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大战在即,宽甸囤了六十万石米,等道路拓宽之后还需要将它们弄成军粮,这恐怕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办法收尾。”戚元辅也道:“现在已经是四月十七了,按照殿下的意思,估计等西南援辽的兵马抵达宽甸,就可以开始动手了。”
“守了三年,终于能主动打一仗了!”秦民屏心里痒痒,对接下来的大战很是期待。
“是啊、守了三年……”戚元功也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远处延绵不断的青山,又想起了南方的定远老家,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
“打完这一仗、不知道能不能告休几个月,回一趟家。”
“要说回家,你们倒是方便,我这回去一趟都需要两个月了。”秦民屏爽朗一笑,但声音有些苦。
眼下辽东兵马中,浙兵和川兵三万多人,已经从家乡走出三年了,说不想家是假的。
因此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想着打完这一仗。
因为将领们都知道、辽东一战如果胜利,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对天下卫所的裁撤了。
浙兵和川兵的归宿是哪里,所有人都能大概猜到。
南直隶、浙江,四川、贵州……
一想到这一仗结束后就可以回家,所有人都吐出了一口气,而秦民屏却吐气之后皱眉道:“这些天、老奴他们天天修筑石堡,难不成真的想要凭借石堡来阻挡我们到冬季?”
“应该不止是修石堡。”戚元功经历的大战多,因此解释道:“如果只是修石堡,那么东部还好说,但是辽东北部的铁路和开原可没有那么多狭窄的山道。”
“铁岭和开原,虽然左侧有长白山余脉,但西边是平坦的耕地,还有辽河流淌。”
“三江合并往下的铁岭和开原都可以行上千料的船只,减少民夫的需求,而铁岭和开原只要被攻下,老奴手中可以耕种的田地就要折损一半。”
“届时再打下抚顺关,那么老奴手中的田亩,必然是养不活十万大军的。”
“他一定得想个万全之策,不然即便全军撤走,在山中也挨不过两年。”
戚元功的分析很有道理,或者说似乎是接到了朱由检的手书和意见多了之后,被视为齐王党的所有武将都有了一个认知。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努尔哈赤再能打,也不可能在大平原和二十几万明军交手。
一旦他不敢交手,那么就必须要在山中机动作战。
然而这种机动作战只要明军不上当,那么就会慢慢演变为持久战。
论死守的持久战,别说努尔哈赤了,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国家能和眼下的大明来玩消耗。
经过朱由检的卫所和藩王革新,大明仅仅六部五寺的赋税就达到了三千万石的岁入。
再加上内帑、以及御马监,大明的赋税现在已经达到了洪武二十六年的水平。
只要军饷和粮食管够,明军就能攻能守,所以努尔哈赤不可能在知道明军的优势后,还傻傻的等待决战。
可就算他要避战,朱由检也不会避战……
也正在戚元功三人讨论的时候,四月十七的东宫俨然成为了一个小朝廷。
陆上十三卫军的将领都赶到了东宫,进行辽东战事的推演和模拟。
朱由检回京的短短二十几天,三十余名将领进行了上千次沙盘推演,但不管怎么推演,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根本不可能输。
东宫主殿的春和殿内,一个长宽一丈的巨大沙盘被放置在矮几上,一米的高度既不让众人脖子难受,也不会看的不清楚。 ……
朱由检穿着一身红色的圆领袍,其他诸将身着武官常服,众人站在沙盘四周,旁边还有两排桌子摆放糕点、冷饮,可以疲惫的时候吃些东西,解解乏。
“燕山三仓的粮食还有多少?”
朱由检站在沙盘前,背着手,手上拿着他的那根梨花小棍,头也不回的询问。
站在他身旁的曹化淳闻言,上前说道:“尚有米五百六十万石。”
“再调六十万石运往宽甸,一百万石运往沈阳。”朱由检目不转睛的盯着沙盘下令,而曹化淳也应下。
“殿下,这么一来、沈阳就有米三百万石,宽甸有一百二十万石了啊。”
陆文昭有些感叹,毕竟即便是眼下的北京太仓和南京太仓,都没有三百万石米,而沈阳居然囤聚了这么多。
“不止是沈阳和宽甸,辽阳还有八十万石,而广宁,大宁和镇江、旅顺等地都各自有米五十万石。”
天策卫的指挥使笑着开口,而朱由检闻言也颔首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些粮草吃不完,就等战后留在辽东发给新民开垦用。”
“收复辽东之事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沿着辽河和松花江、混同江北上筑石堡开垦田地。”
朱由检的手笔很大,而这话说出后,一旁从燕山大营一同前来的王承恩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若是这样,恐怕开垦的花费就更大了……”
王承恩毕竟是御马监大掌柜,家底有多少他知道。
以御马监的财政,养军已经很困难了,去年本来就已经有些财源贵乏,如果不是辽东贩粮把大明发给辽东的银两都赚回的差不多,那估计去年就开始需要朝廷救济了。
眼下虽然说又增添了上千万亩田,但要维持百万人的屯垦还是太难了。
不过对此、朱由检没有紧张和不安,而是对王承恩平澹道:“花费大很正常,一时之痛换日后辽东数千万亩是值得的!”
