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朱由校 第10章

作者:北城二千

相比较王承恩的木讷,曹化淳手段娴熟,并且熟知各种礼法,倒不失一个好帮手。

朱由检还挺满意他的,因此他在解释后,便往那个长长的哭丧队伍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记忆中的李康妃和郑贵妃。

“李康妃和郑皇贵妃怎么没有参加哭丧?”

朱由检突然发问,曹化淳却并不慌乱,持着拂尘毕恭毕敬回答道:“听说是惜薪司掌印太监魏进忠传万岁口谕,不让两位参加先皇的国丧。”

“嗯……”听到这话,朱由检也懒得去想是自己哥哥的想法,还是魏进忠的想法,他直接走进了几筵殿,随后走到灵堂前。

这时、两个小太监连忙从左右靠近朱由检,为他搭上两个蒲团,掀开裙摆。

朱由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直接就跪在了蒲团上。

他一连磕了几个头,都磕在了前面的那个小蒲团上,随后起身走到了几筵殿的大门口。

曹化淳让小太监端来了桌椅,还备上了糕点和茶水,朱由检就坐在椅子上,准备开始接待百官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最先出现在几筵殿宫门的,是内阁的方从哲,刘一燝,还有六部的尚书、侍郎、员外郎等等官员,乌压压的像是约好了一样,两百多人一起来吊丧。

“五殿下……”

方从哲隔着老远,就率先作辑行礼,朱由检连忙回礼,而其他百官尽管看不上朱由检,却不得不纷纷行礼。

朱由检一个个的回礼,随后说了一堆好话,无非就是说什么百官辛苦之类的场面话。

场面话一说完,他就闭口不谈其他了,任由百官进入几筵殿,在殿内行礼的行礼,哭丧的哭丧。

他们都是披麻戴孝,在行礼之后退出几筵殿,官职小一些的在门外交谈着需要解决的公务。

官职大一点的、例如内阁阁臣、六部尚书、六科给事中等人,则是在几筵殿内,等着朱由校出面哭丧后,和朱由校前往文华殿商讨国事。

朱由检也不进去几筵殿,就在殿门口坐着,时不时吃点糕点,喝两口贡茶。

还别说、这上贡的贡茶喝起来就是清新爽口,末了还会有些回甘,比朱由检前世喝的那些山茶品质高了不少。

他就这样等待着自己好皇兄的出现,时不时还观察了一下站在殿门抱团谈事的官员,细细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9章 倔老头杨涟

“刘侍郎,听闻淮北饥荒,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几筵殿门口,一个抱团的人群中,一名工部的员外郎询问着户部的官员,那户部官员也叹气道:“唉、多事之秋啊……”

“十天前、饷司杨文弱奏言,说淮北居民食尽草根树皮,甚或数家村舍,合门妇子,并命于豆萁菱秆。”

“南直隶户部拨粮让百姓南下,不曾想渡江后,灶户在抢食稻,饥民在抢漕粮,所在纷纭。”

“镇江一地,斗米飙涨至百钱,苏州和松江等地,更是飙涨至百三四十而犹未已。”

“江南的粮商盼不到四川和湖广、江西的粮食,店铺罢市,小民纷纷屯粮,惹得江南人心惶惶。”

“照这样下去,估计今年的漕粮恐怕要延期了。”

那户部的刘侍郎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叹气,旁边的官员也是愁眉苦脸。

这一小团人、显然是忧国忧民的官员,而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三四团谈笑风生的官员,似乎对淮北大饥并不在意。

略显尴尬的是,这小团人,正是后世人人喊打的东林党,而旁边那三四团官员,则是齐、楚、浙、秦等几党的官员。

朱由检就坐在椅子上,吃着糕点,喝着茶水,打量着这群人。

看到了这样的风气后,心里也不由感叹,怪不得杨涟等人被杀时,京城百姓会纷纷落泪了。

合着眼下的东林党还是白莲花,还没有变成之后的贪官污吏。

“任何党派前期都是想着为国为民的,伟人这句话诚不欺我啊……”

朱由检心里感叹着,而这时几筵殿内部也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吾皇万岁……”

“好了、都起来吧。”

几筵殿内响起了推金山倒玉柱的声音,朱由检听到后,连忙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粉末,便向着殿内走去。

“皇五弟呢?”

