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紧接着,两万余骑翻身上马,从背后的马料兜里掏出一把豆子喂了战马后,便抖动缰绳,伴随着一道“驾”的声音,向北方冲去。
在这深夜中,轰隆隆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人。
广宁中左所、开州屯、围山堡……
大军每过一处,便留下上千铁骑,一营步卒和三十门十斤炮。
他们高举圣旨,命令各城、堡开城门。
还在熟睡的辽西将领被自家家丁叫醒,匆匆来到城墙上的时候,所见到的是上千铁骑、数千步卒,以及三十门黑洞洞的铁炮。
“龙骧卫千户周涛,着圣旨前来、清查开州屯堡兵马,一刻钟内再不开城门,开州屯堡所有兵马,一律视为叛贼,挥军攻城!”
“彭彭彭!”
周涛策马来到城下,高举圣旨大吼,在他吼完的瞬间,三十门火炮也填装火炮,放了空炮,将城头的辽镇将领张士彦吓了一跳。
“守备,我们怎么办?”
一旁的家丁询问,而开州屯堡守备的张士彦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搞不懂,不是前天还说等待消息吗?怎么这才两天,北直隶的十六卫军都杀到开州屯堡城下了?
“开城?不,五百兵马被老子吃了三百空额,这打开就是死路一条!”
“守?”张士彦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却低头看到了那三十门黑洞洞的燕山大将军炮,咽了咽口水,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他犹豫之时,周涛在城下护城河前策马渡步,继续大声道:“传齐王令、天亮前接受清查者,过往空额概不追究!”
在周涛的一句话下,张士彦的心立马动摇了,随即直接挥手道:“开城门!”
“是!”旁边的家丁闻言,当即便叫人开城门,放吊桥,毕竟这态势相差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张士彦的开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不仅仅是他,辽西走廊同一条道上的各城、堡、卫所纷纷打开了城门,接受清查。
朱由检特意调永平府的卢龙卫走山海关北上。
在卢龙卫和龙骧卫的夹击下,整个辽西走廊大开城门,没有人敢于抵抗。
但辽西走廊之所以如此配合,是因为他们吃了绝大部分的空饷,而相比较他们,为了应对北虏和建虏的小凌河以北,辽河以西的绝大地区辽将,才是掌握众多兵马的存在。
“放!”
彭彭彭——
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终究有人选择了负隅顽抗。
大康堡守备黄进在羽林卫率领步卒抵达之后的三刻钟内没有开城门,羽林卫指挥使当即下令炮击大康堡。
“疯了!他们疯了?!他们真的敢打!”
守备黄进被家丁护送着下城墙,城头的女墙不断被石弹击中,打断,整段城墙都被打的有些许震动。
“大康堡守备黄进叛乱,杀!”
羽林卫指挥使拔刀下令,在他的指挥下,大军所携带的三十门十斤炮,对着长宽不过五百步的大康堡一阵狂轰乱炸。
这一通狂轰乱炸,所吓到的不仅仅是守备黄进,更吓到了距离大康堡不过数里远的广宁后屯卫守将,总兵朱万良!
“娘地!满桂他真敢打!”
朱万良听着远处传来的炮声,又低头看向了城下面无表情,率领大宁六千骑兵,三千多步卒的满桂,以及那黑洞洞的六十多门火炮,朱万良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朱万良!还有一刻钟!”
忽的、满桂再次大喊,而黑夜里的朱万良已经有些心虚了。
旁边的家将也看向了他,表情紧张,似乎都想要朱万良服软。
这可是辽西啊、他们要是反了,能投靠谁去?
去关外?喀喇沁和土蛮根本就不敢收留他们,而察哈尔又距离此地上千里,根本没有机会投靠。
绕道前往后金的铁岭、开原也是不可能的,大宁三卫还卡在中间呢。
因此、朱万良没有太多选择,在纠结之后,只能叹气道:“开城门!”
“是!”听到这话,众家将纷纷松了一口气。
有大康堡的例子在前面,他们都知道,满桂是真的敢攻城。
很快、广宁后屯卫城门大开,满桂见状也命令三千步卒进城接管城防。
在接管城防后,满桂夺了朱万良的兵权,将他软禁在了总兵府内,同时命令大宁六千余骑沿着长城东进,继续裁撤辽西兵马。
这一夜的辽西、充满了城门大开,以及不识天数,妄图反抗者遭受炮击之声。
同时、提前半天得到消息的辽阳方向,戚金也率领七营浙兵跨过辽河,接管了不少石堡和卫所。
当时间来到午时的时候,熊廷弼才知道裁撤已经开始,并当即对他提拔的一些将领下令,不要反抗,接受清查。
开阳堡祁秉忠接令,配合裁撤,镇宁堡刘渠接受裁撤,镇武、闾阳两地的守将罗一贯、参将黑云鹤、游击李茂春、张明先等人先后大开城堡接受裁撤。
当天色彻底黑下的时候,辽西全境已经彻底被接管。
在南北东西四面夹击的七万大军,四百多门火炮的威慑下,四万多辽镇兵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妄图反抗的人、已经被传首辽西,令人悚然……
“辽西之地,六卫七所四十八屯堡,实额正兵五万四千三百余人,辅兵二万八千余人,实际却只有正兵二万七千余人,辅兵九千人?!”