朱由检敢说这话,是知道晚清闯关东下的田亩增长数量才这么说的。
五十多年的时间,在官府没有支持,提供粮食的情况下,闯关东百姓将田亩不足两千万亩的东北开发到了一亿三千多万亩。
十七年,波及上亿百姓的大旱一旦爆发,东北就会成为北方百姓的主力迁移地。
即便就眼下来看,北方一京五省的百姓不足七千万,但哪怕只有一千万人涌入,东北广袤的地区都将会成为大明的基本盘。
大明无力供养上千万人涌入开垦,而民间也因为没有太多大灾而没有迁移的欲望。
但朱由检记得很清楚,几乎在小冰河大旱爆发前,大明就每年都有地震、旱灾、洪涝等灾害了。
他记不清楚灾害发生的时间地点,但他可以对灾害补救,也就是移民。
辽东之战一旦结束,他就要开始坚持不断地进行移民计划,和财税改革的计划了。 ……
他不可能一下子脑袋一热就宣布财税改革,毕竟哪怕是张居正,也是积累了十几年的学生才实行变法的。
燕山学子虽然每年能出四五万人,但大多不过是胥吏之才罢了。
大明的税种很多,三年后燕山学子毕业,即便每年只改一种税收,也能让大明可以组织迁移百姓了。
所以对于朱由检来说、最难熬的日子还有两年。
这两年里,大明可以调动的,大概就是现银一千万两,外加五千多万石米麦。
“辽东百姓手中的银钱都因为去年的粮食而花了大概,虽然每年我们发的军饷也会通过辽人士兵的家属而回流,但毕竟太少了。”
“粮食的贸易,还是以惠民为主,不能钻到钱眼里去。”
朱由检对王承恩和曹化淳说着,而二人也颔首认可。
“算上今年的田亩,没有灾害的话,五千万石田赋能达到吗?”
朱由检对二人询问,并不避讳诸多将领,而王承恩也微微颔首道:“应该没有问题,毕竟番薯和土豆种植较多,大概能有两千万石的占比,剩下的米麦能有三千万石。”
关键时刻,番薯和土豆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而朱由检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这些作物若是连片耕种容易患病,不然耕种上千万亩,获能解决辽东屯垦一事了。”
“殿下,这种作物连片种植后,患病有这么厉害吗?”曹化淳有些不解,而朱由检摇了摇头道:“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曹化淳他们不知道,但朱由检可是知道这些作物一旦染病,那蔓延的速度将会有多快。
爱尔兰大饥荒那种事情一旦在大明爆发,可不是死几十万、上百万人那么简单了。
因此、朱由检才控制着让这些作物分散种植,种植片区也足够远,并且严苛的要求百姓对作物脱毒。
在这个时代没有优良基因选种的手段,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
“番薯和土豆可以在山东和辽东、河南进行推广了,不过注意区域。”
“除了留下种子之外,可以运三百万石的番薯和土豆前往辽东,耕种、发粮屯垦。”
“至于剩下的,也可以在皇店按照我之前交给你们的图纸,来制作烤番薯和炸土豆等食物了。”
“土豆和番薯的食用方法,要好好告诉下面皇店的伙计,让他们告知城池中的百姓们。”
“只有百姓喜欢吃,它们才能更好地被推广。”
“另外辣椒也可以派往辽东一些,冬季苦寒,有这个东西,能让将士没有那么冷。”
朱由检一件件事的叮嘱着,王承恩和曹化淳也都记下了。
只是在朱由检把想说的事情都说完之后,曹化淳才道:“殿下、今年皇店获利不错,南场的织布厂,北场的牲畜、蜂窝煤、盐场都获利不少。” ……
“花生的制油场也开办了,出油率确实不错。”
“这些东西前三个月就获利八十一万七千余两,一年下来三百万两银子是怎么都有了。”
曹化淳说了一个好消息,而朱由检也奇怪道:“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去岁我领兵出征前,不是每月只有十几万两银子吗?”