几筵殿内、朱由校看了一眼四周,疑惑开口。

“五殿下正在……”

“臣弟在这里。”

方从哲还想回答朱由校的问题,却不想被人打断,朱由检从十几名官员外围挤了进来,举着手提醒着自己的位置。

一些官员还在想是谁这么没有礼数,却在转头看到是朱由检时,连忙推开,给他让出了路。

朱由检好不容易挤进来,立马就看见了身着素服的朱由校,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王安和魏进忠。

朱由校见到朱由检,脸上挂起了笑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吾等一下要和方阁老还有诸位臣工前往文华殿处理政事,几筵殿就拜托弟弟你了。”

由于眼下地点是外廷,并且四周还有大臣,朱由校也就没有说我,而是用了吾来做自称。

朱由检见状点了点头,作辑道:“皇兄操劳国事,请多多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

“嗯,弟弟放心。”朱由校笑的很开心,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兵部尚书张问达开口道:“吾听闻御马监的兵丁缺额,只有不足两万人,想来这点人修建皇陵是不够的。”

“吾想要调羽林三卫前往昌平修缮皇陵,不知道张尚书以为如何?”

悲哀……

看着眼前的一幕、朱由检心中只觉得憋屈。

明明上直二十六卫是皇帝的亲军,结果眼下朱由校调其中的三卫,还需要告诉一声兵部尚书,真让人觉得憋屈。

这就是晚明的真实写照,明朝皇帝从明孝宗朱佑樘开始,就慢慢把属于自己的上直二十六卫兵权给分给了文官。

好在明武宗朱厚照牢牢抓住了御马监的四卫一营,不然估计眼下朱由校得做一个光杆司令。

“臣……”张问达见朱由校开口,连忙作辑想要答应。

“不可!”突然、又有人打岔了他的话,而站出来的人还是那么熟悉。

站出来的人,还是兵科右给事中杨涟,而他也在站出来后,义正词严道:“我朝自成祖以来,便限制了藩王手中兵马。”

“本来万岁调御马监兵马给予五殿下修建皇陵,已经是违反祖制了,眼下又要调羽林三卫给五殿下。”

“数万兵马的调动,居然给予一名十岁黄口小儿,万岁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杨涟的话,让几筵殿内的群臣无语了。

同为东林党的内阁次辅的刘一燝更是隐晦的踩了踩杨涟的脚,想提醒他新皇刚刚继位,别落了新皇的面子。

却不想杨涟更来劲了,直接继续作辑隆声道:“臣不知道万岁有没有看臣递上去的奏疏,九边欠饷近三百万,老奴又在辽东北部接连叩边,六月更是出动数万大军,‘黄盖映日,旌旗映空’直逼沈阳。”

“若不是总兵官贺世贤守城有功,沈阳已经被叛军攻下了。”

“眼下快要入冬,将士们连去年的饷银都没有拿到手,万岁就不觉得羞愧吗?!”

杨涟的话里话外,都是为国为民的愤慨,但他的语气着实有问题,连朱由检这个后世被数落的跟孙子一样的扶贫干部,都有些皱眉,更别提朱由校了。

此刻的群臣都眼观鼻、鼻观心,魏进忠的眼神更是恨不得把杨涟活剐了。

倒是朱由校,虽然微微皱眉,但紧接着又语气和善地开口道:“杨给事中的奏疏,吾自然是看过了。”

“吾不仅看了,还是与皇五弟一同看的。”

“对于发欠饷一事,皇五弟向吾陈述了九边各地的编制和兵马,又梳理了北直隶的上直二十六卫兵马和三大营、五城兵马司兵马。”

“最后向吾献策,可按照每人发欠饷二两,先渡过今年,来年争取漕银到了再补全。”

“但诸位也应该知道,我朝九边共七十二万九千人,哪怕一人发二两银子,也是一百四十五万八千两。”

“年初皇祖父发响两百万,上月,皇考又发响两百万两,眼下兵部与兵科又要吾发响一百四十五万八千两,内帑确实有些吃不消。”

“眼下御马监各地皇庄、皇店还有内承运库金银花的税银都没有运到京城,因此吾认为,可以往后延迟一个月。”

“一个月后御马监和金银花税银运到京城,再发响一百四十五万八千两。”

第20章 索要羽林三卫

朱由校的话说完了,内容几乎无可挑剔。

并且在其中,更重要的信息是,这无可挑剔的发响方式,居然是群臣认为不知兵的朱由检献上的。

十岁黄口小儿便对九边之事如此了解,实属不易。

这下子,许多对朱由检抱有偏见的人,都对他改变了想法,只是朱由检却十分心虚。

刚才朱由校的话中,大部分是他献策的确实没错,但他的想法是有缺陷的,因为没有考虑到内承运库能不能负担这笔军饷。

结果朱由校不仅将他的缺陷圆上了,还将整个事情的功劳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一时间、朱由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人护着自己的感觉……还挺不错。

