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牛真人
但余怒未消的血蹄武士们很快发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们还是来迟一步。
已经有很多兜帽斗篷,将黑角城里的神庙洗劫了大半,在他们包围神庙之前,就逃了出去,正在大街小巷上乱窜。
此刻的黑角城,早已被沼气连环大爆炸搞得面目全非。
硝烟和烈焰又将血蹄武士们的视线乃至通讯,都撕扯得七零八落。
以至于,每一支血蹄武士组成的小队,一旦冲进烈焰和硝烟中,在残垣断壁之间展开搜索的话,立刻会变得孤立无援。
而逃出神庙的兜帽斗篷们,又像是抹了油的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像是连巴掌宽的缝隙都能钻进去。
再加上到处都有刚刚武装起来的鼠民义军,声嘶力竭地呐喊,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跑,更是给一片混乱的局势火上浇油。
血蹄武士当然不将鼠民义军放在眼前。
反正,就算他们站在原地,让鼠民义军挥刀劈砍,砍上一百刀,也未必能突破他们周身严丝合缝,不露出半寸皮肤的图腾战甲。
问题是,他们想要杀光堵塞整条街道的鼠民义军,也要浪费大量时间,迷失真正的目标,并且将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建制,撕扯得更加混乱不堪,无法有效接收、传达和贯彻,来自黑角城外的命令。
——这就是古代军队攻陷攻城之后,往往会“纵兵大掠,三日不封刀”的道理。
在落后的通讯条件和组织力下,想封刀都不可能,根本控制不住。
虽然黑角城是不少血蹄武士的老家,从本心上来说,他们并不想将这座辉煌的大城,特别是自家宅邸,搞得一塌糊涂。
但神庙遭到入侵,再加上卑贱的鼠民,竟敢反抗武士老爷的统治,这种心灵上不可思议的冲击,却是令他们的滔天怒火,彻底冲垮了理智。
更别提,还有不少血蹄武士,来自地方上的中小城镇。
就算黑角城真的天翻地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眼看局势已经如同打翻在地的热粥般稀烂,又有新情况发生。
一支从地方上来的血蹄武士小队,在一条破碎街道的尽头,堵住了两名惊慌失措的兜帽斗篷。
激战的结果是,他们身上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两名兜帽斗篷却被他们从字面意义上“打爆”。
非但图腾战甲崩裂开来,还从战甲里面,爆出了两把古色古香的战刀,和几支异香扑鼻的秘药。
自然,这些东西,都是兜帽斗篷们从某座神庙里面窃取的。
来自地方上的血蹄武士,盯着战刀和秘药,目光渐渐发直。
他们都来自血蹄氏族边缘,毫不起眼的三流家族。
黑角城里金碧辉煌的神庙,和他们没有半根毛的关系。
在他们老家,小小的,简陋的神庙里面,也没有供奉过看起来如此威猛的战刀,闻上去就令人蠢蠢欲动的秘药。
喉结滚动,艰难吞咽了几口唾沫,几名血蹄武士左右打量,发现并没有黑角城里豪门大族的强者看到。
自然,他们手脚麻利,飞快将“战利品”纳入怀中。
毕竟是他们亲手干掉了该死的敌人。
按照图兰人的法则,从敌人身上爆出来的战利品,不归他们,还能归谁呢?
类似的事情,渐渐在烈焰和浓烟之中,频繁发生,越来越多。
能在极度混乱的燃烧城市里面,发现窃贼的踪迹,并将这些卑鄙小人活活打爆,就已经是极难完成的任务了。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拦住的窃贼,就一定是盗窃自家神庙的家伙。
那么,面对兜帽斗篷们身上爆出来,各种灵能缭绕,寒光闪闪的神兵利器,还有蕴藏着恐怖图腾之力的秘药,怎么办?
老老实实留在原地,等着本主的到来,物归原主吗?
怎么可能!
不少血蹄武士已经知道自家神庙被人洗劫一空,所有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药统统不翼而飞的消息。
急于挽回损失的他们,怎么可能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让人呢?
