬来,并亲自接过后来到朱由校面前跪下,脸上献媚道:“已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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