“既然如此、那么兵部和兵科,会将消息传给各边,相信有了万岁的承诺,边防将士在战事上,必然不会辜负朝廷。”

杨涟也消气了不少,语气委婉了一些,这让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驳回朱由校的旨意了。

却不想杨涟刚说完上一句话,下一句却是:“可即便如此、将守卫皇城的羽林三卫调给五殿下,还是有些不妥。”

“五殿下既然知兵,修皇陵又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万一五殿下练兵,自昌平进攻京城,又当如何?!”

“你大爷!”朱由检几乎快骂出来了,群臣的脸色更是憋成了猪肝色。

哪怕是有些好脾气的朱由校也不由脸黑了些,而魏进忠和王安更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了杨涟。

古往今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皇帝和藩王的面,骂藩王会带兵造反的。

并且这个藩王还只有十岁,十岁藩王造反?千古可曾有过?

此刻、哪怕是朱由检再怎么被朱由校宠溺,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道:“训练军队是应该的。”

此话说出,群臣心中一悚,连朱由校也是微微皱眉。

可下一句、朱由检就解释道:“将士前往修皇陵,是为了体恤百姓,不用百姓发太多徭役。”

“但如果只让将士修皇陵,而荒废了演武和武备,那么这被称为选锋的人马,岂不是成为了穿上甲胄的民夫?”

“臣弟以为、若是杨给事中不放心,完全可以由兵科派出一名官员,对昌平的兵马监管。”

“只要臣弟有一丝不轨,那官员可斩……”

“好了!”朱由检话还没有说完,朱由校就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吾相信弟弟,弟弟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便是,至于杨给事中既然不放心,那么就派杨给事中前往昌平监督皇五弟吧。”

一句话、变相等于把杨涟发配到昌平修皇陵去了。

群臣微微瞥了一眼杨涟,用着惋惜的眼神看着他,倒是杨涟听到后一身正气道:“谢万岁成全,臣必当好好监督五殿下!”

难以想象、四十八岁的杨涟,居然在面对这种类似发配的结局下,坦然接受了朱由校的旨意,这里连朱由校都没有想到。

他本想撤回旨意,但却见旁边的朱由检疯狂点头,眼神还不停示意,似乎这样处理很不错。

“既然如此,国丧之后你就收拾收拾,和皇五弟前往昌平修缮皇陵吧。”

朱由校只能摇着头叹气说道,而杨涟更是下跪感谢朱由校给他这个机会。

旁边的大臣看他像是看傻子,倒是朱由检心里喜滋滋的。

“去了好啊,这次一去,我让你几年都回不来。”

“到时候你这个东林领袖在我手上,我倒是看看东林党怎么起来。”

“党派小才好控制,才更容易清廉,保下你这个小老头,免得你在京城干什么傻事,被砍了还得我费心思让东林党不走歪路。”

朱由检在心里喜滋滋的笑着,甚至已经想到了把杨涟和东林党绑上自己的贼船。

“好了、既然这样,尔等便与吾一同前往文华殿吧,至于几筵殿就靠弟弟你了。”

朱由校眼神略带歉意地看着朱由检,朱由检则是连忙点头:“为皇兄分担,是臣弟的分内事。”

“嗯……”朱由校看着朱由检耍宝的样子,难得笑了笑,随后便带着群臣前往了外廷的文华殿。

倒是朱由检,看着能管自己的人都走了,又慢悠悠的回到了殿门口,一口品茶,一口糕点,旁边还有锦衣卫帮忙打着伞你,小太监扇着风,舒服至极。

他就这样渡过了漫长而又繁琐无聊的一天,末了到黄昏时,他才对曹化淳说道:“你准备准备、等明天一早前往御马监,和承恩一起帮我把御马监所有贪污的太监都抓起来。”

“我会让陆文昭跟你们一起去,所有太监抄家,一成分给底下太监和锦衣卫,两成分给你们,剩下的七成都弄成账本交给我。”

“奴婢领命。”曹化淳心里一紧,他知道朱由检口中让陆文昭跟着自己去是个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监视王承恩,再让陆文昭监视自己,说不得陆文昭还有人被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