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会遇到“一队血蹄武士正在从神庙窃贼的尸体上搜刮战利品,正欲将战利品塞入自己怀中,却撞上另一队血蹄武士从硝烟中冲撞出来,而后者正是这些战利品的原主”,这样尴尬的瞬间。
倘若没有沼气连环大爆炸。
倘若没有这场震碎氏族武士们三观的“大角鼠神降临”。
倘若没有神庙失窃案,令血蹄武士们都怒极攻心,丧失理智。
倘若每一个战队、战帮和战团,还能维持严密的组织和高度的秩序。
关于战利品的归属问题,未必不能拿到酋长和祭司们面前,去协商解决。
纵然口头协商不成,也可以由血蹄武士们在神庙前面,以荣耀角斗的方式来解决。
无论胜负如何,都不伤和气。
可惜,冲进黑角城,看到宛若末日降临般的景象,所有血蹄武士的神经不是早已崩断,就是正处在断裂的边缘。
很多人见到自家神庙供奉的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药,落到他人之手,根本来不及也不屑于分辨,对方究竟是神庙窃贼,还是准备浑水摸鱼的“同伴”。
暴喝一声,劈头盖脑的大力斩杀,将所有伸向自家宝贝的爪子狠狠斩断,便是血蹄武士们解决问题,最干脆的手段。
另一种情况,则是黑角城里土生土长,来自豪门大宗的高贵武士。
发现来自地方上的三流武士,正在鬼鬼祟祟地搜刮神庙窃贼的尸体。
其实,从尸体上搜刮出来的战利品,未必是这些高贵武士家族神庙里供奉的,属于他们祖先的武器、甲胄和神庙。
但是,在烈焰和浓烟的笼罩下,在这座失去秩序,混乱不堪的燃烧城市里,谁又在乎这些呢?
来自豪门大族的高贵武士们面露微笑,很有礼貌地感谢来自地方乡镇的三流武士见义勇为,帮他们追回了家族神庙里失窃的赃物。
一手握住不断震荡,发出嘶鸣的战斧或者战锤,一手摊开,伸到三流武士们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请他们“物归原主”。
绝大多数时候,来自地方乡镇的三流武士们,在对比了自家大腿和对方臂膀的直径之后,都会乖乖交出赃物,收获感激,皆大欢喜。
至于那些鬼迷心窍,死硬到底的三流武士们。
那来自豪门大族的高贵武士们,就真的只能请他们,又死又硬了。
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逐步升级,令来自地方乡镇的血蹄武士们也渐渐开了窍。
他们在残垣断壁之间,找到了一些同样来自地方乡镇的同伴的尸体。
而尸体遭受的致命伤,不太像是神庙窃贼们干的。
神庙窃贼使用的大多是轻薄短小的利器,造成的伤口往往是割伤、刺伤。
这些尸体,却是被狼牙棒、流星锤、巨型斧锤之类的重兵器,砸得筋断骨折,脑浆迸裂而死。
从杀戮风格来看,很像是血蹄氏族,自己人的手笔。
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来自地方乡镇的血蹄武士们沉默了半天。
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他们早该意识到的问题。
他妈的黑角城里的神庙遭到洗劫,和他们这些来自地方乡镇的血蹄武士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彼此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祖灵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道理上,应该荣辱与共,团结一心。
不过,高等兽人从来就不是什么爱讲道理的种族。
在烈焰和硝烟中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却极有可能被豪门大族硬生生将战利品抢走,甚至搭上自己的小命。
这样的赔本买卖,就算四肢再发达,头脑再简单的血蹄武士,都是不愿意干的。
第1084章 古典军队的极限
如此一来,很多来自地方乡镇的血蹄武士,要么出工不出力,就算发现神庙窃贼,也犯不上和对方拼命。
要么警惕身边的黑角城武士,多过警惕神庙窃贼。
甚至有些来自地方上的血蹄武士,秘密聚集起来,嘀嘀咕咕不知在谋划什么主意。
“勇敢者的游戏”才刚刚结束一天,牛头人和野猪人之间,蛮象人和半人马之间,不同家族之间,黑角城和地方乡镇之间……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到处充满矛盾,哪有那么容易就亲密无间,团结一致?
就在局势已经乱得不可开交之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神庙窃贼还是血蹄武士,很多人都接触到了神庙里面供奉的武器、甲胄和秘药,被强横无匹的图腾之力和祖灵们的凶魂所裹挟,丧失理智,化作了起源武士!