他有疑问不奇怪,而曹化淳闻言也笑着解释道:“之所以能有这么多,还是殿下的高见。”
“我?”朱由检露出不解的表情,而曹化淳继续说道:“自从去岁十一月,沉副提举抵达琉球府后,便按照和殿下说的一样,开始对海上贸易进行管控。”
“一开始赖于船只不足,还没有起色。”
“但沉副提举前往福建招募沿海讨生活的上万渔民,将他们组成海巡司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过往船只都被海巡司要求挂上市舶司的旗帜和铁牌,铁牌上有编号,编号和船只船主的姓名、籍贯、年龄一同记录在一本文册上。”
“沉副提举以船只的重量设置每年需要缴纳的税银,五百料以下每年交二百两,五百到一千料以下交五百两,一千料以上交一千两。”
“同时、沉副提举派人入濠镜设立皇店,并在年初南港初具规模后,向大弗朗机人(西班牙)、弗朗机人(葡萄牙)、暗厄利亚(英国)等国商人传令。”
“西洋商人,只能在濠镜和南港的皇店购买商货,进行贸易,而日本的海商只能在北港进行贸易。”
“在得知南场有茶引,并且建设织布厂后,沉副提举又用茶引在福建购茶,将皇店的织布厂所产出的布匹要了三分之一的份额。”
“再往后,便是以殿下的名义,从江西购入大批官窑、民窑的瓷器。”
“这么一来,濠镜、南港、北港三地,完全可以一次性采买西洋商人所需的一些货品。”
“正是因为沉副提举的举措,皇店的月入才会提高到了每月二十余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皇店的月入,估计市舶司的月入更多。”
曹化淳由衷的佩服沉廷扬,因为对方只用了短短五个月,就让皇店的收入提高。
并且市舶司那边,估计也收入不少。
只不过市舶司下还有海巡司,海巡司又有上万水兵,恐怕支出也不少……
“沉廷扬这人,果然没有用错!”
了解了事情经过,朱由检也忍不住夸了一句沉廷扬。
不过他的夸奖有些早了,因为就在他夸完的下一秒、春和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拿着两本文册的陆文昭就胯步走进了春和殿,并在见到朱由检的同时行礼道:“殿下、南边琉球府和市舶司来了消息。”
“还真是刚夸了他,就来了消息。”朱由检对曹化淳和王承恩笑道,随后接过陆文昭递来的两本文册。 ……
这两本文册被翻阅,而内容也果然和刚才曹化淳讲的一样,只不过更为全面,也多了许多东西。
这两本文册,一本是黄龙所写,一本是沉廷扬所写,各有不同。
沉廷扬所写的,大多是市舶司和海巡司的事情,其中讲述了市舶司和海巡司的人手问题。
眼下、市舶司的人手是沉廷扬从浙江、福建等地招募的落榜学子组成的,人数是一千八百余人,每人年俸二十两银子。
海巡司则是从福建等地的壮年渔民招募而来,每人年俸十二两银子。
加上一些其他的人手,市舶司的年俸支出近十六万两。
另外船只这块,市舶司和海巡司的船只不足,眼下还在用天津船厂所制造的三千料大船,只有三十艘。
三十艘想要控制巴士海峡,顺带监察浙江、福建、广东、南直隶等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并且就船只的吨位来说,也不太适合海巡司。
尽管南北港已经在筹建船厂,但毕竟阴干木料需要时间,并且市舶司还没有步入正轨,支出大于收入。
所以、沉廷扬想请朱由检下令,让天津船厂制造五百料的海巡船八百艘,一千料的海巡船一百艘。
这两种船只,就连造价沉廷扬都写好了,五百料造价五十二两,一千料造价一百二十两。
这么看、实际花费也不多,几万两银子罢了。
到文册末尾,沉廷扬则是写了在黄龙所驻扎的两卫水军巡逻下,还是有一些海商选择了挂牌挂旗,听从市舶司的规定在海上贸易。
各船挂铁牌和旗帜的价格和曹化淳说的一样,而经过过去三个月的巡查和警告,目前已经交了市舶税的船只是一千四百六十四艘,所缴纳的税银是四十六万四千两。
不过、其中有一百多艘船是南洋地区欧洲人的贸易商船,而对于他们的税、则是汉人的两倍。
即便如此、据沉廷扬的观察,一京三省海贸的海船不止那么点,最少要翻三倍。
也就是说,一京三省之地每年可以获得的税银最少是一百四十万两。
所以沉廷扬想请朱由检快些拨发海巡船,而朱由检看到沉廷扬收到的税银后,更是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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