广宁经略府内,袁应泰站在会厅中,手中拿着文册,胡须颤抖,不敢置信。
在他的四周,是坐在主位,波澜不惊喝茶的熊廷弼,以及坐在左右首第一位的满桂和戚金。
看着胡须颤抖的袁应泰,满桂补充了一句道:“原额有战马三万七千匹,实际之后一万八千匹。”
好吧、又是雷霆一击,袁应泰只觉得口干舌燥,转头一看熊廷弼,好家伙、这厮还这么怡然自得的喝茶?!
“熊飞白!你自己想想怎么和我一起对万岁解释吧!”
说罢、袁应泰上去抢茶杯,却不想熊廷弼将举着茶杯的手挪远,叫嚷道:“不是调走了李宁、祖大寿他们三营正兵和一营辅兵,九千军马吗?!”
“就算加上调走的那里,你我也难辞其咎!”袁应泰生气地坐下,而满桂这时却开口道:“这次裁撤辽西兵马这么顺利,倒是我与殿下没有想到的,本以为朱万良和姜弼会起兵,却不想他们还是忍住了。”
“倒是那三个堡的守备,和那三个堡的九百多步卒成了马前卒,白死了。”
裁撤不可能一帆风顺,不过六卫七所四十八屯堡居然只有三个堡敢做马前卒,这种胆气,让满桂轻蔑。
要知道,山西三镇的中层军官都敢围堵沈阳总兵府,而这群辽西兵马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却弄成了这副模样。
见识了这群家伙的战力,满桂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老奴能势如破竹了。
尤其是他在想了想自己累死累活,拼死冲杀十几年,才做上了一个守备,而这群家伙毫无胆气,却坐上了参将、游击、总兵的位置。
要不是自己得了齐王殿下的提拔,恐怕眼下还在黄土岭吃土呢……
“确实、裁撤辽西如此顺利,确实让人没有想到。”
熊廷弼也放下茶杯感叹了一句,但感叹之后他又苦笑道:“说是顺利,但如果没有这个七万兵马,没有大宁三卫在关外驻扎,恐怕想要裁撤,比登天还难。”
熊廷弼这句话,如果让朱由检听到,或许会忍不住的赞同。
天知道他朱由检为了裁撤辽镇兵马,准备了多少年。
从戚金和秦邦屏分别担任辽阳、沈阳总兵开始算起,整整一年零十个月,耗费了钱粮一千余万两,还调走了李宁、祖大寿等人的兵马,才创造出了裁撤辽西的机会。
要说整个大明,谁知道裁撤辽镇的辛苦,恐怕朱由检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不过现在好了、辽镇兵马终于裁撤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辽东全境丈量卫所田,随后将朱万良等人的兵马打散去辽东二十八营了。
满桂得了朱由检的命令、皇帝的圣旨,自然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因此他直接开口道:“齐王和万岁的意思,是调辽东二十八营中的盖州、复州、海州等三营兵马前来辽西,加上原本招募的辽西六营驻守辽西。”
“这么一来、辽西就有九营兵马驻守了。”
“至于朱万良等人麾下的二万七正兵,齐王殿下的意思是,最好裁撤整编出精锐,将精锐打乱,调往辽东剩余的二十五营,从二十五营中抽调,重新组成辽南的三营兵马,和沈阳、辽阳营兵。”
“至于被裁撤的人,则是归入辅兵中,调往宽甸三城。”
“在打乱之余,进行辽东全境的卫裁撤,收军屯田归入御马监,发田给辽东百姓。”
满桂长篇大论的说完,内容却并不枯燥,相反很直白,很符合熊廷弼的胃口。
对此、熊廷弼当即说道:“兵马打乱调往辽东不错,辽西这边有九营兵马的话,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就是最后裁撤卫所田一事,恐怕就算调动辽东全境的兵马,也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以眼下辽东兵马的数量,足以和老奴一战!”袁应泰接过熊廷弼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观点得到了在坐四人的认可,因为眼下的辽东,哪怕不加上朱万良他们麾下的兵马,也足足有十四万正兵。
不过、不等他们高兴,满桂就浇冷水道:“骁骑等三卫,在裁撤结束后,便会撤回京城了。”
“撤回京城?这么多骑兵,若是留在辽东,取得的用处更大啊!”袁应泰不解,但沉默寡言戚金却开口道:“京城内部问题繁多,没有表面那么短浅,四骑卫驻守京城是对的。”
“按照齐王殿下的意思,是准备等到明岁秋收前开始,再发动总攻,届时应该会调来不少兵马。”
“秋收前?”熊廷弼听到这话,皱了皱眉道:“如果是秋收前才动兵,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八月开始秋收,十月便会开始下雪,顶多十月下旬就会大雪漫山。”
“大雪若是漫山,到时候一些山道便会被积雪堆积、掩埋,我等再想收复处于长白山余脉之中的长城和鸦鹊关就困难了。”
面对熊廷弼的话,袁应泰也颔首道:“收复不了鸦鹊关和长白山脉之中的长城,即便拿回了铁岭、开原等地,也顶多是恢复了些元气罢了。”
“这个、殿下已经考虑到了,我们不用多虑。”满桂回了一句,而戚金更耿直道:“殿下应该准备走水路。”
“水路?”闻言,熊廷弼反应道:“殿下准备走太子河和浑河?”