要知道,这些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药,之所以被供奉在神庙里,而不是拿出来应用于实战。
就是因为他们太霸道,太危险,太不稳定,就像是一颗颗随时会爆炸的晶石炸弹。
想要完美掌控这些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药,除了意志坚定无比的合适人选之外,还需要通过重重试炼,得到巫医的治疗和祭司的祝福。
否则,走火入魔,沦为武器和甲胄的傀儡,或者在服下秘药的刹那,就化作只知杀戮的野兽,是大概率事件。
神庙窃贼将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药盗取出来的时候,倒是小心翼翼,用秘制的稳定药剂和厚实的图腾兽皮囊来隔离,绝不触碰这些极度危险的古代武器和甲胄。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将这些蕴藏着恐怖力量的古代武器和甲胄,送出黑角城之后,再慢慢激活并试图掌控。
然而,当几名神庙窃贼,被十倍数量的血蹄武士包围,走投无路之时。
除了将自己的鲜血洒在这些古代武器和甲胄上,再将“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或者“噼啪”乱响的秘药一饮而尽,令自己的生命在瞬间如烟花般绽放,狂飙出数倍于平时的战斗力之外,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同样的事情,不单单发生在神庙窃贼的身上。
也发生在很多地方乡镇来的边缘家族,三流武士的身上。
要知道,大凡蕴藏着强大图腾之力的古代武器和甲胄。
本身就拥有无比神秘,无比诡异的磁场。
能对来自穷乡僻壤的三流武士们,生出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这些三流武士,以往也听过起源武士的可怕。
但是,当他们无意间得到一件“神器”,或者一瓶散发着幽幽荧光,光芒缭绕恍若漩涡般的秘药时。
他们的灵魂,仿佛都被吸走,往往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攥紧了神器,披上了甲胄,吞下了秘药,最终,蜕变成了半血肉,半机械,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起源武士的出现,不吝于火上浇油。
现在,黑角城里的战局,已经不仅仅是血蹄武士对抗神庙窃贼,或是血蹄武士镇压鼠民义军这么简单。
血蹄武士对抗神庙窃贼。
来自黑角城的血蹄武士对抗来自地方乡镇的血蹄武士。
仍旧保持着理智的血蹄武士和神庙窃贼,还要提防那些畸形扭曲,狂性大发,半人半金属的起源武士!
加上大火仍在蔓延。
双方的通讯和指挥,都被撕得粉碎。
在神经紧绷,心力交瘁的血蹄武士眼中,眼前张牙舞爪的火焰后面,仿佛到处都是神庙窃贼的狞笑,和起源武士的嚎叫,所有还在动弹的活物,都是敌人!
战局发展到这一步,无论血蹄氏族的酋长和祭司们,还是一手策划了“大角鼠神降临”的幕后黑手,都彻底丧失了对事态的控制。
在这场无比混乱的,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中,人数和规模不再是取胜的关键,从某种角度说,反而变成了累赘。
人数最少,但头脑最清醒,而且没人知道他们存在的那一方,才是真正的赢家!
孟超和冰风暴屏住呼吸,将心跳收敛到了极限,蜷缩在一片崩塌的墙壁,断裂的梁柱和地面形成的三角形空间内,默默看着一名起源武士,从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走过。
这名起源武士在蜕变之前,受了致命伤,他的腹部有一个前后透明,触目惊心的大窟窿,大量脏器都不翼而飞,连支撑上下半身的脊椎骨都断裂了大半。
即便高等兽人的生命力再旺盛,遭到这样的重创,都不该还有一丝一毫,行动的可能。
然而,一副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图腾战甲,却紧密包裹住了他残缺不全的身体,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之中,部分甲胄甚至化作了类似骨骼的支撑柱,将他腹部空洞的伤口,勉强填补起来,还有大量尖针,从发白的皮肉里面戳出,令他就像是一只特大号的钢铁刺猬,看着既滑稽,又狰狞。
就连他的眼球,都被两根高高戳出眼窝的尖锥取代。
尖锥上缠满了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微微闪烁着危险的红芒,恍若两道火蛇也似的目光,不停扫描四周。
有好几次,起源武士的目光,就要扫到孟超和冰风暴的脚尖
但他最终还是被一墙之隔的骚动所吸引,嗷嗷乱叫着,直接撞塌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
一墙之隔,是三名正在搜索神庙窃贼的血蹄武士。
见到起源武士的刹那,三名血蹄武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
但面对如疯似魔扑上来的起源武士,三名血蹄武士也没有丝毫退却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和这台丧失理智的杀戮机器搏斗起来。
双方杀得昏天暗地,渐行渐远。
孟超和冰风暴稍稍松了一口气,从残垣断壁深处爬了出来。
虽然他们并不害怕起源武士或者三名血蹄武士。