熊廷弼反应的很快,也是因为他对辽东地形的了解。
太子河古称衍水,汉称大梁河,宋辽时称东梁河,明朝称太子河,而它的航运历史最早,也是见于明朝嘉靖年间。
先不说其他的明臣记录,便是《满文老档》中也有关于努尔哈赤曾航行于太子河的记载。
作为流域处于明清频繁用兵之地的太子河,它的水运本身就是为战争服务的。
河宽三十丈,河中心水深四米,足够让五百料的船只航行。
五百料的船只,若是搭载火炮,用来运兵,那么以大明这两年船只建造技术,不会差到哪里去。
利用三角帆走之字型,加上摇橹划桨,顶多一天一夜就能抵达鸦鹊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河床高低不一,因此或许要花费时间,在夏季开凿河道。
相同的情况,浑河也是一样,并且浑河的通航情况、要比太子河还要好。
不过问题也一样,走浑河的话,最多走到萨尔浒城,就必须走陆路了。
水路虽然一直通往赫图阿拉,但越往赫图阿拉越窄,水越来越浅,只能走二百料的船只,运些辎重、火炮。
只是那太遥远了,眼下熊廷弼他们想的,还是收复辽东全境,因此只需要打到抚顺关就足够了。
不过戚金所提出的走水路,却是给了熊廷弼他们不一样的思路。
只是水路就算再怎么好走,却也需要一支兵马在陆上行军,而要想跟上船只的速度,便只有骑兵了。
若是步卒、那需要提前出发才行。
“走水路确实不错,可以轻松抵达鸦鹊关,也可以炮击清河堡。”
熊廷弼估摸着,而他旁边的袁应泰也道:“只是要等到明岁秋收开始,那以眼下辽镇的正辅兵,恐怕是笔不小的开销,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当年杨镐一样……”
袁应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因此急忙闭上了嘴巴,但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不过这里的人,说到底都和朱由检有些瓜葛,甚至早就被京城的文臣视为齐王党了,因此也没有人说什么,相反满桂耿直道:“御马监钱粮富足,支撑眼下辽镇的兵马完全没有问题,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唉,还是得万岁顶得住朝臣的压力啊……”袁应泰长叹一口气,而众人也不再言语。
倒是熊廷弼、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开口对袁应泰询问道:“眼下辽东存粮几何?饷银还剩多少?”
“各地存粮纸面上有二百零七万石,存银九十七万六千四百余两,都是下半年的军饷。”
袁应泰将话回应出来,而熊廷弼听闻也开口道:“辽东眼下有军屯田五百多万亩,裁撤卫所这件事情最好在秋收之前解决,分发田地,然后统一收取三成租子。”
“以辽民的数量来看,能发多少地,犹未可知,干脆趁这个时候,将辽民的数量重新造册。”
“这个主意好!”听到熊廷弼的话,袁应泰眼前一亮。
眼下的辽东,还是在用嘉靖年间的老黄册,每年都进行抄旧,导致纸面人口不过四十多万。
但如果辽东真的只有四十多万,也不至于在坐拥五百多万亩屯田之余,还让辽东粮价如此高昂了。
趁着厘清屯田之际,清查辽东人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功绩。
“若是辽东能清查出比《全辽志》更多的人口,那辽东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分离出来也就简单多了。”
戚金抚须笑着开口,熊廷弼也道:“我之前在辽西一地就募兵三万,虽然北逃甚多,但也看得出辽东的人丁比《全辽志》和《黄册》多。”
“不过具体能多出多少,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得彻查厘清才能知道,不过想来不会低于百万。”
上一篇:不灭神心
下一篇:全民领主:从亡灵开始百倍增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